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所有蠢蠢欲动的攻击都像凝固住了一样,街道上彻底静了下来。
那男人脖子被攥住了,一张脸紫涨得吓人;他倒也是个汉子,即使命在人手,依然硬气得很,嘶哑地喊道:“回去叫人,叫人,别管我”
“叫个屁!”林三酒失了耐心,一松手将他扔在了地上,“你好好看看我,再去做你的英雄大梦——看清楚了,我是个人,是个进化者!”
那男人被她摔得一愣,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手底下逃出去,也不逃了,却仍是一脸的提防,冷笑着说:“你们这些东西的伪装倒是越来越好了!”
林三酒额头上青筋一跳,当即伸手在他腿上一抹,笑道:“你这下信了吗?”
那男人只觉腿上一凉,再一低头,登时忍不住叫出了声——他的裤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此时他正穿着一件白色四角内裤坐在地上,两条毛茸茸的腿都晾在了风里。
内城城墙上登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喧哗;有人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那个应该是进化能力吧?”,却立刻被人喝道“闭嘴!”——林三酒侧耳听了听,将手里那张一星期没洗的帆布裤子卡片一晃,对着地上的男人笑道:“你们难道还没见识过外来的进化者?”
“什、什么外来的进化者”那男人皮肤涨得通红,尽管又羞又恼,看样子却已经对她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你赶快把我的裤子还给我!”
林三酒抬眼看了看,见另外几个进化者也现了身形,只是将信将疑地不敢过来,便一扬下巴道:“叫你的同伴们过来,我有话要问。”
见他稍一露出迟疑,她立刻补了一句:“如果我要杀人,你们早就死透了。”
这句话终于多少起了作用——林三酒一扬手解除了裤子的卡片化,那个男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裤子,一边冲远处的同伴们招呼了几声;远处几名进化者,见他确实活蹦乱跳地把裤子穿好了,才慢慢地走上来,谨慎地停在了不远处。
“你真不是执法者?”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眉眼浓黑浓黑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三酒:“你你确实比他们有点人味儿。”
“执法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林三酒诚恳地反问了一句。
几名进化者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几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好;为首的那中年人犹豫了一瞬,这才问道:“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的来历?”
林三酒叹了口气,知道这点口舌功夫是省不掉的了。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大概才刚刚迎来末日,对末日轮回一事尚且一无所知;几个进化者越听面色越差,最终都陷入了半信半疑的沉默里。
“你们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说完了,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问道:“执法者又是什么人?”
说来也是不巧,为首那中年人张开嘴刚要说话,忽然内城城墙上响起一声尖锐呼哨——呼哨声远远传了开去,一声比一声紧迫,林三酒正惊疑不定间,只听有人在喇叭里高喊道:“警报!进化者全部前往城门方向警戒!再重复一遍,进化者全部前往城门方向警戒!有超过一名执法者正在接近城门!”
警报声一落,紧接着便有数个人影从半空中跑过,冲下了连接内外城的石梯,朝城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面前几个进化者的面色登时沉了下去,那山羊胡中年人苦笑一声,对林三酒道:“看来不用我说,你马上就能够亲眼看见了。我们必须马上去城门支援,你战力这么高,愿意帮个忙吗?”
林三酒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是所有的进化者都必须去城门吗?”
见山羊胡中年人匆匆一点头,她微微一笑:“我这就跟你们一起去。”(。)
582 又见人偶师()
林三酒没有想到,云守九城的内城瞧着规模不大,却容纳了这么多进化者。
连接内外城的,是四道青石天梯;随着警报声一遍遍地在城内响起,一个接一个从青石梯上飞奔、跳跃下来的人影越来越多,迅速朝城门处汇集过去。
当林三酒和山羊胡小组一行人赶到城门口时,这儿竟已聚集了近百名进化者——数字听起来不大,但把每一个数字都换算成一个人的话,这片人群几乎足够将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了。
警报声一次比一次紧迫,通过喇叭的扩音,林三酒甚至能听出来说话人的嗓音有些颤抖:“三级警报,三级警报!从城门西北方向,正有数量不明的执法者高速接近,目前仅能够确定他们的人数超过三人四人,超过四人!所有进化者务必全部集中,所有进化者务必全部集中!内城应急措施已全部放开!”
林三酒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身边的山羊胡“咕咚”一声,沉重地咽了一下嗓子。
不光是他,人群中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差极了;转眼望去,一张张渗着冷汗的脸上,都泛起了相同的紧张苍白。
一边是上百的数量,另一边只有“超过四人”。然而人数多的这一边,空气里却浮动着隐隐的恐惧,牢牢地攥住了每一个进化者的呼吸。
不过好在这群进化者终究不是待宰的绵羊——他们似乎也不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了,无论是反应还是分工,都称得上既迅速又井井有条:数名进化者组成了几个小队,抢在执法者到达城门之前,冲出去在外头布下了各种陷阱;另有一部分,从已经停运的电梯里爬上外城城墙,轻车熟路地埋伏了下来;大多数人,依然留在城门洞附近,借着城墙的遮掩做好了战斗准备。
林三酒跟着山羊胡找好位置蹲了下来,瞥了一眼黑幽幽的城门洞——在那儿,布满青苔的厚重金属门,依然沉默地半悬在空中。
“不想让执法者进来,你们为什么不关上门?”林三酒低声问道。
“这可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问题了。”山羊胡子苦笑一声,嗓音轻轻的,险些被不住回荡的尖锐警报声给淹没了过去:“我们和平了很多年了,因此云守城系所有城防系统一直都处于睡眠状态。想要激活它们,必须得有云守执理总官的密码口令这个密码口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是我们的执理总官早就在一城失陷时失踪了,生死不知。”
看来末日发生得太突然,这个城邦体制的国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瘫痪了——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人偶师老家的末日?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又一次将目光从人群中扫了过去——只是她依然没有看见人偶师。
她对于所谓的“执法者”,本来是丝毫不惧的;只是身处在这样沉重得近乎凝结的气氛下,林三酒也不由有点儿紧张了起来,盯住了城门外的远方。
在上百人无声而焦虑的等待里,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隐隐地露出了几个黑点。这几个黑点越来越近,脚步不急不缓地接近了云守九城,逐渐在天光下叫人看清楚了他们的数量。
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登时传遍了人群;一开始的吃惊,迅速变成了隐隐约约的骚动和窃窃私语——没过几秒,不知道从哪儿响起了一声尖尖的哭腔:“六个!居然来了六个!”
一直盘旋在城中上空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当刚才那个播报人再一次出声时,他已经扔掉了喇叭——一个单薄多了的声音在内城城墙上方高高地、颤抖着喊道:“兄弟姐妹们,愿你们运道昌隆!内城所有幸存民众,今日与你们共存亡!”
那人话音刚落,外城的百名进化者便齐齐吼出了声:“誓死不退半步!”
仿佛被这一阵响亮吼声震醒了,从内城城墙的方向也紧接着传来了更高昂、声音更雄浑的呼应;林三酒回头一看,原来城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影——“愿我们的孩子运道昌隆!”
山羊胡子忽然发出了一道响亮的抽气声,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个眉眼浓黑的中年汉子,眼睛鼻子都泛了红,嘴角死死地抿着,仿佛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激荡的情绪了一般——他并不是唯一一个。
山羊胡子似乎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吸了一下鼻子,突然朝她笑道:“我叫穆山。你战力高超,也许活得下来,你总不能觉得我是个没名没姓的死人。”
“你你未必会死!”
穆山摇了摇头:“别误会,我不是怕死。”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内城城墙,轻声道:“如果能以我一命,换执法者一命,我死也值了”
林三酒一滞,就在这时,只听人群里划过去了一道骚动:“他们靠近了!”
她立刻转过目光,刚一看清那几个遥遥的身影,登时愣住了。
人偶师?
在六个执法者中,最前方正对着城门走来的人,是第一个被她看清楚的。那人裹在一身紧紧的黑色皮革里,一侧肩膀上扎着一束羽毛般的明紫色装饰物,即使在如此灰暗的多云天里,依然亮眼极了。
风将他一头黑发吹得飘飘扬扬,遮住了那人大半苍白面孔;他就像是不知道前方正有一百多个蓄势待发的进化者一样,稳稳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咯吱、咯吱的皮革声,在空气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对,我明明亲眼看见人偶师进了城的,怎么现在反而到外面去了?林三酒又惊又疑,正怀疑是不是数据体又更改了什么地方时,从不远处跟上来的另外几个执法者也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竟全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要说区别,大概也就是他们的皮革款式不同,装饰不同;但一眼扫去,简直就像是从城外走来了六个人偶师。
“他们就是执法者?”
“对,”穆山苦笑道,“我们看你对这儿一窍不通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一个伪装过的呢——别介意,那个时候我们对你也是存疑的。”
“攻击!”
林三酒正愣神时,不知是谁突然高高喊了一声,从内城城墙后首先发射出了一排光束——这些光束,她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不久以前,林三酒自己也是这些光束的目标对象。
只不过现在的光束密度、强度,都不能与刚才相提并论;凡是挨上了光束的地面,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兽尽数吞噬了一般,在激扬的尘土中竟直直矮了下去——看来穆山他们确实已经因为“存疑”而对她手下留情了。
矮下去的地面随着光束一起迅速波及出去,眨眼间就吞没了那六名执法者。
内城一瞬间加大了强度,耀眼得几乎致盲的光束激烈、密集地集中在吞没了执法者的地方,一时间天地间一片雪白,除了一片刺眼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然而没有人因此松一口气——
当雪亮的白光终于因为力竭而消失了的时候,那六名一身黑皮衣的执法者,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走向城墙——他们的步子竟然没有因为光束而慢下半点,比刚才的距离又近了。
事先布防在城外的工事与陷阱,也仅仅是比光束攻击强上一点儿罢了。它们只将六个执法者的脚步拖慢了几分钟,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随手就能解决的小麻烦;当陷阱也一一被爆掉的时候,城内的进化者终于坐不住了。
“不能让他们再靠近了!我们的家人就在后面!”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怒叫,进化者们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悍不畏死地冲了出去;百名进化者同时发出了铺天盖地一般的攻击,咆哮着朝前方的黑衣人卷去。执法者们终于第一次停下了脚步,像河水中的礁石一样,无论迎上了多少浪花拍打,却始终没有松动后退的迹象。
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了,林三酒就没有独善其身的想法。她跟着人流冲出了城门洞,看准了方向,像只灵巧的飞鸟一样,直朝她前方的那一个执法者奔了过去;那人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叫她看清楚了——
不是人偶师。
另外那五个人里,有没有人偶师?
林三酒心里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她身边猛地冲过去了一个人影,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执法者扑了上去,好像不知死亡为何物一般;她心中一跳,死死盯住了那个动作僵硬的背影。
那个执法者几乎连动也没怎么动,刚才的背影就被粉碎成了无数碎片——但林三酒也看清楚了,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塑料模特。
她停下脚猛一扭头,目光越过了激斗的人潮。一片片怒吼与惨呼声,像烟花般炸裂在空中;在漫天呼啸的攻击、炮火、光束、血雾下,在以生命与死亡组成的防线中,林三酒遥遥地从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白皙少年。(。)
583 少年的志向()
有一瞬间的功夫,林三酒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她印象中的人偶师,皮肤永远泛着死人一般的惨白,尽管没有皱纹、辨别不出年纪,但感觉上已经不年轻了。
这一次,人偶师也终于拿出了他的真本事。
从灯柱上跳了过来,林三酒刚在一片半融化了的屋顶上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去想手里的卡片,脚下的大地猛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如同海上风浪一般的颤抖——一时间世界都晃得花了,即使是以她的身手,也仍然被甩得站立不稳,不得不马上弯下身子来。
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房子,在如此大幅度的震动下早就“喀啦啦”地从里头碎成了几大块;林三酒的指尖死死地抠住了一块还搭在上面的房梁,这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到地上去。原本晴朗的深蓝色夜空,在浓浓的乌云不断聚拢之下,逐渐像是被染了浓墨一样,遮住了那微弱的一点点天光;一股股的飓风猛地从远方平地而起,卷起了无数柱子屋顶的碎片,“呼”地袭了过来——所有的南瓜灯一瞬间都被绞成了碎片,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
然而这些仍然还不算什么。
“轰隆隆”一声仿佛要将人震麻了似的巨响,伴随着颠簸的地面骤然撕破了夜空;当林三酒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面时,她足足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原本坚固平稳的大地,突然被撕裂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裂口;裂口之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千米深的土地,竟然像海浪一样颠簸起伏起来——一波翻卷上来,吞没了另一波;像海浪,也像是绞肉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即将要吞噬世界一般。
“海浪”前进的那一个方向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一层层的无数脓泡在内,都像是在狂风暴雨下海面上的一叶扁舟,眨眼间就被海浪似的大地给全部淹没了;即使林三酒并不在攻击范围之内,她也不得不朝一旁一口气逃出了老远,这才没有随着脚下的房屋一块儿被吞进去。
天地之威,竟然可以到达如斯地步。
路中央的堕落种和人偶师,都早就在这仿佛要颠覆一般的天地狂潮中消失了身影;事实上,林三酒连哪里曾经是路都看不出来了——她在烈风中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稳就会被卷进半空中去。
这个才是人偶师的真正威力吗
就在林三酒打了一个寒噤,忍不住庆幸他没有一上来就对着自己用上这种大杀招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正好传来了人偶师的声音:“你快准备好!我的能力持续时间只有十秒!”
准备干什么——?对付堕落种?
可是她现在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都看不见!
林三酒深恨自己当时没管他要一个麦克风,只是现在也顾不得多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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