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世以来,她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何曾经历过今天的这一切?
她已经不敢抬头去看高座之上的众位皇子的脸色,若不是她恨极了冷怀瑾,发了誓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断,只怕董婉玉此时已经气绝而亡了。
“胡闹!”又是一巴掌下去,董太傅恨铁不成钢的一把拉起女儿,叹了一口气,冲着高位之上的几位皇子和两位大人抱拳道了声:“老夫先行回府了!”便脚下生火似的离开了养心殿。
直到他们的身影离去了老远,冷怀瑾的耳边几乎还能听到董婉玉那平生第一回失控而发出了几近哀嚎的尖叫:“我要杀了那贱妇……贱人,冷怀瑾,我不会放过你……”
一场污告,总算是尘埃落定,刘氏不禁掩面而泣,拉着肖睿的手道:“他爹,三容总算清白了!”
肖睿重重的点了点头,将妻子和儿子一块扶了起来,与冷家人一同出了养心殿。
只觉得今儿个的日光尤其的明亮,尽管已是寒冬,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是暖烘烘的。
冷昌达和妻女亦小心翼翼的跟着冷昌修一家人出了养心殿,宫里的人已经为冷逸真准备了后事,既然儿子已经死了,李氏却也明白,再纠结下去,只会连这唯一的靠山都丢失了去。
“二伯、二伯娘,往后你们便住到冷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府里的管家,奶不在了,但咱们冷家的血源还在,你们说是不?”回到冷家,下了马车,冷怀瑾便亲昵的迎着冷昌达夫妇进了府,不仅如此,她对冷怀素亦是一脸和善。
这一路上,从李氏的口中,她这才知道,冷怀素当年并没有嫁给村里的陈瘸子。
她原本就心高气傲,又生了副好相貌,自然是不甘一世贫困了。
“这……怀瑾,你就不恨我们么?”李氏也是个聪明人,几年前也曾多次栽在冷怀瑾的手里,因此,对她多多少少有些忌弹的,听她说的这般动心,心里却是没有底的,也不太相信的。
冷昌达却是苦日子过够了,看到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宅子,鱼贯而入的下人,哪里还想到当年的事,立马就咧开嘴笑了起来:“还是小侄女实在,知道念旧恩,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说罢,便迈了步子随着冷昌修夫妇进到了府里。
李氏尴尬的笑了笑,脸上却仍旧不太放心,跟在她身后的冷怀素,也心有疑虑,毕竟已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心中所想的,也较以前更加深沉了,看向冷怀瑾的目光也无喜无忧,藏得极深。
“大伯娘这是哪里的话,奶过世了,大伯一家又不知去处,这天底下最亲的便是咱们两家了,如今爹爹有出息了,便接你们过来享享福,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三堂姐这不是还没许人家么?进了京,凭着三堂姐的相貌,定能许一门好人家!”
一语道破两人的心思。
这不仅是李氏的想法,却也是冷怀素的想法,她一身傲骨,却又因着手脚不灵便,因此,一心想凭借着冷昌修的地位而攀上高枝,如今有人当头提出,她怎能不应允?
“这是真的?”冷怀素已经高兴的握住了冷怀瑾的手,她此时的心情,就好比做梦一般。
128 互探心思,仇恨加深()
“真的!”冷怀瑾重重的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冷怀素依旧出众的容颜,尽管李氏已有衰退的迹像,但冷怀素却是一生之中最好的光景。
既然二房一家是注定不会安份了,那么……她又何必放任他们在外头不安份?
想到这里,冷怀瑾已经引着李氏母女进了府里。
看着这风景秀丽,富丽堂皇的宅子,李氏和冷怀素的双眼里同时迸射出贪婪的精光来,想到往后她们便是住在这样的宅子里,享受着丫环、婆子的精心照料,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两人的心里便像是吃了蜜糖一般。
绕过峥嵘的假山,走过九曲回廊,来到府里一间已经命人打扫干净的院子,便见几名端庄、机灵的丫环走了出来,十分知礼的向着众人行礼。
李氏还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街遇,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在欣喜之余,却又生出了浓浓的虚荣心,因此,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往后,你们便做好自己的本份事,总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几外丫头,原本就是府里的旧丫头,平日里看惯了冷昌修夫妇的实在,如今却见到这李氏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再瞧她身边的冷昌达,明明已经四十开外了,那双眼睛却滴溜溜的在几个小姑娘的身上直转悠,就差没流几滴哈喇子下来。
直看得人心里恶心得很。
冷怀素虽没有作声,表面上也藏得极深,但她立在李氏身后那挺直的小腰板已经说明了,她亦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二伯娘,你们好生休息,我先去瞧瞧爹娘和哥哥!”冷怀瑾将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打心底里发出一声冷哼,紧接着,向那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便笑着转身离去。
李氏连忙‘哎……’了一声,却丝毫没有相送的意思,一见冷怀瑾走远了,便迫不及待的冲进院子里,将几间屋子一一打开来查看。
里头的摆设虽算不是上奢华,但总归也是雅致的,李氏一样一样的看,却是越看越失望,不禁回头对冷怀素道:“你看看,这里值钱的东西就没几样,还说什么认血源关系,根本就是糊弄咱们!”
冷怀素心里早已觉得不妥,急忙捂住李氏的嘴巴,作了个嘘的动作,轻道:“娘,您说话小声一些,若是被人听见了,告到三叔那里去,咱们还要不要在这府里住下去了?”
李氏一听这话,眼神一慌,立马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冷怀素的手,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榻之上,道:“娘暂时忍着,娘如今什么都不盼了,就盼着你将来能嫁一户好人家,也好带着娘一块享福去!”
正从外头进来的冷昌达听了这话,不禁摇头笑道:“你们娘俩还真是懂得算计,这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嫌三嫌四了?我劝你们还是安份一些,倘若真得罪了三房,咱们谁也没有好处!”
吃了这么多苦,冷昌达算是通透了,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如今是他最大的安逸,只要冷昌修不赶他出去,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倘若,往后再有了些出息,能纳房妾氏,那他就更美了。
就看院子里那几个丫头,便是个个出落的水灵灵的,哪一个都比李氏看着要顺眼得多,他早已是馋得流口水了,只差在这府里站稳了脚,便去冷昌修那里提上一提去。
“爹,您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三叔家始终不是自己家,在这里咱们是寄人篱下,但若三叔能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的荣华富贵可是咱们自己的,却也不需要看人的脸色了!”冷怀素未进冷家宅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打着这个主意。
她表面上顺从着冷怀瑾,其实内心对她是防范有加。
毕竟早前在冷怀瑾的身上吃过那么多亏,她这一身手骨和脚骨,便也是间接因冷怀瑾而废去的,虽说能进行简单的活动,但是这病痛是种下了,但凡天冷下雨就疼痛得厉害。
特别是在逃难的途中,好几回,她都痛得死去活来,就要活不下去了。
好在那时候董家出现,给了冷逸真一笔银子,这才解决了她们的温饱问题,冷怀素的病,也得以及时医治。
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颤,压根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
“女儿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枉你都过了四十了,却还不及女儿想得通透!”李氏也轻哼了一声,挑了眉撇了冷昌达一眼。
她一向看不起冷昌达,若不是这些年来冷昌达一直待她极好,而李氏又未找到合适的人改嫁,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跟着冷昌达走到今天。
“照怀素这么说,却也有道理,我这就去跟三弟说说去”冷昌达说罢,拔腿便迫不及待的要找冷昌修商量这事,却不想,又被李氏和冷怀素给拉了回来。
李氏白了他一眼,心道,自成亲以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到如今,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早前,家里能过得下去的时候,她却也没嫌弃过冷昌达的愚昧。
却是,经历了逃难过程中的辛酸苦楚之后,她是彻底的害怕了没钱的日子,为了一跃登天,李氏一计上心头。
“昌达,你也别去找三叔了,过几日不是太后的寿辰么?我可是听闻太后是亲点了冷怀瑾进宫的,这若是能带上咱们家怀素,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又不用求冷昌修夫妇,又可以为冷怀素制造机会。
对于冷怀素的长相,李氏还是极为自信的,自小,冷怀素便被她当作宝贝疙瘩似的养着,吃穿用度比村子里的村姑们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再说了,那十指茐茐还从未干过庄稼地里的粗活,细皮嫩肉的,绝不比富贵人家的小姐差。
但如今唯一让他们遗憾的便是冷怀素那不灵便的双手和双脚。
“这……你可有办法?”听了李氏的话,冷昌达不禁皱起眉头来,在他心里,要对付一个冷昌修那可谓是小菜一碟。
可冷怀瑾这丫头却偏偏不似她父母一般憨厚,小心思深沉的很,又生了张伶俐的嘴,但凡她占了理的事,别人就休想翻身去。
因此,要说服冷怀瑾,比要说服冷昌修,是难上许多的。
“便试试!”冷怀素抢先一步答了冷昌达的话。
虽然她也疑惑冷怀瑾怎的突然变善良了,但是……毕竟机会就在眼前,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只怕日后就错失了,因此,冷怀素还是决心一试。
……
回到府里,冷昌修夫妇也没有心思去管冷怀瑾为何要收留二房,便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冷逸琛的情绪一直不好,打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肖三容的死因基本出来的,便是因为董婉玉从中作耿,唆使冷逸真毁她名声,之后才羞愤自尽的。
“逸琛,人死不能复生,娘相信三容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肖梅姑不忍儿子一直消沉下去,因此,上前劝说道。
冷昌修亦一直陪着他,但他一向嘴拙,因此,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听了这话,冷逸琛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伤痛,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肖梅姑,苦涩道:“娘,我知道三容她是不想连累我,她知道即使被人笑话,我仍旧会娶她,所以……她才会选择这条路,其实真正害死三容的人是我……”
说到这里,冷逸琛终于流下泪来。
他若是能早一日回到京城,他若是能在离家之时,给她许下两两相依的誓言,他若是能告诉她,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或许今日的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冷怀瑾刚巧进来,将冷逸琛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看向这个一年多未见的哥哥,发现他不仅身体高大了,心灵却也较之前更为灵通了。
便是别人读不懂的东西,他一眼就明白了。
三容没有白死,她的用心良苦,冷逸琛都是知道的。
“哥,你既然知道,就不能再自暴自弃了,你必须好好的活着,活着为三容姐报仇,活着让自己更加的壮大起来!”
上前一步,握起哥哥冷冰的手,冷怀瑾的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再也输不起,家里的人受到一分伤害,便等同于她受到十分伤害,因此,唯有将董婉玉打入地狱,她才能获得安生。
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冷逸琛的认同,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本灰暗的眼中也渐渐萌生出了几丝坚韧之色,握着妹妹的手紧了紧:“你说的对,我一定要为三容报仇!”
“仇要报,但能报了仇还功成身退的人,才是智者,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冷怀瑾笑了笑,提醒着冷逸琛不能冲动。
若是这么举刀杀进董府,只怕仇人还没死,自己倒先送了命。
要制一个人于死地,并不是只有将她杀死的方法。
这世上,还有一种死活,叫‘生不如死’,她上一世遭了八年的罪,怎能容忍董婉玉在一瞬间内死去呢?
她便也要她尝一尝那刻骨铭心的痛意,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慢慢的死去……
说罢,冷怀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可那双清澈的杏眼中,却冰冷如霜,看得人浑身发颤。
眼看着太后的宴寿将至,京城中的大小官员都紧锣密鼓的张罗准备着。
冷府却是一派优闲,所有人都各司已见,并没有任何要参加太后宴寿的迹像。
特别是冷怀瑾,连套新衣裳也没有准备,一时之间,也让人难以捉摸,她到底进不进宫。
但按理说来,太后亲点了她,她若是不去的话,便是欺君之罪了。
因此,按捺了数日的二房总算是等不下去了。
院子里积雪已化,这日暖阳高照,万里元云,连风都静止了,冷怀瑾难得的坐在院子里煮起茶来,赵楠在一旁伺候着,张全递上冷记酒楼新送来的帐薄给她过目。
近来,墨殇经营的越发的好了,因此,提出在京城的城东再开一间连锁酒楼,这词倒是新鲜,冷怀瑾看着新奇,自然就将他的计划给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原先的果脯铺子也由着墨殇重新开了起来,很快就受到了京城中的夫人和小姐们的追捧,听闻就连太子妃也喜欢上了冷记的果脯。
只是冷记的果酒,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保密着,卖出来的都是上等的烈酒,以及一些养生的药酒。
墨殇一向懂她的心思,冷怀瑾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轻道:“墨殇做的不错,过几日便让他将今年的葡萄酒送一些过来,我倒是嘴馋了!”
这般说着,冷怀瑾已经放下了帐薄,重新放到张全的手里,眼角的余光却瞧见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冷怀素。
心道,这丫头如今是越发的沉得住气了,明明有事要求她,却还想让她率先开口。
故意装作没瞧见的样子,端起赵楠新煮好的茶,待张全转身扣,调笑道:“开了年便是好日子,到时候,便让爹爹作主,许你和壮子的婚事吧,我这里,你若是想呆,就呆下去,若是不想呆了,我便赏你些嫁妆,到时候与壮子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事,冷怀瑾总归是有些舍不得的,赵楠已经清楚了她的性子,也是她身边唯一一个信得过的人,因此,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概。
一听这话,赵楠立即就红了眼眶:“小姐,就算和壮子成亲了,奴婢也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小姐对奴婢的恩德,奴婢这一世都不会忘!”
冷怀瑾的意思,她又怎会不知?
她这是不忍心赵楠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了,想给她一个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机会,只是……赵楠又怎么舍得抛下她呢?
“顺其自然吧!”冷怀瑾微微一笑,握着赵楠的手抬起头来,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又会意料得到呢?
她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将来的走向,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却在这时,新来的丫头新月上前报了声:“小姐,堂小姐来了!”在府里,没有人敢认冷怀素为大小姐,这是冷昌修的府邸,他们都是借住,因此,下人们都是通透的,很快就给冷家二房安了称呼。
一听便知,谁是主,谁是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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