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明察。”
一个跳出来不算,接着又来一个?姬重渐渐感觉不对了,他想看看,后面还有谁打算出来。
“笃爱卿此言差矣,朕虽为一国之君,却也需按律行事,不可肆意妄为。姜云之罪非朕钦定,乃是大理寺所断,刑部复核,办案流程上并未出现任何问题。断案依据乃是顺天府呈上的数个铁证,而非常理推断或市井流言。朕如何能在毫无依据的前提下,贸然推翻大理寺的审判?”
“启奏陛下。”吏部侍郎曹毅出班奏道:“老臣以为此案不可不慎。姜大人先前奉圣命审查定王一案,甚为惹眼,如今事过不久,转眼间当日的主审便沦为了阶下之囚,且被判绞监候之刑,若不能尽解各种疑惑,难度悠悠众口,只怕让百姓以为乃是皇家行报复之举,与陛下甚为不利。”
这曹毅也是个六十好几的人了,为官半生,门生故吏极多,对于太孙的教导也是兢兢业业。对这个臣子,姬重还算礼敬有加,和声说道:“曹大人以为,朕应当如何?”
“老臣以为,陛下无需下旨推翻大理寺的审判,只需下旨刑部取消复核,将此案移交刑部重新审理即可。刑部本就有督查大理寺的职权,此举正在律法范畴之内。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至少能给天下百姓表个态,我朝廷于此已然尽力了,并不曾有丝毫徇私之处。”
“嗯。”姬重颔首应道:“曹大人所言,颇为有理,朕准了,此案立即移交刑部,重新审理。”
笃志向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应将姜大人立即释放。”
“案子未断,如何能无罪开释?”
“陛下,案子一日未断,姜大人只是嫌疑人,并非罪犯,如何能一再关押?可让其暂且回家,禁足以待审讯结果。”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异口同声:“臣等无异议。”
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爬上姬重唇角。“既如此,就暂让姜云回家候着。退朝吧。”(。。)
第287章 飞来横祸(七)()
京城。
暮色降临,结束了整日的忙碌,百姓迎来了一天之中最为放松的时刻。一家大小,男女老少欢聚一堂,喜笑颜开地用着晚膳。
其中一间民居极不起眼,破旧的瓦房,灰蒙蒙的墙壁上印着点点霉斑,屋内围桌坐着一对夫妻,男人年近四十,头上缠着一块方巾,身着一席灰青色布衫,袖口上打着三四个花补丁,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坐在对面的女人要比丈夫年轻不少,也就三十出头,模样甚是柔媚,一对桃花眼始终透着一抹勾人的韵味。与丈夫一样,女人穿着朴素,衣衫虽无破损之处,但料子却是最为便宜的一类。只是却不知为何,她那白皙的右手腕上,竟挂着一只分量十足的金镯子,加之那精美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桌上摆着五六个小菜,男人特意打了一壶小酒,吃得津津有味。偶尔看向不断摩挲着金镯子的妻子,他眼中不时地闪过一丝不满之色。
“别看了!”向嘴里丢了颗花生,男人皱起眉道:“与你说了多少次,银子跑不了,别急着买,你看你急的,赶紧吃饭。”
“吃饭?”女人瞥了丈夫一眼,不屑道:“老娘看见你就饱了,吃的你吧。银子是老娘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谁管得着?”
你的银子?男人闷声闷气回道:“那是我老娘的卖命钱。”
他不说还好,说了女人更来气,杏眼一瞪,怒道:“你还有脸说?老娘当初嫁给你时,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上门求亲的青年才俊有多少?要不是瞧你老实,尚算有些优点,老娘能嫁给你?结果呢?谁知千挑万选,最后却嫁了个窝囊废,你自己说说,成亲之后你可给老娘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女人大发雌威,男人顿时不吭声了。
瞧见丈夫态度软了下来,女人越说越来劲,接着嚷道:“还有你那个娘,老不死的东西,外头做的那些工钱,还够不上每月去药房花费的药钱,这么一个拖油瓶,死了才好!要不是老娘再三坚持,你能狠得下心亲手宰了她?她要不死,咱能有这一千两银子?你能吃上这几道小菜,能喝上这女儿红?怎的?这还没吃干抹净呢,翻脸就不认人了?成啊!你要觉得你娘死的冤枉,现在就能去官府自首,就说这事是老娘逼着你干的,判老娘个死刑,从此咱两不拖不欠。”
“嗨,我就说了一句,瞧你这没完没了的。我错了还不成么?银子都是你的,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不觉得你娘死得冤了?”
“不觉得!死的好!冤什么?横竖算来她也没几年活头了,无非提早了些时日而已,能为她儿子平白赚上一千两,死了她都乐意,我娘我了解。”
“哼,这还差不多。”
妻子转嗔为喜,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笑颜,男人心里一荡,桌下的右腿悄悄抬起,顶向女人的两腿之间,轻声说道:“小雁,咱们今晚要不。。。”
“死相!”女人娇嗔一声,唿吸勐然急促起来。
两人正在眉来眼去,冷不丁地屋里传来一声冷哼。“周国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屋里就两人,平白无故地出现了第三个声音,这对夫妻对视一眼,目中满是惊骇之色。男人从凳子上勐地跳了起来,惊道:“是谁?”
屋子不大,东西不多,几乎一目了然。男人环顾四周,并未有任何发现,正在疑虑时,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再次传来。“别找了,望上头看。”
夫妻两同时抬头往去,屋子房梁之上正坐着一个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容貌,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个女人。
“你究竟是谁?”男人厉声喝道。
“替天行道之人。”黑衣人淡淡回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两把铁扇,小手微微一抖,扇面打开,两把折扇飞速旋转着向下方飘去,眨眼间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中。这对夫妻甚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软软地瘫了下去,喉间鲜红一片。
干净利落!似是对于此次出手效果颇为满意,黑衣人露在面巾之外的双眼微微弯起,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结着双手支着房梁跳了下来,打开屋门向外走去。
就在她踏出屋门的一刻,黑衣人面色忽然一变,即将踏出的一步勐然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一只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横穿过去,直接插入了身旁的门框之内。
她愕然抬头,眼前灯火一片,上百个身着军甲的士卒手持长枪,满是戒备地盯着她。
“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缴械投降!”站在士卒前方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此刻应该禁足家中的姜云,这厮满脸嚣张之色,手持一本簿子,捏卷了置于嘴前,大声嚷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所说的一切将成为呈堂证供!现在听我的,把武器放下,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本官数三声,如若不然,我们就要放箭啦!”
“何必与这贼子多言。”姜云身旁的姬锋仰天长笑,手持长剑就这么冲了出去。“一个小个子而已,看本官亲手将他擒下。”
“大哥,不要!”姜云面色大变,想要伸手拉住他,却已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舅哥行侠仗义去了。
姜云唯一的超能力就是对漂亮女人过目不忘,别说换了件夜行衣,就是脱光了也甭想瞒过他!眼前这黑衣人可不就是潇湘馆那位当家花魁炎舞么。她不是一只普通的鸡,而是战斗机,人家凌云阁出生的瞿丹在几招之内都拿不下她,可想而知炎舞的功夫有多强劲。
况且当时还是行刺失败,一心撤退的前提下,若是拼死一斗,其战斗力可能还会飙升几个层次。
这么一个勐女,姜云哪敢掉以轻心,故而知道了方雅清的计划后,他第一时间找到姬锋。大舅子是京城指挥使司同知,特意抽调了一百多名精锐士卒,配合他此番行动,就是要给炎舞来个团团包围,瓮中捉鳖。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还有这三十多名弓箭手,跑是甭指望了,唯一不确定的是她究竟能撑多久而已。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这么拉风的出场,姜云甚至还抽空装了一个逼,结果这大舅哥。。。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面对如此阵仗,炎舞立刻就明白事情坏了,对于自己的实力她和姜云一样,有绝对的自信。眼前这百来个臭鸟蛋压根没让她放在眼里,稍稍花费一些时间就能将他们收拾地一干二净。
可毕竟需要时间呐!一百多号人,站着让她砍,也不是眨眼功夫能办到的,一旦自己被拖在此处,动静闹大之后,京城指挥使司的援军会源源不断地赶来。
说白了,她只是血肉之躯,远没到护国天使那种强到变态的程度,百来人她能打,千把人她能跑,上万呢?那就真完了。
出师大捷,没想到眨眼间就陷入了这般窘境,炎舞正在犯愁,却不想一个蒜头哇哇叫着向她冲了过来,那叫声已被自动解读成了“向我开炮!”。
炎舞那好看的唇角不由微微一抽,忍不住出手了。(。。)
第288章 飞来横祸(八)()
盛情难却,不出手实在有点对不住自个。
铁扇横着一扫,姬锋杀猪似的怪叫声顿时就卡在了嗓子口,可那一张俊美的脸上却瞧不出丝毫慌乱,挂着恬静的淡然笑容。这笑脸让炎舞不由想起当日在闺房中为他抚琴时的场景,他不言不语,也是这一脸笑容。
心中不觉有些来气,炎舞冷哼道:“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姬锋倒是光棍的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把我杀了,你要怎么跑啊?”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种提示的味道,炎舞俏目微闪,手中铁扇抖了抖,看向姬锋身后,大声喝道:“全部后退!不然我就杀了他。”
“后退!”眼前的一幕有些诡异,姜云一时也拿捏不住姬锋是否也认出了炎舞,才闹了这么一出。可任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大舅哥的小命开玩笑,立刻出声指挥士卒缓缓向后退去。
包围壁渐渐散开,炎舞这才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姬锋,轻咬下唇试探道:“你知道我是谁?”
“啊?你说什么?”
“哼,转过去。”
“哦。”点点头,姬锋依言转过身去,却不想下一刻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脚,毫无形象地摔了个大马趴。一脚之后,炎舞未做任何停留,身子一闪便转入了身旁的小巷之中。
“大人,是否要追?”姜云身后跑出一个小队长,快步上前扶起姬锋。
“呸。”干吐几声,弄清了啃进嘴里的泥巴,姬锋恼火道:“还追什么?都散了。”
待一众士卒散去之后,姜云这才走上前去,叹道:“大哥,你这是闹哪出呢?”
“小云,抱歉,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姬锋沉下脸道:“你我都知道,屋里的这对狗男女都该死,甚至让他们多活一日都是一种不公,故而我们这才算准了时间等他们死后再出现。可该死是一回事,这毕竟是两条人命,若是被当场抓住,她一定会死。”
他摇了摇头,补充道:“我不想她死,她也不该为这两个该死的东西陪葬。”
“大哥认出她是谁了?”
“恩。”姬锋展颜一笑。“当日她为我抚琴时,我注意到她的一双手。她的手很嫩,但指尖有茧,该是练琴所致。然而想比之下,她手心的茧却更为厚实,一个青楼姑娘手心怎可能会生茧?那是长期手持刀枪练武才会留下的。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今日见过之后,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大舅哥还真是深藏不露,仅这份观察力就不同凡响。
“放就放了,没关系。”姜云无所谓道:“她只是受人指使,我还不至于非要为难她。”
“小云,谢了。”
“呵,回去吧。”
……
方雅清的这个计谋算是比较阴险的。
先是发动群臣质疑大理寺审判结果,在案件重审之前把姜云先弄出牢房,一旦案件重审,死者的儿子就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证。而这个人证偏偏在姜云出狱的同一天被人干掉了,加之朝廷给姜云的限制是在家禁足,连个人证都没有,无论怎么想,他都逃脱不了关系。
接着方雅清只要再动用朝堂之中靠向方家的人脉稍加运作,坐实姜云杀人灭口的罪名,一连两条人命便是罪上加罪,绞监候很自然便会重判为斩立决。
可惜,任凭她再精明,也绝对料想不到天香阁是继嗣堂名下的产业,而且闫天华竟然有一个精通唇语的属下,将她的全盘计划一点不漏地告诉了姜云。
与姜云来说,这种事已经熟门熟路了。当初姬玉就曾用这一手坑过他,先是诬陷他窃据御赐扳指将之禁足,接着指使许峰怂恿他逃走,顺便宰了人证。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熟,太熟了,套路都是一个样。姜云本就不笨,外带早让人坑出了经验,当得知整个计划之后,他立刻就想出了一套针对之法。
很简单,捉奸捉双,捉贼拿赃。
带上百十来个人,亲眼目睹一场精彩的“栽赃嫁祸”,一百多个人证,这事还用说么?不但栽赃的事黄了,就连先前那老妇死也因这对夫妻的一场斗嘴不打自招。
姜云彻底没事了。
与姬锋分别之后,他立刻入宫复旨。按理说他应在家禁足,不可随意外出,但身上藏了一块御赐金牌,还真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先斩后奏可以,不奏却不行,于情于理总该给皇帝一个交代。
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姬重微微一笑,只让姜云回家休息两日,余下的事他来办。
翌日早朝,会有如何一番刀光剑影可想而知。老皇帝那叫一个舒坦,先前联名要求重办姜云的众臣一个接一个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主谋之一的曹瑞,他老爹曹毅却因支持重申此案,得到了姬重当庭褒奖,看着那些被斥责的同僚向自己瞄来的不善目光,老头子只能有苦自知,打碎牙齿和血吞。
赔了呀!那点褒奖,相对于他失去的人心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朝廷有人欢喜有人忧,姜云懒得操那份心,他的心思已全部转移到了方雅清身上,是不是该报仇了?
姜云的心眼很小,这点他从不否认,有仇必报是其为人宗旨。但思虑再三,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方家小姐,他目前还真没什么办法。
姜云有钱,但天下间有很多事是钱财买不到的,那就是时间。
方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加之关中商盟的存在,方家与关中豪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乎是穿着一条裤子的铁打交情。要动方家,势必会得罪所有关中的豪门大族,贸然开战影响太大。
当然,不是说姜云没这能力。关中商盟立足于大周的根本便是南北交易,尤其是大周与外族之间的交易,情形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外贸。
外贸包含了方方面面,各种各样数百种货物,但支撑着外贸的根本,却也只有那几个少数货品。例如,盐,茶,马,药材,丝绸,陶瓷,兽皮等。至于朝廷明令禁止百姓私下交易的货品,类似铁,粮食等,也是关中商盟的重要经济支柱。
要与商盟开战,最直接的方式就类似于玩后世的期货,针对商盟主要收购的货品,进行大量扫货,囤积,压榨价格,瞧准机会大肆抛售。但因没有期货市场那些散户冤大头的关系,这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