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自己动手,勉强拼凑出了一个铁架子的形状,又搭好了几块腐朽得已生了虫的木板,这才总算用【描述的力量】让它们重新立住了脚、焕然一新起来——但是老实说,她既然都把架子搭起来了,它们是新是旧,是多是少,其实又有什么分别?
“当练手吧,”
林三酒轻声说道。她一边从货架之间走过,手指一边轻轻从货物上划过,在水泥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这说明太阳已经越过了天空正中央,开始朝西方倾斜了。五六个小时一晃而过,而她取得的这一点小小进展,似乎对离开没有一点儿帮助。
“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其他杂物吗?”
意老师沉默了半秒,忽然说道:“在杂物中,你刚才找到了一些灰白色的碎块,我不知怎么老是惦记着它,所以刚才就调出了那些碎块的图像,仔细检查了一遍。”
“然后呢?”
“怪不得我老是忘不掉,因为它很眼熟。”意老师叹了口气,“……拼起来以后,我发现它们是骨头。”
林三酒一怔。
“从骨骼大小粗细来看,可能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也可能是人骨。”意老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考虑到现在人比牛多多了,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835 新发现()
人骨……
这是人骨没错。
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盯着面前一小堆碎骨。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竟然能够分辨出人类骨骼了,或许是因为不知不觉中见得太多了吧。
把这一小堆长长短短的骨头从垃圾堆里挑拣出来的时候,她多留了一份神,结果从一些烂墙皮似的黑黑物质里,抽出了一把头发。头发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掉下来就会变得特别恶心,更别提它们此刻像厚网似的缠绕在一起,捕捉住了无数泥灰、虫尸和草根;头发主人无疑已经死了,这一点让它们更叫人作呕了。
“这么一卷头发有点多,不像是自然脱落的。”林三酒想起副本揪住她头发的那一幕,开始怀疑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碎骨头,死人头发……出现在副本里……”
扔掉头发,她在裤子上抹了抹手指。
副本也说过,有许多无法破解密室的人,在这里曾经被活活困死了。这么说来,有些人类尸体的残余物也很正常……
尽管她的理智是这么告诉她的,但林三酒心中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这些人类的残余物,隐隐触动了她一向非常敏锐的直觉。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天光里慢慢掺杂上了晕红色,日光被坠得越来越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眼前的水泥地上,像是又一具倒下不动的黑色尸体。想必以前有很多进化者,就像这样躺在地上迎来了死亡。
“假如礼包在这里,他一定早就把密室破解了。”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快触及另一头的地平线了,她还能利用的自然光线也不多了。残余的黄昏落在手中卡片上,亮起的反光吞没了【喂?姐姐】这行字中的一半。
“联系他吧!问问他的意见,”意老师怂恿道,“你不是也很担心他的状况吗?”
卡片蓦地消失了,联络器取而代之,金属边角在阳光下一闪。
林三酒望着它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呼叫季山青,却也舍不得把它卡片化收回去,最终轻轻将它放在了地板上。
“正因为担心他,我才不能联系他。”她站起身,朝前方草丛里走去:“他很可能正处于危险中……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分心。好了,还统计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那可多了。”意老师叹了口气:“还有一大片厚铁丝网,没头没尾的,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还有几件零散衣服,比如一件外套、一条裤子……”
一边听着统计结果,林三酒一边仔细检查起了地面;在太阳彻底落下以前,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把这间仓库的另一半也重建起来。
弯腰在野草地里翻找着地上的东西,是一件既费时又熬人的工作;随着日头越来越黯淡,草根之间的泥土也逐渐被阴影所吞没了。当黄昏终于败退给夜幕时,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在银光里望着地上一道铁框,呼了一口气。
“等等,”她叫住了仍然在整理统计结果的意老师,“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条已经被锈住了的铁框曾经牢牢嵌进地里,现在还抓着几块水泥板,在草丛中时断时续地延伸了出去;由于缺失的部分多,她看不出来铁框原本有多长。
“这不会是个门框吧?”林三酒观察了它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说。它看起来很像是铁门底部的框架。
“那就奇怪了。”意老师提出了疑问,“你看它的两侧都有相同的水泥地板碎块,如果这儿就是大门的话,那就说明仓库里外都用的是同一种地板了?”
一般来说,出了建筑物之后不应该是人行道或者马路一样的地面吗?
不管怎么仔细看,此刻眼前也只有一片泥土。
“这儿到底是不是大门,”她蓦地有了个主意,立刻站起身:“有一个办法能检查出来。”
说罢,她抬脚跨过铁框,一大步迈进了前方的野草里;几乎是第二步刚刚落下,她的靴子就又一次踩上了水泥地板——她又回到了遍布着一排排货架的密室里。
她转头遥望了一眼远处的野草丛,她留在原地的【能力打磨剂】,正用银亮光芒盈盈地染白了草叶。
……果然那儿就是仓库的大门。
大门代表着“密室空间”的终点,如果不用正确方法破解密室离开的话,就会在跨越终点的那一刻重新回到密室里——这个副本,似乎可以移动或者折叠空间。
“总算找着大门在哪儿了!”林三酒忍不住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这算是一个大突破了。”
“接下来呢?找钥匙吗?”
“或许吧……不过我只找到了一条门框罢了,连锁也没有,怎么开门出去?”她走过去捡起了【能力打磨剂】,四下照了一圈。现在夜色彻底黑了,只靠这个小小的光源,她很难找着钥匙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不,这个顺序不对……在有钥匙以前,应该先有一面墙,墙上装了一道门,门上还应该有一把锁。
用【描述的力量】将水泥地板铺展过来以后,草丛就都消失了,整间仓库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个仓库的样子。以已有的两面墙为基础,林三酒试图重建出另外两面墙——在她看来,四面墙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但不知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描述,另外两面墙就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个破副本给的提示也太少了。”她有点儿烦躁地用脚尖扒拉着杂物堆,抱怨了一句,“这些垃圾里又没有钥匙,能给我什么线索——”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当啷”一声,一个小小的东西就掉在了水泥地上。
林三酒和意老师同时静了一静。
一把仅有半个小拇指长的钥匙,覆盖了满满一层黄锈,即使露在银光下也闪烁不起反光了。
“不、不会吧?”她忙抓起了钥匙的时候,意老师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副本这么简单——这么合作——就把钥匙给我们了?”
林三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在银光下来回看了它几遍;掌心里的钥匙又小又薄,去掉那一层黄锈以后,恐怕还要纤细一圈。
“奇怪了,刚才统计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把钥匙啊?”意老师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它似乎是刚才从杂物堆里掉出来的。
林三酒看了一眼地上那堆乱七八糟、脏污零碎的杂物,忽然心念一动,弯腰抓住了一块布料的边角;伸手一扯,积了不知多久的脏灰就再次腾空而起——她捂住口鼻、抬起了手臂。
是统计结果里曾经提过的那一件外套。
由于脏脏破旧,她几乎认不出这外套原本是什么颜色了;想了想,她又把那条牛仔裤也拽了出来,抓着它们一起甩了几甩,还被灰尘呛得打了好几次喷嚏。
林三酒已经有了一个很简单的推测:既然第一次翻找时没有发现钥匙,那么说明它一开始是装在什么东西里,然后才掉出来的。而这堆杂物之中,只有衣服或裤子上的口袋里,才能装进一把钥匙。
“这间仓库装的全是女式服装,同一款式同一尺码的都打包好了。”她一边跟意老师说话,一边使劲拍打着衣物上的灰:“唯独它们是孤零零的一样一件,还都是男装。”
更何况还装进了钥匙……
林三酒一边思索着,一边举起了外套。这好像是一件户外运动会穿的防风服,质地结实,所以才幸存到了现在;它的口袋不像牛仔裤那样深,要是在里头放了一把钥匙的话,的确很容易滑出来。
没有人工光源的夜晚,黑得如同墨汁一样,即使有了【能力打磨剂】也有些难以看清这件脏旧得像块破布一样的衣物。况且,它本来就是黑色的,就更不——
“诶?”
她一愣,立即翻过衣服,凑近光源仔细端详了一下肩膀处,又看了看后背。
肩膀、领子、包括前胸和衣摆,都是被磨得快褪色了的深蓝。唯独后背和腹部是一大片不规则的深黑色,布料似乎比其他地方隐隐更硬些;在背心处,布料被什么给撕裂了一个口子。
“原来它不是黑色啊……”林三酒喃喃地说,“这件外套的主人曾经大量出血,把衣服全给浸透了……后背上这个口子,大概是用刀一类的利器给割破的。”
密室副本不会持刀杀人,死者有可能是被一起误入副本的同伴杀死的——虽然很难想象区区一个刀口,就能夺走一个进化者的命,不过如果死者早就已经虚弱负伤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然而林三酒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836 仓库保管员()
把【能力打磨剂】高高放在货架上,在它洒下的银光中,林三酒仔细地里外检查了一遍那件防风服。
商标、水洗标磨损得厉害,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了。外衣左边口袋里有一团霉烂了的纸巾、口香糖的包装纸,纸上还残留着一部分铁锈,正是那把小钥匙留下的。另一个口袋里,她发现了一张装在塑胶套里的员工卡——挂绳断了,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它会被揣进兜里的原因。
在黄黄的塑料下,员工卡上模模糊糊地残留着几个字,她依稀能辨认出来的,只有“服务公司”、“员”,和似乎是姓名一部分的“利”字。
林三酒顿时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心中雪亮:“死者根本不是进化者!”
“怪不得我会觉得不对劲……”她揉了揉眉心,再抬头看向仓库的时候,觉得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似的:“让我起怀疑的,不是副本里有的东西,而是副本里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
曾经死在这个副本里的进化者,就算不是成百上千,肯定也不止一个。然而残留在副本里的尸余,却只有那么一小把骨头和头发——那么其他人的尸身呢?
死在副本里的人,却几乎全部都从副本中不见了,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副本干的,因为它不需要林三酒去考虑之前的进化者。它通过某种手段处理了所有的尸体,唯独却留下来了这一点遗骨;结合那一条提示,很显然这堆骨头是线索,是在向林三酒传达一个讯息。
“有人曾死在这里”。
另一个讯息,是通过员工卡传达出来的。
“死者是一个还在上班的人”。
那么说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是在末日来临之前;就算晚一点儿,恐怕也不会超出末日当天——没有人在世界灭亡后,还会戴着工牌尽忠职守地去上班的。
“这儿没有任何必要生存物资,也没有生活垃圾残留。”意老师赞同道,“所以这个死者也不可能是把仓库当成避难所了。”
“他是一个在正常社会里被杀掉的人。”林三酒盯着外套后背的刀口,挑起了眉毛:“这是……谋杀事件?”
“不会这么碰巧吧,”意老师充满了狐疑,“密室副本里正好就是杀人案件的现场?”
“二者一定有关系。”林三酒放下外套,伸向那条牛仔裤;刚一将它拎起来,哗啦啦一阵轻轻的金属撞击声,让她不由一愣。
她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要么一把都没有,要么一找找到这么多……她第一次收拢杂物时,可没有发现裤袋里还藏着钥匙;看来随着她破解密室的进度,这儿也会浮现出新的线索。
“有五把,”林三酒数了数,有点儿犯愁了:“但怎么才能从这些钥匙里,找到正确的那一把?”
如果有门锁的话,她大可以一把一把地试——但是这儿连门都没有。
与之前那一片薄薄的小钥匙不同,这五把钥匙都是圆柱形的,坚实厚重。钥匙扣的铁丝环微微有点儿松脱上翘,林三酒拿出小钥匙,发现正好也能套上去;看来它可能从钥匙扣上掉下来以后,就被主人顺手揣进了衣兜里。
“让我理一理……”
她端详着钥匙、纸巾、员工卡,以及平铺在地上的一件防风服,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从衣物尺码来看,他大概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适中偏瘦……至于年纪就不好说了,不在乎衣着品味的男人,不论多大岁数穿得都差不多。”
“……衣兜里的员工卡,应该也是死者的。带着员工卡出现在这儿,说明他有可能就在这间仓库里上班——这个‘员’字,指的会不会是‘保管员’呢?”
毕竟如果是保管员的话,那他口袋里的一串钥匙就说得通了。林三酒没有忘记,门框内外都是一片相同的水泥地;假如这间仓库只是某个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那么门内外铺着同样的地板就不奇怪了。同时也解释了仓库保管员为什么会有不止一把钥匙——这栋建筑物里所有的仓库可能都需要他管。
“被人用刀捅死在仓库里的仓库保管员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为什么衣服里干干净净,一点儿尸骨也没有呢?”
而且她记得她发现衣物的地方,处于仓库最深处;那一小堆碎骨和人发,却是在仓库中间找到的。
衣服和遗骨分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两个可能:一,遗骨和衣服不属于同一个人;二,仓库保管员死亡后,他的衣服被人脱了下来,扔进了仓库最深处。
……怎么想,都是第一个可能性更大。
林三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如果承认衣服和骨头不属于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她刚才一番推测就要完全落空了。
“亏我还对这个推测很有信心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将钥匙和员工牌都揣进了自己的裤袋里。“算了,看来还是得开始重建大门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头上【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光里走过去了似的。紧接着扑通通一阵什么东西落地的响声,叫她浑身一紧;目光急忙一扫,她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能力打磨剂】附近的一个货架到了时限消失了,应该是这个原因,造成了银光一瞬间的明暗交替。
重建出来的墙壁、货架和货物,诞生时间彼此相差不远,有了一个货架消失,说明其他的也快了。林三酒叫出了【描述的力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该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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