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你认为我变了不成?”荣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心中的欣喜和不安交杂在了一起,欣喜的是,她并没有喜欢上其它人,不安的是,她为什么认为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之间,整整隔开了两年多的空白。”落银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缓缓推开,摇头道:“你现在是位高权重的睿郡王,是荣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易城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荣寅仿佛在她的尾音里,听到了哽咽的味道。
他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她的惶然和不安。
“我永远都是。”荣寅看着落银,坚定不移的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永远都是白头山的那个易城,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放心,这仅仅是两年的时间而已,日后,我们有太多的两年可以弥补回来。落银,你相信我好吗?”
落银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片刻之后,对他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那你说,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荣寅忙道:“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去做!”
“很多事情错过了,或许就是错过了。”
“不!我们是错过了很多次,可是我们还是走到一起了……叶落银,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天命!天命注定我们是要在一起的,我们必定是会在一起的,你为什么偏偏不信?”易城英气的眉间,写满了在意和笃定。
错过了这么久,他现在不想再多浪费一天。
落银却是抬手拔下了髻边的白玉簪。
一时间,满头的青丝豁然垂下。经风扬起一个浑然天成的弧度,一眼望去,只觉惊为天人,美的令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荣寅一时间不由地痴了。
而后。却见她挥手将那白玉梅花簪抛进了湖中。
伴随着一声叮咚的清脆声响,湖心溅起了一圈水纹。
“你……”荣寅不明所以。
“看到了吗,我们之间早就已经如同像这玉簪一样,不管是不是我原意,它还是滑下去了——”落银清凌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坚韧,“失掉的东西,就不要再勉强了,如此下去,只会徒添烦累。你如今是一国郡王,该以军营中的事情为重。而非儿女情长。”
“谁说的!”荣寅即刻道:“失去的东西,一样可以原封不动的找回来!”
“不可能的……”落银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摇着头。
“怎会不可能?”荣寅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道:“我现在便证明给你看!”
说罢,就除去了自己的外袍。掷了在了船板上。
落银似乎料到了他要做什么,惊呼了一声,刚欲去拉住他,然而却只来得及触碰到了他带着温热的衣料。
下一刻,就听得一声“噗通”的落水声响起,湖水飞溅——
“易城!”落银不禁大惊失色。
现如今还是春日里,湖水冰冷如骨。触之生寒。
落银来不及去发怔,转身跑回去喊人过来。
周遭的乘舟的游人们,皆是被吓了一跳,“这么冷的天定是要染重寒的!”
有好心的人摆船靠近,欲出手相救。
却见那仅着了白色里衣的年轻人,只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打转。屏息下水,很少上来呼吸,显然是水性极好的样子,但似乎……是在湖底寻找什么东西。
“这位小兄弟,快些上来吧!”热心肠的船夫朝荣寅摆着手喊道。
方亭山气候本来是湿冷。就算是夏日,这湖水也凉的让人不敢下水,更何况是这个季节,纵然再好的身子,只怕也禁不住久泡。
然而只见那年轻人自顾自地潜在水底,仿若没听到众人的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来人们的目的,也渐渐地从打算救人,变成了看热闹。
“易城……?”一艘同样的为了看热闹而靠近的画舫,上头的主子明方华一眼就瞧出了湖中的人是自己的知己好友,嘴角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大呼出声道:“你在找死吗!快上来!”
这个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湖里的人却好似根本不曾听见。
若非是为了顾及形象,明方华甚至有打算将靴子脱了砸过去,将这个人砸醒的冲动。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将这大致是犯了失心疯的荣寅给拽上来的时候,却忽然见湖中那白色的身影蓦然浮出了水面,顿时,就甩出了一圈的水珠。
只见荣寅却是满脸的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烨烨生光,仿佛完成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纵然是明方华,一时间也不由地愣住了。
这时,众人都开始注意到了,湖中之人举起的右手中,握有一支莹白色的玉簪。
“叶落银,你看!并非是找不回来的!”少年特有的声调中,满都是欣喜的意味。刚喊了人过来的落银,怔怔地站在栏边,望着湖中央举着玉簪的荣寅,一时间……泪如山崩。
前世今生,她从未曾这样掉过眼泪,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一刻,除此之外,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文、264:不生气了?
饶是荣寅常年习武,却还是没能捱过这极冷的湖水,未能幸免地染上了风寒。
睿郡王府,申时。
“如何?”见大夫从房内出来,等在外面的落银即刻上前问道。
却见,那身着浅灰色绣竹长绸衫的大夫抬头对她一笑。
“丫头,几年没见了。”对方眼中含着清澈的笑。
“……”落银愣了一瞬,后才惊讶地出声,“方,方瞒?”
“怎么,不认识我啦?”方瞒冲她挑眉一笑,而后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单手摩挲着下巴点头道:“恩……两年多没见,长成标致的大姑娘了。”
见他依旧没个正经儿,落银不由嗤笑道:“我问你正事呢,他如何了?”
“诶……这个可不好说。”方瞒摇头晃脑,一脸为难。
“怎么不好说了?”落银忙问道:“不就下个水吗?他身子骨素来的好,应当没什么大碍才是——”
“你这话说的真是让人不爱听啊!”方瞒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指责道:“什么叫不就……不就下个水吗?王爷可是为了你才下水的,你这丫头,怎地一点良心都没有?”
落银被他的义愤给震得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忙地改口,问道:“那你说,他如何了?”
“换做平时或许还没什么大事情,可近来王爷早出晚归,十分劳累,日日还抽空去看你,身子疲着呢。”方瞒说着,便叹了口气,“那方亭湖的水是出了名儿的冷,泡了那么久,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落银不太懂这些,毕竟那湖水到底多冷她总归没亲自去试一试。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如何她也了解不多,故眼下便对方瞒三言两语被忽悠了过去。
“这风寒,轻则三五日痊愈。重的话,说不准还会发烧体热。甚至染上其他疑难病症也未可知。”方瞒越说越严重。
“这么严重?”落银不禁皱眉。
“哎……”方瞒只叹着气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已经足够叫人提心吊胆。
方瞒的医术高超,这一点落银是知道的,他甚至能解许多连月娘都束手无策的奇症,所以他的话,落银确信无疑。
见落银露出担忧的神色,方瞒便适时地说道:“我先前已经吩咐丫鬟去熬药了,差不多也该熬好了,你就先进去看看王爷吧。”
“嗯。”落银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睿郡王府上上下下就荣寅这么一个主子,近身伺候的,是一个模样精乖的小厮,看着跟荣寅差不多同龄的年纪,长着一张显嫩的圆脸。中等身材,名唤万青。
见落银进来,不需要她说话,万青似乎就知晓了她的身份一样,恭谨地一躬身之后,便退了出去。
落银撩开帘子进了内间儿。
一走进去,就见荣寅半靠在牀头。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头发也都已然擦干,此刻正披在背后,乍一看,竟是十分的恣意风流。
见落银进来,他便是一笑。发自内心的笑。
落银却是一撇嘴,而后皱眉道:“还笑的出来……”
“为何不笑。”荣寅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虽是无声,却好似蔓延到了心底。
“竟然贸然跳下去……亏你还掌管着那么大一个军营,几年下来。本该是历练了许多,怎地行事却如此莽撞?”落银开口责怪道。
“哪里有,你可莫要冤枉我。”荣寅笑望着她,“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何时做过什么莽撞的事情了?”
“方才!”落银张口就道。
“……”荣寅语塞了片刻,才道:“就算是莽撞,也只是在对待同你有关的事情上莽撞罢了。”
罢了又补充道,“对了,这不该叫莽撞……这不是该叫做痴情吗?”
落银见他一眨眼又开始不要脸了起来,随手抓起榻上的软枕,就朝着牀上的人砸了过去。
这个动作,可是把守在珠帘外的丫鬟们吓得够呛。王爷虽然不会无缘无故发火,但素日里的脾气,也绝对称不上和善,除了明方华少爷之外,可没人敢这么跟他闹。
可是,却未见得王爷生气,反而下一刻,听到了一阵舒畅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丫鬟们不由地面面相觑,交换的眼神里,仿佛都在传达着同样的一个讯息:王爷这是怎么了……
她们自打从来到睿郡王府,几乎都没有听过王爷笑的这么开心过。怎么今个儿非但为了位从没见过的姑娘跳了湖,而且还性情大变了?
万青也是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自幼跟在荣寅身边,二人虽是主仆,但也是一同长大的,莫说这些丫鬟了,就是他,也极少能有机会听到王爷这么笑啊……
“我看你根本一点儿事都没有。”生病的人哪里会笑成这个样子!“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诶……我的头好晕……”荣寅忽然就止住了笑,转而换成了一副虚弱的口气,就好像……方才的笑声不是来自于他。
落银嘴角一抽,冷着脸道:“你就装吧。”
“我哪儿有装,方才你没听方瞒说吗?”荣寅皱着眉,好似很痛苦的模样,“而且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落银偷偷打量着他,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真的很不舒服?”
“恩……”荣寅点了头。
落银正待开口,就听外间传来了一道细小恭谨的声音,“王爷,药已经熬好了。”
“端进来吧。”荣寅淡淡地道了一声。
那丫鬟应了句“是”,便垂首走了进来。
身着翠青色裙装,挽着双丫髻的丫鬟走到牀边,将药碗小心地放到了一旁的小案上,自己则是跪在了拔步牀下的软毯上,然而她刚端起药碗拿起调羹,准备喂药的时候,却听荣寅说道:“你先退下吧。”
什么?
丫鬟不明所以,遂小声地提醒道:“王爷……方大夫交待过,这药需要趁热喝下去,才会起效。”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荣寅口气里似带了些不耐烦。
丫鬟心中有了数儿,知道不能让王爷说第三遍,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都去外面守着吧。”荣寅复又对帘外的一干丫鬟们和万青,吩咐道。
万青对着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之后,便带着一群丫鬟们出去了。
“快喝药。”落银催促着他。
“我哪儿有力气喝药,我可是连手都抬不起来的人。”荣寅一脸的犯难。
“那你作何要让丫鬟出去?”落银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还有你吗?”荣寅抬头忽然看向她,一脸的揶揄。
“你……”
“以前在白头山上我看不到的时候,你不就喂我吃过药吗?”荣寅拍了拍牀沿,道:“来吧。”
落银见药渐凉,心知不是同他耍性子的时候,只得一脸不甘愿地走了过去。
“该不烫了吧?”落银将第一口药送入他口中,询问道。
荣寅摇着头,道:“不烫不烫,刚刚好。”
“那就一口气喝光吧。”落银将调羹放到一边,直接将药碗递到了他嘴边。
“叶落银你……唔……”荣寅半是被强迫着,将整碗药吞咽了下去。
“……有你这么给病人喂药的吗?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温柔……”荣寅苦着脸抱怨道。
“哈哈哈……”落银见他一脸苦色,不由地笑了出声。
荣寅却是一愣,而后抬头盯着她看。
落银回神过来,忙地将笑意收敛起来,换就一张冷脸,没好气地问道:“看什么看?”
“笑什么笑……!”
荣寅唇边的笑却越来越深刻,“你,解气了?”
“……”落银将脸转去了一侧,没有吭声儿,然而不自觉地,却是抿唇一笑,为了掩饰,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挡去了荣寅的视线。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荣寅自顾自地说道。
落银张口欲言,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听荣寅那边已经下了定论……“你刚才没说话,就是默认了。现在说也来不及了——”
落银一阵凌乱……
但心底,总归还是没有什么大意见的,毕竟,她是真的不生气了。
“这个还给你。”荣寅摊开掌心,递放到她眼前。
纹路清晰的手掌心中,安安静静的躺着的,是他从湖底找回来的白玉簪。
落银有些迟缓地伸出手接过。
簪身明显还带着他掌心里的温度,想来他一直都握在手心里。
落银眼前又闪过那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上半身浮在湖上方,举着白玉簪,满眼都是笑的大声告诉她,丢掉的东西是可以找回来的。
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画面了。
他用最直接,或者说是最欠考虑的方法,来打消了她的疑虑和不确定。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横竖不过是一个簪子而已。”落银嘴上这么说,心底的触动,却还是久久无法平息。
“这岂止是一个簪子。”荣寅勾唇微笑,“我把它当成你来看待的,当时我跳下去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找的回这个簪子,便能找得回叶落银了。”
正文、265:流水无情
说罢,又问道:“现在簪子也找回来了,你……”
说到此处,荣寅身体一僵,蓦然止住了声音。
因为胸口处传来一阵柔软的暖意。
他有些怔怔地垂下了头,就见落银已然靠在了他的胸口,“我也回来了。”
荣寅又怔了片刻之后,方伸手拥住了她,笑意早已无声蔓延眼底。
……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二人便说了一些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荣寅再次表示之前真的送出去了一只信鸽,并且那只信鸽绝对不会出错,故他万分纠结这只信鸽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
落银见他如此耿耿于怀,只得如实相告。
荣寅听罢,愕然了好一阵儿,而后三番两次的跟落银确认,“你是说……那只信鸽被南风射杀了?”
“你是说……那只信鸽被你们给吃了?”
落银有些讪讪地点了头,道:“南风一开始定也不知道那是信鸽……”
“如此说来,咱们白白错过这么久的时间,竟然都怪南风那小子——”荣寅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南风的射猎功夫,可还是他教出来的。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不不……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阿嚏!”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风,刚从镖局回到家中坐稳,便连番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了,可是昨日夜里着了凉?”正在一侧做针线的铃儿关切地问道,落银他们离开的这半年里,或许是已为人妇的缘故,铃儿日益的丰腴起来,再不是昔日那个干瘦的小姑娘了。
“我没事儿。”南风笑着摇摇头,近来在外面走镖,风里来雨里去的,身上的镖师衣袍早就脏的不行。刚欲去洗一洗换身儿爽利的衣服,就听李方氏的声音自外头传了进来。
“银儿他们来信了!”李方氏手里晃着一封信,笑的合不拢嘴地疾步走了进来。
“真的?”南风双眼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