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痕看见秋容,严厉的表情缓和下来,轻轻摸著秋容的头发,转头对太冥殿的众弟子道:“你们出去吧。”
所有殿中的弟子齐齐躬身行礼:“是,宫主。”随即从太冥殿中鱼贯而出,经过秦重身旁时,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秦重要保护秋容,当然不能离开,只能站在殿中等待两人之间的缠绵。别人的目光虽然让他如坐针毡,但是比起看著两人的温存,已经不算什麽了。
“秋容不想有人跟在身边,不要这个讨厌鬼跟著我,叫他走开。”秋容撅起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已经习惯秋容的任性,淡月痕爱怜地捏捏秋容的鼻子:“小傻瓜,玄龙幻镜已经千年不用,也不知有没有失去灵气,如果囚不住云中羽,反而被云中羽破出,势必造成後患。”
“不要!如果一定要人保护我,我要馨云居的云若,他不也法力高强嘛?”
“云若?他打得过云中羽麽?秦重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能保护你啊!”淡月痕任由秋容怎麽撒娇,就是无动於衷。“如果你不要他保护的话,那就跟在我身边吧。”淡月痕邪气地一笑。他对自己爱的人向来十分容忍,即使是秋容做了什麽越矩的事,他也毫不在意。
秋容摇头道:“不要,你要处理公事,跟在你身边,一点不好玩。我要你天天陪我。”
“那我有时间就去找你。乖啊!”淡月痕安慰著情人,转过头,看了一眼秦重,淡淡道:“秦重,你伺候秋公子不周到麽?他怎麽会这麽讨厌你?”
秦重呆了一呆,嗫嚅著道:“属下不知。”秋容昨天见到他时,就是十分不悦的神色,想来烟浮宫中从来都是飘然出尘的仙子美人,像他这种平常人十分少见,第一次见到,难免会吓到。
秦重心里猛地一阵刺痛,猛然间想起淡月痕酒醉後将他当成秋容的那件事来。
那时淡月痕醒过来,发现与他缠绵一夜的竟然是秦重,脸上也是这种嫌恶的神色。但是淡月痕为人阴沈冷酷,想必是发现自己对他的爱恋,觉得可以当成泄欲练功的工具,便一直忍了下来。
烟浮宫中多美人,其实谁都可以的吧。这三天过去,淡月痕一定恨不得他早点离开。
淡月痕柔声道:“容容,你跟秦重回去,我做完了事情,就去找你。”
“那你要早点来。”秋容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秦重跟著秋容回到花绮阁,秋容的面色更为不悦。他被老宫主带回到烟浮宫後,老宫主怕他功力越来越高,毁了他藏聚法力的丹田,但在烟浮宫弱肉强食,如果不能自保,早已被人凌辱至死,埋骨在烟浮山上。因此他早已找到能代替丹田的法器,玄龙珠。不巧的是,玄龙珠正是镇在玄龙幻镜上的一颗黑色明珠,而淡月痕正是用玄龙幻镜囚禁云中羽的元神。
云中羽虽然跟秋容在一起很久,却也从不知道他暗自练功,他担心的是,云中羽吸收了自己放在玄龙珠上的法力,从而使自己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昨天晚上试图取出来,却发现已经被淡月痕用破魂符封住,玄龙珠已经不能脱出玄龙幻镜。
本来他想趁淡月痕不在的时候取出,谁知淡月痕却让秦重来保护他,寸步不离。一想到这里,秋容就更恨秦重这个讨厌鬼,长得丑也就罢了,还出来吓人。他素来美貌,见过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见到秦重这样普通一点的就认为是丑了。
为了让秦重离开,秋容找了淡月痕说情,谁知淡月痕不为所动,他只有从秦重身上下功夫。让秦重倒茶,先是嫌烫,让秦重弄凉了再嫌冰,温了茶又挑剔茶味太浓,冲了水又嫌淡,一件事要他重复做个七八遍。秦重却是一一做来,毫无不悦之色。
秋容不禁暗暗心惊,不由多看了秦重几眼。这个人不是强忍著内心的不悦,而是从心底都没有一丝怨言。
“呆子。”秋容狠狠地骂,“我去游湖,你是不是也要跟著?”
秦重欠了欠身,抱拳说道:“秋公子,在下奉主人之命,服侍秋公子左右,还请秋公子见谅。”秋容不喜欢他他当然看得出,他又何尝愿意看著他跟淡月痕缠绵?幸好不用多久,以後再也不用见到淡月痕。人死之後如果不进入轮回转生中,魂魄就在七天後渐渐消散。这样连转世之後会遇到他的顾虑也没有了。
这样绝望的爱情,如果再来一次,会是更惨淡的毁灭吧。
秦重默然无语地跟在几乎快要气死的秋容身後,去到花绮阁旁边的湖边。山上山下都种著醍醐醉,这是一种带著轻微酒气的花朵,烟浮宫的弟子们用这种花来做酒,不仅酒香馥郁,还可以助长情欲,有助於法力。
现在正是花谢的时候,满天的花雪飞散,飘落到花绮湖上,湖中的鱼儿饮了泡著花瓣的湖水,醉得都浮起了白肚皮,酒劲过去後又是一尾活鱼。由於红色花瓣和白色细浪一片一片,像极了情事後的淫糜画卷,因此这花绮湖又叫做情湖。
秋容慢慢走在湖边的长堤上,一边跟秦重说著花绮湖的来历,一边想著怎样才能摆脱秦重,秦重本来神情一直淡淡的,看到秋容说完後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他的下身,脸上不禁一红。
秋容不由得失笑:“这麽害羞,实在不像烟浮宫的人,你该不会是只跟淡月痕一个人做过吧?”烟浮宫的弟子对情欲之事向来看淡,在他们眼里,清修无心派练功的姿势是盘膝打坐,他们是在床上的不同罢了。欲与爱,向来不相关。
秦重一听,不禁十分尴尬。他跟淡月痕开始於一个误会,後来练功也是因为淡月痕要他练的,如果不是淡月痕,他万万做不出来。他出身贫寒,少年时颇多坎坷,本来已经到了绝路,淡月痕正好救了他,他便跟在淡月痕身边。虽然两个人已经历尽所有情事,但是对他来说,仍然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本来以为别人不会知道,但是到了烟浮宫,他才知道这并不是什麽秘密。秋容一句话就已戳破了他跟淡月痕之间薄薄的一层的关系。
其实什麽也不是,只是欲望发泄的对象罢了,就是他死了,淡月痕也不会多看一眼。
秦重恍惚著,不觉失神,没注意秋容的一只素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膛,脸上神色十分暧昧:“原来你还没跟别人做过……不如跟我试试怎麽样?”
“不不,不行的……”秦重大吃一惊,结结巴巴起来。他不敢对秋容动用法力,挣扎间不免十分狼狈,眼看就要被秋容剥了衣裳,秋容忽然“哎呀”一声,把他推开了。跑到湖边去看,满脸焦急:“都是你,我的指环都掉到湖里去啦!”
秦重连忙跟过去看。这一段湖水很深,看不见底。秋容原先的确是手上尾指戴了一个指环的,现在已经不见了。想必已经脱飞出去。
秦重看了看水深,正打算用分水术把水分开,後面猛的一阵大力,推在他背上,他猝不及防,落进了湖里。
掉进水里,立刻一阵透心的凉意传来。秦重打了个寒噤,不想浪费过多的法力,从水中跃起,他在水中浮沈著,正试图游到岸边,正看到秋容露出得意的神色,而淡月痕已经走到秋容的身边。
清晰的声音是秦重熟悉的好听磁性:“容容,你在干什麽?”
秋容微笑不变:“你看他好笨,找个东西都会掉进水里。”
淡月痕急著把公事办完,立刻赶来见秋容。此时看到秋容妩媚的笑容,不禁宽慰地一笑,自从他回到烟浮宫,秋容对他虽然跟以前不同,但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很少露出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笑得那麽开心,肯付千金搏一笑,秦重的落水也不算什麽了。只是他这麽久还没上来,未免有些没用。
淡月痕皱了皱眉,看向花绮湖的湖面。秦重本来还露出半个身体,在水中浮沈,现在已经看不见人影。心里不禁有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慌乱,他冷冷道:“秦重,你死在水里了麽?”
秦重看到淡月痕将秋容拥在怀中,温柔无限,心里不禁一痛,沈在冰冷的湖水里,嘴里不停地涌出血来。般若花毒性已经发作,不会坚持太久了,即使还能撑过三天又能怎样?还不如就这样死了。死在他面前,或许他会多看一眼吧。
绝望如同湖水般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倾没,花绮湖的湖水已经被花瓣染红,也看不出血和花汁的区别。秦重吐了血,已经昏昏沈沈。听到淡月痕冷冷的一句,渐渐清醒过来,缓缓地向岸边游去。
“你身上脏死啦,换了衣服再来。”秋容嫌恶地看了秦重一眼,把脸转过了一旁。秦重虽然可以靠法力来蒸干身上的衣裳,但是花汁的味道还是除不净的。
“没听到秋容说麽?还愣著干什麽?”淡月痕皱了皱眉,从湖水中出来的秦重脸色好白,白得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惊慌,他并不喜欢这种不熟悉的感觉,只有让秦重离开,才不会碍著自己的眼。
秦重看了淡月痕半晌,眼中的爱恋痛苦之色渐渐掩去,他慢慢弯下腰,行了一礼。
“是。”
从湖中出来,他步履凌乱,已经真气不纯,湖水的冰冷让他的身体再度承受重创,但是淡月痕似乎并没有发现。其实早该承认了,自己在他心里,根本没有一分一毫的地位。
已经为他倾尽了所有,一死就能换得终结吧。
秦重转身准备离开,嘴角渐渐扯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淡月痕忽然道:“你快去快回,我陪容容的时间不长,要是他出了什麽事情,唯你是问。”
仿佛利剑穿心而过,秦重身体微微一晃,应了一声,慢慢走回自己住的屋子里。在淡月痕心里,只有秋容一个人。其实早就应该知道的。
因为本来就准备淡月痕夺回烟浮宫之後就走,秦重并没有选择住在烟浮宫的弟子旁边的房间居住,而是在烟浮宫的一个角落。尽管淡月痕埋怨过他,找他的时候会很困难,但是自己已经决定走了,也不必在乎淡月痕的想法。别的房间虽然环境要好很多,还是不要跟烟浮宫的弟子有过多的牵扯的好。烟浮宫的弟子虽说容貌都极为出色,但是衣著打扮都十分暴露,不像正经人家。
浑身湿淋淋的,秦重低著头路过烟浮宫的长廊,准备去到几乎是另一个角落的自己的屋子里换衣服,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秦重本来不想理会,但是那个声音又叫了一次,秦重不得不回过头来。原来是馨云居的云若。
秦重虽然在烟浮宫中像是一个外人,跟这里格格不入,但是也知道烟浮宫中很多弟子对云若十分敬重,看见他都纷纷行礼的。云若虽然不是老宫主的弟子,只是老宫主在带秋容回来之前侍寝的人,为人十分随和,所以很多人都对他倾心,导致他的法力越来越高强,甚至有传闻其实他才是烟浮宫法力最强的人。老宫主担心他以後在床上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忽然动手,想废了他,却不忍心毁了他的丹田,於是就没有再临幸他,让他住在馨云居里,任何人不得踏入馨云居一步。後来再带秋容回来的时候,就先毁了秋容的丹田,让他以後再也没有办法练功。
後来老宫主去世,云若就又恢复了自由之身,可以在烟浮宫出入。只是这时他年纪已经近了三十,行走间虽然有从容优雅之态,成熟的相貌更添了几分魅力,却已经没有了少年时妖娆身段,自然也不再有人理会他。
“今日殿前相遇,见到秦公子风范,在下好生仰慕,想不到再次相逢,不知是否赏脸,到舍下喝一杯?”
原来今天早上在太冥殿时见过。秦重看到云若颇有深意的目光,浑身有些不自在,连忙道:“不必了,在下适才落了水,正赶著回去换衣裳……”
“既然如此,在下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到秦公子府上一叙?”
秦重正待拒绝,云若又道:“在下只是想跟秦公子说说话,别无他意。秦公子当然不会这麽小气,是吧?”
秦重也觉得自己有些多心,苦笑一下,道:“只怕寒舍简陋,屈尊了阁下。”
“哪里哪里。华第豪宅,生前也不带来,死後也不带去,世间最珍贵的,乃是多情人眼中一滴泪,不知秦公子以为如何?”
秦重微微一震,避开了云若探究的目光。云若微微一笑,放过了他,不经意地道:“在下虽说是别无他意,若是秦公子有意,在下也不介意。”
秦重的脸登时胀得通红。云若的风流潇洒果然让人望尘莫及,相貌又是极美,却偏偏喜欢捉弄人。
到了秦重狭小简陋的居处,秦重换了一套灰袍布衫出来,正打算以要去花绮阁为名,把云若赶走,却发现云若正拿了一片碎瓷仔细看著,又闻了一闻。
般若花的残骸花盆他早已扫走,谁知竟然还留了一片,被云若看见。
云若看见他出来,收了调笑的神色,看著他的双目,静静道:“已经多久了?”
秦重知道对於他没办法隐瞒,只好告诉他道:“还有两天多。”
云若喃喃道:“果然,果然,我看到你身上有水,却没有用法力去掉,脚步虚浮,显然不是中了毒就是受了伤……你……不想活了麽?”
竟然连身外人的云若都看得出,枕边的那个人却根本没注意。其实……也不算枕边人吧?那个人来去匆匆,有时候甚至是酒醉的暴力发泄,秦重甚至怀疑淡月痕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才能把自己当成秋容来发泄。
“云公子,不知能否托付你一件事?”
“如能办到,定当万死不辞。”
秦重苦笑一下:“我死了之後,把我葬在乱坟岗上,不必立碑了。”魂无所居,散得也更干净一些。
云若看著他漆黑的双眸中有种死寂的绝望,黯然点了点头:“好。”心死就是这种滋味吧?无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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