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一转,沈氏干脆就趁着冷昌修回来了,大闹一场,今儿个不达目的,她是不会回去的。
“我老婆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今儿个不过是差你回去瞧瞧,你们一家竟这样对我,你们若真的将我惹急了,我就去官府告你们,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说罢,也顾不得嘴角馋出来的口水,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坐。
这果园里进进出出的人原本就多,一会有劳工过来登记肥料的事,一会又有人来提工具之类的,因此,沈氏这一出也惹来了不少围观的目光。
冷昌修生怕她搞坏了果园的名声,赶紧上前劝道:“娘,有话好好说,你坐地上做什么?”
‘有话好好说’,这句正中了沈氏的下怀,她的小眼睛立即亮光一闪,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哭意,抓起冷昌修的手,便坐到了饭桌前,喧宾夺主的招呼众人:“昌修,娘就知道你不会忤逆娘的,你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这名声啊,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她便是抓准了冷昌修的软助,料定了他为了科考和前程不敢怎样。
冷怀瑾勾唇一笑,却是破天荒的没有再反对沈氏的话。
这顿饭倒还真是便宜了沈氏了,冷怀瑾刚下了筷子,便意识到这味道绝不是厨房里的王婶做出来,这是墨殇的手艺。
上一世,她在陈王府可是吃了足足八年,是百吃不厌,他做菜的手法与其他人完全不是一个套路的,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食材,让人应接不暇,也正是因此,冷怀瑾才会对他佩服之至。
他……居然下厨了?
“好吃,好吃,昌修啊,待你大侄子和大侄女的婚事办完了,娘便搬过来帮你搭把手吧,这果园这么大,少了人可不行啊!”一边说话,一边大口的将菜往嘴里塞,使得她原本就世侩的嘴脸显得越加的惹人厌了。
赵楠在一旁伺候着都皱了眉头,不愿多看。
心里却庆幸,好在自己没嫁进这样的人家,指不定这家人要如何打压自己了。
“再说吧……”冷昌修拿起筷子,眉心却拧到了一块,离开了冷家,他们三房是其乐融融,眼看着已经过上好日子了,沈氏若真过来,这里只怕又要生事了……
吃饱喝足了,沈氏却还不舍得走,反倒改变了心意,要在冷家果园住几天,说是等冷昌修夫妇得了空,与他们一道回去。
冷怀瑾也懒得理会她,让人安排了间厢房给她住着,一家人该忙什么继续忙着。
饭后,冷怀瑾便差人将冷记酒楼的帐薄送了过来,细看了一小会儿。
冷记酒楼这些日子的生意并不好,刚开张那会由于周遭铺子都打出降价的旗号,不少人蜂拥而去,如今那热潮散了,整条待道又如之前那般冷清了。
也正因为这样,那边根本不需要太多人的照料,每日里除却几名贪恋冷家酒水的人还会照常光顾,却已是人去楼空,恢复以前的原貌了。
冷怀瑾这次受伤将冷记酒楼的事也就担搁下去了。
也中断了之前的计划,因此,一切还得重头来过。
“把墨殇喊来,我有话同他说!”好一会儿,她放下帐薄,闭目沉思后,眉心微微拧了起来,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萧一已经如鬼魅般的现了身。
听了主子的话,身形一转,不出一小会,墨殇已经被抓来了冷怀瑾的面前。
自打上一回她罚过萧一后,这家伙每每见着她,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根本连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这段时日,墨殇在果园里虽只管着帐目,却在暗中观察着什么,而冷怀瑾表面上对他无戒心,但也是私下里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
这是一股地下风潮,两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又无一人肯先行捅破。
“墨大哥,我尊称你一声大哥,你可没将我当成是妹妹呢!”手指敲击在案台上,发出清晰却有节奏的声响,眼眸微微挑起,带着一丝漫不约心的看向墨殇。
前段时间,她一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近年来有多方不明身份的人士暗中往商州涌。
他们或打着做生意的旗号,或如同墨殇这般,寄居人下,隐姓埋名。
这其中必有文章……
再将墨殇与赫惊鸿联想到一块,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是为了赫惊鸿嘴里的那个东西?
“怀瑾,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你知道后惹来杀身之祸!”墨殇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反对冷怀瑾的话。
看来,与她猜想的无异,就连赫惊鸿也不愿意透露给她知道的事,或许和墨殇有着同样的目的。
“既然如此,你更需要一个能掩个耳目的身份不是?我且与你做笔交易如何?”眉心舒展,她竟是淡然一笑,似乎早料到他不会说。
这一笑间,使得她原本就如柳叶般的眉目越加的灵动起来,一双忽闪闪的水杏眼直看得人心脏乱跳,略显稚嫩的脸颊上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少见的深沉,捉摸不透,却也一望无底啊。
墨殇也微微释怀,他知道这个女孩和他之间的心结终是解开了。
便也不避讳什么,点头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同意!”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冷怀瑾那暗藏的小心思便不再隐瞒,扬声道:“商州冷记酒楼之所以开不起来,还差一样东西!”
她目光灼灼且自信。
“什么东西?”墨殇接口问道,心中猛然涌起一股被人算计的感觉。
看来,他是掉进了她早已设好的套中。
“缺了一个十八般厨艺在手的举世厨子!”她仍旧望着他,便吃定了他的那句‘我同意’,脸上轻轻浅浅的笑意里,又藏了多少算计人的小心思呢。
墨殇不禁咋舌,不过是小露身手做过一次膳食,便被这个精明的小丫头给拿捏得分毫不差,他只想到这个,却没想到,冷怀瑾在上一世就已经将他的手艺了解个通透了。
既然要给他一个既掩人耳目又对冷怀瑾有利的身份,那便不能再担搁。
次日清晨,两人便起程来到冷记酒楼,那掌柜的正招呼着几个零零散散的客人,见东家来了,忙出来相迎。
“钱掌柜,这位是新来的厨子,往后就在咱们冷记做事了,酒楼的事宜便交由他做主”一眼便望穿的清冷景像却也无须多问,上前便将今日的主要目的交待了清楚。
墨殇冲钱掌柜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许是悟错了冷怀瑾的意,那钱掌柜吓了一跳,苍白着脸差点给冷怀瑾给跪下了,哽咽道:“东家,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您这是要将我赶出去?”
既然酒楼的事宜都交给了这位厨子管,那么,钱掌柜这么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
冷怀瑾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他一把,道:“钱掌柜的勿需担忧,你仍旧是这里的掌柜的,只不过这位公子将会代替我,成为这里真正的管事,你知道冷记酒楼是冷家果园旗下的产业,因此,很多地方我都会放一个管事的,你尽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其余的不必多管!”
这话已是说的十分清楚。
钱掌柜抬头目光颤颤的看着冷怀瑾,一时之间也参不透她的意思。
却是,墨殇竟有些意外,她说的给他一个身份,原以为只是个厨子,如今看来,他是骑虎难下了,冷怀瑾这是要他重振冷记酒楼的生意,将这间酒楼的生死存亡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心中不禁暗暗咋舌,却又无奈自己之前可是一口应允了。
“是!”钱掌柜的惶恐的应了一声,一抬头便见到门口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那公子生得俊朗不凡,浑身散发出儒雅的贵气,立在那里,双眼却始终落在冷怀瑾的身上,想必已经在那里立了许久了。
冷怀瑾随着钱掌柜的视线回头一望,便见刘坤正倚门望她。
方才的话许是被他听了个正着了,她微微一笑,冲刘坤招手:“刘大少爷大驾光临,怎的就站门外了,赶紧进来,我让新来的厨子做几个好菜!”
说罢,伸手便冲墨殇打了个手势,墨殇立即会意的退了下去。
刘坤今日会找上门来,冷怀瑾早已预料到了,那一回在刘家,乌氏的一场阴谋,却是生生将他们拉在了一块。
那一日,他完全可以拖她下水,却是没有那样做。
“请!”嘴角一咧,却是温润一笑,一身的书卷气散开,使得他的周遭都染上了温和的气息,如沐春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二楼的雅间,小二早已沏好了上好的御前龙井,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茶香的清新。
“冷小姐,上回的事多亏了你,刘坤这一世都将铭记于心!”他的嘴角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眸子里却是认真专注,慎重其事的起身,双手抱拳向冷怀瑾行了个恭敬之礼。
这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已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了。
冷怀瑾抬头看他,双眼微微眯起,却是问心无愧的受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倒也不推辞。
她救过他,这是事实,若是上一回冷怀瑾不出手,只怕如今的刘坤已是废人一个。
“然后呢?”她勾了勾唇,脑袋微微一歪,模样天真至极,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始料不及。
“冷小姐若是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定当万死不辞!”刘坤是聪明人,短暂思量过后已然明白了冷怀瑾的意思。
虽不知刘坤这话是真是假,但冷怀瑾却也乐得他欠自己人情。
手指沾上那上好的茶水,轻轻的在暗沉色的香木桌子上一笔一画的写着什么。
待刘坤看清楚,只觉得那字眼似有些眼熟——年秀芝。
这是一个人名。
“冷小姐是让我找出这个人?”脑海中迅速将整个商州大户人家的姓氏都过滤了一遍,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一户人家是姓‘年’的,因此,他眉心微微一拧,暗示冷怀瑾这人并不在他认识的人之中。
“据闻关家收了一个义女,是这个人么?”她眉眼一挑,风清云淡的抹去桌子上的字迹,唇角却冷沉了下来,一说起这个人,似乎从心底到灵魂都会透着一股子厌恶的味道。
是啊,年秀芝害了冷家两世,她又怎的能容忍她安然的活下去?
“关家?位于临县平定县的关家?但我听闻那义女是关老爷早前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死了丈夫被接回去,为了保住名声,这才称是收了义女,大户人家这样的事倒不稀奇!”刘坤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冷怀瑾竟问起关家的事来。
以冷家之前的环境,又如何会与关家有牵扯?
“哦?”冷怀瑾眉心一蹙,心里微微有了几分底了,也难怪她派人到处打听,也没能查到关于年秀芝的一分一毫,原来她早已更名换姓,已不叫年秀芝了。
“刘坤,如今你在刘家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你觉得你还能安稳留在刘家么?若我们合作,我保你平步青云,你觉得这笔生意合算么?”
经过上一回的事,刘启山虽然不再追究,但外头已然将他弑杀祖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碍于名声,刘启山不得不停止了他所负责的所有商业活动,转而由刘景接替。
更何况,那两名下人,在押解到县衙门的途中已然身尽身亡,一切都未来得及审讯,这一切的一切,又再次将矛头指向了刘坤,使得刘坤如今在刘家是寸步难行,举步为艰。
命虽保住了,但刘家产业,是一分一毫也轮不到他作主了。
刘坤低头思量了一番,想起上一回被冤枉之迹冷怀瑾机智灵敏的处事态度,和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就连乌氏都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弃甲投降,他不得不相信,她完全有这个头脑为他重塑江山。
“好,我同意!”既然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何不给自己最后一丝扭转乾坤的机会呢?
冷怀瑾伸出手掌,‘啪’的一声,响亮的击掌声,同样也给两人打响了正式合作的口号。
……
将冷记酒楼的事忙好,又结交了一个同盟,今日对于冷怀瑾来说,是高兴的一天。
因此,夜里回到冷家果园,她一改之前对沈氏的苛刻态度,饭桌上,笑盈盈的给沈氏夹了好几道菜,吓得沈氏反倒不敢吃饭了,生怕这菜里被她下毒,自己的这条老命还没活够呢。
这几日住在冷家果园,她可是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基本忘了那苦日子的滋味了。
就连自己两孙儿的婚事,都抛到了脑后了。
“奶,明儿个大家伙都得了空,便送你回冷家,顺便解决大堂哥的婚事去!”她看了看父母,待得到他们的同意后,脸上便笑得更欢了。
冷逸琛吃着吃着,总觉得冷怀瑾这几日诡异的很,她向来讨厌沈氏,怎的这几日对她这般客气起来,思来想去,只觉得背后凉风阵阵。
看来,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啊。
沈氏一听她这话,却是没了初来时的急切,看着满桌子的好饭好菜,自己这几日又被人伺候得像太皇太后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还愿意过那种面朝黄山背朝天的日子。
“怀瑾啊,果园的事要紧,过几日再回去也不碍事的!”放下筷子,沈氏心虚的假笑了两声,生怕冷怀瑾真的将她赶回去。
“奶,咱们先解决了大堂哥和大堂姐的婚事,您若是想在果园里帮忙,到时候再过来也不迟啊!”她放下筷子,笑得一脸的灿烂,完全没有一丝不悦的意思。
就连冷昌修夫妇都看出了不妥,却又寻不出错处,只得任由她哄着沈氏。
这一下,沈氏终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还能回来?那敢情好,她心里一下子就做好了长期住在三房这里的打算,思量着这次回去,将家里的衣物啥的都搬过来,田地也分给大房和二房去住,鸡鸭之类的也二脆卖了,反正她往后也用不着做那些了。
看着这诺大的果园,将来可是不愁吃穿了。
“好好好,快些吃吧,明儿个早些起来!”沈氏笑得见牙不眼的,三两下便扒光了碗里的饭菜,一双筷子尽管肉类那里夹,见着哪一碟好吃,干脆搬到自己的面前,不客气的全倒进自己的碗里。
饭后,沈氏由几个婆子陪着在外头纳凉,如今已是初夏了,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冷家果园却因为种的果树多,到了夜里尤其的阴凉。
冷昌修不禁数落冷怀瑾:“你怎的就答应你奶了呢?这亲事我们出面去说不合适啊!”
那断绝书可是生效的,他若是出面去说这亲事,别人该如何看待他们三房。
怕就怕其他侄子也依样画瓢,打着他们三房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到时候,他的名声便要毁了。
他的名声毁了也不打紧,要紧的事,儿子和女儿过两年都该说亲了。
好人家最看中的就是名声,定不会与这样的人家结亲的。
“爹,我可没说要您出面去游说,我只说了解决他们的亲事,至于怎么解决,那还是他们的事,咱们只是看中亲情,重孝道,即使分了家,也出一份绵薄之力,您说是不?”她轻轻的眨着纤长的睫毛,整个人就好似灵动的小精灵,散发出狡黠和俏皮的矛盾之光。
这么一说,倒将冷昌修夫妇给逗乐了。
这个鬼机灵,原来竟是要为他积攒名声,来年就是乡试了,若是中了举,冷昌修便可以候补官职了,若是运气好的话,无须参加秋闱,便能入朝为官了。
肖梅姑也乐得在她的额头上一点,嗔怪道:“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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