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半个胖子、领着两个人,熟门熟路地进来了。
“又见面了啊,”林三酒打量了他几眼,发现红脸人恢复得不错,已经看不出来警卫化的后遗症了,“你还记得我吗?”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红脸人自打进来之后战力物品纷纷折损,今时不同往日了;尤其是朝黑泽忌多看了两眼之后,说话都客气多了:“……你还想要我过去作为Gamer的游戏攻略?”
几个人不由一怔。
事情过于顺利了,林三酒反而满腹狐疑起来。“你听见了?”
“对,这个家伙是NPC对吧?”红脸人朝胖子抬了抬下巴,“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你们,但是他说的没错。作为一个Gamer,我的确知道应该怎么赚取隐藏点数。”
他话音一落,脸上就浮起了一个笑。红通通的油漆在皮肤皱褶上干碎了,簇簇地落下了粉末;不管是谁见了他的表情,都知道即使自己追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波西米亚忽然抬起头,像个要闻闻是否快要下雨的兔子一样,使劲抽了抽鼻子。
“有香水味,”她喃喃地说,顺着气味一点点闻到了红脸人的旁边,“你长得又丑又没品味,为什么还懂得喷香水?”
林三酒被这么一提醒,也吸了两下鼻子,突然明白过来了:“你刚才见过卫刑?”
不止见过,二人一定近距离接触过,红脸人的身上才会沾上香水味。
红脸人嘴唇张合几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仇……这和眼下的事没关系。”
“她人呢?”
不等红脸人说话,波西米亚先开口了。她此时的样子,让人想起了缉毒犬:“香水味真的就像是喷在他身上的一样诶……你确定是那个女人用的吗?说不定这家伙其实很有上进心。”
“卫刑在你的身上?”林三酒这话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不对。她把红脸人的特殊物品都拿光了,他不可能还有地方藏一个大活人……不过,那个抓人用的网兜呢?
“你进实验室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个长杆,它当时和你一起摔地上了,”她紧盯着红脸人,加快了语速:“我把你吸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有多看它一眼。怎么,你是在出来之后,又想办法把它拿到手了?那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我说过,她和眼下的事没关系。”红脸人犹豫了两秒,“你和她又不是朋友,我知道……”
“少废话,卫刑是不是在你手里?”
顿了顿,红脸人这才慢慢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怀里——他刚一有动作,原本置身事外、闭目养神的黑泽忌就猛地睁开眼睛一扭头;红脸人手一抖,刚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一节节打开,变成了一根骨碌碌滚了几下的长杆。
“这是我的瑞士军杆,”他不情不愿地说,“一根杆子,多种用途……”
其中一种,就是从杆子里打开一个大网兜,使它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巨大的捕虫网。那只鼓鼓囊囊的捕虫网刚一打开,卫刑就翻滚着掉了出来;在她还没有站起身、看清环境的时候,她已经举起一只手低声叫道:“别信他,我才是Gamer!”
怎么又来一个?
他们刚才在天花板上,把自己几人的对话都听见了,这一点已经显而易见了;但是为什么都要争着做Gamer?
“这工具间的人口密度太大了吧,”波西米亚抱怨道,仔细看了两眼卫刑,转过头小声问道:“你对美人的标准不大对啊?”
“什么?”
“我就说呢,你怎么从来没夸过我好看。原来你就觉得这种平平常常的长相好。”
平平常常?
林三酒忍不住了——她明知道这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还是以金属拳套包裹住的右手拽起了卫刑;二人目光一碰,她也愣了。
五官、发色、身材、脸型……甚至包括皮肤上的装饰,都没有一点儿变化,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卫刑”——然而卫刑身上那种令人为之夺目屏息的“美”,却像黯淡下去的灯光一样消失了。
“我真的是Gamer,”她似乎全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又急切又窘迫地说:“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可以和NPC联手?当然了,那次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没有变成警卫,其实我也是高兴的……”
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听她说。眼看着连红脸人好像都要张口了,她一摆手,二人就都颇为识趣地住了嘴——在她沉思的时候,工具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就在她分心思考的时候,有人近乎无声地轻轻地走近了门的另一侧;紧接着,一只手在工具间的门上轻轻敲了敲。
林三酒从沉思里一激灵,猛一拧身,却先看了一眼黑泽忌——后者的脸色顿时臭了下去:“你看我干什么?我像你的看门狗吗?”
“那个……”门外的人低声说,“能放我进去吗?我刚才就躲在附近……听见你们说要找Gamer。实不相瞒,我就是一个Gamer……”
2019春节联欢(?)灾难现场()
林三酒今年突然发现,她不但有场地可以庆祝春节了,居然还有人可以一起跟她折腾了,这简直是老鼠一回头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米缸里。她跟谁都憋着没提,自己经过忙忙活活、脚打屁|股、四处搜罗物资、为了两斤鸡蛋把别的进化者打出一头包、满山遍野采野花、把白纸贴飞船门口刷红漆结果刷得到处都是惹沙莱斯生气了、打电话叫人、被挂电话、继续打电话叫人……等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总算将能找到的人都找来了。以下是沙莱斯的安保系统【不小心】录下的片段。
1。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波西米亚的宽袍大袖把桌子面已经遮得瞧不见了,她就像个感恩节的火鸡一样趴在桌子中央,自打生下来以后头一次这么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刚才那一局斗地主就他妈是我赢了。”
“你赢个屁!”黑泽忌一把将剩下的几张扑克牌扔到她脸上,站起来时椅子哗啦一声,“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和她换牌?”
Bliss安安静静地低头束手不说话。
“你记错了,”波西米亚面不改色,“你糖吃多了记性不好。那是上一把。”
“上一把我还没来!”黑泽忌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没来!”
2。
“你给他一点,”林三酒两手沾满面粉,从餐厅后厨里探出了头,小声说:“……你那么聪明,想想办法嘛。大过年的。”
虽然不明白过年到底是什么东西,礼包还是假装很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他一时还舍不得走,绕着姐姐打了两个转,凑上去闻了闻她头发里的韭菜味,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八旬老包。“这什么啊!”
“你不爱吃吗?”林三酒有点慌,“三鲜的行不行?给你做虾?”
从后厨里传出了波西米亚烦躁得要炸似的声音:“做你妈的虾不做不做,我不会剥皮!我想出去玩!”
“我做!”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进了厨房。
就像主人进了咖啡厅的小狗一样,礼包在门口茫然地转了几圈,还是往餐厅去了。
走到无头人的旁边时,他伸着脖子往衣领里面看了看。
“难道要切个口子把汤倒进去吗?”他咕哝着。
3。
“真的,大哥,我不能再喝了,”余渊这句话咬了两次舌头,眼泪都出来了,“你也太能喝了,我,我不行了。”
白胖子波儿娃拍桌而起,脸上红通通一片,五官都看不清楚了:“喝喝!这不是过年吗?”
“可你不是俄罗斯人吗?”
波儿娃想了想。俄罗斯人见到酒就像酒精遇见了火,这个问题让他从熊熊燃烧的饮酒之魂里冷静了几秒:“对哦。”
余渊抹了一把眼泪。“我就不明白,”他低声说,“我也是一个数据体了,你怎么能把数据体喝到桌子底下呢……”
这个时候有人咚咚砸了几下门。余渊仿佛听见天籁一般扑了过去,见门口立着一个无头人;没等吓一跳,就听一个声音从地上响了起来:“……有酒局吗?一、一起喝,来。”
虽然不明白这些是何方神圣,余渊还是满腹感激地把无头人和胡子拉碴都弄进了屋子里。在他悄悄关门走的时候,隐约听见屋里说:“别看他没头,能喝!来,这样倒进去就行……我刚才在餐厅看见的……”
【谢谢大家给的过年红包!希望大家量力而行,咋我看还有说要省吃俭用给我打钱的,你们说我又不是外围大蜜,又不是毒品海洛因,你们这么说多么容易让人误会……回头大过年的再给我取缔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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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不要去第二层西区,”
在所谓的“大年夜”过去以后,当林三酒口中的“大年初一”来临的时候,Exodus里悄悄流传起了这一句话。窃窃私语在嘴巴和耳朵之间传递——当然,无头人偶师不在此列。
“为什么不能去?”兔子有点不服气。
“不知道,”胡常在摇摇头:“但是告诉我的人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就肯定不对头呗。说不定是有什么原主人的陷阱。”
兔子有一点非常出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防真有虎,带个肉垫人。
没过多久,它和肉垫人胡常在就小心地摸到了第二层。流言的威力下,这里空荡安静,除了灯光什么都没有。
“这也没有什么,”兔子嗤了一声,直立起来,抬起一条腿,踹开了门:“连个人都……”
一双碧绿的眼睛从门后桌上转了过来,望见它时盈盈一亮。
“欢迎!来了两个人吗?”
没有谁见了这种已臻巅峰的容貌之后,能不呆呆看上一会儿的。胡常在瞪着对方看了几秒,总算回过神了,见脚边的兔子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弯腰低声说:“……你是母兔子?就算这个男人再好看,这个……有生殖隔离……”
“给你爹闭上嘴。”兔子回过神,怒意却在一转头看见那男人的时候又消失了:“他的气质……有点像我末日以前的主人。”
斯巴安冲它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膝盖:“真是一只好兔子。来,让我看看你。”
兔子迷迷瞪瞪地跳了上去。它被捋了几下耳朵之后凑近桌旁,浅粉红的鼻头飞快抽了一会儿:“这是干什么用的桌子?”
“麻将桌。”斯巴安轻声说道,看了一眼胡常在:“知道麻将吗?一起玩几局吗?”
好歹都是在末日里活到现在的人——胡常在将头摇得飞快,脚下已经逐渐往后头退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斯巴安的肩头上忽然升起又一双绿眼睛。这次的绿眼睛主人,还长了一双尖尖的耳朵;胡喵喵冲他甜甜地叫了一声,胡常在立刻顿住了脚步。
“兄弟俩?”他茫然又恭敬,满怀感激又不明所以地问道,“二位虽然物种不同,但是长得……”
“来吧,”猫医生跳上桌子,冲他扫了扫尾巴,蓬松皮毛看起来闪闪发亮:“你总不能叫我们三缺一呀。”
确实不能。
一人一兔感激涕零地坐上了麻将桌,面对着同样长了一双绿眼睛的一人一猫。灯光仿佛迷离起来了,斯巴安眼中闪烁起的光泽,仿佛叫桌面与牌也微微朦胧了,时不时还夹杂着一阵阵能靠近猫医生的激动心情……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在这样美好的地方,胡常在觉得自己可以坐一辈子。
当然,他没有坐一辈子。
当他和兔子身上所有的特殊物品、零食、可以向沙莱斯换食酒的餐牌(由林三酒手制,防止波西米亚这一类吃起来没够的人把大家的份都吃干净)、刚收到的红包……全部输干净之后,一人一兔迷迷糊糊地被送出了门——门“咣当”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撞碎了粉红泡泡。
“千万不能去第二层西区啊,”Exodus的都市传说从此又增添了一分恐怖,“……就算是你身上的毛,都是要有去无回,被人剥掉做兔毛衣的……”
【今晚我一个不会打麻将的人被我妈我姨我舅三个犯罪份子联手骗上麻将桌,诶呀妈呀规则这叫一个多,每打一局居然都有不认识的新规则出现……怎么记得住啊喂!一分2块钱,我居然一口气输出去68块钱……这要不是我精通风控(),及时止损(),假装心绞痛(),我不破产都下不来麻将桌!这是什么人发明的游戏,我认为应该取缔】
1210 决定性的证据!()
什么比一个作者更不愿意码字?一个有拖延症的作者。阅读建议:睡觉吧】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都知道他们加入了;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皮肤白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真热情……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掌声。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给他们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