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没有用上意识力,轻得另外几人根本没有听见。
面朝着裂缝方向的所有玻璃,终于受不住引力,突然一瞬间全碎了;玻璃碎片在月色下泛着亮光,直直地扑向了半空中,如同一群大雁归巢——窗户、门、窗帘、桌椅,都以一种疯狂的模样朝外涌了出去,有的被墙壁挡了下来,更多的被吹卷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比之刚才清久留遇险的时候,裂缝显然更大了;林三酒紧紧扒住了墙壁,另外两人也各自抓住了能固定身体的地方——只有大巫女仍抱着手臂站在房间中间,由高跟鞋支撑起的玲珑曲线,就像是磐石打造的一般一动不动。
风已经大得叫人说不出话了。几人在强烈的气流里苦苦挨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裂缝的引力似乎逐渐正在减小——然而真正的考验却才刚刚到来。
……风终于静了下来。
外面的裂缝消失了。
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家具都在死寂中,七扭八歪地聚集在了墙边;几个人伸展了一下用力过度而酸麻疼痛的手指,彼此看了一眼,紧紧地再度抓住了墙角,面色苍白地等待着。
……裂缝到底会不会跟过来的疑问,像石头一样堵住了每个人的心口——或许除了大巫女之外。
她转头看了一眼,手指一勾,清久留就“啊啊啊”地被她从地板上横拖了过来;由于很清楚他的能力是什么,大巫女没有伸手动他,只是用意识力将他牢牢地按在了自己脚边,转头看了脸色铁青的林三酒一眼:“……别怪我。”
林三酒的嘴唇轻轻颤抖了起来,瞬间放出了【意识力扫描】,将酒店顶部笼罩住了——如果那条裂缝真的出现了,她一定要是第一个知道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出声。
在极度的紧绷下,仿佛连思维都麻木了。
忽然“咔嚓”一下,顿时叫林三酒和季山青二人浑身一震,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清久留的后背被按在地上,身子趴着不能动,手里却还在一下一下地打着那只不太好用的火机;伸长了脖子好不容易吸上了一口烟,他这才一边吐着白烟,一边慢慢说道:“我看……不会来了吧?”
大巫女瞥了他一眼,半晌才忽然冷哼了一声;随着她一抬手,清久留终于感到背上的力道一轻,赶紧爬了起来。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靠回了墙壁上,额头上已经滑下了一颗冷汗。
季山青胸前扎着一根用来绑窗帘的带子,盘腿坐了起来;看了看房间里一声也没出的几个人,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抓心挠肺的好奇,轻声问道:“……维度裂缝到底是什么?”
大巫女眼波一转,什么也没说。
“会被吸到哪儿去?”礼包想了想,又锲而不舍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关于维度裂缝的事的?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它会跟着人走?”
“啪”地一下,礼包的下巴也被合上了。
“去给我找一把沙发来,”大巫女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她之前常坐的那一把单人沙发早就冲出了窗户:“……我累了。”
虽然她没有明确说是谁,但林三酒仍然第一个跳了起来,拔腿就向门口跑去;但还没走出去几步,大巫女就悠悠地叫住了她:“你站住,让他们两个去。”
清久留吐了一口烟,和季山青对视了一眼,走出了门。
“你过来,”大巫女转过了半边身体,朝林三酒轻声道。
与能力无关,大巫女这个人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力量,令人就是很难拒绝她的要求;林三酒沉默着,一步一步蹭到了她的身边,不知道她是不是要秋后算账了。
“我刚才的意识力消耗太大了。”大巫女开门见山地说道:“……短时间内,没法再试着替你打开【意识力学堂】。”
回想起那种钻心的痛苦,林三酒反倒松了口气。
“你松什么气?”大巫女眯起眼睛,蓝灰色的瞳孔像一汪冷泉:“……你的骨鞭到现在还没能收回身体里,说明你本身的基因在一次次的频繁更改下,已经出现松动了。”
林三酒一惊,这才意识到是哪儿不太对劲,赶紧试着收了一下骨鞭——但前几次还如臂指使的骨鞭,这一次却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慢慢地、吃力地收回了身体里,顿时叫她脸色不大好看了。
“那我现在……”
大巫女一抬手打断了她。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再改变身体形态,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等到我接手那段细胞时,你也可以重固一下你的基因。”
林三酒抿起嘴,点了点头。
大巫女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似乎也在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告诉她;想了想,她终究还是半含半露地说道:“第二点是……这一次的维度裂缝,我猜大概和‘荤食天地’的形成有些关系。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么我就得去意识力星空走一趟了。”
“可是你的意识力不是损耗很大吗?”林三酒忙问道:“就这么过去,不安全吧?”
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大巫女红唇一勾,朝她抬高了下巴:“……噢,亲爱的。你这种出于天真的担心,倒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林三酒一愣,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才好;大巫女一笑,忽然转过身朝门口走了过去——在她轻巧的鞋跟声中,一句话清楚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我会给你留下几样小东西,用来打磨你的意识力……在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必须留在这间酒店里,不能乱跑。否则,我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林三酒眨了眨眼,在她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猛地低低“啊”了一声,倒令大巫女一怔而顿下了脚步。
“我知道了,”林三酒朝她点点头,“放心吧,你救了我们,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身体。”
大巫女睁圆了眼睛,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半晌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479 被女性追逐的清久留()
正如过去几天以来的那样,林三酒又一次放出了【意识力扫描】,将酒店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这才将它收了起来。
……到今天为止,已经是大巫女前往“意识力星空”后的第三天了。她的身体此时就睡在林三酒头上的那一层楼里,楼层早就被她用一种特殊的力场给“封”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在大巫女离开之前,她还特地对另外三个人嘱咐了几遍,千万不要上楼,也不要碰到覆盖整层楼的力场——“不然就算你当时没死,等我回来以后,你也会求我杀了你的。”
大巫女当时眯起眼睛,勾起红唇的样子,令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这么看起来,似乎她的身体根本用不着林三酒的保护。只不过林三酒依然十分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承诺,没事的时候总在大巫女房间下方的屋子里坐着,而且每一天都会在酒店里巡逻检查好几次——当然,每一次也都会被清久留嘲讽为“多余”。
这几天下来的平静,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将身子从窗外收回来,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正好听见了身后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姐,”礼包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自从被捅破了胸口的衣服以后,他又亡羊补牢地穿了四五层,加上以前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快要从礼包变成礼球了;而且现在往往是人未到,声已至,离得老远就能听见他的衣服摩擦声:“……今天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林三酒冲他一笑,随即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来也奇怪,我们杀了46号手下一个候选人,结果竟然还是这样风平浪静……”
“那个家伙也许是顾忌着大巫女。”礼包咕哝了一声,有些吃力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了;一边艰难地弯下腰去,他一边有点儿不甘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像穿多了”。
“清久留出去了?”林三酒转头问道。这几天的生活平静得简直令人吃惊,叫她反而很不适应;一旦闲下来,她就会手足无措地浑身不舒服。
“出去了,”礼包应了一句,费劲地打算把手臂从最外面的外套里抽出来。
由于还有一个试炼任务压着,几人时不时地就得出去找一找签证官,用于应付刺图——省得他发现几人一直窝在酒店里以后又发脾气。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林三酒和季山青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了酒店里,只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清久留。
……而清久留说自己烂醉如泥地活过了六个世界,看起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有一天他出去了之后,一直到深夜里也没回来;就在二人坐不住了,刚打算出去找的时候,却正好看见清久留打着呵欠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蜡烛光芒下一看,他胳膊上居然还带着一个密密麻麻的牙印。
林三酒惊奇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半路上遇见了一个堕落种,在忍着烟酒的臭气咬了他一口之后,实在是嫌他不好吃,天人交战半天,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没走多远我就在林子里睡着了,这才刚醒。”清久留当时理直气壮地这么说道。
只不过让他出去的结果,就是几天下来签证官没找着,房间里倒多了五六箱各种烟酒。
“可惜刺图知道你不是签证官,”林三酒朝礼包叹了口气:“你的能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到处去找了。”
季山青开出来的签证到底能不能传送,这一点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在几人做实验的时候,却发现了另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由于【泡沫般的签证】只能像泡沫一样,最多维持三五秒;这样一来,即使手里捏着一张签证,如果传送的时机没有恰好落进这三五秒的时间档里,都是白搭。
然而对于进化者来说,能将传送时间确定在两三天的范围内已经算是非常准确的了——因为每一个世界的历法未必相同,甚至有的世界里一天也不一定是24小时,再加上有些副本内的时间流速差异,导致14个月的传送期,只能是一个大概参考。
最终还是林三酒勉强将季山青的这一个鸡肋能力派上了用场——她让季山青给她开了一张【泡沫般的签证】,然后又迅速将它卡片化了;打算等到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因为传送而颜色开始变淡的时候,就再赶紧将它叫出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再拿出签证还有没有用,就谁也说不好了。
一边跟季山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三酒一边叫出了大巫女给她留下的东西之一——六只彩色小球。
球本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巫女的要求才让人觉得棘手:林三酒必须用意识力将每只球浮空,再在同一时间内,让它们以不同的速度朝不同的方向来回运动,还得保证没有一只球掉落、或者突然斜飞出去才行——“什么时候你能一边跟人聊天,一边用这几只球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个LOEWE的Logo,我就算你及格了。”大巫女在走之前嘱咐了这么一句,还让林三酒看了看她包上的标志——那个logo的复杂程度,顿时叫后者眼前一黑。
……别说是那个标志了,到目前为止,林三酒最多也只能让四个球定定地浮在空中而已。
季山青看了看那两个依然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球,又看了看青筋都憋出来了的林三酒,暗暗叹了口气问道:“姐,你说意识力星空是由拥有意识力的进化者,所创造出的另一层维度?”
“对——”林三酒刚吐出了一个字,空中登时掉下了两个球来;她慌忙用意识力将那两个球按住了,一边把它们往上抬,一边继续说道:“……那真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方。我以前从没想过,意识力竟然也可以‘联网’。在那儿,每个人都是以意识力形态存在的,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星星——除非你主动更改外形。”
季山青微微张开嘴巴,听得有些目眩神迷。
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礼包成了精,但归根结底,他仍然没有人类的潜力值;对于这个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达的地方,他既有点遗憾又向往地说道:“……能创造出另一个维度,真是太惊人了。”
“是啊,”林三酒附和了一句,“意识力星空看起来非常广袤,我也没能去多少地方就被大巫女给弄了回来。在我回来之前,我才刚刚进入一个游戏场呢。”
“游戏场?”礼包顿时来了兴趣。
林三酒将当时J7告诉自己的话,又原样给他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她歪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留在那个游戏场里,也不知道我的意识力会不会突飞猛进。”
“那个J7……居然是半生化半机器?”礼包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又问道:“你们当时开始的是什么游戏?”
“叫什么来着……我才刚看清楚名字就退了出来……噢,应该是‘两人三脚越狱游戏’。”林三酒固定住了四只球,终于又将第五只球缓缓地拉离了地面:“过去这么久了,J7肯定早就结束了游戏,以后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它去了……没来得及告别,倒是满遗憾的。”
季山青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两人三脚?”
“还有个越狱。”林三酒补充道,目光一转,面色当即一喜,叫了一声:“第五个!终于上来了!”
季山青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脸色忽然怪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的神色,见她一脸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番对话而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张了张嘴。
以林三酒目前的进度来看,什么时候能再进入意识力星空还是一个只有天知道的事;然而压在她身上的难题,却一件比一件沉重。
“怎么了?”林三酒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只球。
“嗯……没什么。”季山青吞了一口口水,朝窗外转过了头,“……哎,清久留还没回来呀。”
“不会这么快吧,”林三酒头也没回,“要是他喝上两瓶酒,在哪睡上一会儿,怎么也得到天黑。”
见她正试着慢慢将一只球朝自己的方向拉过去,季山青一脸心虚地将眼睛固定向了窗外。
之前几人选的那几间房,由于面朝着酒店的前庭,都被维度裂缝的强大吸力给毁得差不多了;他们干脆就搬到了同一层的另一端,从这儿的窗户外望出去,正好是酒店背后一片种满法国梧桐的宽敞街道——在末日以前,似乎是一片奢侈品店的聚集地,也难怪大巫女会选择这里落脚。
此时在那一片蓬勃生长、逐渐侵占了街道的厚厚绿荫下,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动——季山青眯起了眼睛,等那影子走出来了一点儿之后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正是清久留。
“……真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他咕哝着,招呼了林三酒一句,二人同时将目光投了下去。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二人也知道他一定又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和手里一个大兜子都在地上拖着,清久留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走到酒店所在的这一条路上了,他顿下脚想了想,又摇摇晃晃地一掉头,上了另一条岔路。
林三酒忍不住一拍额头,“……你喊他一声。”
就在礼包挣扎着、试图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身体从椅子里拔出来的时候,清久留已经在这几分钟里又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等礼包终于趴在了窗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