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吧?”
这个声音是从茶水间门口响起来的,听着好像没有走进来。紧接着,站在柜子前方的那人就说话了,声音相较之下响得多:“嗯,空的。”
空的就赶紧出去吧!林三酒暗暗想道。
难怪黑泽忌要把他们都塞进这个狭窄的柜子里……原来这些保安不止是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巡逻,还会走进房间里检查。
“通缉犯真的会逃进管理层吗?这儿可是管理层啊。”别看那些保安长得没有人样,说话做事却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光是这么听,林三酒觉得他们简直就是末日以前的上班族——她这个念头没等散去,就听门口那人嘀咕了一句之后,也走了进来:“反正现在也没事,我们泡杯茶喝好了。”
太人性化了,工作间隙还会抽空喝茶!
压在她脸上的手掌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力道,按得她面颊隐隐生疼。林三酒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黑泽忌反应过来,把手抽了回去。
“有杯子和茶包吗?”站在柜子前的人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靠近了柜门,“不知道在不在这里。”
林三酒一下子僵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右肩旁边就是柜门,黑泽忌似乎正坐在自己对面——只要柜门一分,他们两个就会立即暴露在保安的视线下。
“哦,不用找了,杯子在饮水机下面,”第二个保安及时出声了,隔着一道柜门,林三酒都能感觉到外面的人动作一顿。不过她的运气一向在关键时刻非常顶用,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你看看柜子里有没有茶包。”
在这一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的时候,甚至是当林三酒背上寒毛出于本能地要立起来、但还没立起来的时候,她和黑泽忌就在同一时间都有了动作。
她手指在右侧柜门上迅速一划,正好在底部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突起;她立即意识到了,那是用于保持老式柜门合拢用的背扣——在她的手指急忙捏住金属薄片的同时,黑泽忌的手也紧紧握住了左侧柜门的同一部分。
柜门紧接着被人朝外一拉,却没开;随即,外头响起了那人的抱怨:“怎么打不开?”
他又加了几分力气,一次比一次拉拽的力道重;林三酒气力不支,只能勉强拽住柜门,因此当左侧柜门纹丝不动的时候,她这一侧“哐啷哐啷”摇晃了好几下,外界稍稍浅淡些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进来许多碎片。
“是不是办公室的人给锁上了?”另一个保安问道。
“这种老柜子有锁?”柜门口的人喃喃地住了手,“我都没看见锁眼呀!”
“打不开就算了,”另一个保安仿佛听见了林三酒的祈祷,“喝口水就出去吧。”
柜门口的人嘟嘟囔囔地走远了,林三酒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上滑下来了一颗冷汗。她听着那两个保安倒了水,一边喝一边闲聊了几句,又将水杯扔进了垃圾桶里——当他们推门出去以后,她这才慢慢地将一直憋在胸口里的气给吐了出来。
“来,”
黑泽忌却在这时轻轻说了一句,随即抬起手,稳稳地、安静地推开了柜门。眼前不见五指的漆黑顿时被昏蒙蒙的灰暗冲淡了,视野又一次勉强清楚起来,正好让她看见黑泽忌猫腰钻出了柜子——但左边的人体触感却依旧存在。林三酒也推开柜门,借光转头一看,明白了。五十明那张昏迷过去依然丑得出奇的脸,原来正搭在自己肩头旁边。
爬出去的时候,林三酒不仅暗暗佩服起黑泽忌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这样强硬又柔韧的,还真像个大猫一样,竟然能把身体完全藏在那么小的一个柜子里——她自己重新伸直的时候,骨节都在咯吱作响,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出来干嘛?”林三酒把五十明留在柜子里了,不然带着实在太累赘。她像个老太太一样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用气声问:“他们不是会进来巡逻吗?”
“每十分钟来一次。”黑泽忌歪过头,舒展着肩颈,活动了几下关节:“刚才你昏迷着我没办法,现在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出去。”
“出去?”林三酒希望这两个字的声音没有太大——她昏了一次以后,醒来就要面对如此状况,胆气和肾上腺素一起退潮得找都找不到了,“可是外面走廊上不都是保安吗?”
“先看看,”黑泽忌这个主意明显是现想的:“他们在走廊上的巡逻也许有什么规律。如果找到空隙,我们就冲出去……来吗?”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来吧。”
1173 休息时间()
等三支【熔岩伤势修复膏】都被挤光了,最后成了薄薄扁扁的几张塑料片,林三酒的左臂才总算渐渐又长出了一个胳膊肘,一过了肘关节,恢复就彻底停止了。她晃了晃这半条手臂,感觉还不如刚才:不但仍然派不上用场,而且还有点儿碍事。
总算离出院又近了一步吧,如果医院还肯放她出院的话……她想到这儿,不禁感到有几分丧气。就算现在这阵风头能过去,万一到时候npc一看见她的脸,警报声又响起来怎么办?
“你快点,”黑泽忌一直站在门口监听外头响动,此时回头催了一句。他似乎很不习惯身旁还有个需要顾及的人,神态好像一个被绳子缠住脚的老鹰:“你又拿出来个什么?”
“噢,用不上,”
林三酒瞥了一眼【高效营养液】的外包装,发现包装盒上写着一行小字“需要在病房配合输液架使用”,压下失望又把它放了回去。随即,她凑上去也从门缝里向外扫了一眼:“怎么样?”
“他们四人一组,在我们这条走廊附近有三组人在不停地来回巡逻。”一旦到了涉敌的时候,黑泽忌就像一个昏昏欲睡的人突然打起了精神,周身气势锋利得如同刀锋一样:“第一组每次都会经过茶水间门口,从右往左前方收费处的方向走,转一圈再返回来路,也就是我们的右手边。第二组一般不到茶水间前的走廊上来,他们主要检查左手边的长走廊,以及走廊上的各个房间。”
真难以想象,在这么昏暗混沌、五感都被蒙了一层灰的地方,他只是靠门缝观察了几分钟,就能把地形和警卫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组呢?你说有三组。”
黑泽忌顿了顿。
“我不知道,”昏暗中,他乌黑的眉毛紧紧皱起来,“……因为他们不走路。”
林三酒可没料到会听见这个答案,忙悄声问道:“什么叫不走路?”
“我只见到了他们一次,就坐在这间茶水间对面的那排长椅子上。但是在我的目光落上长椅之前,我没有听见任何朝它们走去的脚步声。就像突然出现在那的一样。过了一会儿,当我一回头发现警卫不见了的时候,他们也同样没有发出过声音。”
二人说话时都尽量把气声也放得最轻了,隐约含糊的细碎字句像热热吐息一样搅动着空气——停了停,他用一种实事求是的语气,继续说:“如果我都听不见他们走路,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没走路。”
“另外两组巡逻警卫,因为只是巡逻固定一片区域,所以我估计每次花的时间应该也相近。刚才你涂药膏的那五分钟里,第一组就完成了一圈半的巡逻,第二组只走了不到一圈……但是第三组就很难预料了。”
林三酒明白了:“所以他们下一次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是随机的。”
虽然又得碰运气了,对他们来说分别不大,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想了想,她又继续问道:“那么,你和警卫的战力对比如何?真撞上他们的话,我们能靠武力脱身吗?”
黑泽忌特地扭回头,在昏暗中看了她一眼,真真实实地诧异了一句:“你哪来的武力?”
这简直叫人没法回答——谁叫她正好在如今状态下,重遇了黑泽忌?
“他们每个人都大概有中等进化者水平,只要不被他们碰到你就行,”他重新转回头去,但是已经晚了,林三酒在这一瞬间就将他嗓音里那一闪即没、火星擦过般的兴奋给听得清清楚楚。“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碰到了他们,都算是你被抓了。一被抓,连我都动不了。能够束手束脚地和npc战斗的机会很少有,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算可以……”
“你怎么知道的?”林三酒升起了疑虑:“你难道被抓过?”
黑泽忌漫不经心地一点头,注意力仍聚焦在外面走廊上。“你别侥幸,脱身的东西是一次性的,已经让我扔了。”
“怎么说得好像我常常侥幸一样?”
她从门缝里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刻茶水间门口的这一段走廊上空空的,没有警卫——但远远近近的脚步声、开关门声、咳嗽低语声,却始终络绎不绝地回荡在天花板下。她壮起胆气探出去一点点目光,迅速往左边一瞥,发现左边走廊正好直通茶水间;别看她眼里到处都只是昏暗的一团,那走廊上的警卫想来只要一扫,就能看见任何出入茶水间的人。
“当第二组从远到近地检查完整条走廊,从走廊口一转身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去的机会了。”黑泽忌低声在她脑后说道,“他们就快到了。”
那么第一组呢?
就像听见了她的心思似的,此刻的门外正好有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清晰起来,从昏暗迷雾之中浮现出一队两两并肩的警卫,一个个身影就像是干枯的柳枝条,曲曲折折、细细瘦瘦。从他们刚刚巡逻过的方向来看,这几人应该就是第一组,现在正准备返回右手边走廊。
不必黑泽忌解释,林三酒也明白了他们唯一一个突破口:当第一组走过茶水间,背对他们继续往右边走廊去的时候,第二组很快就会在左边走廊入口处一转身——这样一来,他们恰好处在两队警卫的后背之中,正好是一个盲点。
“现在!”
黑泽忌猛地用气声低低催促一句,她立即轻轻将茶水间的门拉大了一些——她不敢完全拉开,生怕门框会发出声音——在咚咚的强烈心跳声中,她随即侧身一闪,从门缝中踏进了走廊里。
仅仅是“出门”这么一个动作,就叫林三酒后背上泛起了一层冷汗。
此刻,走廊两端的八个警卫分作两边,一左一右地把她给夹在了中央。她刚才动作极轻,就算发出了任何声音,也都被警卫们的脚步声淹没了;昏昏暗暗中,那些或佝偻、或拔长的各个背影,都仍然在一步步走向各自的前方,谁也没察觉到自己背后多了个人。
黑泽忌随即跟了出来,朝右边走廊抬了抬下巴,当先迈步就走;林三酒只觉心脏都在沸腾滚水中翻搅沉浮一样,又看了一次左边,发现那些警卫果然正背离了他们往远处,这才咬着牙,无声地随在四个警卫身后往前“巡逻”。
然而刚随着他们走出去了几步,二人不由都面色一变。
刚才在茶水间门后看不见,出来一看,他们这发现右手走廊竟比左手走廊短了足有一半,很快就分成了一个t字形路口——前方四个警卫根本没有要继续深入的意思,刚刚来到t字中间,打头的两个人就顿住了脚,皮鞋底在地板上摩擦出了一声“吱”,脚尖微微一转,就要拧过脖子了。
林三酒血管里顿时炸开一阵血流,来不及去看身边的黑泽忌,一矮身子,迅速扑入了旁边长椅底下——假如第三组偏要在这个时候浮现出来、坐在椅子上,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等她骨碌碌滚入椅子下方,缩进墙角下一抬头的时候,发现黑泽忌的双脚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能上天花板,就是比只能钻椅子好看得多。
她心里嘀咕一句,又转头看了看第一组四个警卫踩在地面上的脚——只有四个人,却一共有九只脚;此时都接连转过了方向,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什么意外。
第三组警卫没有在这个时候出现,出现的却是一道她没料到的广播声:“从2:30到6:30的这一轮lava!!游戏结束,现在进入休息时间。请诸位玩家与病人在休息时间之内,务必保持彻底休息状态。”
1174 坐困围城林三酒()
【这是防盗,正文已经快好了,大概20分钟就能发】
第七天的比赛,在打完了上午一场以后,会场就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林三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从慌乱的人群头顶扫了过去——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人都在看自己手腕上的光幕;不断有慌里慌张的人跳起来,急匆匆地往出口走。再没有人朝赛场中央、刚刚获胜的女变异人们看上一眼了,窃窃私语声在巨大的会场里回荡成一片模糊的嗡嗡响,偶尔一些咳嗽声、惊哭声,隐隐透出了变故的气息。
一队队的士兵冲进了会场,人人一身防辐射服都穿得严严实实,不断高声喝令人群维持好秩序,不要冲跑踩踏。大屏幕上的广告已经播了有好一会儿了,主持人半天了仍然没有现身说过一个字,来来回回地只有“菲卡德留影机,留下您的美好瞬间”在回响着。
甚至连女选手们没有进胶囊的事,一时都无人留意。
“这……是怎么了?”梨桃走近了浑身散发血臭的林三酒,有点茫然地问道。
林三酒微微笑了笑,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虽然【诺查丹玛斯之卡】的末日覆盖范围很小,顶多一个人头那么大而已,但是辐射跟温度不同,它是会扩散的。到目前为止,林三酒一共释放出去了26个希的辐射——考虑到二级战力被回收后,肯定会经过一番清洗,因此她一直有点提心吊胆,不知道散布出去的辐射够不够用。
不过看这样子,那天晚上抬着干瘦保安尸体出去的两个士兵,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吧。
早在那一天晚上,林三酒就已经故意趁着挪动干瘦保安尸体的时候,将手上的10个希都注入了他的脚腕上——果不其然,那两个体能只能算是平常人的士兵,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干瘦保安的尸体搬了出去。
他的伤口在咽喉上,但吸收了全部的辐射后,脚腕变得青紫肿大,还叫林三酒担心了一下呢——好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异状。
伊甸园的居民,一直以来生活在玻璃穹顶的保护下,玻璃顶为他们隔绝了绝大部分的辐射——而剩下的那一点点,靠吃橡皮糖来抵抗也就够了。他们本身的体质都是普通人,直接面对辐射时没有任何幸理,一旦辐射的浓度超过3个希,急病、死亡的人数就会开始大幅攀升。
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没怎么考虑,但在仔细一想以后,最叫林三酒觉得惊喜的是:玻璃穹顶内部一旦开始出现辐射,这些辐射就很难再散掉了——往日保护伊甸园居民的玻璃顶,反而成了将他们困于其中的毒气室。
“辐射病啊。”自从进入了新春格斗赛场以后,林三酒的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几个女人,低声朝梨桃笑了:“……你对这儿,也腻了吧?”
梨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眼里闪烁着不解的水光。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试试出去了。”
梨桃一震,刚要说话,只见大屏幕上的广告就“啪”的一声黑了,随即阿利巴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响了起来:“由于出现紧急情况,新春格斗赛暂时停止!请所有观众遵守秩序离场,警卫队,迅速将变异人关押回去!”
林三酒笑了一声,嘱咐梨桃:“晚上可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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