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赫惊鸿抱上岸来的?
她怎么不记得?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才晕过去的。
但瞧瞧众人那一副憋得内伤的模样,再瞧瞧赫惊鸿不太自然的脸色,心里已经猜到,绝不是什么好事,便也不再多问。
“赵城,回去爷跟你算帐!”赫惊鸿终是恼羞成怒,回头狠狠的瞪了赵城一眼,对他的不请自答,十分的不满,说话间,双眼已经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缝,可想而知,赵城将来的下场会是如何……
莫名其妙的被主子训斥,赵城心里也很无奈,这话方才明明是冷怀瑾问出来的,他不过是抢先答了去,怎的就被主子记恨住了呢?
孙漓漠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插什么嘴?
冷怀瑾上回是用鞋底拍了爷的嘴,今儿个却又上演了一出骑在主子脖子上的戏码,下一回还要演什么,他们哪里管得着?
赵城十分无辜的耸了耸肩,用眼神向孙漓漠询求同情,话说,那骑在主子头上的人又不是他?为毛受伤的却是他?
“现在什么时辰?”一看这天色,便像是刚刚亮,冷怀瑾猛的从赫惊鸿怀里坐了起来,原本还迷茫着的双眼,立即就恢复了清明,十分利落的问道。
张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上前道:“主子,已是次日清晨,咱们在隐陵里已经过了一夜了,想必老爷和夫人这时候也该回家了,主子还是赶快梳洗一番回去吧,如若不然,怕是老爷夫人要着急了!”
是啊,只要冷昌修夫妇一回去,随便问一个人,便知道她昨儿个晚上没回家。
虽说冷昌修没明面上管教她,但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这种行为,算是极为严重之事,因此,她必须在冷昌修夫妇回来之前,赶回果园,并且制造刚睡醒的假像。
起身,在他们掉下来的小河边随意的梳洗了一番,冷怀瑾便挥手示意张全和萧一跟上,一边走,一边吩咐张全:“去给壮子报个信,让他先去一趟村子里,将赵楠接上!”
赫惊鸿十分无奈的看着那抹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的小女孩,只得悻悻的跟了上去。
回到冷家果园,好在冷昌修夫妇不在,趁着这个档口,她先在果园里寻视了一遍,将过年前的工作都给安排好了。
墨殇如今重新回到冷记酒楼,这对于冷家来说,也算是桩好事,最起码,酒楼里的生意便不必愁了。
便在这时,壮子已经将赵楠接了回来。
“小姐,老爷和夫人说,这几日就呆在冷家,待过了年初一再回来,说是让小姐年三十过去守岁!”
赵楠颇有些不甘,毕竟,冷家于三房来说,根本就是灾难,早前冷昌盛和冷昌达做的事,以及沈氏那桩告子官司,都是闹得整个商州县沸沸扬扬的。
如今,家里的媳妇和孙子都不在了,便巴望着三房怜悯她?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也好,便趁着这段时间,让爹娘好好休息些日子,待开了春,爹爹便要去参考了!”冷怀瑾点了点头,对于冷昌修夫妇的打算,却也不觉得奇怪。
爹爹始终是个孝子,无论奶如何对待他,这骨肉间的亲情,却还是在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也开阔了一些,似乎早前对沈氏的厌恶,都慢慢的消散了开来,既然爹娘都可以平心静气的对待沈氏,将过去的事一笔勾消,她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说罢,冷怀瑾又想起了什么,挑眉看向赵楠,吩咐道:“让壮子送些日常用品过去,我看冷家的东西都被大伯娘和二伯娘卖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冷家,哪里像是个人住的地方,别说是能吃能喝的东西,就算是像样的家俱,都搬得无影无踪了。
赵楠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回头与壮子一块准备了些东西,给冷家送了过。
却在赵楠离开之后,赫惊鸿便从里间里走了出来,看着已发疲惫不堪的冷怀瑾,心里涌起一丝心疼之色,如今的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身上却似乎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况且,昨儿个经历的一切,似乎让他看懂了什么东西……
“怀瑾,我和赫连城之间,你不觉得他更加的胜算么?”他紧紧的盯着她,剑眉微微倒竖。
既使冷怀瑾没有亲口说过什么,便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她和赫连城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过节。
如若不然,冷怀瑾也不至于一路帮他,而设下一个又一个套,等着赫连城去跳。
她大可以将那录制影像的事告知赫连城,却是没有,而是撒了个‘意念’的谎来吓唬他们。
冷怀瑾微微一愣之后,便明白过来赫惊鸿的意思,故扬了扬唇,轻笑道:“比起顺利得到的东西,我更喜欢挑战极限!”
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么,他再问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干脆闭了嘴,往她身边一靠,一宿未眠的疲惫便涌上心头,语气也渐渐变得缓慢而忧伤:“我要离开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见不到我了!”
他知道,这次不仅是他要离开,她亦要离开。
如今,隐陵被破坏,赫连城定不会善罢甘休,商州这块地,亦不能久留;同样,开了春之后,冷昌修参加乡试高中之后,冷家亦会搬离商州。
冷怀瑾已经在京城中做好了十全的准备,不是吗?
她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日,会飞离这个地方,去到更加辽阔的天地。
“我有这个!”冷怀瑾的手指轻轻的撩开赫惊鸿额前的几缕乱发,一夜未眠后,眼底的青黑便显露了出来,她俏皮的从袖口掏出一块琥珀色的玉,递到赫惊鸿的面前。
这上头刻有赫惊鸿的字和令。
她一直知道,这块玉绝不是寻常用来佩戴之物,思来想去,似乎觉得还是交还给他,比较妥当。
出了商州,便意味,一切要重头开始,而他和她,这辈子是否还会有交集,便要看上天的指示了。
“收着,若是想见我,便把它交给萧一,他有法子通知我!”赫惊鸿想也未想,抓着玉再次卷入冷怀瑾的手里,深深有吸了一口气,却是抬起眸子好好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
在商州等待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希望,那隐陵地图尽早现世,一直希望,能快一些完成这个任务,回到岭南向父王复命。
如今,真从隐陵里出来,他却又觉得,这几年……似乎过得太快了。
这张脸,不知何时,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心里,他便恨不得将她紧紧的拴在身上,不许她离开半步。
但是,如今的局势下,他不舍得她跟他回去冒险;而她亦不会放任家人不管。
两两为难之下,两人在这离别前夕,反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好!”
良久,冷怀瑾点了点头,心头竟有些酸涩。
这一别……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她不是傻子,心里亦清楚,赫惊鸿去一趟京城,是有多么困难,他如今的面目已经在赫连城面前暴露了,赫连城会紧盯着他,再者,隐陵被人进去之后,元庆帝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却也会将对他拥有最大威胁的怀南王的一举一动,更加紧密的监视起来。
“怀瑾,等我!”他叹了一口气,坐直身子,双手却突的捧起她白嫩的小姐,这一眼,似乎要将她看进心里,看进灵魂深处。
若是有一天,他还有命回来,怀瑾……记得等我!
她除却点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年了,似乎一眨眼便过去了,初初回到这里,初初与赫惊鸿的相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却更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如今,梦要醒来,这个人要在她面前消失了……
突然,她身子向前一倾,双手便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前襟,娇嫩的唇瓣犹无预知的贴上了他的唇……
“赫惊鸿,你若是敢死,我绝不等你!”只有活着,她才能等他,不是吗?
……
这日夜里,雪刚融化,天空却又飘起了细雨,空气骤冷,屋檐下的水滴聚成了透明晶亮的冰柱子,一条条的挂在屋檐下。
冷怀瑾醒来的时候,小阁楼里燃起了火炉子,赵楠面色忧愁的坐在床边,静静的守着她。
外头传来张全的问候:“小姐好些了么?”
赵楠起身,在碳炉子里添了些碳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回道:“还是滚烫得厉害!”
自打好爷走后,冷怀瑾的精神便一直不好,不知是那里进隐陵受了寒,还是因为好爷的离去,而伤了心了。
“煎好的药,再拿去热一热,万一小姐醒了,也好及时给小姐喝下!”张全停顿了一会之后,又提醒赵楠道。
这几日里,他也是没睡过一日好觉的,冷怀瑾夜里做噩梦,虽说已经吩咐了不必他们操心,便张全还是会自发的守在小阁楼的周围,只要屋子里一旦有些风吹草动的声音,他便立马将赵楠唤了过来。
眼下,冷昌修夫妇都不在果园里,便只有赵楠这一个女子了,因此,张全是如何也不放心。
“咦,小姐,你醒了?”赵楠听了张全的话,原本是要将那药汁再热上一热的,一起身,便瞧见冷怀瑾正瞪着一对杏眼定定的瞧着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欣喜的说道。
外头的张全,听到里头的话,却也总算放下心来,道了声:“小姐可好些了?”
睡了一天了,这烧若是再不退下去,他都要急得去商州县里求医了。
冷怀瑾勉强勾唇笑了笑,摇头:“还好!”说罢,扬手示意赵楠将药汁端过来,摸了摸,还有些热气渗出来,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赵楠最近做事是越来越体贴了,竟也知道熬药放些蜜枣下去,因此,却也不觉得有多苦。
喝了药,在赵楠的伺候下,穿好衣裳,又披上了一件大氅,这才走出门去。
外头的雨水,下得正欢,整个果园里滴滴答答的,泥水溅得到处都是。
张全忙跟了上来,道:“小姐,外头凉,您还是在里头休息吧,表少爷来过好几回了,说是想向您讨教几个问题!”
冷怀瑾挑眉:“哦”了一声,伸出示意张全将他请过来,却也适时的收回了要走出去的脚步,而是转身回了小阁楼里。
赵楠已经沏好了热茶,准备了几样小点心和白粥上来。
将碗筷摆好后,便瞧见小阁楼的帘子被撩了起来,肖子松脚步轻快,面上挂着几丝愉悦的笑意,一进来,便关怀道:“表妹,听说你生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早前,他是来过好几回了,却听赵楠说,冷怀瑾不太舒服,已以歇下了,因此,又折了回去。
冷怀瑾小口小口的吃着温热的白粥,嘴里却是索然无味的,脸上也因为这次的感冒而显得有些憔悴起来,侧头,却是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望向肖子松:“好多了,方才听说表哥有问题要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难题,竟能将表哥难倒?”
她半开玩笑的打趣道。
自打那一回肖子松看过她的字后,便隔三差的与她讨论起学问来了,冷怀瑾上一世确实读不过少书,但却是不敢表露分毫的,因此,每一回,她都是敷衍而过,却是,这样还是未能消除肖子松的热忱,反倒更加勤快起来。
“也不是什么难题,不过是上回,我将你写的那些字,拿给三容看过了,三容直夸你写的好,这不……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上你这里再求一些,好带给她拿回去临摹!”
他这话,便是太抬举冷怀瑾了,即使她的字写得再好,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再说了,如今的肖家,可今非夕比,又怎么会连个像样的字画先生都请不起,要舍下身段来她这里求字?
如此一想,冷怀瑾不禁多了一个心眼,挑眉望着肖子松,心里疑惑起来,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大表哥严重了,便是你的字就比我写得好上许多,三容表姐应当跟你学才是!”
她说的却也没错,肖家有肖子松和肖子俊,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近日里,在商州也算是小有名气,再说了,两人都顶着童生的头衔,肖三容若是真要学,又怎会跑来跟她要字?
“表妹,你就别推辞了,改明儿写一些让我带回去,可好?”肖子松已经被她问到无言以对了,越说下去,脸上便越加的显现出几分尴尬来,起了身,又交待了几句,让冷怀瑾好生休息的话语,便转身离开了。
冷怀瑾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涌现。
说起来,肖子松今年也十六了,按理说,依上一世的走向,他此时已经与征北大将军家的庶女成了亲了,这一世,却又是为何,令到这门亲事竟推迟了呢?
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作罢,匆匆用了些东西,便去处理果园这些日子的帐目单。
再过些时日,这些帐目,她便会交给壮子打理,因此,这几日处理帐目的时候,她也刻意将壮子叫到了跟前来。
……
刘家酒庄的生意已大不如前,原本每一年的年关,都是交易最好的时刻。
一些大户人家,也是早早便向刘家订好了过年的酒水,却是,今年都将目标转到了冷记酒楼。
因着周家的大力宣扬,刻意从平定跑到商州来买冷记的酒水,因此,连带着附近的官员,都跟了风,纷纷跑到冷记来一尝新鲜。
这一年的冷记,倒成了整个商州最热门的酒庄。
酒水卖到已经缺了货不说,连来年的酒,也一块给订下了,而冷记酒楼的生意,却也因为墨殇的回归,而重新热闹了起来,一些吃叼了嘴的老顾客,一听说大厨回来了,二话不说,便成群结队的光顾冷记。
“墨管事,平定陈家今儿个派人来订酒了,说是要十大坛子,来年出货也不着急!”一些跑了几趟的人家,都知道冷记的酒水已经洗劫一空了,若是眼下不订,来年的酒水,只怕也买不到了。
因此,单单是接这些大户人家的订单,便让钱掌柜的应接不暇了。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忙出来的热汗,左右为难的跑到厨房口冲里头的墨殇喊了一声。
这酒水到底出多少,要卖给哪一家,到底来说,还是主家说了算,因此,小订单,他可以拿主意,但大订单,他还是习惯性的来请教墨殇。
“来年的货只怕已经订完了,你去回一声,若是陈家能等的话,来年在京城城北的冷记再订!”墨殇将刚刚出锅的菜装上碟,让小二端上桌去,嘴里却也不闲着,冲着门口的钱掌柜的喊话道。
钱掌柜的‘哎……’了一声,便要转身回话去,却不想,一个回头,便撞上了身后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怕是已经立在此地,好一会儿了,不声不响的。
“哟,刘大少爷,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钱掌柜的看清来人之后,脸上不禁堆起了假笑。
话说,早前的刘家,可是整个商州的骄傲,但近两年来却已是在走下坡路。
自打冷记开起来,商州的酒楼和酒庄的生意,便被其独占了三分之一了,因此,不少同行的商家都曾上门来找过渣,钱掌柜的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你们东家要上京城去?”刘坤显得有些吃惊,这事冷怀瑾却是从未与他提起过。
他只道冷昌修要考乡试,若是中举了,有机会候补官员,但是否上京,或是举家上迁,还是个未知数,怎的冷家却像是胜券在握一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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