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隐隐向上飘动。
……这说明,自己果然在朝下方前行?
她有点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片一片的黏液在她的视野里,如同白雾一样缓缓流动。
即使流速不快,林三酒也在树根内部呆了足有一天多的时间;按照半个小时一公里来算的话,她现在已经在地下五六十公里深的地方了?
……然而。眼前白茫茫的树根内部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在一直朝下走,仿佛要这样一直走进地心里去似的。
在这样的深度上,林三酒除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胶囊里等待以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此时这条容纳她的树根也成了她的救命绳索:若是这条树根突然没有了,或是一个不小心被它推到了外面去,林三酒就会陷于深深、漆黑的土层里,在窒息以前就被会身上大地的重量压得粉身碎骨。
一旦想到这一点,吃面时的那一点悠然,就全都不见了。林三酒盯着胶囊地面的目光甚至逐渐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生怕自己放过了一丝摆动,就会被不知何时想起了她的树根给推出去。
液体流动时,打在胶囊上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了很久,让人觉得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方景象。
胶囊随着波流而轻轻地、有规律地晃荡着,如果不是周遭太诡异,也算得上是时光静好。
连续多日来的疲劳,在沙沙声里被麻木、被碰触了,渐渐地从血液骨子里浮了上来。
眼皮开始越来越沉,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猛吸了一口气,心里却迷迷糊糊地想——就算睡过去了,只要胶囊一摇摆,自己也会有感觉吧?
……念头一起,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明明好像前一秒还在告诫自己不要睡,然而当胶囊一震,林三酒骤然惊醒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不知多久了。胶囊随即稳定了下来,看来刚才只是一股乱流。她拿起面碗看了看,发现刚才剩下的一层汤已经干涸成了一层硬块;因为姿势不好,自己的腿也麻了。
“这样看起来,足有六七个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变化?”
她嘀咕了一句,一转头,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了一张惨白微笑的人脸。
即使已经身经百战,林三酒浑身的汗毛仍然唰地立了起来——她压下了喉间几乎失声喊出的惊叫,连退两步,这才发现原来这张人脸正身处于胶囊之外。
盯着它足足缓了十来秒钟。林三酒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下来;她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心里顿时被揪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刚刚顺着黏液飘过来的陌生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没剩哪一块皮肤是好的了。因为是重点保护对象,此时只有一张头脸还能瞧出本来的样子。他的腹腔和胸腔都被打开了。裂口的边缘是密密麻麻的小小半圆形,很显然是在无数个小孔连成一片后,人皮终于撑不住裂了开来,一些像是筋膜的东西在液体里沉沉浮浮。
原本是内脏的地方空空如也,林三酒可以一眼看见他的脊梁骨——空空的腹腔里。只有一片惨白色。
这个人死的时候面目扭曲,透过被轻微地腐蚀花了的囊壁望去,第一眼看起来简直像是在笑。
如果兔子他们一直在黏液里硬抗的话,恐怕此时也跟这个男人差不了多少了。
刚才的一激灵,已经彻底驱走了困意,林三酒忧心忡忡地坐下来,看着脚面发呆,努力回想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力、或者特殊物品,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咦?
她的念头顿了顿,转过头。
外面那个惨白的男人尸体。仍然载沉载浮地飘在胶囊外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三酒歪着头,努力地寻找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树根里飘过来一个死人,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毕竟这些树根吸收了大量的生物;然而叫她不得不注意到的是——
之前这个死人可不在这儿。
如果是同一条树根吸收的东西,林三酒肯定早就瞧见了——比方说一直漂在她头上的一只肥胖的“走地鸡”,就是个陪伴了她一路的旅伴。
因为树根中各处的黏液流速都是一样的,也不可能有前面的东西慢了下来,或者后面的东西追了上来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走近了一些,看着那张残破的脸,心跳咚咚地加快了。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林三酒强迫自己静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胶囊又陆陆续续地震荡了几次。
这并不是树根在把她向外推了——这些震荡有的持续时间长,有的只一晃而过;而在震荡结束后没多久。她总能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头上的“走地鸡”不知道被乱流冲到了哪儿去,刚才的死尸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树根内部的生物忽然多了起来,东一个西一个地漂浮在胶囊四周的空间里,都是些以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有几个进化者看起来似乎还活着,用上了各式保命的手段:一个人缠在厚厚的金丝带里,像个木乃伊似的;另一个人浑身发着黑光。看不清面目——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境况也只是比死尸略强一些罢了。
林三酒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他们救进胶囊里。
就算挤挤挨挨地站着,胶囊里最多也只能站下两个人多一点儿位置,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同伴考虑。
“抱歉,你们再撑一会儿吧。”她低低地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所有树根中的黏液和生物都汇流了……会有办法出去的。”(未完待续。)
PS: 今天的感谢名单好长啊,激动~
郑重地感谢一下941(就是要?)甜品同学的粉红票、瓷花(你这么客气,真羞涩)的2个平安符、太后后妈不腰疼的评价票、海味老爷爷的又一个香囊、琴野楼的平安符、彩telent的桃花扇~!
标题只是为了表示我看过文化苦旅而已……跟章节内容关系不大……
又是写完发的,感觉这样不好……因为初稿都只是把自己的一个粗糙的想法写下来了,真正的润色修改都在后头,现在直接跳过了这一步发文,有的时候回头看会有惨不忍睹之感……
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把前面的章节修改一下吧~
第170章 这个世界叫做伊甸园()
“原来,这里真的是……‘伊甸园’!”
当林三酒终于辨认出她所身处的环境时,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颤栗起来,喃喃吐出了这句话。
由于太过吃惊,她的目光甚至有些呆滞——她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一切,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庞然大物,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她笼罩住了。
她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回头一看,不由轻轻骂出了声。
“真是见鬼了。”
……短短的半小时以前,林三酒还坐在胶囊里,身不由己地顺波漂流在黏液之中。
她所下的“树根汇流”的判断是没错的——随着黏液的流速渐渐加快,波流也越发猛烈了,从其他的方向上,大批大批的黑影被冲卷进了她所在的这一条“河道”里,不一会儿,胶囊附近就飘满了无数各式尸体。
一股又一股的乱流裹着尸体,将胶囊击打得摇摇摆摆,不停旋转,一时间林三酒头晕眼花,什么也瞧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流速猛然间加快了,正在飞速朝下掉落。
树流中的东西,随着波流凶猛地撞击上胶囊,胶囊里的一些配件竟然都给撞掉了——在头下脚上、三百六十度的剧烈旋转里,配件砰砰乓乓、接二连三地撞在囊壁上,林三酒甚至几次险些花了脸。
在这种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时候,直到一分钟以后,林三酒才突然意识到胶囊正在被袭击。
为了关押女进化人而设计的胶囊,从里面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反而在外头想用暴力破坏的话,却并不难——当林三酒心中拉起警报的时候,一道看不清楚模样的人影,刚刚冲开黏液流,再一次狠狠打在了胶囊门上,门与囊壁结合的地方登时一阵乱晃。
林三酒一惊,想拉住门,但是胶囊里面却没有借力的地方——她刚狠狠骂了一句。只见那道黑影又冲了上来,这一次竟然成功地抓住了门外的把手,大力地晃起了门。
这一下,她也看清楚了:门外是一个十分壮实的男人。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了一身惨白的伤口,唯有头上的面罩还完好无损,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正透过面罩紧盯着林三酒。
——这人是要进来!
林三酒也明白了:在这诡异的树根里,所有被卷进来的生物都是靠着自己的肉身、能力、或许一两件特殊物品来硬抗的。可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腐蚀性的黏液和细须子都足以叫人苦不堪言——更多的,甚至根本坚持不下来,早就成了一具具破败的尸体。
在这种情况下,如同小船一样可以容纳保护人的胶囊,就成了一件极叫人眼热的东西。
外头的男人想必也已经到了生存极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里面无法拉住门,因此正不要命似的又踢又踹,大有进不去就同归于尽的意思。
他的几次攻势下来,剧烈抖动的胶囊让林三酒感觉它马上就要散架了;她心里早就窜出了一股邪火,迅速叫出了长刀。只等门一开就捅上去。
猛然见里头出现了一把长刀直指着门缝,那男人这才顿住了手,一双细长眼睛来回看了一圈。
“王八蛋,你敢进来我就一刀豁穿了你!”明知道外面的人听不见,林三酒还是狠狠地骂了一句。“识相的赶快滚!”
此时乱流更加繁乱激烈了,即使抓住了门把手,那男人的身体仍然被打得摇摇摆摆——连身子都稳不住,还想躲开长刀,几乎是不可能的。
充血的细眼盯了林三酒一会儿以后,那男人终于放弃了。手上放开了门把手,艰难地游走了。
林三酒紧紧攥住了刀,一点也没敢松懈,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只觉胶囊后侧猛然传来一股重重的力道,连人带胶囊顿时都翻滚着冲了出去——林三酒措手不及,一头磕在囊壁上,要不是她瞬间将长刀卡片化,只怕先被豁穿的就要变成她自己了。
还不等她稳住身体。同一方向上再次被人大力一踢——那双不知何时绕到后头的细长眼睛,似乎还有些诧异林三酒怎么没死,脚下刚刚收了劲儿,便又刨又游地向胶囊靠近。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林三酒心中杀意蓬勃,一个转念就收起了胶囊,身体顿时直接泡在了黏液里,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然而还不等她叫出长刀,只见那男人忽然慌了神似的拼命朝上游去,林三酒一愣,接着一股海啸般的乱流猛然间迎面拍来——
一瞬间五感都失去了作用,万钧之力下,眼前黑了,浑身疼痛,鼻腔里一股一股冒酸水。在凌乱得像碎片一样的感觉中,她的身体被乱流远远地推走,直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平面。
……这是什么生物的尸体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林三酒混乱的脑海中挣扎而出,她忽然感觉背后一空,刚才那个硬壁一样的东西不见了,一片细细的须子猛地在她的腰间推了一把,她竟然被推了出去。
——根茎的硬皮打开了。
这个“没营养”的生物碰巧间居然到了硬皮的旁边,根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她给挤了出去——远处乱流中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即近乎疯狂地手脚并用,然而终究没能在硬皮合拢以前靠近半点。
……外面,是千万米深的土地。
“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根茎一直在朝下走,此时恐怕早就触及地心了——林三酒闭上眼睛,等待岩石层将自己压死的时候,突然只觉身子一轻,随即被失重感包裹住了。
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下子让她睁开了眼,这一下她几乎连心脏都差点吓出来:她正由一个高高的地方向下摔落,风啪啪地打在身上,刺痛得她眼泪飞迸——然而这时候,什么都比不过即将摔死的恐惧了,林三酒忙叫出长刀,转手插进她身边的一片东西里——
这东西可能是悬崖的崖壁。但刀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插了进去,下落之势顿时一缓。尽管她的身体仍然在飞速地下滑,但以眼下的速度来看,起码是摔不死人了——林三酒双手紧紧握着长刀刀把。眼见长刀一路擦出了不少火花,刀刃迅速地卷了口,脚下代表大地的黑影也越来越近,干脆一狠心,松开长刀。纵身一跃。
身体猛地撞上了大地,林三酒喉间一甜,赶紧一个翻滚,化去了不少下冲之势。
好在她落地之处很柔软,还有几分弹性,因此她在身上摸了摸,除了感觉表皮有些挫伤淤青之外,竟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险死还生,林三酒粗重的呼吸过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什、什么东西……怎么回事……”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是都快走到地心了吗?怎么……我反而从高处掉下来了?”
火花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黑乎乎的地方,林三酒见得多了——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这儿这么黑。
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即使是再暗的地方,总还有一丝天光;不管多么微弱,在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以后,总能多少看见个轮廓。对于进化者来说,看得就更清楚了。
然而这个地方,只有一片纯粹至极的黑暗,容不得丁点光芒,要不是刚才长刀擦出的火花。林三酒大概要以为自己突然瞎了。
这个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厚厚的砖块水泥,垒起了一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房间——
诶?
林三酒突然一震,感觉自己额头上滑下来了一滴冷汗。
碎片似的线索被她下意识地摆在了一起。
树根在浅浅的土层下。越往下挖。树根就越粗。
在往下走了千万米以后,所有树根中的东西,都汇流了……
明明应该身处地心了,但却从高处掉了下来。
这里不见半点光芒,就像一间垒死了的房间……
与女娲相比,林三酒的智慧的确不太够看;但是当事情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仍然忍不住战栗起来——因为她终于弄清楚了树根之谜。
林三酒哆哆嗦嗦地叫出【能力打磨剂】,银亮的光芒登时洒遍了周身的一片空间——只是由于主人的手一直在颤,这光芒看起来也在不停地微微发抖。
她来不及查看四周,连忙将【能力打磨剂】拎高了,目光朝头顶望去——
那里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当啷”一声,【能力打磨剂】掉了下去,滚落在地上,映亮了周围的一小片。
“这里果然是地心……”林三酒轻声地说,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字都不太理智。“只不过,这个星球的地心是……空的。”
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被挖空中心部分的球,所以在到达地心的时候,也就到达了一片虚空——在这儿被黏液推了出来,理所当然地会掉下来。
怪不得树根长在浅浅的土层下,因为这棵树是倒着长的——树根在最外面的一层上,吸收着大量生物作为养分,穿透了地壳,将养分传输给树干和树冠——后两者,正生长在空空的地心里。
想来她刚才掉出来的地方,就是那棵遍寻不获的“树”了。
然而林三酒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