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坐好。”
李飞虹只得依言盘膝坐好。
黑衣老妇道:“从现在起,你要凝神一志,顺着老婆子输入的真气,缓缓运气,纵使浑
身灼热难耐,内腑胀痛等状,都要竭立忍耐!”
李飞虹道:“晚辈省得。”
黑衣老妇话声一落,一只右掌已经缓缓按上李飞虹的背心“灵台穴“。
李飞虹但觉一股巨大的热流,从她掌心传入自己体内,这股热流源源不绝,有如黄河决
口,滚滚而来!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依言澄心净虑,缓缓吸气,顺着引导热流,流向十二经络。先前只
觉这股真气十分炙热,但过了一会,进入体内的真气愈聚愈多,流通全身,顿时感到无比灼
热,连五脏六腑都有被蒸沸之感,越来越无法忍受。
她紧记着黑衣老妇叮嘱的话,咬紧牙关,忍不住也要忍,一意澄心净志,把一切无法忍
受的痛苦置之度外。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全身衣衫已被汗水湿透,黑衣老妇按在背心上的手,终于
缓缓离开!
不,她身子一歪,侧身往地上倒下。
李飞虹急忙转过身去,问道:“老婆婆,你是不是伤势复发了?”
黑衣老妇虚弱的闭着双目,喘息道:“老婆子……不要紧,你……初得我五十年功力,
不可大意……还要调一会息,老婆子……还有话要和你说……”
李飞虹这一转身,发现自己确实感到头重脚轻,好像身上穿了百斤又重又厚的衣衫,有
臃肿累赘之感,这就依言坐下,调息行功。
这样足足又过了顿饭光景,才稍稍觉得舒畅了些,她心中挂念着黑衣老妇,急忙又转过
身去,说道:“老婆婆,晚辈运功完了,你老好些了吧?”
黑衣老妇身子倚着大树,似在打盹,听到她的话,双目微睁,虚弱的道:“你运完功,
最多也只能稍微舒畅一些,我输入你体内的五十年功力,一时之间,是无法为你所用的,你
过来,老婆子传你内功心法,你要用功勤练,大概有三个月时间,才可以完全收为已
用……”
李飞虹心头一阵感动,扑的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老婆婆,晚辈可以叫你师父
吗?”
“好,乖孩子,快起来。”
黑衣老妇脸上流露出一丝安慰的喜悦之色,说道:“可惜咱们师徒时间这么短暂,为师
的时间不多,你仔细记住才好!”
说完,就把内功口诀传给了李飞虹,其中较为深奥之处,又逐句加以解释。
李飞虹本人聪明,自然一听就懂,牢牢记住,等她讲解完毕,就道:“师父,你说了许
多话,快休息一会吧!”
黑衣老扫问道:“你都记住了?”
李飞虹点头道:“徒儿都记住了。”
黑衣老妇点头道:“那就好了。”
李飞虹道:“师父,你老人家的名号还没告诉徒儿呢!”
黑衣老妇颤巍巍的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绒布小袋,一面喘息道:“李……飞虹,还
不……跪下,双手接……过去……”
李飞虹不知这绒布小袋里是什么东西?但师父说得如此郑重,不觉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双手接过绒布小包,口中叫道:“师父……”
黑衣老妇颤声道:“为师……把它交给你……了……”
话声未落,坐着的人突然起了一阵颤抖,张张口,还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李飞虹看出她情形不对,不觉哭出声来:“师父……”
就在此时,突觉身后疾风飒然,一个凝重的声音叫道:“门主……你老……”
他话未说完,急着喝道:“你们还不快上去,伺候门主?”
接着一阵香风,从左右两边(李飞虹跪在黑衣老妇身前)翩然闪出四个一身青衣的少
女,朝黑衣老妇奔了上去,有的替她揉胸,有的替她捶背,莺声燕语的道:“门主,你老没
事吧?”
李飞虹也在此时迅即站了起来,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宝塔般的人影,这人
身穿一件长仅及膝宽大长衫,秃顶苍须,身材高大,一身俱是肥肉的胖子。
四目乍接,两人几乎是同时间问出一句话来:“你是什么人?”
这个宝塔形胖子目光一下落到李飞虹手里拿着的绒布小袋上,不觉神色微变,沉喝道:
“你手中拿的何物?”
李飞虹看他说话没一点礼貌,心中不禁有气,哼道:“这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我也不知
道究是何物?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宝塔形胖子突然发出破竹般的大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说,你师父是谁?”
李飞虹还未回答,只听一个青衣少女叫道:“副总监,门主醒过来了!”
宝塔形胖子口中噢了一声,急忙转身朝黑衣老妇拱手道:“属下逢天游见过门主,你
老……”
李飞虹也急忙扑到黑衣老妇身前,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好些了吗?”
黑衣老妇眨了下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的道:“逢……副……总监……她……她是
我……新收……徒儿……继……承……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呛,随着喷出一口鲜血,一颗头软软的垂了下来。
逢天游大吃一惊,急忙一步跨了上去,伸出手指搭了搭黑衣老妇的脉腕,黯然道:“门
主已经去世了!”
李飞虹想到黑衣老妇和自己素不相识,却输给自己五十年功力,还传自己内功心法,可
谓师恩浩荡,一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叫了声:“师父……”竟自放声大哭。
逢天游伸出一只蒲扇大的手掌,拍拍李飞虹肩头,说道:“老门主已经吩咐要你继承门
主,你就应该节哀顺变,担当大任才是。”
那知右手堪堪拍在李飞虹的肩头,突觉一股大力震得手掌弹了起来,心头不由蓦然一
震,忖道:“这年轻人好精纯的内功!”
李飞虹拭着泪水,转身问道:“你叫师父门主,她老人家是什么门主?”
逢天游是花字门的副总监,一身功力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原先还以为李飞虹新任本门门
主,有意露一手给自己瞧瞧的,此时眼看李飞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方才肩头的反弹
之力,只是自生反应而已!他目光望着李飞虹,说道:“老门主把花字金令传给你,难道没
和你说什么吗?”
他这一注视,才发现李飞虹原来是易钗而弁的女子,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花字
门门主一向都是女的,自己还以为老门主怎么会把门主传给一个小伙子的。”
“没有。”李飞虹道:“方才师父要我跪下,双手接过这个小袋子,只说了句:‘为师
把它交给你了’,就昏了过去,以后你们就赶来了。”
逢天游道:“姑娘原来还没看过袋里是什么了,那你不妨取出来看看。”
李飞虹依言打开绒布袋袋口,从里面取出一块用金线穿着的盾形紫金牌,这金牌四周雕
刻着极细的花纹,正中间有一个古篆“华”字。(华,即古体花字)她只看了一眼,忍不住
问道:“逢前辈,这金牌作什么用的?”
她这声“逢前辈”叫得逢天游极为受用,含笑抱抱拳道:“门主这前辈两字,属下万不
敢当,至于这面金牌,乃是本门掌门金牌,见牌如见门主,代表本门至高无上的权力,老门
主临终把金牌交给姑娘,姑娘今后就是本门门主了。”
李飞虹沉吟道:“这个……”
逢天游不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这是老门主的意旨,据属下看,老门主已把本门护
身真气也传给门主了。”
李飞虹道:“这怎么会呢?我只是在这里遇上师父,刚拜她老人家为师,前后不过半个
时辰师父既是贵门门主,在贵门中一定有不少资深的人,怎么要我继任门主?
而且我对贵门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逢天游笑道:“属下说过,这是老门主的意旨,她老人家既然收你为徒,又把金令交给
姑娘,姑娘就是本门门主,推也推不掉的了。”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不知门主可
否把刚才遇上老门主的经过,说给属下听听?”
李飞虹点点头,就把刚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逢天游笑道:“原来老门主不但把她老人家独门绝技‘飞星掌’传给了门主,而且还把
一身功力转注给门主,老门主的眼光不错,选择得极对,本门弟子虽众,但论资质确实没有
一人能比得上门主的,今后本门发扬光大,和为本门主报仇雪恨,端在门主一人的身上
了!”
李飞虹道:“师父没有传我‘飞星掌’呀!”
逢天游笑道:“老门主要你捡起三颗石子,打瞎公孙轩三人左眼的就是‘飞星掌’,门
主已得老门主转注五十年功力,只要依内功心法勤练,已经懂了诀窍,日后自能领悟。”一
面看看天色,又道:“天色快要亮了,咱们该上路了。”
李飞虹问道:“逢前辈要我去那里呢?”
逢天游道:“老门主新故,和姑娘继任门主之事,本门中人都还不知道,自然以先回本
门才是。”
李飞虹道:“但我还有急事要赶回玉皇殿去。”
逢天游道:“门主不用去了,在玉皇殿的各大门派中人,不知何故,三更时分业已全部
撤走,现在玉皇殿已只剩下一座空道观而已!”
李飞虹听得一怔道:“会有这等事?”
逢天游道:“这是属下刚才来时,得到的报告,此事千真万确。”
李飞虹摇摇头道:“就算他们走了,我也要去一趟。”
逢天游点头道:“此地离玉皇殿不远,门主要去,属下陪门主去好了。”接着回头朝四
名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护送老门主遗体先行回去,本座陪门主去一趟玉皇殿,随后就
来。”
四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
逢天游一抬手道:“门主请。”
李飞虹急于赶去玉皇殿,就不再多说,两人穿出树林,一路展开脚程,四五里路,自然
很快就赶到了。
这时已是四更将尽,天色还是十分黑暗,玉皇殿矗立在山麓间,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
见。
李飞虹刚一走近,突听耳边响起一个低沉尖沙的声音说道:“咳,小兄弟,你不是当了
门主,到这里来作啥?
他们都先走了,这里只留下老哥哥一个人了。”
李飞虹道:“老哥哥,你在那里?”
逢天游眼看李飞虹忽然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心中觉得奇怪,问道:“门主在和
什么人说话?”
李飞虹道:“是老哥哥。”
只听老哥哥的声音又道:“这小子你别理他,唔,老哥哥就在宝塔上,他们走了之后,
地窖里还有几十缸好酒,弃之可惜,所以老哥哥自愿留下来替小道士看守玉皇殿的,哦,老
哥哥在这里钓鱼,你们快到塔上来,别让鱼儿看到人影,不肯上钓。”
李飞虹不知老哥哥钓什么鱼?但她相信老哥哥说的一定有道理,这就低声朝逢天游道:
“老哥哥说,他在这里钓鱼,叫我们到宝塔上去。”
逢天游迟疑的问道:“门主,你说的老哥哥究竟是谁?”
李飞虹道:“老哥哥就是我的老哥哥咯!”
只听老哥哥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喂,你别尽和这傻小子说话了,鱼儿已经来了,你们
快到塔上来,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飞虹催道:“老哥哥说鱼儿已经来了,催我们快上去呢,我们快到塔上去。”
逢天游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有人和李飞虹说话,自己并没
听见,那是有人施展“传音入密”,原也不足奇,但自己二人距那宝塔少说也有一二十丈
远,普通“传音入密”最多也只能传出三五丈远,足见这位“老哥哥”功力深厚惊人,不知
他究系何人?
心念转动之际,李飞虹又在催了“逢前辈,我们快进去,老哥哥又在催我了!”
逢天游也想见识见识这位“老哥哥”,也就不再多问,跟着李飞虹一起纵身掠起,只不
过两个起落,就已落到宝塔门口,举步走入。
李飞虹急着问道:“老哥哥,你在第几层呢?”
只听一个尖沙的声音嘻的笑道:“老哥哥在塔顶上,嘻嘻,古人说得好,放长线,钓大
鱼,老哥哥所以要爬到塔顶上来,才能钓得到大鱼,你和那傻子不用上来,就耽在第一层看
我钓鱼好了。”
这话声就和当面说的一般,但他却是在塔顶上说的。
逢天游心头暗暗震惊不止,但这句“傻小子”却又使他十分难堪,自己纵横江湖几十
年,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被人叫自己“傻小子”!
“啊,来了!来了!”
老哥哥尖沙的声音又像在对面说话,接着又道:“小兄弟,记着这几尾鱼是老哥哥的,
你叫傻小子千万不可出手,否则把老哥哥的鱼儿吓跑了,你们两个可赔不起呢!”
逢天游心头暗暗怒恼,但他终是老江湖,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底细以前,还是忍了下来。
但就在此时,耳中突然听到几声极细的破空之声,划空飞来,接着又是三声极轻扑扑之
声,相继传来,三条人影像流星般在观前的青石板平台上泻落。
他们落身之处,离宝塔也有六七丈远,但逢天游双目一注,就已看清楚来的是谁了!
原来这三人中间一个是南天一雕盛世民,他左边是岳麓观主常清风,右边是天南庄铁卫
武士总领队缪千里。
这一刹那,逢天游明白了,老哥哥口里说的鱼儿,大概就是这三个人了。
以这三人的武功,没一个在自己之下,也就是说差不多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老哥哥高踞
塔顶,真能把这三人像鱼一样的钓起来吗?
在他思忖之际,自然也澄心静虑,侧耳细听。
李飞虹低声问道:“逢前辈,你看清这三人是谁吗?”
逢天游道:“是盛世民、常清风和缪千里。”
李飞虹低声笑道:“老哥哥在塔顶等的就是他们了,这回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三人飞身落地,盛世民目光一掠虚掩的玉皇殿两扇大门,嘿然道:“各大门派的人
也只有这点胆量,居然闻风逃走了!”
常清风手持拂尘,耸着双肩,阴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不走,岂不会把老命留在这里?”
缪千里含笑道:“常道兄,各大门派的人逃之夭夭,这座玉皇殿不就空出来了吗,道兄
可以把岳麓观搬过来了。”
常清风打了个哈哈,说道:“缪总领说得是,贫道也有此意,盛庄主,咱们先进去看
看,请!”
南天一雕盛世民雄霸天南,自然自视甚高,铁卫武士总领队缪千里是他属下,岳麓观主
常清风虽非属下,也是在天南庄罗翼之下的清客,在他眼中也与属下无异。
他听了常清风的话,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当先举步往玉皇殿大门走去。
他们刚才泻落在大门前三丈光景,现在盛世民已经跨出了三步,突然间,他感到衣衫后
领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把他一个人提了起来,不,一下往后摔了出去。
对方这一摔,他不但连人影都没看到,几乎连应变都来不及,就呼的一声,被摔出去三
丈来远,差幸盛世民还算机警,临时施展“千斤坠”身法,落到地上,双脚着地,只不过往
后移动了两步,便已稳住,站停下来。
跟在他稍后的两人常清风和缪千里,因同在行进之中,而且目光只是注视着前方(玉皇
殿),是以什么也没有看清楚,等到盛世民倒飞出去,他们只道盛世民发现了什么,也慌忙
跟着倒纵后退,落到盛世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