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拈在手中试了一试,脸呈微笑。忽然看见尤素芬也跟了来,不禁诧然道:“你也来了?”
“你不是要我一直作伴到天明的吗?”
“我是那样邀请过,因为明天我跟于天正有一场正式的约会,那场约会可能不太好过,有个做杀手的同伴,总是比较占便宜些。”
尤素芬道:“你邀我帮忙去对忖于天正,那可不行,第一,我是杀手,不是打手,杀人还行,找起架来可帮不上什么忙,我的本事只会暗中杀人,不会明里打架。”
“但是你总要有些打架本事的,暗中杀人不得手时,就得靠打架的本事来自卫了。”
尤素芬道:“第二点理由是我拿了于天正的钱来杀你,虽杀不成功,但钱是不必退的,因此叫我倒过来去对付他,我实在说不过去。”
“这倒也是,但是你只欠了于天正一个人的情对吗?除了于天正之外,对付别的人总没关系吧?”_
“没关系,严格说起来,我即使对付于天正,也没多大关系,我收他的酬劳,已经替他出过力了,事情没办成不是我的错,是他把你的状况能力估计过低,也就是说他出的价钱太低,便宜设好货,雇请杀手时。可没有物美价廉这回事的,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为了你欠我一份情!”
“什么情,若是你以为我欠了一条命,就该拿性命巴结你,那你就错了,杀手是翻脸无情的,永远不懂得什么叫感激,你拿住了我,可以杀了我,那是你的权利,但你不杀我,却也不是恩情。”
“我没意思对你示恩,也不是凭恩情向你要求,我说你欠我一份情,是你拿过我的钱。”
“就是那四百多两银子?那可太少了,我一次杀人的代价都是上万计的。”
“但这四百多两,却是我全部所有,跟别人不同,别人花一万两雇你杀人时,至少有十万两以上的身价,我却是倾我所有来交你这个朋友。”
“你把我当做朋友?”
洪九郎笑道:“我明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杀手,那篇可怜的故事全是骗人的,而且在你两度对我不利时,我仍然把身上全部的钱给了你,假如我不拿你当朋友,就是我这个人的脑筋有问题了。”
“你的脑筋的确有问题,从没有人跟杀手做朋友的。”
“这个我倒不清楚,我选择一个朋友,完全不去管他的职业,沙漠上的野狼、雪山的大熊都是最凶猛的野兽,别人见了躲都来不及,但我也跟它们交上朋友。”
“你选朋友的标准倒很奇怪,你怎么会想到要我这种人做朋友?”
“因为我看你很顺眼而且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很多,每一个你都看得顺眼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一看见你就顺眼。”
尤素芬呆了一呆才道:“洪九郎,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中,从没有交过一个朋友。”
“凡事总有开始的,你不妨从我开始。”
“好吧!冲着你看我顺眼,我也得尝试一下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我还是不能公开去帮你的忙。
“为什么?朋友应该是互相帮助的。”
“我只是不公开帮你的忙,却没有说不帮你的忙,我在暗中对你的帮助更大一点。”
“只要你肯帮忙就行了,我并不在乎你如何帮忙。””
“明天如果于天正真敢来找你,跟他交手最好是拣人多的地方,这样子我便于暗中出手帮助的。”
“那恐怕不容易,我们一见面就是拼命,总不能在大街上干起来吧?”
“为什么不行,这家客栈就在大街上,他来找你到别的地方去,你应在大街上跟他动手,他总不会伸长脖子不动让你砍,主动之权还是操之在你的。”
“有道理,我怎么就想不起这些呢?可见跟一个女杀手交朋友,还是有好处的,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请你帮忙,这件事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做。”
“什么事?”
“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感到很寂寞,需要个女人陪我到天亮。”
尤素芬的脸居然红了一红道:“你能不能说好听一点?那有像你这样子开口要女人的?”
洪九郎耸耸肩膀笑道:“很抱歉,假如我要撒尿拉屎,我可以说去方便一下,但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好听,你认为该怎么说呢?”。
尤素芬啐了他一口道:“怎么说都不好听,因为我不干,我是杀手,不是婊子!”
说完她推开门就走了。
洪九郎只笑了一笑,把解药给马伯乐服下去,等了一阵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意外地发现尤素芬在他的房间里,躺在他的床上,衣服都脱下了放在一边。
女人有时是不可捉摸的,洪九郎这时如果问她为什么去而复返,那就不是猎人而是一头大狗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快地脱光了衣服,爬上了床去,不过他的那支剑,却始终是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猎人在狩猎时,必须时时提高警觉的,因为他自己也可能变成对方的猎物。
就是床上这个赤裸裸的女人,也可能在突然间施出杀手,给他致命的一击的。
不过,尤素芬此刻显然的对捕捉他比杀死他更感兴趣,她用自己的四肢当绳子,牢牢地捆住了他。
洪九郎早上醒得很早,差不多天才亮的时候就醒了。
但是,他怀中的女郎却醒得更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只留给他一个温馨而激情的记忆。
那女郎地热情,饥渴的需求,以及她给男人的满足,都是洪九郎难以忘怀的。
但真正令洪九郎心动的却不是这些,她离开的时候,洪九郎己睡得什么也不知道,她如果下手杀他,该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她却没有下手,这证明洪九郎又多了一个朋友,在这种处境下,多一个杀手朋友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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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洪九郎走到隔壁的屋子里,看到马伯乐已经醒了。
活死人的解药还真灵,毒性一除,立刻就像没事人一般。
马伯乐笑道:“兄弟,昨夜我睡得真熟,半夜里翻到地板上都不知道,就这么一直睡到大天亮,多少年来,我都没有这么好睡过了。”
他从死亡的边缘上刚挣扎回来,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洪九郎也不说破,只是笑笑道:“是啊!马老哥,我昨夜惊醒了几趟,还发生了一些小麻烦,想过来叫你,却一直叫不醒你,我只好算了。”
“小麻烦?莫非于天正找上门来了?”
“他自己没敢来,花钱雇了两个青蛇门的杀手来了。”
马伯乐差点没跳起来,失声笑道:“青蛇门?那还得了,他们出手从不落空的。”
洪九郎一笑道:“不是从不落空,只是很少失手而已,不过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落空了!”
“青蛇门的杀手出动不止是一批,每次都是两三拨人一起行动的,你只解决了一批,事情还没完呢!”
“我解决的不一是一批,除非于天正另外出价,否则我相信他们的暗杀行动到此为止了,今天是我给于天正的最后期限,他一定会来找我解决,不然的话,红狐庄就要在西凉道上除名了,马老哥是准备一下吧。”
马伯乐苦笑一声道:“我没什么好准备的,论动手,我那几下子还不够人家一个武师,最多只有帮你摇旗呐喊,临阵助威而已。”
洪九郎道:“那也够了,你是马贩子,成天成天赶马,练出一副粗嗓门,骂架最适合了,光凭你的嗓门也能把于天正吓得抱头鼠窜!”
马伯乐也笑道:“骂阵我还行,老实说,我在平凉坊待着也没含糊过红狐庄的人,他手下的人上那儿去撒野,我照样给他们一场狗血淋头的臭骂。”
“是啊!我们先喝壶茶,吃早点养养气势;我相信他们也快来了,这头一阵就看马老哥的了。”
说着叫伙计送进来早点和热茶。
两人就在马伯乐的屋子里,用起早餐来。
红狐皮的人来得意外的早,他们的早点只用了一半,伙计就来通报说:“红狐庄的总管李可增求见!”
马伯乐就要起身出去,洪九郎道:“急什么,叫他等一下好了,我们用过了早点再出去。”
他硬把马伯乐按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他的牛肉包子。
好不容易把一盘包子吃完了,又喝了几口茶,擦擦嘴唇,已经磨去了一刻工夫,才跟马伯乐一起慢步踱到外面。
李可增带了两个人,等在柜台上,很不耐烦的样子,看见了他,立刻就道:“洪九郎,我们庄主……”
洪九郎打断他的话道:“于天正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在红狐庄等阁下前去一会。”
洪九郎冷笑道:“他回来了就好,他自己干嘛不来?”
李可增怒声道:“洪九郎,庄主答应会见你这无名小卒,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居然敢要他来看你?”
洪九郎也沉声道:“为什么不敢,你们吃他的饭,要舔着他的屁股,我姓洪的却是来找他麻烦的,犯不上去奉承他,大前天我已经打了他的宅子,摘下那块天下第一庄的牌子,那等于是撕下了于天正的脸皮,他要争回面子,除非是把我宰了,否则他今后就躲起来,永远别见人!”
李可增身边的两个汉子立刻跳了出来。
其中一个叫道:“小子,你太狂了,胡二太爷要教训你一下,教你一点江湖上的规矩!”
洪九郎斜眼看了他们一下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话是向李可增问的,李可增道:“他们是于庄主的朋友,胡必、胡定兄弟,是西川有名的武林朋友,人称西川双义,西南道上大名鼎鼎。”
洪九郎笑道:“红狐庄多行不义,于天正的朋友没有一个够称义的,这姓胡的兄弟俩,我倒是听过,他们是一对该杀的淫贼,叫西川双鬼!”
玉蝴蝶胡必、玉蟾蜍胡定的外号,的确叫西川双鬼,李可增称他们为双义,只是客气而已。
这两兄弟都是以好色而闻名,声名狼藉,为江湖道所不齿。
经洪九郎这一点破,李可增不禁脸上一红,他实在无法训斥洪九郎的话有什么不对,这哥俩的名字实在太臭。
胡定却大感睑上无光,撤下肩头双刀,叫道:“小辈,你出来,二太爷剜了你这双狗眼!”
洪九郎倒真的站了过去,手上的长剑忽地出鞘,剑光只一闪,胡定已痛叫着拔开双刀,倒翻出去。
胡必一声不响,双鞭自背后下击
他们虽然声名狼藉,手下的功夫却颇为着实,可是洪九郎身形一晃,已使他的双鞭击弯,青光再闪,胡必的双手还握着鞭,却已离开了胳膊,掉在地上。
这兄弟俩出手还不过一招,就已双双受挫。
胡必断掌;胡定的鼻子和嘴唇都被削下来,双手掩住了脸,痛叫不已。
李可增脸色一变道:“洪九郎,你好狠的出手!”
洪九郎道:“我还是客气的,本来像这种淫贼,犯到我手中是必死无疑,今天因为我第一个要杀的人是于天正,还轮不到他们,才留下他们两条狗命!”
李可增再次领略到洪九郎出下的凶厉了,不敢多说话去招惹他,只有道:“朋友是不肯到红狐庄上去了?”
洪九郎道:“不错,今天我是不去了,因为我去过一次,还扫了他的面皮,今天该是他来问拜我。”
“洪九郎,庄主可不是怕你,他在此地是有身分的人,这儿是客栈,搅了人家的生意可不好。”
洪九郎点点头道:“这话倒也说的是,那你就带句话回去,两个时辰后,我在天齐庙前的广场上等他。”
李可增皱眉道:“那儿的杂人太多。”
洪九郎大笑道:“可是那儿的坟够大,于天正作恶多端,想要他命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他,给大家出一口气。”
“我可以把话带回去,来不来可是庄主的事。”
洪九郎笑道:“他不敢来没关系,只要他不要这个脸,缩在乌龟洞里,我可以暂时放过他,以后再到窝里揪他出来,不过他已是个鼠辈,对付鼠辈,我也不必再公开地登门拜访了,不定什么时候,我会悄悄地找了去,见人宰人,见屋子放火,一直到捣毁他这个窝为止。”
李可增道:“洪九郎,你太过份了,于庄主是不愿跟你一般见识,今天请你去,原想好言相商的,你一定要找死,可怪不得庄主了。”
洪九郎大笑道:“算了吧!昨天晚上他还花钱买通了几个青蛇门的杀手来暗算我,这个无胆的鼠辈,我早就把他看透了,等一下天齐庙前,他一定不敢去的,你也不必替他装点门面了,还是早点回去,让他有多一点时间逃命吧!”
李可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上前为胡必止了血,叫了一辆车子,载着受伤的胡氏兄弟走了。
店中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看了洪九郎的一番作为,都带着又敬又畏的神色。
只有马伯乐兴奋的直掉眼泪道:“老弟,逼死我儿媳妇的就是胡氏兄弟,你算是替她报了大仇!”
“马老哥,你怎么不早说呢?否则我一定不留下他们的命!”
“玉蝴蝶断翅、玉蟾蜍没了鼻子和嘴唇,这比杀了他们还要大快人心,他们糟蹋的女人太多了,恨他们的大有人在,这下子他们日夜要担心人家的报复,倒不如死了的好,老弟,你真行,这哥儿俩是江湖上有名的狠角色,却在你手下走不过一招去。”
洪九郎微微一笑道:“假如他们挡过了一招,武功就跟我是平手,我不见得能收拾他们了,若是他们支撑过了三招,我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因为我的功夫夫就是三招!”
“那怎么可能呢?你只有三招剑法……”
“好的剑法一招就够了,我天山学艺,一共就练了这三招剑式,却费了我十年的苦学。”
“什么?十年苦学只练了三招,那这三招剑式,你就敢跟天府八君挑战了?”
“没什么不敢的,剑技在精而不在多,不管我会多少招式,杀敌致果只要用一招。”
“可是你那三招的虚实被人看出来了又怎么办?”
“十年苦学,练成的剑法不会被人轻易看出虚实的,到现在为止,我只施过一招,而且施展了好几次,马老哥看出虚实了没有?”
“你只施展过一招?”
“是的,每次都是用同样的一招。”
“可是你的身法却不同,出手的部位也不同。”
“马老哥,你说的是一般剑法,手脚步法都有固定的形式,但我学的剑法却不同,它只有手法,却可以在任何的情形下施展,也可以攻击对方任何部位。”
“那你若灵活运用,就是很多招式了?”
“招式只有一式,只是运用不同而已。”
“我对武功的了解太浅了,听不懂这些高深的理论。”
“这不是理论,只是一件事实,真正高妙的剑法是没有理论的,它只有一个实施的方法,这方法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它因人而异,因此也无法言传,只能凭学者在不断练习中自己去探索。”
马伯乐兴奋地道:“这么说是没有人能破解你的剑招了,你就凭这一式剑招就可以无敌天下?”
洪九郎摇摇头道:“天下没有无敌的剑式,也没有不可破的剑招,我只是还没有碰上第二个能破它的人而已。”
“第二个?那就是说已经有一个了?”
“是的,那人就是我自己。”
“老弟,我真吓了一跳,你也真会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