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按住这儿,对对,不要松手”季山青眼也不敢眨地盯着林三酒的手,一边小心地抬高了一点身体,一边将车用安全带在自己身上牢牢地捆了两圈,在末端打了一个结。或许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捆得这么紧会造成呼吸困难;不过当破碎的衣服都被固定住了以后,礼包反而松了口气。
由于外包装被损坏而带来的影响,现在暂时都消失了;他从地上爬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看着外衣在安全带的空隙之间摇摇欲坠的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也许可以找个外衣穿上季山青想了想。再套一层包装,会更安全吧?
他诞生的初衷,就是被拿来拆的,所以在他不知从哪儿继承下来的知识库中,根本没有与自己外包装相关的讯息,所以一切都只好靠猜。
“姐,咱们去——”主意已定,礼包一转头,登时吓了一跳:“姐?”
在他刚才沉思的工夫,林三酒不知何时已经自说自话地走出去了老远——季山青哭笑不得地连忙跑了上去,好不容易将她的脚步拉住了。
只不过,拉住了人还不算完。
在林三酒的要求下,他不得不面对着一团空气点头鞠躬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姐姐不能跟你去看烟花了,我们现在要去居民楼里找衣服穿”
说着说着,他简直觉得自己都像是个精神病了。转头朝主人叹了口气,季山青问道:“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林三酒点点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跟着刚才那女人的血迹走。”
季山青一愣,低头一看,果然发现短发女人逃跑时所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血迹,在昏暗的月光下几乎融没在阴影里,险些就会忽视过去。
假如顺着血迹追上了那个短发女人,那么正好可以解决掉她,以免后患;如果她早就跑得没影了也不要紧,因为瞧那血迹的去向,正是通往一幢居民楼的。
“姐,你不是跟我说堕落种都长得特别恶心吗,”季山青拉着林三酒往前走,也不去管她能不能回应自己了,只是嘀嘀咕咕地抱怨道:“那女的除了趴下的时候看着不太正常,除此之外不也还是个人样么这也太难分辨了。”
林三酒果然没有答话,只是眼神涣散地跟着他走。
只要她不发狂、不乱跑,那么情况就还不算坏;之前让她呆在居民楼里等过这段时间的主意,现在看来也还很有可行性——只不过要先确认好没有后患才行。
季山青刚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后背被人一拍;刚一扭头,正好撞见了林三酒一张凑近后被放得非常大的脸:“任楠说,前边好像有动静。”
心里一跳,季山青登时住了脚步。四周看了一圈,一把将她拉到了两栋楼之间,在一个大型垃圾桶后头蹲下了身子;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回头低声问了一句:“这个任楠还说什么了?”
从刚才对战短发女人的时候,他就隐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过去积累下来的战斗素养、意识、直觉,似乎并没有随着患上精神疾病而完全消失——再说,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患者,有时也反而会比正常人更敏锐——这些东西,似乎此刻都以另外一种形式,真实地存在于林三酒的视线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山青才立刻躲了起来。
“我不知道,”林三酒摇了摇头答道,“他的嘴巴里扎着一把刀,很难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扎着刀季山青叹了口气。
主人的精神分裂症状毕竟还在,或许战斗直觉什么的仍然敏锐,只是要分清哪些是臆想,哪些是事实,恐怕却很难了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想往外走的时候,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脆响——季山青一惊,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沉闷的重响,狠狠地撞击在了地面上。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犹豫了半秒,季山青还是悄悄地从墙后探出去了一双眼睛。
倒抽了一口饱含痛苦的凉气,短发女人伏在地面上,半天都没能动弹一下。只有她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翻了起来,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楼上——正当季山青好奇她在看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正好从破碎的窗户里也跟着翻了出来,“咚”地砸了下来。
刚刚挣扎着坐起来的短发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露出了她一边深深塌陷下去的肋骨。
即使没有多高的战力也不难看出来,她此刻显然又添了新伤——嘶嘶地抽着气,短发女人盯紧面前的黑影,声气低低地道:“等,等等,是我不对,但咱们好歹搭档一场”
“滚开点,”黑影开口的时候一抬头,季山青立时看清楚了他脖颈上层层叠叠的光头。明明他在不久之前还与短发女人一起携手攻击礼包,此时声气里却充满了毫不在乎的讥笑:“你打断了我一根肋骨,当然是你不对。正是瞧在搭档一场的份上,我没动心思吃你,你就应该庆幸了。”
说到这儿时,他突然顿了一下,仿佛被自己的话给提醒了似的——只是看了一眼短发女人干枯削瘦的模样,光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毫无兴趣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脚步,他肩膀上扛着的死尸头、肩、双手都一晃一晃地,逐渐远了。
“快啊,姐,”季山青用压得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同时还拼命朝楼外使着眼色:“你再不上,那光头就走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林三酒那一点新生的潜力值似乎又消失了——刚才替他割安全带时的神智,现在在她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有的只是一片涣散的茫然;在她愣愣地与季山青对视了五分钟,后者终于放弃了追上光头的想法。
“你不想抓光头也行,”礼包仍有点不甘心,谆谆诱导她:“地上不是还有一个呢吗?你把她抓来,好不好?”
——此时那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又被盯上了的短发女人,好像因为受伤太重,即使光头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也依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林三酒朝礼包眨了眨眼,终于说了一声“好”。
还不等季山青高兴,随即只见她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灰,随即伸到了他面前,嘴里还朝着身边的空气说道:“噢,我也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
季山青简直快被她气得不会说话了,使劲抹了一把脸。
就在他严肃地盘算起自己上的时候,短发女人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挫败,却又带着一些侥幸般的兴奋,她一撑还没有断的手臂,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宣宣,”短发女人抬起头,朝楼上开口喊道——她声音虽然抬高了,但语气却变得异样地温柔。“宣宣,你听得见妈妈的声音吗?你要是听见了的话,就下楼来一趟。”
楼上不知哪一层顿时响起了一阵说不好是什么的杂音,侧耳听了听,季山青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快下来啊,我知道你听得见的!”短发女人等了一分钟,就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冷了一点:“宣宣,我受伤了,只有你能救妈妈”
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地骗一个精神病患下楼来?季山青疑惑了。
“我、我不去!”从楼上猛然响起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男音,听起来最少也有四十了:“妈妈又在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了,你终于要咬我了?”
短发女人顿时拉下了脸,厉声吼了一句,甚至都有些破音了:“你如果不下来,就是做错事了!”
随即她又立刻软下了声气:“妈妈受伤了,走不动,你来背我一下就好。”
说完了这句话,短发女人有些控制不住似的吸了一下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后的软硬兼施起了作用,楼上那个四十岁的“宣宣”,随即又没了声音;短发女人似乎这一次成竹在胸,也不再继续催了,只是趴伏在原地喘着粗气。
过了半分钟,楼道里逐渐响起了一个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近,短发女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大;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水,与季山青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了楼门——脏锈斑斑的铁门终于被拉开了。
短发女人与躲在暗处的季山青同时又是一愣。
“你你不是宣宣。”她看起来吃了一惊,只是想了想,又似乎立刻下定了什么主意,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招手朝那来人笑道:“是个人就行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个好不容易才从门后挤出来的,正是林三酒二人刚一传送来时,所见到的肥胖男人。
看起来足有三百斤的肥胖男子,近乎呆滞地看了短发女人一眼;粗重地喘息了几声,他十分费劲地挪动着两条仿佛米其林人一样肉柱腿,果然朝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这几步路,已经就把他累出了一头油汗。
“糟了,那个女人好像对他没怀好意。”季山青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奇怪了,他好像不在这栋楼啊算了,姐,你现在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
只是此时的林三酒情况忽然又糟糕了下去——她沉浸在了一阵无声的、激烈的、却又歇斯底里一般的笑里,这笑毫无来由,却彻底占据了林三酒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她肩膀抽搐着,眼角也泛出了泪花,根本连看都没看季山青一眼。
眼看着主人是指望不上了,季山青咬紧了嘴唇。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站出去的,是风中飘来的、短发女人呼哧呼哧的一句笑:“来,你过来,对,再靠近一点哈哈,那个傻x,还不知道吃了人肉伤就好得快些呢”
假如主人神智还清醒,她绝不会允许堕落种有这么做的机会的——————
“等等!”
随着礼包这一句清亮的喊,他人已经冲了出去。当然,季山青并不傻,早在冲出去之前他就盘算好了:那个短发女人毫发未伤的时候,以他的身手来说就足够周旋一会儿的了;现在她躺在地上连动弹一下都很吃力,真要对上了,季山青也能肯定自己八成不会吃亏——
短发女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意料到,在不远处还藏着人;藏着人不说,竟然还是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始作俑者之一。
目光刚一落在季山青身上,她的表情顿时变了;在四下一扫、没有见到林三酒的影子之后,短发女人立刻挑起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来。
“好啊,来吧,用你的肉填上我的伤口”
她尖利而虚弱地才笑了半声,顿时就跟不远处的季山青一块,忽然凝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季山青才愣愣地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背后去——还始终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短发女人其实生了一个对于女性来说很不错的脖子,纤细修长,好像一把就能握住似的。
或者应该说,一口就能咬住。
如果不是那个肥胖男人的嘴巴大张至了极致,肥厚的嘴唇从后彻底(。)
497 身家丰厚()
接下来发生的事,全都破碎成了一团混乱的光影。
隐约中仿佛有人尖声大笑,有人惊讶地说了一句什么,又有人在如同念经一样一直喃喃不停,像说话,又像唱歌光,各种各样的光,从各种各样的黑暗里闪了过去,细碎凌乱的景象如同一幅幅蒙太奇一样,冲击着眼球——
当林三酒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惨白的月光淅淅沥沥地洒在肩头。不知何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已经身处居民楼之外了。
“快,快点,姐姐,”季山青一手拽着她往前跑,速度快得叫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随时就要跌倒在地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肺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烤一样难受,光是为了不掉队,林三酒已经必须咬牙坚持了——直到季山青在回头张望了几次以后,带着她一头钻入了一栋居民楼里后,她这才趁着二人慢下来的空档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女孩子。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你刚才没看清吗?”刚一进楼道,季山青就立刻压低了声音。他的字里行间也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很大的消耗。
只不过,他似乎误会了林三酒问话的意思:“那个女的突然出手攻击我们,我找时机发动了,让她最鼎盛的一击打中了另一个光头——不过他受伤好像不重,我看他们要不了一会儿,就又会追上来的。”
借着他手里的光,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在她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这才发现季山青的肩膀和后背都狠狠吃了好几道攻击,外衣像被什么撕裂了一样深深地掀开了,只不过透过一层层破碎的衣服,却始终看不见他的皮肤。
“没事,我是礼包,”即使没回头,他也好像感应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只是坏了外包装的一点,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她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真是多亏你们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向前走了一步,与她肩并肩地从狭窄的走廊里穿行了过去。“要不是他拖住了那两个魔头,给我制造了跑出来的机会,恐怕我也会落得跟崔大姐一样的命运呢。”
被季山青揣在了怀里,透出来的光芒迷迷蒙蒙,一明一灭;但就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依然将这个女孩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一头顺滑的黑发下,她一张白皙的面庞柔和得如同夏日湖水。论五官,或许她还算不上多么美貌,然而她的眉眼却生得十分清澈舒服,气质里带着一股柔柔润润的甜味,叫人愿意将目光久久地在她脸上流连。
为了礼貌,林三酒还是很快转开了目光:“你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不等女孩子说话,季山青抢先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女孩子侧头问道。
季山青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轻手轻脚地将每一扇经过的户门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林三酒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他这才忽然出了口气:“算了——我的猜测也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女孩子“唔”了一声,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轻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朋友又把我们带回来了。我是真不想回到这些楼里了。”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季山青正好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弯下腰去,将的光芒对准了门锁。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林三酒却莫名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亲切感,好像自己跟她很熟悉似的;带了点安慰意味地,她朝女孩子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在干什么?”
“咔哒”一声,刚刚被季山青打开的门锁,替他回应了这个问题。
“我先进去看看,”他一把拉开了门,谨慎地先一步迈进了门里:“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海。这儿虽然算不上大海,但是躲进来以后,那两个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我们了。”
“门没有锁吗?”林三酒拉起了女孩子的手,有点慌张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是没锁紧,大概是关门的人太匆忙了。”季山青一边应道,一边小心地举高了,银白的光芒挣脱了束缚,登时照亮了几人眼前的一片地方。
按理来说,进门的地方应该是客厅才对;不过这个客厅什么样,现在是谁也看不出来了——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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