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佟骞,花钱如流水的公子哥儿,败家败到身上只剩两枚铜钱的「铜钱」。
童谦,视钱如命的美少年,只要有赚钱的机会绝不放过的「铜钱」。
两人相遇在酒香弥漫的夜里,月色美气氛佳,佳人投怀送抱嗯嗯啊啊,此时还不好好把握,佟骞愧对他风流公子之名啊!
谁知一觉醒来,昨夜热情如火的美少年竟变身成劫财小痞子!?
「原来你就是那个喝醉了酒以后,把万贯家财一举送空的佟笨蛋。」
「啊。。。。。。你就是那个『死要钱』童谦!」
佟家侍女有云:「败家子佟骞,死要钱童谦,唉,两个人合一合就好了。。。。。。」
楔子
喜鹊枝头叫,贺喜客来到。
桂花巷西有个童姓人家,此时正热闹,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齐聚童家大堂。
今天,童家独子满周岁,按照习俗,要举行抓周仪式,抓周之后,就要根据所抓之物为这孩子正式起名,这名儿也不能瞎起,要请算命先生测过之后,确保能对孩子将来的前程有辅益才行。
童父本是个落第秀才,之前妻子为他连生了七个女儿,却一个接一个夭折,只有四女儿活了下来,今年正好五岁,想不到年近四十,居然得了一个儿子,自然是喜不自胜,广邀亲朋,来给这个宝贝独子举行抓周仪式,每个来观礼的客人都带来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童父自是希望独子将来能子承父愿,勤读诗书,搏取功名以光宗耀祖。所以他在桌上放了一叠又一叠的书,笔墨纸砚一个不少,几乎把客人们带来的礼物都覆盖住,只留下一条窄小的缝隙,供儿子爬走。即便儿子将来跟自己一样屡试不第,起码也做个教书先生或幕僚,客人们一看童父的举动,哪还不知道童父的心思,一个个心里暗笑,不知是谁开玩笑一般的,在桌上偷偷藏了一枚铜钱。
谁知道,这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小孩子对眼前的一大叠书视而不见,偏偏就是从犄角旮旯里摸出了这枚铜钱,举在手里咯咯直乐,童父去抢他居然死也不放手,当场把童父的嘴角气歪,恨不能一掌把这个不成材的儿子给拍扁。
童母见童父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道:「官人,该给孩子起名了。」
童父见儿子拿着铜钱又啃又咬,爱不释手的样子,脸上又黑了几分,含怒道:「铜钱铜钱,早晚为了钱连老子也不认,就叫铜钱好了。」
童父这一句气话,让热闹的大厅顿时冷场,客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准备好的一肚子贺语,全派不上用场。
「咳。。。。。。好名字,古人言谦受益满招损,童谦,谦者至慧,令郎日后定是一方名士。」
说话的,就是那个一时玩笑把铜钱偷偷放到桌上的人,他也知自己这玩笑开过头了,谁料得到桌上那么多东西,小孩子哪个不拿,偏就抓着不起眼的铜钱不放,这时他见气氛不妙,懊悔之下灵机一动,赶紧出言和缓。
童父一句气话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这时见有人圆场,他也借机下台,道:「借韩兄吉言,希望小儿将来有个好前程。」
他这样一说,原先热闹的气氛又回来了,客人们一个个上前道贺,吉祥话说了一箩筐,听得童父脸上又有了喜色,请客入席,一巡酒下来,先前的不快早已消失殆尽。
童母把小孩子抱回内堂,懵懂无知的幼儿手里仍然紧紧抓着那枚小小的铜钱,两只月牙儿般的小眼睛里,反射出铜钱上的淡淡光芒。
第一章
扬州,自古繁华,从唐时起就是全国最繁荣的城市。扬州地处长江、淮河之间,一条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盐运发达,扬州盐商,富甲天下。也因这个地方战祸少,鱼米丰,因此千年来,积聚了众多诗书礼仪之家,钟鸣鼎食之户,文人士子云集,青楼酒肆徧布。
因而,扬州,也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既有风流儒雅的商人,也有放酒狂歌的狂士,烟花地里有仗义的风尘女,庶户之中有无名的隐者。这是一个充满传说与传奇的地方。
这其中,不能不提到漕帮。扬州势力最大的一个下层组织,扬州的盐运,在极大程度上要依赖京杭大运河,漕帮,控制着京杭大运河上绝大多数的船只和船工,没有漕帮,就没有现在的扬州盐运的发达。
干步铎,是漕帮的新任帮主,新老帮主交替,不仅是对漕帮,就是整个扬州都是一件大事,盐运衙门、盐商公会、各关各卡、各行的头面人物,要一一拜过,干步铎忙了足足两个月,才算安定下来,一得闲,便约了好友佟骞在杏花楼见面。
佟骞,扬州有名的风流才子,才高八斗,却视名利如粪土,眼看着昔日同窗旧友,一个个春风得意,吃上了皇粮,最不济的,也是个秀才,只有他仍是一介白衣。
同窗的几个朋友每个月都要举行一场文会,佟骞才思敏捷,往往在文会上大出风头,于是有人寒碜他:「华盖满座,唯一穷儒耳。」
佟骞摇了摇纸扇,大笑道:「满室酸气,唯吾香不绝。」
一句话得罪了在场所有的人,他却毫不在意,挥扇扬长而去,从此再不参加这些人的文会。说来也巧,当时干步铎正好经过,听到了佟骞的应答,顿觉此人脾性不羁,性情高洁,深合其意,不由生出结交之心,于是后来便借着一个机会与佟骞结识,一来二往,遂成莫逆。
知道佟骞每回与他相见,手中不可无酒,耳中不可无乐,怀中不可无佳人,所以干步铎每次约他,都在杏花楼,扬州最大、最好的青楼,自然也有扬州最美丽、最柔媚的女人。
就在干步铎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候,佟骞姗姗来迟。
「子然,你可来了。」
干步铎眉开眼笑,拉着佟骞入席,同时一拍手,从外面进来两个美貌女子,一个抱琴,一个侍酒。
「山水如画,美人如玉,请教二位姑娘芳名?」
佟骞看到美人,笑逐颜开,他生得面如白玉,身材修长,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文人狂士独有的傲气,虽傲不骄,不仅不惹人厌,反而让两个美人红了脸面。
「妾名扶风。」
「妾名弱柳。」
「扶风弱柳,哈哈哈,好名字,扶风之姿,弱柳之身,在下佟骞,幸会美人。」
「啊,原来您就是姊姊们常提起的佟公子,能为公子拂琴侍酒,是我们姐妹二人的荣幸。」
两个美人盈盈下拜,一颦一笑,无不让人目眩神迷。
佟骞之名,名动于风尘,其才华过人是原因之一,散万贯家财于秦楼楚馆而不皱一下眉,也是佟骞受这些风尘女子欢迎的原因。试问这些卖笑承欢的女子,哪个不喜欢像佟骞这样有才有貌又肯散财的人。只庆幸佟骞父母过逝得早,看不到佟骞败尽家财的一天,要不然只怕是含恨于九泉。
「子然,坐下吧,见到美人就迈不动步,你也不怕我笑话。」
干步铎笑着把佟骞按在酒席上,抱琴的扶风也坐到琴台边,玉指轻拨,一曲忆江南婉婉流泄而出。
酒过三巡,已是深夜,佟骞和干步铎都有了几分醉意。
侍酒的弱柳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满面羞色,低声道:「妈妈说,天色不早,二位公子今晚可在楼里留宿?若留,给个信儿,妈妈好安排。」
佟骞是青楼常客,自然知道所谓的「信儿」,其实就是度夜资,他哈哈大笑,道:「醇酒美人,人生至乐,岂能少一样,酒已足矣,美人么。。。。。。」语到一半,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区区不才,享受不起。。。。。。」
干步铎失声大笑,道:「子然,风流才子,何时不风流了?说什么享受不起,今天是我请客,喜欢哪个,尽管抱走便是。」
扶风停止了弹奏,幽幽插话道:「佟公子定是嫌我们姐妹姿色浅薄,不配为之侍枕。」
佟骞懒懒地席地倒下,枕着弱柳的大腿,长叹道:「醉卧美人膝,对花咏太白,冗溺不愿醒,奈何。。。。。。奈何。。。。。。」
「奈何家中有只母老虎,是也不是?」扶风抢白道,看她外表柔弱,嘴巴却是厉害。
「扶风姑娘错了,子然尚未娶妻,家中何来母老虎?」干步铎道,一双带笑的眼睛盯着佟骞,就是要看他窘迫的模样。
「不是母老虎,胜似母老虎。。。。。。」佟骞悠悠长叹,从衣袖里摸出两枚铜钱,高高举起,「看吧,这就是她每天给我的,两枚铜钱,两个包子。。。。。。想我佟骞,当年千金散尽不皱一眉,如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唉,丢脸。。。。。。丢脸啊。。。。。。」
他这边摇头苦叹,那边三人已笑得直捧腹。这两枚铜钱的原委,干步铎身为好友,自是知晓,扶风弱柳身于青楼之中,便是不知,多少也听人说过。
原来,佟家,本是官宦之家,后来感于官场斗争残酷,辞官回到扬州,虽然子孙依旧勤读诗书,却不再勉强他们去博取功名。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佟家那位做官的先祖,虽不是贪官,但也说不上清廉,顶多算是那种昧心事不做,该拿的一点也不少拿的官员。
然而,在扬州这种地方,佟家也只能算是小富而已,自那位做官的先祖去逝之后,佟家就再也没有人出过仕,只以诗书传家,是名门而非富户。直到六十年前,佟家的家奴里出了一个怪人,对经商很有兴趣,当时的佟老太爷也很开明,看出这个家奴的志向,给他一笔钱当作本钱。那家奴感激不已,带着这笔钱一走十年,十年之后,他带着千倍的利钱回来了,分文不取,全部交给了佟老太爷。
事隔十年,那家奴没有丝毫音信,佟老太爷只当自己看错了人,几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家奴的行为让他大为感动,佟家也因为出现这样一个忠心守信的家奴而在扬州名噪一声。后来,佟老太爷把家奴赚到的钱全交给家奴,只取回了当年给家奴的本钱。同时把这个家奴升为佟府总管,佟家名下的租地、房产都交给这个家奴打理。那家奴确是经商奇才,此后二十年间,佟家之富,仅次于扬州最大的盐商。而佟家没有沾手盐业,只是因为佟老太爷认为扬州盐业与官府瓜葛太深,不愿涉足其中而已,否则扬州首富是谁,还是难说的事。
可惜好景不长,佟老太爷与那个家奴相继过世之后,佟家就开始走下坡,佟父是个典型的看死书的人,不会打理家产,家奴中也没有人懂,不过佟老太爷在世的时候积累下的家产,已经足够他用上十辈子。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佟父命短,不到四十就早逝,膝下仅有佟骞一子,居然是个典型的败家子。佟老爷过世不到十年,万贯家财,被佟骞卖的卖,送的送,全部败尽,家中百十家奴,尽皆遣散,只留下两个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要说起留下的这两人,是姐弟俩,姊姊叫伺书,弟弟叫伺墨,不是佟骞不想遣散,而是遣不走,也不敢赶,因为这姐弟俩就是当年那位家奴的后人,佟老太爷临终前遗言,凡佟氏子孙,都需视其后人为兄弟姐妹,留不许赶,须善待之,去不许拦,以半数家财赠之。
按理说,佟骞为主,这姐弟二人为仆,怎么也不能干涉他的事情,怪就怪佟骞生来就不把金钱放在眼里的性子,万贯家财遭他败尽,甚至连姐弟二人都想送走,这姐弟俩不干了,尤其是姊姊伺书,搬出佟老太爷当年的家训,一举把佟家的财务大权给抢了过去,总算保住了佟家最后一点财产:佟家祖宅一座,商铺一间,薄田三十亩。
然后她又跟佟骞约法三章,佟骞的一日三餐、笔墨纸砚等等费用,她全包了,每日另给佟骞两个铜钱当零花,而佟骞不许在外欠债,不许夜不归家,再想要花天酒地,一掷千金,门儿也没有。
不知是不是佟老太爷明见在先,知道家中早晚会出这么一个败家子,事先就定下了家训来约束,总之,佟骞也是命里注定要被伺书这丫头给制得死死的。于是,从半年前起,他的风流脾性就收敛了许多,有时候写几幅字画去卖,得了钱也只买酒喝,杏花楼这种地方,除非朋友相邀,他是鲜少涉足了。
笑够了,干步铎终于道:「好了,子然,美人膝固然好卧,母老虎也不能招惹啊,起吧,再不回去,就真的要过子时了。」
佟骞依依不舍地起来,一把抓过酒席上最后一壶酒,仰头饮尽,漫声长吟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弱柳一脸的失望,扶佟骞起身时,轻声道:「佟公子既不肯留,妾也不敢强挽,只是佟公子大名在外,我姐妹俩能侍奉公子一席酒,还望公子能留下墨宝一幅,将来也好让我姐妹有个夸耀的地方。」
「小事一桩,拿纸笔来。」
佟骞大手一挥,酒意之下,胸中沸腾,自觉此时正是才思上涌。纸笔很快拿来,他想也不想,笔下一挥而就。
「初过元宵三五。慵困春情绪。灯月阑珊嬉游处。游尽、厌欢聚。凭仗如花女。持杯谢、酒朋诗侣。余酲更不禁香醑。歌筵罢、且归去。」
出了杏花楼,跟干步铎分手后,佟骞才走了半条街,便觉着酒劲涌上来,脚下好象踩着棉花,路变得软绵绵的,还会晃动。
「砰!」
勉强走出几十步,他一头撞在墙上,傻愣愣地揉着额头,脑子被这一撞,顿时清醒了几分,忍不住哈哈一笑,指着天上被薄云半掩的明月,醉醺醺道:「你干嘛躲着不露面,还用面纱遮着脸,你在笑我。。。。。。是不是,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笑我醉得连路也看不清。。。。。。笑吧笑吧,告诉你,其实我没醉,我心里清楚着呢。。。。。。」
旁边传来噗哧一笑,却是一个青衣短褂的少年,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脖间围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汗巾,灯光下,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正往向佟骞身上看。
「你。。。。。。你。。。。。。」佟骞摇摇晃晃走过去。
高高挂在头顶的灯笼,照出他修长的身影,却原来旁边是一家饭馆,已经打烊了。少年刚刚从饭馆里出来,看打扮,应该是店里的伙计。此时他见佟骞向他走来,吓了一跳,心想:这醉鬼不知是什么人,别对着自己发酒疯才好。想到这里,他赶紧转身就跑。
「别跑,你。。。。。。就是你。。。。。。你笑什么?」
佟骞见少年撒开脚丫子要跑,扑过去想把人扯住,谁知刚抓住那少年的衣角,他自己却因为动作过猛而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一下子把少年压在了身下。
「哎呀。。。。。。痛。。。。。。」少年被他压得哇哇大叫起来,圆溜溜的眼睛浮上了一层愤怒的水光,「醉鬼,你压疼我了,快起来。」
佟骞也是摔得晕头转向,没觉得疼,反而觉得身下的肉垫非常舒服,他几乎不想起来了,脸往少年的脖间一埋,呼呼大睡。
少年听得耳边传来鼾声,先是惊愕,而后大怒,一边用力推,一边对着佟骞的耳朵大声吼道:「死醉鬼,你给我起来。。。。。。起来。。。。。。」
少年的声音十分尖锐,像针一样刺入佟骞的耳朵,他又睁开眼睛,迷茫的揉着耳朵,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他抬起头一看,正对上少年气得瞪圆的眼睛,在红色灯笼的照映下,那双眼睛仿佛也变成了红色,像宝石一样闪着耀眼的光彩,非常漂亮。
「好美。。。。。。」
佟骞喃喃着,仿佛入了迷,手轻轻地抚上了少年的脸颊。少年的肌肤十分柔滑细腻,他一摸再摸,移不开手。
「啊啊啊啊啊。。。。。。死醉鬼,不对,死色鬼,拿开你的爪子。。。。。。」
少年再次尖叫起来,只可惜这条街上的商铺都已打烊,他的声音空荡荡的飘着,却没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