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答应。”他垂下头惭愧地笑了笑，到底那一次触动了小姑娘的自尊心，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戏弄她了，他将右手伸过去轻轻撩开她的发帘，用手指触摸她刚刚长出一点儿的眉。
细细的，软软的，像刚萌芽的嫩草，虽然这个比喻不够恰当，但感觉就是那么回事。他见她的第一面，她的眉毛正好剃光了，从头开始长起，不是萌芽是什么？人都说头发代表情丝，那眉毛代表什么呢？
她因为他的碰触微微瑟缩，他的指尖比自己的肌肤粗糙一些，刮擦着眉峰有痒痒的摩擦感，她偷偷打量他的眼神，专注得叫自己有些慌乱，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茫然无措，结结巴巴地催促他：“开、开车！”
付亦歆连忙收回手，两手归到方向盘上，往四处漫不经心地瞭望起来，嗖的一下，背后起了薄薄一层细汗。他刚刚究竟在干嘛，竟然盯着一个女孩的脸看了大半天，还因此忘记了正在开车中，紧要关头出了岔子，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一车两命呢。
接下来的一段路里面，他像是吃了迷混药一样神志不太清醒，坐在舒服的驾驶席上，竟然有种如坐针毡的紧张别扭，大概是天气有些闷热，让他脑子有点发晕，他关掉两侧车窗，将空调冷风开到最大。
好不容易到了整形去疤医院，他也算舒一口气了，专家是提前预约好的，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的等待，他就把她送去诊治了。
女孩子对自己的皮肤呵护起来很细心，伤处的清洁都做到位了，没有感染，也没有因为长时间牵拉伤处造成异常伤疤。疤痕没有凸起或者凹于表面，算是平整，只是肤色和触感发生了变化，好在她伤口还未痊愈，修复再生能力还是很强盛的，不需要进行大的手术。具体的医学操作她并不懂，整个过程也没有多痛苦，除了打针有点疼。
看着她出来时还算轻松的表情，付亦歆心里舒服不少，往她的手上多看了两眼，安慰道：“你这样还是不能再感染，不能回去打工的，干脆继续到我那里参加培训吧。”
她只好答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还在为学费发愁呢。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付亦歆鼓励她：“再多练练，还能再接不少的零散活儿，来钱多快呢。”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嫩蕊里也是僧多粥少的局面，广纳新人，模特已经有了好几百，但接到的项目却不多，没办法，刚创立的新公司，在客源上完全不能跟其他拥有多年声誉的公司相比。
她“嗯”了一声，想起跟她一道培训的几十个新人里面，年纪小的才十五岁，最大的二十五，虽说相貌各不相同，但看气场和属性，又能分出几个差不多的类型。什么萝莉，什么小清新，优雅御姐，文艺范，性感杯霸，知性女神……总之她要在这里面脱颖而出，对她一个刚开始起步的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付亦歆滑开手机锁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多了，两人还没吃饭，这饥肠辘辘的状态，能干什么呢？反正他已经推了今天一天从睁眼到睡觉的所有可能打扰他的事情，这一下午，他可以随意做些想做的事。
嗯……也只是同她吃饭而已，西式餐厅的氛围比较宽松，顶棚挂着三层铁艺金属玻璃吊灯，即使并未通电，也给人一种泛着幽暗如黄昏的灯光的错觉，下方是带软垫的红色木椅和双人餐桌，中间放着一束水培风信子，给奢华中带来一丝轻松欢愉。
他点餐时下意识顾及她的感受，问她想吃什么，答案当然是随意。付亦歆有时候看起来比较放浪随便，可内心相当细致，他会设身处地考虑她，想她一定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也许平生从来没有吃过西餐，于是没有点一些非要用刀叉才能进食的食物。
眼前放了一盘香果烤肉pizza，他想过就算她当成手抓饼来吃他都不会介意，他想过，他可以做她最好的引导者，最好的老师，可以接受她在他面前的所有失态，这种养成的感觉就好像从小养大一只宠物，长成之后会对自己格外亲昵。
但他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拿起了刀叉！前几分钟里也许有些生疏，但往后特别顺手。他惊讶地看着她，以至于自己都忘了进餐，他想起带她走进来的时候，她连张望的动作都没有，目视前方，步履款款，但眼神里面却有藏不住的新鲜感。如果她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儿，她会到处乱看，或者因为恐惧，只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难道是几天的培训出了这么大的奇效？不不，那些不是只是锻炼仪态和形体吗？他努力回想初遇时的种种，好像记忆里并没有什么粗陋之处，她一直都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有走相，吃有吃相。
这似乎并不像一个家境困苦、涉世不深的年轻女孩，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过太多怯懦的情绪，也没有不堪入眼的举止，如果再稍微包装一下，推出去说成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富家小姐，应该也能糊弄不少人的眼睛。
她有很多不懂得的东西，也并不怎么擅长应对很多烦乱的人事关系，但只是让他看到了他内心的纯净稚嫩，试想着，如果自己在高考之后身无分文来到一个陌生城市，是不是也能做到像她一样迅速地安定下来，找到了临时工作，还有正在计划着读大学？是否也能像她一样始终带着微笑，从来不跟遇到的人抱怨她有多么不幸？这是怎样的一份坚强和韧性呢！
付亦歆心里迅速有了一个成形的想法，他要在她身上投放大量的心血，因为她的天赋和性格，一旦有了决心，不会因为小小的挫折而半路放弃。如果这些年他能够培养出一位有超人气的巨星，这不再是满足自己的自豪感，对歆意传媒也有非常好的影响力，想想这些，他就觉得自己心底炽热得很。
只是，她是否有这样一个成名的愿望呢？也许没有，也许只是有一点点，还并不曾成形和足够强烈。他望向一侧的木质百叶窗，一层层午后的阳光泄进来，将小小的空间染得温馨静谧。
几个人的派对定在晚上七点，正好是下班后用过晚饭后的时间点，连堵车的时间都算进去，他还有三四个小时准备，他自己倒没什么，跟那俩男人结识多年，就是光着全身去人家也不会不待见他，可他今天还带了一个那俩从没见过的女孩子，一个刚进娱乐圈从头到脚都纯新的新人。
杜陵是金揽娱乐公司的总代理，而顾晟，是在S省叱咤风云的企业家、顾氏集团董事长顾希的儿子，大小奖杯加起来可以放满一张双人床的双料影帝，两位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比他这样看起来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优秀得多，不过，也只是目前而已。
若是凭交情的话，付亦歆想给这俩人介绍个新人上片子也不过是点头的事，可是这样的好处只是建立在感情之上，而绝非她的个人魅力。
所以下午的时间他驱车直接带她去了辰丰商厦，S城里最大的购物中心，她随他的脚步乘电梯上了女装区，偌大的购物楼层，顾客寥寥，销售员比顾客都多。
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旁柜台前的一位销售小姐一眼，她手腕上戴着一条金豆子串成的手链，面容漂亮，画着精致的淡妆，身材高挑有型，往那儿一站，比礼仪小姐还有气质。寻常的人从她面前经过，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可看见付亦歆朝她丢去一个眼神，立马面带笑容迎了上来。
这里的销售都有比狗还灵敏的鼻子，能够准确嗅出金钱的味道，哪怕是存在卡里。
“请问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
“适合她穿的服装，”他微眯眼，构想了一下她比较适合的定位，还不急于太早走优雅大气的路线，“嗯，我还是自己来挑吧。”
他这样看人的表情带着认真的思索，微斜的侧脸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销售小姐客气地朝他略一颔首，微笑道：“好的先生，祝您购物愉快。”随后她退到一旁，脸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红晕。
这个男人仪表不凡，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虽然他的相貌英俊逼人，可她不能因为想要多看两眼而坏了规矩——不能惹顾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因为这里的客人，随时都有可能一挥手买下价格足以抵一辆轿车的衣服。
☆、第21章 商厦
付亦歆给女孩子挑衣服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给她搭配一件白色无袖短款棉质感连衣裙，裙子下摆自然蓬松，带着懒散与俏皮的味道。领子不高不低，没有刻意将胸部突出，也没有刻意把腰部勾勒出来，即使是这样也仍然能显出她细瘦的腰肢，相反，若是撑起来就没有那种叫人想象的美感了。
既然想好了要给她打扮，他自然不会有一丝的懈怠，不能让她身上存有一点让人看着不爽快的瑕疵，而她手上的烫伤疤痕，则要掩盖好。他挑了一双白色勾指腕带手套让她戴上，中指从细带子扣穿过去，乳白的英国网纱罩在疤痕之上，十分柔软舒适，就算她贴近了也很难看出下面的缺陷，手套贴着手背到达腕部，又紧紧收拢住，蕾丝上面用金线勾勒出来的花纹绵延向上，在未及手肘的地方停住，短短的一截，已经足够显示这份奢华与优雅。
他满意地欣赏着她的双手，白嫩纤长的手指露在外面，不会影响任何活动，手背和腕部都在手套的保护之下，既能防止她的伤痕再度受伤，又能增添美感，叫人赏心悦目。
衣服和手套都挑好了，已经足够叫人眼前一亮，他让她脖子上戴着跟衣服搭配的项链，黑色细绳上面穿着好几颗有着不规则形状的酒红色木珠，像是散落在胸前的红豆，有些民族风的古典文艺气息。这串珠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但要是换成金银彩宝，将彻底毁掉她的清新气质。
鞋子有两双可以选择，一双是黑色的带跟长筒薄靴，鞋带是酒红色的；一双是酒红色麋鹿皮的平底尖头船鞋，他看了看，似乎难以抉择，就问她的意思：“你更喜欢哪一双呢？”
她认真地做着比较，笑道：“如果平时的话，我一定会喜欢黑色那双，特别漂亮，但是我觉得那双更适合搭配这身衣服。”
“怎么说呢？”他轻舒一口气，一双笑眼落在她的脸上。
“我觉得两个的颜色都可以搭配衣服，但是黑色的长筒在我看起来容易显得沉重，酒红小鞋可能不会破坏整套衣服塑造出来的轻盈。”她的用词特别谨慎，在他看来是十分谦虚的，但也足够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就听你的吧。”他叫她把鞋子换上，侧过脸去看着那双黑色鞋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一件都足够美的东西组装起来也许不够和谐，为了合适而小小地放弃一下，也许是更明智
的选择。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对她刮目相看，亦不仅仅是停留在她是一个可爱的姑娘上面，她似乎身上有更深的东西值得自己发现和挖掘。
“你去试衣间脱下看看衣服有没有哪里不好，再把整套衣服都换上，一会儿我们就走。”
“好。”
就在她进试衣间一分钟之后，他到收银台付了账。收银的小姐核对了一下购买的衣服，然后报出一个总金额，等待客户确认是否购买，这就是他偷偷过来付款的原因，他不想让她知道这次的花销，他虽然愿意享受着别人对他的感激，但是不喜欢对方用偿债的心思留在他的身边，所以他宁可自己吃点亏，将这样一件大的恩情化为不值一谈的小事情。
付款时他用了辰丰商厦的购物卡，是歆意每年给上层的福利，不同的设计版式代表里面有不同的金额，从白色到纯金色等级逐步上升，他持有的便是金卡，但里面的钱只能添不能取，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前段时间他没钱买车而现在却可以不看价格挑衣服的奇怪之处了。
只是她在试衣间里面已经通过查看衣服上面的标牌将价格算了个一清二楚，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件，加起来就够自己很长时间的生活费了！
褚茫茫心里五味陈杂，她觉得她已经亏欠付亦歆足够多的地方了，他跟她一起吃饭，从来没有要她出过一笔账，又打破公司的规矩给自己抢到很多挣钱的机会，小小的恩惠她都记在心里，更何况这几千呢。
想都没想，她穿好衣服就直冲着收银台去了，看他一脸若有所思地站在柜台前，她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虽然今天晚上是我陪着你去的，可是这些衣服太贵了，让我收下我是做不到的。”
他一愣，没有想到她已经知悉了价格，喉咙里被各种借口堵得满满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
“是这样的小姐，这个牌子的女装和女鞋正在搞活动，一折优惠，只是几百块钱而已。”销售台前的小姐微笑着看着她，眼里含着由衷的赞赏，“您这身打扮真是非常漂亮，看起来特别清纯俏丽。”
“谢谢。”褚茫茫明显松了一口气，短短两个字里语气已经有了明显变化，脸上也恢复了笑，跟几千相比，几百块钱算什么呢，何况从女性的消费心理来讲，买打折商品就是占尽便宜，一折啊，省下好几千呢。
付亦歆看了那位收银员，眼神里满是赞许之色，侧过身冲着褚茫茫开玩笑：“我一个照相的，哪有闲钱给你买那么贵的衣服啊傻姑娘。”
她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假装嗔怒横他一眼，随他一道踏着欢快的步子出了女装区。
他们身后的收银员小姐收回幽深的目光，默默地低下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用户信息，早在她看见那张金卡的时候她就是满脑子震惊了，S城娱乐集团巨头企业歆意和辰丰集团有合作，每年的福利都会包含这里的购物卡，能享用金卡的人整个歆意传媒能有五个人就不错了，她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英俊夺目却并不面熟，可高贵的身份是没有错的。
让这样的客户满意，是她工作上的莫大成就，就算她把这里的商品全部贬值成一块钱一件的，能让他心头舒爽，倒也值了。她相信，如果自己没有出声让那个姑娘买下衣服，惹得男人不高兴，兴许一句话就能牵连自己失去工作。
晚上七点钟，两人如约到了“本质”酒吧，“本质”是S城占地面积最大的酒吧，每晚人均消费在三百元以上，从台阶到楼顶无一处不透着奢华的气息，外观是用白色和银色的方砖交错堆成，若是在阳光下看，这座建筑闪着耀眼如钻石般的光，在夜色之中，因为多彩的霓虹灯从不同的方向打过来，更是把本质映得妖艳奢华。
褚茫茫强作镇定，心生一种亮瞎眼的震撼，这是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当一脚踏在如镜面般反射着自己形象的光滑黑色地砖之上，她的脚底都有些想要趔趄一下的冲动，路经中央舞池的时候，七色强光旋转着一晃晃朝着自己打过来，夜场DJ放出富有节奏的音乐。
“本质”是全国十分具有影响力的娱乐品牌，支持原创与艺术，驻场的艺人里面有不少参加电视台选秀节目脱颖而出；是欧洲站模特巡演的一个根据地，也是城市小姐选秀海选的舞台之一；酒吧里有私人的泳池、套房还有高尔夫球场，与一些影视公司都有合作，为外景拍摄的提供了几大重要地点。
所以当他跟她上了顶楼在门卫面前递出房卡时，对方对他颔首放行，在寂静的走廊里，她感觉方才经历过的喧嚣都被一刀切下，恍如隔世。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节目？”
“MR QIAO的设计作品首次公展，还有佟年的小型钢琴演奏会，嗯……以及地下密室的a hen lays eggs。”
“知道了。”他面不改色穿过去，沿着走廊缓缓前行。
“母鸡下蛋？”她好奇地问，前面都是很高端的演出，后面这个节目即使用很洋气的英语描述出来，也是显得格格不入。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