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浑没在意,转头问道:“……那你们现在再找签证,来得及吗?”
“噢,这个你放心,”楼琴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早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我们就拿好签证了。”
点点头,尽管还有些舍不得两个孩子,不过林三酒依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因为吃了一顿新鲜热食。还是因为楼氏兄妹而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林三酒竟在意老师一事的阴云下,依然睡了非常安稳的一觉——当天光再次大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顺利降落在了自由区。
或许是因为要来往战奴训练营的关系,这艘货运飞船的停落点与自由区中心区还离了很远;由于林三酒接下来要去找兔子一行人通过小依留下的消息。而楼氏兄妹要去收集一些转卖物资时必要的道具,双方的分别竟比传送日期更早地到来了一步。
“一切小心,”林三酒拖着还缠满了绷带的身体,狠狠地抱了抱两个孩子:“等我找到了我的朋友,咱们再在红鹦鹉螺聚头。”
两个孩子的眼睛也都不约而同地红了,各自死死咬着嘴唇,站在林三酒身边半天没动地方。
“走吧,走吧,”林三酒像母鸡赶小鸡似的,狠心将兄妹二人给推远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
两个由于饱受折磨而看起来十分瘦弱的背影,在走出去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那个少女才忽然肩膀一抽,将头埋在了胳膊里。
林三酒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直到感觉自己眼睛有些发酸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叹了口气,她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季山青一双清亮的眼睛。
“怎么了?”林三酒兴致不太高地问了一句。“看着我干嘛?”
“……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
“什么奇怪?”
季山青轻轻“唔”了一声,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我实话跟你说了,你可不要拆我。”
“不拆。你说。”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礼包年纪小,什么都没见过,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所以即使清楚季山青心里有话憋了几天没说,她也没有问。
季山青想了想。似乎有点儿不太放心似的——不过他显然还是决定相信林三酒一回,谨慎地措辞道:“……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即使战奴训练营里有不少物资剩下,可楼氏兄妹依然还是所有战奴中唯二两个愿意回到铁笼子里的人。”
林三酒顿下了脚。
“驯化成熟的战奴大概也不会介意回到铁笼子去——不过那两个孩子很显然没有被完全驯化;但是与其他又恨又惧的战奴相比,他们好像对铁笼子不太介怀……”季山青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林三酒的神色。
“一般来说。人都会尽量避免会让自己想起悲惨记忆的东西,更别说是重新回到噩梦发生的地方了……可他们不但没有避开,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在里头呆两天,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想说什么?”林三酒的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礼包。“难道你想说他们不是战奴,是训练师?”
“不不,”季山青赶忙摇摇头,手里下意识将自己的衣带攥紧了:“一看就知道,他们当然不是训练师……只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他们的态度也有点太轻描淡写了——啊,你别这么看我,算了算了,这些没有根据的我也不说了,只不过有另一个疑点,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
林三酒什么也没说,面色冷硬,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所有人在进入战奴训练营时,身上的东西都会被搜刮一空……”季山青小心地说道,“可是为什么他们手上还会有签证?”
林三酒猛地一拧头,面色阴晴不定,显然终于不耐烦再听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们也许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也许是事后拿回来的——你如果只有一些胡猜的话,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季山青一噎,似乎被她的气势给吓着了,乖乖地垂下了头,果然不再说什么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三酒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在她身后,礼包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歪了歪头,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自由区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润,天空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呈现出了一片颜色晴朗的蔚蓝。几丝淡淡的云朵慢悠悠地漂浮在天边,好像随时都能消散开,成为人耳边的一声叹息似的。
几天以后,在另一片几乎是同样淡然的蓝天下,刚刚完成了传送的楼氏兄妹,正一边用带着几分茫然的目光搜寻着什么,一边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我们没有告诉她真话,我总觉得心里有点内疚。”二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儿以后,楼野忽然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少女半晌没有吭声,只有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兄妹俩之间,又陷入了沉默里。
“……她是个少见的好人,但是她不会明白的。”走着走着,楼琴忽然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沉寂。
楼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好像说到这儿,对话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似的——苍茫的风声从远处吹近了,忽的一下卷起了兄妹二人额前的碎发;单调的脚步声,一路传了很远。
“你看见她了吗?”过了好半天,楼野忍不住问道。
楼琴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圈,“奇怪……说好了的,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才对……”
“好像在那儿!”楼野眯起眼,忽然捅了捅妹妹,一指前方不远处。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楼琴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一个身材匀称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远方半条断桥上,望着桥下波浪翻滚的海面——好像感觉到身后来了人,她微微地偏过头,露出了她柔和平静的眉眼。
伴着眼角浅浅的纹路,她挑起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笑容——既慈悲,又凉薄。(未完待续。)
PS:
我感觉自己终于把别扭的部分都给挤出来了,接下来应该没有这么煎熬了吧……最近几章写得我太痛苦了,不管怎么写都有点枯燥无味的意思,但好多事又不能不交代……简直是一大段过渡情节……很显然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我订阅在一直掉!不要解释,我不听!
你们要是不知道结尾的女人是谁我就去活活吃死我自己。
还了一个钱罐,今天又收到一个钱罐,哈哈哈,谢谢铅华尽洗!一看就是新读者吧!请务必继续爱我(的文),继续发包,继续不催更……
谢谢左屏翊、mikasayou、haixingtang、你想不出什么、nnolivia、凛然小草菇、海棠晕娇、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年少之殇、小爷要坚挺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漩源、流紫熏衣、轻舞书虫、找本好书真费周折、kukukuku、Momo瑶儿、nana_tj24等等大家的月票!
Error 404 一波三折()
“首先要找到小依在红鹦鹉螺界的落脚点……”
在晴朗碧蓝的天幕下,透彻温暖的阳光穿过空气,在人的视野里形成了一个个泛彩的光圈;两个人影正一前一后地走在一片城市废墟的残壳里,每一步都在空中激起了许多干燥活跃的灰尘。
林三酒轻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叫出了一张卡片又看了眼地址——小依的落脚点对她而言十分陌生,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也不知道兔子他们有没有在那儿留下什么消息。”
按照兔子的说法,只要在一个落脚点留下消息,那么当小依来到这儿时,便会把消息带到她下一个世界里的落脚点去,这样一来,即使几人去的十二界不同,也有机会能互通消息。
回想起上一次与兔子的碰面,还是在伊甸园的事了;一转眼已经又过去了两年多,如果他们也在朝着中心十二界而努力的话,那么留下只言片语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想到这儿,她的精神不由振奋了点儿,回头朝礼包笑了一声:“快点跟上来,自由区不远了。”
一口气走了几十公里,季山青早就累得眼睛都花了,拖在地上的每一步甚至比林三酒这个病号还沉重迟缓——“姐,姐,我看,这个什么自、自由区也没什么好玩的嘛……”
自由区的大小,大概只相当于末日前一个中等城市的规模;而包围在那一处繁华区域之外的,就只有一片接一片无垠的荒凉死地了。礼包刚开始上路时的兴奋,很快就被接连不断、风化侵蚀的人类废墟给消磨了个精光。
“等你见到自由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随即一抬手,指着远方笑道:“……你看那边。”
季山青个子还没有她高,只能踮起脚、伸长脖子朝她所指的地方望去,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猫鼬。
从他所在之处,仅能瞧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影子——当他正在猜测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时,只听身边林三酒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一些进化者开辟的种植区域……看来我们应该马上就能进入自由区了。”
随着越走越近。季山青也看清楚了那几幢简陋而破败的房屋,以及用建筑废弃材料围起来的一片田地。正如林三酒所说,自由区的繁华很快就随着路上逐渐多起来的进化者,而逐渐展露在了二人眼前——
在废墟上重新搭建起来的自由区。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而残缺的白色贝壳,在它的空洞里,正勃勃而兴旺地生长着各色各样的古怪建筑物,来来往往地穿梭着相貌奇异的进化者;香料、醇酒和血液混杂而成的独特气味,与自由区里永不止歇的隐隐歌声、器械声裹成一团。扑面而来——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真正感觉到自己又回来了。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查一查小依的地址。
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礼包的眼睛就根本不够用了。
从出生以来,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这一路上林三酒走得非常费劲,必须得不断回过头,先把季山青从人群里找出来,再把他从各种商贩、小摊、街巷和歌舞前拽走;礼包的兴奋劲儿被打断了,还要嘟嘟囔囔地不高兴——因此等二人总算查出了地址、来到了小依落脚点的时候,天都几乎快擦黑了。
林三酒擦了一把汗。没好气地瞥了季山青一眼,抬步走向前去。
这是一栋歪歪扭扭、外墙上不知为何钉满了木板的小楼。门被拆掉了,门洞上挂了一个大灯牌,用好几种文字写的“旅馆住宿,邮箱租赁,消息代发”等字样,正在傍晚的暮色里莹莹地亮着。
……怪不得小依地址上的最后一段,写着“第207号箱”呢。
被当作邮箱对外出租的,显然是从末日前车站、超市等等场合搜寻出来的公共密码箱,连型号颜色都彼此不一样;林三酒找到了第207号。在输入了密码1944以后,铁皮门“当”地一声就开了,扑出了一团灰。
咳了一声,林三酒有几分提心吊胆地将手伸了进去。摸了一圈。
“有吗?”季山青问了一句。
林三酒没应声,只是不死心地又摸了一遍。然而她触手所及的,只有冰凉的柜子和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小依这两年应该都没有来过红鹦鹉螺。
尽管知道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但失望还是一下子就虏获了她的心脏。
……是兔子一行人都还没能来到十二界呢,还是说他们通过小依留下的消息还没被带来红鹦鹉螺?假如是第一种可能……那么他们现在还好吗?
原地怔了几秒。林三酒叹了口气,一把关上了箱门。
她的这个动作,顿时叫季山青感觉到自己又可以出去逛了,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虽然他们没有消息,但我可以留下我的去向。”林三酒沉吟着道,“……刚才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听过了,签证官协会离这儿不远,我可以先去开张签证,再回来把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写下来……正好天也晚了,今晚我们还能在这儿住一夜。走吧,咱们去签证官协会。”
虽然不太清楚签证是什么,但季山青仍然兴致勃勃地跟上了,一边走一边问道:“签证要怎么开?”
“花红晶,花物资。”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而毫无预兆地,她心里忽然闪过去了一片阴云。
开签证的价格显然会很贵,但有了从战奴训练营里找到的大量红晶,林三酒倒不担心自己会付不起价——只不过,让她犹豫起来的也正是这些红晶。
……在楼氏兄妹走后,她才发现两个孩子竟然一个红晶都没有拿,全都留给了她。
就像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再需要这些红晶了一样。
不,一定是听了季山青的胡说八道,害得自己多想了——林三酒摇摇头,硬是掐断了这个念头。抬眼望向了远方。
自由区里的街道没有经过半点规划,都是人走出来的,因此常常会走进死路里去;只不过好在签证官协会是整个自由区里最受关注的地方了,二人浪费的功夫不算多。很快就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协会所在的这一处建筑物。
作为地位举足轻重的签证官,他们很显然也很清楚自己是一种弥足珍贵的资源,连协会所选的地方,也非常符合他们骄傲的作风——
高高的尖型拱顶门,雪白的一根根古罗马式柱子。精美辉煌的雕饰……当林三酒二人爬上台阶,站在大门口的时候,竟感觉自己在相比之下十分渺小——看样子,这儿在末日以前应该是一所歌剧院。
“还真浮夸啊。”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随着人流走进了大厅。
原本用来观赏表演用的演出厅,椅子都被拔起来清空了,留出了一大片空地,摆上了一排排的小桌子;有的桌子后面坐着签证官模样的人,有的后面空着,有的在桌面上还立着牌子。内容从“最后几张普通签证,低价清货”,到“特别优惠:接受生存物资”,种种不一而足。
二人在大厅里看什么都新鲜地转了半天,林三酒也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留在大厅里的签证官,不是能力等级不高,就是手头上不剩什么好签证了;在这儿开签证的人,也多半都是身上没有什么钱了的普通进化者。如果想要稀有签证,比如十二界签证、或者空白签证,那就必须得上楼才行——二楼是从前贵客看表演时的专用包厢。隐秘性高得多了,也更合适交易珍贵稀有的物资。
反正离自己传送的日期还有几天功夫,林三酒也不着急上楼,信步在一排排小桌子间浏览了半天;看够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目的地之后。她这才叫住了一个刚刚从桌子后站起身的签证官:“……我问一下,现在楼上的签证官多吗?”
这个签证官的一双黑眼圈特别重,乌青地叫人一时根本注意不到他别的五官;看了她一眼,他才朝楼上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地说:“够你用的。”
林三酒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压根没在意他的态度;见他起身去了大厅门口。自己也带着礼包转身上了二楼。
才一走进二楼走廊,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你好,是要开签证吗?”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男孩套在一身黑衬衫里,轻声问道:“麻烦你登记一下。”
“还要登记?”林三酒皱了皱眉。
“对,”男孩笑着说,“往常是不用的,只不过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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