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鹤记(上) by 轩辕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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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鹤记(上) by 轩辕悬-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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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呼呼的秀正大声嚷道:“进来吧!”随之恶狠狠地瞪向掀帘而入的俊逸少年。 
黑旗军的红鹰兵向以编号互称,千吉便是二十七号。 
这时的他全无当日的憔悴病态,虽然肤色仍是醒目的白,却泛着红润。幽黑的双眸中也添了明亮的光彩,连带嘴角都微微上翘。 
他一掀甲衣,单膝跪地禀道:“郎将,红鹰兵十四名想出营采购。” 
“哼,想出去玩吧?!”秀正没好气地说,“英帅不日即要南归,有闲便好好操练!” 
千吉闻言,望向好说话的一庭,盼着他能说项一二。 
一庭轻咳一声,刚想开口,秀正虎眼朝他一瞪:“你两个眉来眼去的当我瞎了么,就你会做好人?”说完,站起大大伸了个懒腰,言道:“嘿!郎将我今天带小子们逛大都!就劳烦一庭留守了。” 

十四个身着便装的红鹰兵哭丧着脸随秀正同游大都。什么和什么嘛!早知道都不用上街了。郎将的脾气最古怪,脸色变得比天都快,跟着他虽然能吃香喝辣,运气好还能遇见个把俏妞,可一旦挨起整,动辄就是禁足一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十九号红鹰兵桓福就偷偷抱怨千吉:“小子你本事恁地大,愣把这尊大佛给请了来!” 
老六平西冠索性提议:“二十七,好歹郎将教过你两天骑射,今次就代哥哥们陪陪他,下回请你上杏花楼喝酒!” 
千吉在红鹰兵中年纪最小,人长得俊又随和,颇得人缘,他也晓得秀正难伺候,不过还是一力应承下来。 
“嘀嘀咕咕罗嗦什么!”一马当先的秀正沉声喝道。 
桓福马上应道:“正说上哪儿玩的事。” 
秀正粗眉一挑,眼里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却板着脸:“大老爷们却似小娘儿般叽里咕噜,老子烦都被烦死,二十七你留下,其他都给我滚,明日卯时在南门会合。” 
众人一听,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喜意,忽碌碌走得一干二净。 
秀正回头盯着唯一剩下的千吉:“你是不是也想滚?” 
千吉摇头。 
“哼!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今儿个老子带你去见识见识!” 
秀正带千吉去见识的是大都最有名的妓院“来凤轩”。不似一般的风月场所,来凤轩布置得颇为雅致。 
秀正看着千吉忽闪着大眼东瞅西瞅,悄悄凑过去问:“小子,还没跟女人干过罢!” 
千吉一愣,不自在起来。 
“出来这么多回,桓福那色鬼都没带你开荤的么?”秀正猛眨眼睛,很抱不平地接着问。 
千吉似是想起什么,一张俊脸更是涨得通红。 
“喔!我晓得了,那帮龟卵子定是瞧你长得俊,怕你在娘儿面前抢了他们风头,连逛窑子都不敢捎上你!”说完秀正便似再也忍不住,旁若无人地捧腹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好玩,好玩得紧……你放心!今次我定让你好好开个荤!” 
千吉惶急地连连摇头:“郎将,不是——唉,不用——” 
“不用个鸟!男儿汉大丈夫,又不是阉人软蛋,怕的什么?”秀正停住笑佯作怒态,惹得千吉不敢再吭声,可一忽儿他又更夸张地笑开:“哇哈哈哈——你小子……比一庭更一庭,可别也像他假正经坐怀不乱……” 
经过的人莫不瞧着这行径放肆的大汉和一旁手足无措的俊逸少年。来凤轩在大都颇具声名,进出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常人怎会如此大胆。 
正这时,内轩迎出个仙子般的美女,眉目如画,清丽出尘,袅袅婷婷间停在秀正身前。只瞧她轻掠额前刘海,含羞带怯地朝秀正望去。 
秀正停下狂笑,痴痴和美人对望,千吉暗道这定是郎将的相好,略略往后退去。岂知一忽儿间已是河山变色,大美人杏目圆睁,秀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指直点到秀正的鼻头,破口大骂:“郎秀正,你这死没良心的还没臭死烂死在阴沟粪渠里,还敢到贞贞这里欺负人么?”全然的一副泼妇做派,与她先前的气质判若两人。 
“郎秀正”三字一出,周围聚起的人群中一片“嗡嗡”,黑旗双鹰,古斯国谁人不知?不想竟在这风月场所得窥真面目。 
千吉还在为自称贞贞的美妇担心,秀正竟像做错事的孩童般涎着脸道:“贞贞你别气,都是秀正不好,秀正本该烂死臭死,只舍不得贞贞,才敢活着来见贞贞。” 
于是又一片“嗡嗡”,英雄难过美人关,鼎鼎大名的郎将秀正原也早败在来凤轩香贞贞裙下! 
来凤轩老板娘香贞贞收回她的玉指,变戏法似的又回复到娇怯美人的扮相,慢声细语道:“诸位见笑了,今次——”只见她低垂臻首粉脸含春,“今次贞贞见到这前世的冤家,怠慢不周处诸位见谅。” 
“哈哈——”秀正大笑两声:“相逢是缘,各位今日的花销全算郎某的!” 
顿时,来凤轩内欢声盈沸。 
秀正刚有些得意,贞贞又是一声轻哼,将头颈扭到一旁。秀正皱眉暗道:“可道是美女多作怪,怎生再想个法讨她欢心……唉,一庭在就好了。” 
这厢秀正还在盘算,那厢贞贞已经发现新大陆,直盯盯看着千吉道:“哟,哪里的少年郎,这般俊俏?”那独特的气质连秀郎都没有哩。 
千吉哪经过这仗势,被她盯着,就好比火燎了脸,忙不迭将头垂下。心说:“怪道郎将都被收服,原又是个变脸如翻书的人物。” 
贞贞娇笑连连:“咯咯咯,还是个怕羞的孩子喏!”刚想继续逗他一下,却被吃醋的秀正一把揽在怀:“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还是小白脸呢?秀正的评语,令千吉哭笑不得。 
贞贞才不管那只吃醋的莽猪,亲昵地问千吉:“喂,告诉贞贞你的姓名来处啊,不说贞贞可不依呢!” 
“问我就行嘛!”秀正扳过贞贞的俏脸,赌气道,“他是红鹰二十七,爹生的,娘养的,来处来的。” 
千吉松了口气,他目下仍是罪臣之子,身份来历不宜宣扬。于是顺势行礼:“红鹰二十七见过香小姐!” 
贞贞嘟起嘴:“胆小鬼!怕他作甚!” 

香贞贞的香闺外,一袭白衣的千吉守在门侧。 
虽然被救出来大半年,与那个孤苦无依、憔悴病弱的小人儿相比,此时的贺千吉也添了少年人本该有的天性,热情、好动、活泼、贪玩,可说不出来和旁人不同,总有股落寞沧桑的味道从他身上透出,有意无意反倒增了魅力。 
适才他受命从十数名美娘子里挑个中意的,轩里的姑娘哪时见过这等儿郎,个个明抛媚眼暗扭纤腰欲与美少年共春风。可他说什么都不肯,惹得秀正怒气冲天,进了贞贞香闺,还在抱怨: 
“你说,天下哪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完全是一庭教出来的假道学伪君子。” 
贞贞坐在床沿,听着秀正的牢骚,却怔怔发呆,全无伊始的飞扬神采,半晌才轻轻说:“秀郎,这次怕是贞贞和你最后一面了。” 
“什么?”闻言一惊,瞪向她。 
“有人要为贞贞赎身。” 两行清泪无声淌下。 
秀正心头一阵纠结,他和贞贞是你情我愿露水之交,早知会有这天,可毕竟相好多年,竟是难受异常。不过他向不看重儿女情长,怔了会便说:“也好,早该离开这地方了!” 
“你果真铁石心肠,便从没把我放在心上。”泪流得更急,贞贞的声音却决绝,“郎将便走罢,贞贞再不要见你。” 
猛咬牙,秀正霍地站起:“贞贞,以后过得不好,还记紧来找秀正。”说完头也不回出门而去。 
千吉眼瞧他半柱香不到就出来正奇怪,可看他脸色铁青也不敢多问,只得跟在身后,还没走出几步,背后就传来嘶喊:“秀郎!” 
一道纤影直扑过来,跌在秀正身后。 
“唉!”秀正轻拍贞贞紧抱住他双腿的玉手,难得无奈:“这又是何苦来呢,既是打定主意赎身,便把前尘通通忘了。” 
贞贞头埋在秀正膝间,嘤嘤哭泣:“莫笑贞贞痴傻。欢喜你的人都会受苦……” 
“秀郎秀郎,这个月十五洪启昊便来接贞贞了,你不要走好么?” 
秀正浑身一颤,猛地将贞贞揪起:“洪启昊?哪个洪启昊?” 
贞贞苦笑:“还有哪个洪启昊。” 
秀正顿时明白过来。 
来凤轩在他庇护下,向无人敢迫贞贞,他也只道是她厌了青楼生涯心生去意,却原来…… 
一扫适才的颓绪:“别人便不管,姓洪的想动贞贞,秀正就不许。” 
跪着的贞贞轻轻抽泣:“贞贞怕他——” 
“哼!”一簇精光闪过秀正鹰眸,“黑旗军的书典里没有怕字。” 
“二十七,速速发信召集那帮小子到此集合。” 
千吉正要听令,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丫鬟跌跌撞撞过来禀告:“军爷,小姐,洪、洪大人他把客人全赶跑,护院的也都——” 
“哈哈哈哈……小贞,这是你的迎客之道么?”狂笑声中一紫衣人从外轩踏进,身后跟着廿数个彪悍军士,“久闻旗双鹰大名,一直缘悭一面,不曾想郎兄早就是知己,连中意的女人都是同一个!哈哈哈……” 
紫衣人是个形容颇俊秀的青年,只额狭颊窄,一脸刻薄。 
他身后的大汉个个精气内敛态势威猛沉毅,显见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只二十来人,不啻一支装备良好的军队。 
千吉默默打量洪启昊,心中疑惑,总觉得好似见过,但又无从想起。 
一边的香贞贞听到笑声,身体微微发颤,脸色惨白,吓得缩到秀正身后。 
秀正见状怒焰腾升,两眼一翻,嗤道:“哼!奇了怪啦!郎某知己遍天下,独独不认识什么姓洪的卵蛋龟孙。” 
紫衣人不怒反笑:“小贞早试过我的功夫,郎将可问她姓洪的可是龟孙卵蛋!” 
红云泛过秀正脸膛,力具双臂铁拳紧攥:“姓洪的,别废话,摆个道儿吧。” 
千吉知道秀正动了真怒,可现下他们势单,对方二十多个一等高手,动起手绝讨不了好,再怎么也得忍下一二。不过郎将的性子……唉,一庭在就好了。 
“郎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何必为个勾栏院的娘儿坏了咱们的意气。再说——”洪启昊直盯盯瞅着香贞贞,淫光闪闪。“过去小贞服侍郎将,小弟从不计较,还替你好生照管。如今可是小贞死活要跟我,是吧,小贞,你可是夜夜嚷着非我不行的,嗯?哈哈哈——” 
秀正那听得下去作势上前,却被一脸青白的贞贞死命拽住衣角。 
正这时,千吉放出了信号弹,一道白线直上云霄,到了半空化作五彩巨鹰,再四散各方,每道彩线发出尖利刺耳的啸音,方圆十里都能听到。 
洪启昊挑起双眉,嘿嘿笑起来:“黑旗军的信号弹果然甲天下,可惜啊——郎将今天怕是逃不过!这里可是大都。” 
秀正心中一懔,顿知此事绝非争风吃醋恁简单,一切都似经过精心安排,怕是冲着黑旗军来的,只不知洪启昊哪来这么大胆子,难道双方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情势已不容他多想,洪启昊身后的军士悄无声息地将三人围在中间,空气乍然凝结。 
(————注:这是2001年十月底写的,当时正重看黄易《覆雨翻云》。) 
“想群殴?”秀正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肌肉疙瘩的褐色胳臂,洒然笑道,“我正愁没人打架手痒呢!”话完,“嗖”一声拔出随身佩刀。 
四周的军士神色凝然静立不动,只其中四个迅速揉身而上,目标都是秀正。显然,洪启昊并未把千吉这个红鹰小兵放在眼里。 
千吉拉过惨白着俏脸的香贞贞,佯装镇静,其实一颗心擂鼓般乱跳。 
秀正行伍出身,天生神力,冲锋陷阵天下称雄,近身搏斗却非长项。他心忧千吉贞贞,想趁着一股血气多解决几个,一上来便使出以命搏命的招数,一时间勇不可当,四个壮汉没几招就给撂倒了。不过血气之勇不能持久,对方人数众多,己方三人迟早都是砧上鱼肉。待第三拨人扑上来时,秀正脸色转青,动作迟滞,已现颓势,力竭只在顷刻。 
“难道我郎秀正竟要命丧此等小人之手?”秀正尽力支撑,暗暗心焦。 
洪启昊在一旁嗤笑:“看来勇冠三军的郎秀正也不过如此,贞贞宝贝儿,还是跟着你洪爷,想想爷的好处,谁让你夜夜欲仙欲死……” 
千吉握紧一手的汗,鄙薄这个不入流的无耻小人之余,担心地瞅向香贞贞,却见她两眼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场中一声嘶喊,秀正身上又见两道红。 
“住手!”香贞贞向前一步,贝齿咬住下唇。 
洪启昊打了个手势,场中军士倒纵,秀正一刀伫地。 
“莫再打了,贞贞愿随洪爷——”轻颤的声音被秀正的长笑声打住,笑声虽响却无力,倒有英雄气短的味道。 
“贞贞怎么还转不过弯,这个龟蛋就是想弄死我郎秀正,与你无干。”秀正咽下喷涌而出的淤血,转向洪启昊,龇起一口白牙嘿嘿笑,“姓洪的,今日爷爷死在这儿你也得付出百倍千倍来!”说完身形不稳,竟要倒下,千吉一个箭步上前扶住。 
“哼哼,洪某要怕报复也不会作此举措,郎秀正你只是第一个,你在下头好生等着,黑旗军自英亢起都会下去陪你。” 
秀正不理他狂言,悄悄向千吉耳语:“小子,郎将保不住你了,待会只管往外冲,记紧——跟一庭说秀正知他心意——可惜来世也难报了。”说话间,虎目蕴泪,柔情瞬现。 
千吉心头狂震,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他脸色由青白转褐赤,嘴唇变得乌黑透亮,眼珠泛起红丝慢慢凸起,骇人之极。 
他、他要使“驱血大法”吗?!这等邪法使出,从此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惶急间再不能思量,竟是一指疾点,封住了秀正的丹田。 
“你——”秀正双目圆睁,一口血喷在千吉衣襟上,“你!”你怎会这精深功夫? 
“郎将,即算是万有一的机会,也得活下去。”千吉轻轻说。 
秀正望住少年秀丽的眼眸,从那里透出的求生欲,是他有生仅见的强烈,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千吉站直身体,看着周围剩下的十余高手,不由心怯。他从没经过实战,适才那指也是情急下的侥幸而已。可没有退路了。 
“怎么,郎将你要靠这个娘儿般的兔娃活命了?还不如让他给爷们儿暖脚呢!”洪启昊得意猖狂,指着嫩生生悄立的少年调笑,“洪爷我可不忌雌雄,前后都来,小兔儿,要不要尝尝求生不得超生不能的销魂滋味啊……哈哈哈——” 
千吉闻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拿着佩剑的手举起又放下,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下连四围未发一言的高手们也放下警惕,一同污言秽语起来,什么龌龊话都冒了出来。 
少年更气得不行,却还是不敢举步向前。 
秀正又气又急,这小子被说了几句就气晕了头,那还逞什么能,害他拼个鱼死网破都不行! 
帮秀正包扎伤口的贞贞心下惨然,偷偷拾起地上秀正的佩刀,准备自了。 
正这当儿,突变遽生,刚刚还吓得手颤脚颤的千吉瞬间消失,只见白影晃动,四个壮汉连哼都未及哼一声,接连倒下,当场毙命。 
众人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千吉又静静站在原来位置。只手上多了把五寸的匕首,白衣上多了几滴血渍。 
秀正张大嘴巴,他、他、这臭小子啥时候练成这等绝活,竟还精乖得假充嫩雏儿,害他紧张,又干么不早些出手,害他出丑!回头定要找他算账。 
千吉却比先前更紧张,刚才他是仗着身法快,窥准他们大意侥幸得手,再来就绝不行了。可对方还有九个高手虎视眈眈。 
洪启昊阴森毕露,恶狠狠盯着眼前美少年,从牙齿缝里:“好你个死兔子,待会操死你。听着,姓郎的弄死,剩下要活的!” 
剩下九个家伙将圈子越围越小,随时准备扑上。 
冷汗从脑后发根淌下,万一被生擒……千吉生生打了冷颤。 
回复一点精气的秀正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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