他看他这个儿子是真的傻到家了,无缘无故地搞什么施粥!
京城那么多的商号,那么多的有钱人都对此事置之不理,他做什么出头鸟?这可是朝廷的事情,他们不过是商人,掺和个什么劲儿!
救那些灾民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着他们将来能知恩图报不成!他们能活几天还不知道……
这粥一旦开始施便是不能停的,你做好事人家觉得理所当然,但你做到一半不做了便会有人跳出来骂你!这世道就是这样!
这没个尽头的,得填进去多少银子啊!
徐朗之觉得要把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这么不求回报的送出去,简直浑身都疼的受不了。
这都是一滴一点挣回来的,徐折清他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这可都是他跟父辈辛辛苦苦赚来的!
很明显,徐朗之从来不曾觉得自己经营茶庄的时候,许多举措给徐家茶庄带来了多大的损失,他只知道,自己摊上了一个没有眼光的爹,硬要将茶庄交给这个不让他省心的儿子!
而且他之所以如此生气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来源于,施粥的事情徐折清连跟他打声招呼都没有打,还是他跟好友下棋,听得别人夸赞他儿子此举实在可敬,他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他虽然已经无权过问徐家茶庄的经营,但他好歹还是堂堂一家之主!
自家做了这样的‘好事’,他竟然要从外人那里听来,还有比这更加讽刺的吗?
徐朗之越想越安静不下来,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已经渐暗,便在心里措辞待会儿徐折清回来,他要对其进行一番怎样深刻的……教育。
不料,天刚一黑,就听徐折清身边儿的随从回来禀告,说是徐折清临时有事不回来了,留在茶庄休息。
并且,近几日都会这样。
徐朗之彻底地暴走了!
“这个混账!”他一脚踢倒了身边的楠木椅,屋里下人吓得跪了一地。
徐朗之气的浑身发抖——徐折清这是摆明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啊,算准了他为了面子不会去茶庄里闹!他都算准了!
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好儿子!
一腔怒火没处发泄,他朝着一干下人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是,是……”
家丁和丫鬟们如获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滚,怎么不滚。不滚难道要等着在这里受殃及吗。
几名丫鬟退出了内院,才抚着胸口大呼了一口气。
“老爷可真是个守财奴。”其中一位大胆些的,出声讲说道。
很明显她们都是猜到了徐朗之暴怒的原因,岂会是因为少爷不回来睡觉就如此大动肝火。虽然没明着骂出口,但还不是为了开棚施粥的事情么?
谁能看不出来啊。
“你小声些,小心有人听了传到老爷耳朵里……”另外一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细声地提醒道。
“嘁。”先前开口的丫鬟不屑地道:“就咱们这府里。那个不是明里敬着暗地里骂着他的啊……谁会跟他同心那才奇了怪了。”
“好了,小心祸从口出!”
“知道啦知道啦……”
几人这才噤声,相携着离去。
※ ※ ※ ※ ※ ※
正如落银先前所预料的那般,徐折清的美名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祈阳,宫中也得到了消息,圣上龙颜大悦,早朝上亲口赞了一句:我朝有徐家这等良商,国泰民安何愁矣!
自己不做的事情,别人做了。替他掏了腰包。换谁谁都乐得慌。这一点跟他是不是一个昏君没有任何干联。
这回事情就‘闹大了’,不止是百姓美誉,就连皇上都称赞了。其它的行业巨头也开始纷纷效仿起来。
于是,城门外被粥棚占领了。动作慢的甚至抢不到场地了!
更有甚者,为了争夺施粥的地盘而结下了仇恨。
凤家冷眼旁观他们争来夺去的模样,原因却是,他们昨天下午已经行动了……
灾民们这回是真的吃饱了,吃撑了。含泪跪拜这些商号的东家,感恩的话简直说都说不完。
心道这就是大青国啊,这就是他们的国都,这里的人个个乐善好施,实在令人感动。
可算是应了那句话,一人有难八方支援,众志成城,什么天灾*统统不怕,灾民挺住,灾民不哭,这一刻我们都是大青国的子民,不分你我。
消息再次传入宫中,昭顺帝简直笑的合不拢嘴了。
看来这真是他统治有方,将国家治理的如此和谐,让子民如此的团结。无需多言,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
也正因为如此,将昭顺帝作为一个明君的欲;望再度激发了出来,咳,短时间内被激发了出来而已,他觉着既然大家都这么给力,他也多少要做点什么出来才合乎常理。
作为一个皇帝嘛,当然不能甘于落后于商贾后头了。
于是,昭顺帝传召来了几位心腹大臣,来御书房面圣,共同商议该怎么从根源上解决灾民这个难题。
昏君手下虽然多佞臣,但愿意为百姓谋福利的人还是不少的,不然朝廷早就失衡了,昭顺帝虽然昏庸,但是在保持两极平衡上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而且谁衷谁奸他都清楚着呢,什么时候该听奸臣的,什么时候该听忠臣的,他也明白的很。
所以,他这回召来的都是实打实的清官,平日里常常在他面前念那些治国大道的臣子。
“今日召集几位爱卿前来,是为了灾民涌入京城之事,朕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昭顺帝倚在鎏金龙椅上,朝着底下几人说道。
几位大臣顿时呆住了。
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高座之上的昭顺帝,一时间不由地怀疑,这个跟他们的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是昭顺帝本人吗?
……………………………………
ps:心里一直有个模样,想写一个不一样的皇帝,不一样的昏君……阿十想,每个位置上的人都不该是千篇一律的,任何人和事也不能端看一面。所以,这个奇特的皇帝就从笔下诞生了,戏份虽然不多,但希望可以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文、144:晋茶会
要知道,若是朝中有什么事情,只有他们奋力上书,死命的请奏,时不时地为了一些大事就得在御书房外跪上好久,还不见得能达到目的。
昭顺帝上位七年有余,遇到事情向来秉承的原则是能拖就拖,不能拖就推给别人,总之,不能耽误他玩乐。
像今天这般,主动邀他们前来议事,可是实打实的第一次啊!
同来的还有夏子南,他虽然仅是个五品官儿,但作为通政司参议,却是有着参与讨论国家大事的权利的,这些年来前前后后为了百姓办了不少好事,昭顺帝看在眼里,心知早该给他升官儿了,但因为……喜欢拖嘛,就拖到今天了。可见拖延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一个皇帝患上了拖延症更是可怕至极。
昭顺帝在心中毅然决定,灾民这件事情如果办的好,就给夏子南升官。这回绝对不拖拉。
“朕问你们话呢?一个个的都盯着朕看什么,难不成法子都写在朕脸上了不成?”见几人不吭声光盯着自己看,昭顺帝皱眉道。
几人忙道不敢不敢,将头垂下来,才算接受了这个事实——昭顺帝今日让他们过来,还真的是来议事的。
对于灾民进京的事情,他们早就有了对策,只是昭顺帝从来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还没想说什么呢,就退朝了,若坚持要奏,便会得一句‘朕今日略感不适,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吧’,而到了明日呢。便会是同样的戏码,口气都不带变一下的。
如今得了机会,几人自然是毫不保留地将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甚至等关于灾民的事情落定之后。几人还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转而将其他的重要事情也借机一起奏了。
怕就怕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
昭顺帝看着几位臣子滔滔不绝,唾沫横飞,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情形。一时间不由地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压制他们压制的太久了……
直到金乌西沉,晚霞漫天,几位大臣说的嗓子都哑了的时候,昭顺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但也深知自己不给个答复他们定不会离去,便摆了摆手道:“你们回去写折子吧,明日给朕批了拿去内务府让他们一一照办,该落实的落实,该拨银的拨银。该审的审。该抓的抓。”
夏子南几人闻言即刻跪地高呼圣上英明。简直要感动的老泪纵横了,要知道,这些事情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将几位大臣打发走。昭顺帝忙命人去泡茶,捏肩。捶腿儿。
在这坐了整整半日,可把他给累坏了。
想到几位臣子刚才一心要为民做主的模样,昭顺帝不由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记得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多次在心里暗暗起誓将来要做一位旷世的明君,将父亲的恢弘大业给延续下去。这些年来,他真的是被无上的权势和无边的富贵给蒙蔽住眼睛了,早已经忘记了当初上位的初衷。
昭顺帝皱眉沉默了许久,仿若在做着极大的挣扎。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总结来:做一位明君虽然累,要为国事操心,需要自律的地方甚多,但却可以留名青史,被百姓所歌颂,当真是每个帝王都该有的追求。
可……他还是觉得,做一个昏君比较轻松自在!
……
次日,便有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
朝廷已经下令运送赈灾粮饷前去明安救灾,其外,城门外的灾民想回去的可以回去,不想回去的,可以被保送到凤翼山开矿。
这是朝廷新开发出来的一座矿山,还没开始动工,正需要大量的人力,正好可以让这些灾民过去。
这是夏子南提出来的好意见,活儿虽然累了些,但好歹也是朝廷名下的不是,除了环境有些恶劣之外,各方面的待遇都很可观,而且只签三年的契约。
有许多人在逃难中已经失去了家人,全家死光只剩一个的比比皆是,回乡路途遥远,还要一路乞讨回去,倒不如就去凤翼山拼几年,挣些银子再风风光光地回去。
于是,回家的回家,去凤翼山的去凤翼山了,短短十来日的时间,灾民大多已经散去了。
成排的粥棚也渐次地撤了。
祈阳又恢复了以往安宁繁盛的模样,但这件事情却牢牢地印在了百姓们的心里,觉得是亲眼见证了一次朝廷与商号携手共同抗灾的奇迹。
绝对是个可以日后跟子孙后代炫说的话资。
……
※ ※ ※ ※ ※ ※ ※ ※ ※
秋去冬来,没有什么预兆的,祈阳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多数人都是一大早开门的时候,才知道昨夜里落了雪。
第一场雪向来不会太大,覆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空中飘飘扬扬的,还夹杂着一些硬冷的小冰粒,打在脸上又冰又疼。
西街的尽头,走出来了一道女子的身影,她身着黛青色缎面的小袄儿,袖口、领口和下摆滚着灰鼠毛,下穿淡灰色的褶裙,因里头穿的太多,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
她一只手握着一把印着青竹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一个五角黑漆木双层提盒,似乎因路面有积雪怕打滑,走的不紧不慢的。
走过西街,穿过两条长巷子,她方才一座民宅前停住了脚步,然后抬手敲门。
“梆梆梆梆——”
现下四周都很寂静,这敲门声便愈发醒耳。
没多大会儿,就听得吱呀一声长响,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陷入眼帘的是一张莹白的巴掌大的瓜子小脸,双颊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红,却添了几分娇俏。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些许白白的雪霜,一双黑亮的杏眼带着惊讶。
随后,就听那清泉般的嗓音说道:“怎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拾香弯起嘴角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提盒。道:“师傅您昨个儿不是说想吃杏仁儿酥吗,这是我自己做的,还热乎着呢,待会子进去您趁热吃!”
落银不禁失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大冷的天儿还下着雪,一大早的你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杏仁酥?”
昨日在茶庄里,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没想到拾香竟然如此的上心,好不容易休沐一天,还大老远过来。
“师傅,这可是我娘亲生前教我做的,可比那么糕点房里做的地道多啦!”拾香嘿嘿地笑着。
落银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道:“外头冷。先进去再说吧。”
她本来是正在前院儿里扫雪的。没想到拾香竟然上了门儿,便将扫帚搁到一旁,将人领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落银塞给她一只茶盏子。往外瞧了一眼,见雪势又要变大的趋势。便道:“起这么早还没用早饭吧,先别急着走,吃罢早饭等雪停了再走不迟。”
“嗳!”拾香欢喜地应了一声,吃了一口热茶,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拾香现如今虽然还是难改内敛的性子,但在落银的训导下,也不再是起初那个任由别人欺负不敢还手的小女孩了。
对落银多半也只剩下了尊崇,原本的畏惧也在慢慢的相处下消却了,她这个师傅虽然偶尔嘴巴利了些,做事也大胆果决不给人留情面,但她都知道,她从不主动去招惹谁,只有在别人不识抬举、执意触她底线的时候才会那般。
而且,除了死去的爹娘之外师傅可是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了。
拾香有时候甚至大胆的想,如果师傅让她去杀人,她只怕也杀得了……她自己也曾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她可是连只老鼠都不敢打杀的。
落银若是知晓她这种傻气的想法,定是要哭笑不得。
“对了师傅,明年的晋茶会您应当会去参加的吧?”拾香忽然想起来昨个儿听她们讨论的事情,抬眼看向落银。
落银闻言一挑眉,疑惑地道:“晋茶会?徐家茶庄里不是每三年只有一次茶院比试,用以晋升吗?”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晋茶会?而且还是需要一等制茶师参与的?
她只知道,徐家茶庄里,各人通过这个茶院比试,茶奴可以晋升为茶徒,这个一般很容易就过了,其次则是茶徒晋升为二等制茶师,这个稍有难度需要一等制茶师来点评点头才可以过,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二等制茶师晋升为一等制茶师,而且只选出一位,这一试,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徐家茶庄历史上只出过两位通过这个晋升模式一步步升为一等制茶师的,一位是已经故去的老茶师,一位则是白芷。
可见是有多难。
当然,像胡琴这种有着独门技艺的就显得容易的太多了,但好歹也让众人心服口服,而像落银这种,既非是晋升,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独门技艺,坐上这位置就让人觉得不公平了。
他们虽然多少知道落银制茶手法炉火纯青,不然也不会得允去制金奉天了,可这茶庄里可不缺制茶手法好的人,他们都还只是二等呢!
怎么说,落银都该跟他们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晋升为一等制茶师的,而不是这样“不劳而获”。
众人对落银的成见不必再去多表,先说这个落银闻所未闻的晋茶会,却是在青国赫赫有名的。
※ ※ ※ ※ ※ ※
ps:一更奉上,然后要说一下,作者君今天有灰常灰常灰常灰常重要的事需要出门一趟,(好吧,我承认我是去相亲!所以下午才能回来码字,所以后两更可能会比平时更新的晚一些,勿等了,睡的晚的可以半夜上来刷一下哈哈~请见谅o(╯□╰)o
正文、145:送衣
“师傅您之前竟然没有听说过这个晋茶会吗?”拾香对落银的‘无知’感到无比的惊异。
落银见她表情,苦笑了一声道:“我之前又没来过祈阳,对这里的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
拾香这才稍稍释怀了一些,转而跟落银解释起了这晋茶会对各个茶庄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原来这个晋茶会,并非是茶庄内部的比试,而是青国所有的茶行都可以参与,无论大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