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的剑芒将无数的修士绞成了肉酱,一时间,这平天宗修士之中,除了左江与那名玉仙修士,竟然只有五名天仙还站在墨沉舟的对面,其余的修士,竟是不敢与这般阵势相抗,纷纷逃进了平天宗的宗门,之后便见得一道金色光芒自那无尽的虚空之中倒垂而下,将整个平天宗护在了其中。
这般贪生怕死,就叫墨沉舟心中鄙视,只斜着眼睛对被这群弟子的行为气得脸色发白的左江道,“平天宗可真是好教养!”
“既是不敌,多战无用。”这护山大阵一开,阵内之人确实是安全到了极致,可是却也将左江这几人彻底地隔绝在了大阵之外,只要大阵不关闭,便是想要逃回宗门都不能了。左江虽因这些弟子在危机之时,抛下了自己的祖师这件事恨得牙根都痒痒,然而到底不愿在墨沉舟的面前示弱,只淡然道,“道友行事狠辣,是不会理解我等对宗门弟子的爱护的。”
墨沉舟只是冷笑。
她在修真界无数年,昌盛的宗门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若是一个宗门满门上下,对敌时连满门战死的勇气都没有,那便活该被别的宗门踩在脚底下,这左江在此唧唧歪歪,真叫她觉得荒谬。然而此时,她也懒得与这人多说,手中灵光向上一弹,戮血剑倒抡而起,无数的剑光向着那左江疯狂而去。她的身后,一个巨大的空间空洞缓缓而开,一架黑色的高大傀儡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步迈出,手中巨剑高举,向着那平天宗的玉仙当空一剑。
墨沉舟身旁的甲士之中,那名为舒力的天仙修士微微一个犹豫之后,便领着两名天仙对上了那平天宗的天仙修士。正待叫苦,便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那条刚刚还有些委顿的蛟龙,却是突然窜出,向着那脸色微微惶恐的一名天仙直扑而来。它的身后,一头巨大的火凤一声清鸣,口中一道仿佛能将空间烧化的火焰向着那令一名天仙而去。
舒力便见得那蛟龙,一个甩尾便将那名天仙抽成了碎片,而那火凤面前的天仙修士,竟然连声都没有发出来,便被彻底烧成了虚无。只是这火凤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懊恼,怯怯地回头偷看了一眼自家主人,见得此时,墨沉舟已然双手化作一双巨爪,与那左江战做一团,便松了一口气,之后也不管旁的,恶狠狠地看住了舒力等人面前的三名天仙,凤口一张,便是数道灼热的红线贯空而来,将那三名还有些发呆的修士的头颅击穿,又是一道火舌将那仓皇逃出的元神烧掉,这才向着那向着地面坠落的修士们的尸身扑去,之后,竟是在舒力抽搐的目光中,连点数下,将几枚储物戒叼了出来,这才衔在嘴里,得意洋洋地飞了回来。
这,这般一气呵成地杀人夺宝,就叫舒力等人有些接受不能。眼见得这火凤哼哼着飞回了同伴身边,心中觉得这般熟练的姿态实在是不大符合重华郡主身边灵兽高贵的身份,怔忡间众人就闻得一声惨叫,却见得那名玉仙已然被那傀儡斩成了两段。而不远处,便见得重华郡主一拳将那左江击成了碎片,之后便冷哼了一声,自那血肉中抓出了几枚储物戒来,这才返回众人面前。
这一仗并不轻松,虽然斩杀了左江,然而墨沉舟一侧的手臂已然悉数破碎,露出了森然的白骨,血水自创口处疯狂涌出,然而这女修竟然全不在意,面上半分痛状都没有,仿佛这般重创,便如同小菜一碟一般,只这般神色,便叫众人心中发寒。
一个人,若是能对自己都狠到这个地步,那么一旦下定决心,这人便绝对不会对旁人留情。
果然,看都不看自己的伤势,墨沉舟只对舒力道,“破开大阵。至于这平天宗……”她微微一顿,森然道,“平天宗忤逆,满门屠绝,一个不留!”
这般破开护山大阵,斩杀余下修士的事情,当年舒力没少干,也称得上经验丰富。然而这样的命令,却是从一名女修的口中发出,竟莫名叫他心中一凉。偏过头不敢看这位掌州的脸,舒力恭敬地应了一声,便领着余下众人,聚成了一个大阵,向着平天宗的护山大阵发出了猛烈的攻击。
眼见得墨天宝面上带了几分不忍,墨沉舟目光冰冷地站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是否觉得,这平天宗之中,也许也会有无辜之人?”见墨天宝咬着牙点头,她方才冷笑一声道,“天底下,谁不无辜?要怨,便怨他们拜错了宗门。我等立场不同,但有差池便涉及生死!你自己看看!”她厉声道,“看看你身边的人!你若是再对敌人有一念之仁,来日里,只怕是你的亲近之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难道他们就不无辜?!”
墨沉舟看着墨天宝有些瑟缩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我们死,还是他们死,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墨天宝生于太平盛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为了争夺,便要你死我活之事。可是既然已然来到方州,那么从前的那些天真,墨沉舟只希望他快些舍弃,以免害人害己。
修士的争夺,从来都不是太太平平的。
墨天宝看着墨沉舟冰冷的眼睛,眼中闪过明亮的水光。然而他又看了看身旁的众人,看了那奋力攻击平天宗山门的舒力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墨沉舟鲜血淋漓的手臂上,脸上现出了几分坚毅。
他突然奋力向着那平天宗的大阵发出了一击,只见得那大阵在玉仙一击下一阵晃动,这才抬起头,对着墨沉舟笑出了一口白牙。
“沉舟,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日光下,这青年的目光,那样的坚定。
☆、窝里斗
平天宗的护山大阵,不过一个时辰便被舒力等人击破。众多的甲士,在墨沉舟与左江等人激战之时,已然是心中激荡,如今有了动手的机会,便争先恐后地向着那些四散而逃的平天宗弟子扑去。
眼见那些平天宗弟子连抵抗的想法都没有,墨沉舟心中冷哼了一声,便只站在高空之上,一双金色的竖瞳向着这片群山仔细地看去。方才还没有觉得,自那大阵一破,墨沉舟便感觉到这秦山之中,无数的地域仙灵之气大作,不但如此,那散落的群峰,竟然组成了一个天然的防御大阵,与高空之上漂浮着的山峰一起,牢牢地护住了这片山域。
墨沉舟心中就是一动,只觉得这秦山之中,竟有说不出的玄妙。那平天宗在此,却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些异状,不然方才若是以仙灵之力牵引那天然的大阵,舒力带领的甲士也不会这般容易地击破平天宗的山门。
目光所在之处,又见得无数的灵兽在山林之间穿梭不停,墨沉舟正待要继续扩散神识,便见得身后,老老实实地护着小狐狸与白虎的通幽狮,在空中几个起落之后,落在了她的身边,舔了舔她的手背。
“有事?”墨沉舟低眉,便见通幽狮摇了摇大脑袋,而他的背上,白虎却高高地扬起了头来,努力想做出一副世外高猫的样子,咳了一声道,“这地方是不是很有些古怪喵?”看墨沉舟方才探头探脑的,星君大人就知道这个家伙发现了什么不同,虽然觉得这家伙是个坏蛋,不过这般敏锐,却也比那寻常的修士要强了许多了。
“你知道?”墨沉舟眼中微亮,心知这来历不明的白虎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或多或少能知道一些仙界秘辛,这般一想,她的手中便弹出一道灵光,遮蔽住这片空间。
自自己出了那掌州府的殿宇,就没见过墨沉舟几面,白虎便深知在这个家伙的眼里,自己没啥分量,因此也想要露一露小脸儿,以便日后自己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不会被这个没好处就滚蛋原则至上的家伙给拒绝掉,越发地仰着头道,“这仙界南方,还有本星君不知道的事喵?你可知这秦山,之前是谁的属地喵?”
“是谁的呢?”墨沉舟笑眯眯地问这个明显是想要显摆显摆的家伙。
毛茸茸的猫头仰得更高了,然而却习惯性地拿爪子扒拉了一下耳朵,有了这个动作,白虎明显是羞愤了。它堂堂的白虎星君,怎么能做出这种不符合身份的动作呢?心中哀怨,尾巴耷拉了下来一下,白虎这才带着几分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可是当年南贤仙君的修炼之地之一,当年那个家伙,为了能有个好些的修炼之地,简直就是煞费苦心,这方州之中只要是能被看的上眼的灵脉,可都被他牵引而来了喵。”它一边说,便一边举着一个毛茸茸的白爪子指向那群山之中道,“这什么平天宗,简直就是有眼无珠,只要再在这群山之中布下一个三才大阵,此地汇聚的仙灵之气就会被完全牵引出来,那个时候,这里才叫修炼圣地呢喵。”
“南贤仙君?”墨沉舟却是微微一怔道,“谁啊?”听起来,可是一位大能呢。
白虎的目中极快地闪过什么,然而却还是叹气道,“南方仙帝,如今竟然已经连名字都湮没到无人知晓了么?”若不是万载之前,那位仙帝被重视之人在背后捅了一刀,又如何会众叛亲离,最后自刎于仙界诸宗面前。想到当年,那位帝君目光温和地为重伤的自己布下了大阵,护住了自己的性命,白虎心中一痛。
这家伙,果然是有几分来历呢。墨沉舟不动声色地看着白虎低落的样子,然而到底觉得与自己关系不大,便不以为意地道,“往者已矣,你还是节哀顺变吧。”话说那什么南方仙帝,墨沉舟真心觉得死得活该。若不是当年那人遣即墨青蘅下界抢夺天元宗的气运至宝,天元宗怎么会落得个满门陨落的下场?
至于那位仙帝有什么冤屈,郡主殿下表示,她和这仙帝不熟,关她什么事情呢?
理都不理那白虎一下,墨沉舟只看着那不远处,正带着几分怒色而来的舒力,解去结界,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怎地竟这么一副要杀人的嘴脸?
然而舒力的面上,却看着她闪过几分迟疑。只是看到她越加不耐的表情,只得拱手道,“回二位掌州,平天宗一干叛逆,已然伏诛。如今我等,只剩下清理平天宗的各处库存。”
墨沉舟就听得眼中一亮,心说这可是好事儿呀。她堂堂的郡主殿下,方州的掌州大人,废了一条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收拾这平天宗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仙石仙草仙丹仙宝?!如今金光灿灿的大好未来就在眼前,还等什么?郡主殿下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还不带路?!
说你呢!
墨沉舟瞪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舒力,表情不善,觉着这看着眉清目秀的家伙真是太没有眼力见儿了,没看着他顶头上司已经心急如焚了不成?怎地还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男仙了?!
连老大的心思都猜不出来,这货看来是不想要前途了不是?
磨了磨后槽牙,墨沉舟决定指点一下这位俊男,道,“库存清理得怎么样了?”这下该带你老大去开开眼了吧?
然而舒力,却只看了墨沉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后竟然将目光投向了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之后,壮着胆子与火凤争抢起一枚储物戒的墨天宝来。
墨沉舟一偏头,便见得一个小小的储物戒两段,清秀的青年正涨红了脸用力地将小环往自己的怀里拽去。而那头如今已然长得十分巨大的火凤,尖嘴将那储物戒叼着,豆子眼儿睁得老大,显然是在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
这幅样子,真是叫郡主殿下方才声势雷霆的形象大跌。瞪了这两个二货一眼,墨沉舟一把抢过那储物戒顺手往怀里一揣,不快道,“注意形象!”外人还在呢,这不是给人看笑话么?!
两个家伙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墨沉舟的胸口,郡王殿下正要悲愤地指出这便宜妹妹下手太黑,就见那得了空的火凤怒鸣了一声,翅膀一扇,猛地扑到了墨天宝的身上,操起自己的尖嘴便往郡王殿下的身上玩命儿地叼,愤恨不已!
这该死的家伙,如今竟然敢从它火凤大人的嘴里抢食吃?!叼死你叼死你叼死你!
墨天宝嗷嗷地叫着,在感觉到肉/体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的同时,小心肝儿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他郡王殿下容易么?还容易有点儿家底儿,全都在路上贡献给自家这位“上仙”了,如今堂堂一州掌州,竟然是一穷二白,比那小白菜还可怜。前儿个,好不容易掌州府得了点儿供奉,天宝殿下本想先充实充实自己的小金库,却没有想到屁颠屁颠地赶到州库,好么,正撞上公孙伯那老头儿。刚刚脱贫致富的老家伙简直就是个铁公鸡,咬死了连半块仙石都没给他,这样下去,天宝儿殿下却是觉得,他有可能会成为仙界之中,第一个被穷死的掌州。
反,反正火凤一灵兽,也不用花仙石,便给他用用么,谁承想这家伙竟然这么抠,还敢对他下此辣手。心中悲愤到了极致,墨天宝又嗷嗷叫了几声,便在火凤连番的扑腾下趴在了地上,之后全力一滚儿,滚到了墨沉舟的脚下,熟练地抱大腿嚎叫,“沉舟救命!”他殿下一定是要死在这死火鸡的手上了!
不远处的舒力一把捂住了脸,只觉得这一幕不仅闪瞎了他的狗眼,还,还颠覆了他仙生的世界观。
那个,方才还人模狗样地对平天宗修士高声怒斥的掌州大人,真的是重华郡主脚下这个嘤嘤嘤哭泣着的委屈包子?
这不科学啊!
饶是墨沉舟脸皮再厚,也有些抗不住舒力的古怪眼神了,一脚将那两个纠缠做一团的倒霉孩子踹了出去,墨沉舟这才抽搐着眼角对舒力笑道,“你看,看你们方才挺辛苦的,我那兄长与你开开玩笑,却也是没有把你当做外人呢。”若不是这个家伙这一段时间常叫墨沉舟听墨天宝说起,说不得此时,郡主殿下却是要先干一把杀人灭口的勾当了。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俊秀的天仙甲士木然点头。
墨沉舟看这家伙还是很上道的,面上便满意了几分,颔首将这个倒霉的话题叉开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看样子,还不想叫她参合的意思,就更叫郡主殿下好奇了。
果然,舒力闻言,便有迟疑了起来。然而看了那与火凤滚做一团的郡王殿下,他嘴角微微一抽,一张白净的小脸儿竟然红了起来,不敢对上墨沉舟兴致勃勃的目光,只将眼睛四处飘移道,“我等发现了一处密室,只是其中,还需掌州定夺。”饶了他吧,那密室之中的事情,可怎么叫他与郡主说呢?
却不见墨沉舟闻得“密室”二字,眼睛便笑眯成了一条缝,只觉得这次花了这么多代价,也是很值得的么,不由开口问道,“宝贝很多么?”如果多的话,便不要怪她先下手笑纳了。
却不见舒力,在闻得“宝贝”二字的时候,脸突然红透了,眼中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透出几分愤怒。
☆、炉鼎
待得墨沉舟站在一间极为宽阔的密室之前时,望着里面炼狱般的情景,沉默了片刻。
到了此时,她方才明白,为何舒力一直对自己支支吾吾,只想与墨天宝禀报。
舒力站在她的身旁,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尴尬,然而此时墨沉舟不说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殿下?”
墨沉舟口中,溢出一声叹息。
那昏暗的,只在天棚顶端有着一个小小通风口的密室之中,挤满了赤身裸/体的年轻女修,目光中皆透着几分木然与呆滞,周身气息虚浮无比,显然是根基亏损到了极致。而那身上带着的无数的伤痕,便是个傻子,也能知晓在这些女修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些女修,竟然都是炉鼎。
墨沉舟眯起眼,就觉得方才,那般轻松地送那左江等人归了西,真是太可惜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