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昨天早上那一通电话之后,吴伦很快就意识到了,让她有钱打广告找人,是避免世界毁灭的最好办法,因此这ba姑娘一时激动之下,说了不少豪言壮语。不过在两天的各种讨论、试验、失眠和上班的折腾下,吴伦的志气和精神头现在都肉眼可见地瘪了。
“我是真不明白,”吴伦打开门拔下钥匙,又关上门,嘟哝着:“为什么会让我一个ba来拯救世界?而且为什么拯救世界的办法是弄钱啊?”
她唉声叹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像个老太太似的揉起了小腿。“我要是知道怎么挣钱,我还会做个一天站到晚的ba吗。你那个……你那个听人说话的东西,真的不能再来一次了?”
应该是想起了自己屁【】底下坐着的东西,吴伦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林三酒摇了摇头,打碎了她的侥幸:“一个能力描述只能用一次。”
昨天——或者说今天凌晨的时候,她终于把【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冷却时间给熬过去了,立马就叫醒了吴伦。后者的钱包藏在哪里,林三酒早就知道了;不仅知道,还主动抽出了一张面值最大的100块钞票,嘱咐吴伦给自己念了一段“能够大量复制某种物体”的能力描述。
就像自然进化出的能力一样,【皮格马利翁项圈】产生的效果能力也同样具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并不是万能的。就拿大量复制物体来说,林三酒很快就发现,如果她复制的是某种简单的东西,比如一张白纸,那它的增殖速度几乎是完全没有限制的,仅仅两三秒钟,复制出来的大量白纸就把吴伦的一张床都给淹没了。然而为了防伪,钞票的制作材料、工艺都十分复杂;直到她把五分钟全部用完之后,复制出来的现金也仅仅堆满了一小块地板。
对于这个数量,意老师解释说,有可能是因为项圈效果和潜力值都一起被削弱了点儿。
林三酒自己看着不满意,吴伦的睡意却全都被驱光了。这个姑娘好像有点儿财迷,腾地就扑到了钱堆上,一把一把地抓起了钞票,不住小声惊叫道:“真的完全一样啊!”
与制作伪钞不一样,林三酒复制出来的都是真钱,足以通得过任何精密度的假钞检验机器。但是问题在于,它们每一张,都和用作模板的母钞票一模一样。
边角的折损,轻微的污渍,折叠的痕迹……最重要的是,钞票序号也是完全相同的。如果仅是两三张倒也罢了,足足一千多张钞票放在一起之后——这个数字是吴伦彻夜不眠数出来的——它们的相似感就汇聚成了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哪怕只是扫一眼,都能让普通人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抱着这堆钱去打广告是不可能的,”
吴伦小心又珍惜地把钞票都叠成了很整齐的一摞摞,用皮筋扎紧了塞进沙发底下,很满足地说道:“人家一看这么多现金都是同一个序列号,当场就要报警了。也不能存进银行……连atm机都会知道不对劲的。要我看,也就是一次花一张,这样才不至于出问题。”
问了问一百块钱能干什么之后,林三酒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非法取财这一条道。再去博物馆走一趟也不实际,薅羊毛不能只盯着同一只羊,再说就算拿了东西她也不知道找谁销赃;想找汉均分赃吧,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了——她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所以吴伦为了上班新买的丝袜才遭了秧。
“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去打印小广告,我明天休息。”等好不容易劝住了她之后,吴伦在睡前迷迷糊糊地建议道:“先找一家店打印一百块钱的,贴完了就再找一家打一百块钱……反正都是真钱,对不对。”
效率是低了些,但能够早一点把消息传递出去,终究比坐在家里发愁强。
林三酒这一夜,压根没睡。
现在她清醒着的时间中,有一小半都是在不断地训练、提纯、精化自己的意识力。意老师说,这样的训练强度如果放在以前,恐怕坚持半年一年就能升级了;但现在,只能让她的意识力水平勉强保持住不往下落。
而且,似乎保持住的时间也将会慢慢变短,花在训练上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以后总有一天,她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觉,也维持不住渐渐滑落的意识力水平的……林三酒在初晨阳光之中睁开眼睛,一边感受着充沛活泼的意识力,一边想道。等她找出向末日世界传递消息的办法时,她的能力会衰败到什么地步呢?
……万一她找不到传递消息的办法呢?
“早上好啊,”
她出神时,吴伦从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手臂的影子直直伸进了被窗帘遮成浅橙色的阳光里,像一幅安宁的画。“给我半小时,咱们就能出门了。”
林三酒无声地点了点头,将思绪再一次专注在“如何弄钱”上。
为了能够让小广告尽可能张贴的时间久一点,二人在内容上花了很多心思。
直说我要寻找进化者是不行的,恐怕会被当成胡言乱语的东西给清扫掉。一般来说,寻人、寻狗、寻失物的小广告存活的时间较长;林三酒想了想,决定打一张“寻人启事”。
为了增加它的冲击力,让路过的人能一眼注意到它,她还准备了一张照片——找一张差不多的照片,用【描述的力量】按照记忆修改一下,就能成为她想要的效果了。
一个小时以后,吴伦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看着小店的打印机里缓缓吐出了这么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
图中这个人是我的叔叔,我是他的侄女。我叔叔人称“疯狗”,生意做得很大,在十二个地方都有不少员工,员工们喜欢在耳朵上挂一个木人偶耳坠。他出门总是带着很多人,但是这一次他去的地方没有网,员工们与他失散了,现在我正在找他。
机器有条不紊地打出了这一段话,又再继续往外吐文字。
如果你知道关于那十二个地方的消息,如果你知道关于我叔叔这一类人的消息,如果你还想回到那十二个地方,欢迎你联系以下这个号码,必有重酬。
接下来,是一串汉均的手机号码。
打印机仍然在嗡嗡响;吴伦也在漫不经心地看,看着看着忽然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雪糕扔出去。“我靠,”她居然难得还骂了一句粗话,“这、这谁啊?怎么……怎么这么……他真是你叔叔啊?”
“叔叔还是舅舅,我也忘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真的。”林三酒小声答道。打印店的胖老板娘正坐在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上打游戏,两个耳朵恨不得能往后翻过来听她们说话似的。
“太、太吓人了吧,”吴伦哭丧着脸,又开始哆哆嗦嗦起来了:“虽然仔细一看似乎没有血口獠牙的,但是怎么……”
居然还敢“仔细一看”,看来不是真人在场,肃杀效果就是不行。这样还能吸引别人注意力吗?
林三酒叹了口气,拿起第一张打好的寻人启事,给老板娘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样对吗?”
老板娘浑身胖肉一跳,下意识地推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
“哇,”她小声惊叹道,“有一种……那叫什么来着,噢,哥特的美。”
行吧。
林三酒忍住了一肚子话,默默地将打好的寻人启事收了起来,问道:“这种黑白的,一百块钱能打印多少张?”
“平时我们都是一块钱一张,”老板娘答道。
林三酒时隔许久,又一次感到麦克老鸭的能力在她体内热了起来。
老板娘继续说道:“你打得多,我给你优惠吧,五毛钱一张。”
……麦克老鸭要是知道自己身为首富,居然只能在这儿抠五毛一块的,可能也会不高兴吧。
等二人揣着两百张寻人启事离开打印店后,按照吴伦的建议,她们沿着公交线路,在每一个公交站台、电线杆上都贴上了小广告。林三酒从进化者的角度出发,还贴了一些在超市、运动用品店、药店和五金店门外——每家店都给一百块钱,作为容许张贴的小费。一天能贴几百张,已经算是很不少了;但是这样还是太慢,尤其是吴伦一路走一路还要休息、买小吃,很是有点儿耽误时间。
“我今天陪你走了起码有两万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慢,还要邀功:“脚都疼了,晚上你不得请我去按一个摩吗?”
林三酒正要回应时,忽然听见兜里汉均的手机滴铃一响,心跳登时快了几拍。
这么快就有人看见广告了?
她急忙掏出手机一看,不由一愣。进来的是一条短信,发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老公,你在哪里?”
1319 出租车司机()
在那一条短信之后,林三酒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也没有再等来第二条消息。
好几百张小广告都已经散播出去了,为了能让它们传播的面积更广,吴伦还想出来了一个办法:找那些等公交、等地铁的人,一人给二十块钱,托他把几张小广告带去他的目的地张贴起来。肯定有人一下车就把小广告给扔了的,但也会有人去照做——哪怕十个人里只有一个这么干了,这份寻人启事也触及了更远的地方。
她们俩的分工很明确,在林三酒继续张贴寻人启事的时候,由吴伦来一个人一个人地谈;毕竟与普通人打交道的事,托付给林三酒不行,却算是她的本行了。
然而林三酒写的这份寻人启事里,简直每一个字都能叫普通人生出一百个疑惑。那些乘客们把小广告一拿到手,各式各样的问题就没完没了地淹过来,光是应付过去都能叫人头昏眼花;何况有的人被人偶师照片所慑,结结巴巴、挪不开眼睛,还得吴伦好声好气地去安抚——等终于到了夕阳西下时,她累得脸都白了。
“这比上一天班还累多了,”跟林三酒碰面时,吴伦差点当场就散了架子,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呻吟着说:“拯救世界真是太辛苦了……我跟你说,我有一半的累,都是因为你叔叔的照片。”
那份寻人启事只是为了传递出一个讯息——就是有进化者在寻找进化者。而人偶师的照片,只是为了第一时间抓住别人的注意力而已,自然要选择特别有冲击力的。林三酒有点儿抱歉,建议道:“你别上班了。”
“那怎么行,拯救世界又没有工资。”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弄钱吗?”
吴伦哈哈一笑,显然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那等你弄着了我再辞职。”
林三酒叹了口气,随着她走到马路边等出租车——如今有了一千多张一百块钱,连吴伦也舍得花钱打车了。
“这个办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她低声说,“靠我们两个,能铺出去的范围太有限了,连这个城市都没法完全覆盖。更何况……谁知道这个号码能用多久呢?”
据吴伦说,她没有合法身份证明,就弄不到新的手机号码。要买到新手机号,得先提交申请和身份证明,再带着证明去营业厅里进行身份确认;手机费用必须从本人同名银行账号划款缴付,而且新号码注册后的前一年,每个月都有人电话回访,以保证号码仍旧是由本人使用的。
“一个通讯工具而已,为什么管得这么严?”林三酒不无烦躁地问过这个问题。
吴伦有点儿茫然地想了想,答道:“管得严一点……对我们有好处吧。这样就更安全了。”
为了不把吴伦扯进麻烦里,林三酒没有用她名下的手机号,那就只有汉均的号码可用了——现在,那一条短信却始终不大不小地硌在她心里,一转念就会浮起来。
究其原因,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她对汉均的妻子感到同情。
离博物馆劫案才过了三天多,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充满疑点谜团、涉及高额金钱的新闻热点,自从那一个突发头条之后,却再也没有一家媒体对其进行相关追踪报道了。新闻上不提,周围的人也像是忘了这一回事,甚至连吴伦谈到它的次数都少了——她可是和劫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
“警方肯定还在追查呗,”当她问起来时,吴伦理所当然地说:“有了进展自然会有消息的,再说,你应该盼望着没消息才好呢。”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失踪的前任安保队长终于成为了嫌疑人?这条短信,莫非是有人在暗地里试探?
但是这个想法也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如果汉均已经成为了嫌疑人,他的手机又仍然在正常使用,那么最有效的办法难道不是通过手机定位来找人吗?她隐约记得,手机可以被卫星或通讯基站所定位,并不一定需要互联网——退一万步说,就算定位不着,让他妻子打电话来,也比一条短信更有用。只发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能起什么效果?
“啊,有车来了,”吴伦轻声叫了一句,唤回了她的心思。
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被吴伦伸长的手臂给吸引了过来,缓缓靠近了二人身边。吴伦正要走过去拉后座门时,那司机在里头低头一张望,忽然猛一踩油门,出租车扭头就冲回了马路上,挤进了车流里——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时间,马路上顿时被惊起了长长短短的鸣笛声和刹车声。
“怎么回事?”吴伦愣了,“都停下了怎么又走了?”
林三酒转头遥遥望着那一辆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要是没记错,前不久就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一辆出租车从自己身边跑了。
……是同一辆车么?
“噢,又来了一辆!”吴伦急忙伸出了手。
“你先回去,”林三酒一拍她的肩膀,“我去追个车。”
“好啊——什、什么?”吴伦一惊,急忙一转头,“诶?人呢?”
在她几个字还没说完的时候,林三酒就已经拔腿冲向了那一辆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在傍晚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她这一放开速度,简直就像是有人从街道上发射出了一颗炮弹。惊叫声、躲避的脚步、摔倒的人……仿佛浪花在引擎后纷纷飞溅四散。由于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直到虚影激起的风势将自己给扑倒了,都仍然没有看清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以这样的速度,去追那一辆陷在车流里缓慢爬行的出租车,实在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活儿。
林三酒目光一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像一只大鸟飞跃过湖滩一般,几个起落,就已经冲过了半条马路,身后那些汽车甚至连喇叭都没来得及按;她“咚”一声落在那辆出租车门旁,拍了拍窗户,喝道:“开门!”
出租车引擎轰然一响,似乎想要加速从她身边逃离;但是前后左右的车都将它包得死死的,正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它连逃也没有地方逃。
“再说一遍,开门。”林三酒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那个司机的侧脸上,拎起一只拳头,对准了车门玻璃。
“咔哒”一声,车锁被打开了。
她拉开门,坐进了副驾驶位,转头打量了司机几眼。
“你、你要去哪里?”那司机没有看她,仍旧盯着前方路面。他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皮肤被晒成了浅褐色,两颊松垂着;后视镜上挂着一只小吊牌,写着“一路平安”。
“你的能力也都退化了啊。”林三酒望着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什么?”前方交通灯跳成了红色,司机终于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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