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伤员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焦急了,不住地探出头、缩回身……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尽管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是一片惊惶失措,林三酒冷静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蛋糕房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唇边浮起了一个冷笑。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
“狙击”能力也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立刻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这女人曾经狙杀过他们两次,可毕竟也被副本全部清零重来了。才刚刚脱离文明社会一个月的林三酒,对于夺取人命的心理负担还是相当大的。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相——就连那堕落种看着都比她丰润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就更不好看了。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现在,你要杀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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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陈小圆的选择()
风从破碎的玻璃窗里吹进来,卷起了窗边原本是粉蓝色的纱帘。
我很喜欢粉蓝色。
在我9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忽然回家了。从亲戚的议论里,我知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妈妈离了婚,所以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看起来很陌生的爸爸,给我从南方带回了一条料子顺滑的连衣裙,是在老家那个小地方很少见的粉蓝色。以前只能穿着堂姐旧衣服的我,才看了一眼,就完全被它梦幻般的颜色迷住了。
后来的一个星期,每天我都穿着它上学,直到不得不把它换下来为止。
那段时间的天空特别蓝,和我的裙子很相称。那段时间的晚饭也很丰盛,和爸爸在一起时的妈妈,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不过很快,爸爸又消失了。妈妈也把裙子剪碎丢掉了。她扯着我的头发叫我不许哭,说爸爸是为了骗她钱才给我买礼物的。就这样,我又穿起了堂姐的旧运动服。
不过那些事和我都没有关系了,我还是一样地爱着粉蓝色。
所以,当我走进这个屋子看见到处都是粉蓝色纱帘的时候,心情立刻就变得很好——他看着我,拉起了我的手,笑容那么好看:“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所以才特地挑了这间屋子。”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是这么温柔。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真的发生了——只有我们两个,日日夜夜地在一起,真是像做梦一样。
有时运气不好的话,一连好几天也不会有一个人经过。每当他不得不将口器插进我的手臂里的时候,他都会心疼地、温柔地对我说:“小圆,你真是个好女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他从来不会从我身上吸太多,当我开始头晕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停下。每次从肉里拔出口器的时候,血都会飞溅出来,弄得我的粉蓝色窗帘上到处都是血迹——我背着他偷偷用矿泉水洗了一次,没想到却被发现了。我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在大发雷霆之后,他抱着我哽咽地说:“只有有了那些水,你才能陪在我身边啊……”
他的身体颤抖着,连着口器都在嗡嗡地响。
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洗过窗帘。
说我幼稚也好,不过我还是偷偷地在墙角刻了一把小伞,伞下写着“陈小圆和裴俊”。
当我趴在窗台上,等着狙击过路的行人时,用手一摸,就能摸到那几个字。
每当有人被击倒以后,他就会高兴地夸奖我,然后下楼将尸体拖回来。后来阿俊说尸体的体液都不新鲜了,以后尽量还是打在目标的腿上……虽然我也觉得他们很可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屋子里有一个挂钟,外壳已经融化了一半,但时针仍然在坚强地走着。
真难以置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脑海里流过了这么多的画面。我动了动快要麻木的腿,趴在窗台上,又往空中放了一颗子弹——阿俊好像已经出门超过一个小时了。以往他从来不会离开这么久的,难道真像刚才那个男的所说,阿俊被他伤着了?
这样的紧要关头,那两人偏偏还不说话了。如果阿俊真的被断掉了一条胳膊,他应该会及时赶回这里来的吧……?我该怎么办呢?
“哥哥!那个堕落种在我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你快来,它还在动!”
突然,刚才那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瞬间,充斥我脑海的竟然不是知道阿俊所在的放松,也不是对失去口器的阿俊的担忧,而是愤怒。
她算什么,竟敢用这种谈论虫子似的口吻,说起温柔又善良的阿俊?!
不过,这样的愤怒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下一秒,实际的问题就浮上了我的心头。必须赶快去救他才行——没有了口器,那么我可以把那女孩的尸体倒吊起来,这样她的体液就会流进阿俊的嘴里……虽然不太新鲜,但是我想阿俊是不会介意的。
我马上站起身,解除了楼道里的陷阱,朝“红心蛋糕房”跑去。
除了视力以外,我没有进化任何一项基础能力。早在进化的初期,我就察觉到阿俊有哪里不对了。那时我悄悄地对自己说,只要能够帮到他,即使牺牲掉一些基础能力也好——我想,一定是老天听见了我的祈求,所以才成全了我们。
那么,现在老天一定也会继续成全我们的吧?倒在蛋糕架后面的阿俊,一定会很快又精神地站起来,对我笑着说,小圆,你真是个好女人……对吧?
我忘记自己到底嘶喊了多少声,只是很快后脖颈一痛,眼前的世界就黑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了起来,嘴里塞着一团布,眼睛也被蒙起来了。什么都看不见,也开不了口,只有一双耳朵,还能够清楚地捕捉到来自外界的声音——此时高声说话的,是刚才在楼下喊着哥哥的那个女孩。
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语气十分激动:“我说了不行!如果是战斗的过程中,或者为了保护自己或同伴,而必须杀人的话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你看现在她这个样子,基本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吧?要我杀一个手无寸铁、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那你就打算在这个副本里待一辈子吗?”刚才那个哥哥的声音悠悠然地响了起来。
他们好像还没察觉到我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刚才的女孩一下子哑了,连我这看不见的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沉滞。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说:“我不信只有这一个方法!你自己也说过的吧?你说副本并不是只有这种‘两军对战’类型的,那么结束副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忌大哥呢?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虽然不知道副本是什么,不过总觉得,他们听起来不像是兄妹的样子……
那个哥哥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含糊,女孩没听清,立刻问了句“什么?”
他回应了一句“没什么”。
不过离他比较近的我,倒是把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的是“好烦,感觉还真敏锐”。
老实说,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已经彻底被他们给弄糊涂了。杀我也好,不杀我也好,我都不管,因为我只担心一件事:阿俊怎么样了?
他在哪儿?
“哥哥”好像很烦躁似的来回走了几步,我一动也不敢动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生怕被他们发现我醒了。他忽然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确不能不尊重你的心情。那我们就把她放在这里,等阿忌回来再说吧?”
女孩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似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点感激:“谢谢你,就这么办吧!”
“那我们走吧,玛瑟他们肯定等得着急了……”“哥哥”似乎也终于放弃了。女孩“嗯”了一声,二人的脚步声逐渐朝离我越来越远的地方走去。门被打开,又关上了,房间里一片安静。
呼——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等等,小酒,我回去检查一下那女人。”忽然从门外再度响起了“哥哥”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连忙屏住了呼吸。
“好,那你快点……”女孩站在门外说。
男人进了门,几声奇怪的、像是切割什么的声音迅速地划过了空气,接着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我跟前。忽然眼前的布被人一把扯开了——好在我早有了预备,双眼仍是紧闭着。
一只大手紧紧地箍住了我的下巴,猛地把我的脸扭向了一边,攥得我生疼。随即那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我知道你醒着……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我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阿俊被切成几块的破碎尸体,混着他的体液和血,四处散落在我的眼前。他的头颅被切了下来,放在正前方的地上,我最喜爱的、那双细长的有如韩国明星一样的眼睛,正空洞地看着我。口器还在,胳膊也还在,只是它们却分开被扔了很远……
我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呜呜”声,好像是哭了。
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男人,在我耳朵里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接着转身出了门。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阿俊都被搬进了我们的屋子里,在我的身旁,正是我喜欢得不得了的粉蓝窗帘。
“她还昏迷着吗?”门外隐约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是啊,还昏迷着。”那男人这样说着。
我无暇去想那个男人的用意,因为阿俊凄惨的模样,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视网膜。
没想到这个时候,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叫裴俊对吧?他已经抛弃了你,自己先死了。不过他死的时候却并不痛苦。能够离开这样可怕的世界,和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也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不爱你。为了你能替他狩猎,不得不跟你捆绑在一起,太难受了——死了也是解脱。”
“……真可怜啊。从小就被爸爸扔下了,没有人喜欢,连妈妈也经常说你是一个拖累。毕竟没有你的话,妈妈肯定可以得到幸福的……真是一个多余的人啊。”
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一样,与眼前阿俊的尸体纠缠成了一幅迷幻的抽象画。我哭得泣不成声,以至于连他后来说的话都听不清了,更想不到去问他怎么会知道。只有一句话,仿佛有生命似的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刚才把绳子替你解开了一些。去窗边的抽屉里看看吧……”
挣扎着从绳子里解脱了,我打开了抽屉。那句“没有爱人,也没有人爱。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要在这世间怎么办呢?”仍然在不断地回响在我的脑海里。
抽屉里漂浮着一个我熟悉极了的金属子弹。
对不起。我不知道在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