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甲基安非他命?”奥康纳扬了扬眉毛。他知道邓肯曾经卖了不少甲基安非他命给意大利人——就在他上一次到阿比西尼亚与孟尼利克二世交易的时候。他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意大利人还没有将兴奋剂消耗完?”奥康纳想着,“邓肯似乎没有卖多少‘度’……”
“……据说,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军官和士兵需要每天注射‘度’,否则就会情绪低落,什么事也不想做。”巴德最后说,“这对我们很有利,先生。”
“也许。”奥康纳不想把取胜的希望寄托在秦朗的兴奋剂上,而且这东西还可能起与期望完全相反的作用——“度”可以使人感到精力充沛,增加意大利士兵的持续战斗力。“我们需要尽快结束战斗。当然,厄立特里亚土著士兵可以忽略掉……”他想了一下,“意大利人的防御体系怎么样?”
“没有防御体系。”谢泼德笑起来,“没有铁丝网、没有战壕、没有散兵坑、没有机枪火力点,我们训练中构筑的防御工事全都不存在,意大利人唯一可以依托的就是阿萨布城低矮的城墙。”
“所以实际上他们挡不住我们。”奥康纳也笑起来,“能够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只有那两门三磅野战炮……”
这时,一个雇佣兵走进来,将一份新的报告交给谢泼德。指挥官看了一眼,然后向其他人宣布到:“新情报,意大利守军还拥有四艘炮艇,每艘装备着两门六磅炮和一门一磅炮。”
“一些新的威胁,”奥康纳立即得到结论,“我们必须在开战时就摧毁它们。”
“用迫击炮很难做到这一点,先生。”
“但我们必须摧毁它们,还有那两门野战炮,谢泼德先生。”奥康纳现在只担心意大利人的火炮,它们可以给攻击部队造成不小的伤亡,而他希望不受任何损失的占领阿萨布城。“我们用所有八十一毫米迫击炮和一半六十毫米迫击炮对付炮艇,另一半六十毫米迫击炮攻击野战炮。”
“但城墙上的意大利士兵怎么办?”巴德小心的提醒着,“他们的步枪也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炮兵摧毁炮艇和野战炮以后就会对付他们,当然在那之前……”奥康纳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旁边的阿比西尼亚武士。“战斗开始时你能召集到多少部族武士?”
“八百。”翻译转述了武士的回答。
“他们对皇帝忠诚吗?”
这无疑是一个让武士感到为难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大部分人并不完全忠于皇帝。他们参加战斗只是希望得到意大利人的武器和弹药。”
“那很好。”奥康纳笑起来,显得很开心,既然大部分部族武士参加战斗的只是为了夺取意大利人的武器,那么他的计划就可以执行了。“告诉那些部族武士,明天,他们先进攻。”
他抬起左手看着自己的表。“先生们,现在对表。早晨五点出点开始战斗。”
。。。
第一百七十三节 阿萨布'中'()
马科尔…基亚里尼少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B疑的事实,同时也是他被打到阿萨布的原因。没有任何一位将军可以容忍像他这样的部下,然而少校的表现又没有糟糕到可以让人把他直接踢出军队的地步,所以将他打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担任最高指挥官就成为了最合适的选择。
反正在这样一个地方,无论基亚里尼少校的表现有多么糟糕,哪怕整天都浸泡在装满葡萄酒的浴缸里,所能造成的最严重后果也只是将自己淹死,同时让陆军部的文职人员们为如何向他的家人解释少校的死因头痛一阵子,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阿萨布,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可以让少校搞砸。
巴拉蒂耶里将军是这么认为的。他错了。
“少校!少校!快起来,少校,我们遭到进攻了。”罗埃塔上尉抓着上司的双肩使劲摇晃着,试图将基亚里尼少校从睡梦中唤醒。但遗憾的是,无论他多么努力,少校始终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罗埃塔上尉很着急,也很害怕。窗外传来的爆炸声明白无误的告诉他,军营正遭到敌人炮击。在这种时刻,继续待在营房里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举动,然而在基亚里尼少校醒来并接过部队的指挥权以前,他又不得不冒险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进行无谓的尝试。
“少校!基亚里尼少校——”
“上尉,别管基亚里尼少校了,我们需要一个指挥官!我们需要你代替少校下达命令。”一个神色同样惊慌的中尉突然冲进房间,激动的向他挥舞着双手。
“我不能!”上尉拒绝,“我做不到,我不知道应该给你下达什么命令。”
与绝大多数意大利军官一样,罗埃塔上尉没有与正规军队战斗经验,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很了解自己的真实能力,所以他现在希望能够尽快让基亚里尼少校恢复对部队的控制——尽管实际上,少校本人也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上尉只是希望找个人给他下达命令,告诉他应该做什么。
当然这也是那名中尉的想法,而且他的要求比罗埃塔更加急迫。“上尉,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必须代替少校下达命令。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士兵都快死光了!”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言论,军营里的爆炸声变得更加密集了;而在两声爆炸之间,士兵的尖叫和惨叫同样清晰可闻。
但上尉仍然拒绝。“我不能!”他坚决的摇了摇头,并更加努力的摇晃着少校,“上帝啊,基亚里尼少校,快点醒过来,我们需要你!少校……”
一炮弹在窗外猛烈的爆炸了。巨大的噪音掩盖了罗埃塔的声音,也让他变得更加惊慌起来,这最终导致上尉使用了一个他本不愿意使用的手段——在中尉惊讶的目光中,他抓住基亚里尼的衣领,凶狠的、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于是少校醒过来了。
“该死,哪个混蛋打我?”基亚里尼愤怒的叫到,但直到十秒钟以后他才意识到还抓着自己的是谁。“罗埃塔上尉,你在干什么?”
然后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东西。“还有,外面为什么这么闹……见鬼,哪个蠢货在开炮?”
少校仍没有意识到生了什么,他甚至还在迟缓的考虑着,应该如何处罚随意开炮的士兵。但下一秒钟,罗埃塔上尉让他进入了一个可怕的世界。“少校,我们正遭到敌人进攻!”
十五分钟前。
八名意大利士兵正在站岗,当然实际上,这几个家伙只是凑在一起聊天,热烈的谈论着男人们都感兴趣的一些话题。没有哪个士兵在乎自己的职责。这里是阿萨布,是意大利军队驻扎的城市,没有哪支部族武装有胆量前来骚扰这里,也就没有必要表现得太尽职尽责。
“而且,如果表现得太好,那就会被长官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服役结束才有机会返回意大利。”一个老兵得意洋洋的向几名新兵传授着经验。“先生们,如果你们想早点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表现得太好,也不要表现得太差,总之,不要让基亚里尼少校记住你们……”
“我们的酒鬼少校?”另一个老兵轻蔑的笑了一下,“得了吧,无论你表现得怎么样也没有意义,反正他根本看不见。”
“需要注意的只是罗埃踏上尉。”第三个老兵表示。
兵们,当然,他们十分感谢老兵的忠告,但他们更关尼少校的八卦。“你们有谁知道,我们得到少校为什么是个酒鬼?”
“因为……”谈论大人物的八卦总是小人物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讨论的话题很快生改变,几个老兵唾沫横飞的讲述着自己知道的、有关基亚里尼少校的种种趣闻,而新兵们则认真的听着——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像这些老兵一样,手舞足蹈的向新兵讲述现在听到的故事,并增添一些新的内容。
当然,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乐极生悲,就在讨论热烈的进行着的时候,一些声音引起了其中一名新兵的注意。他侧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他看见一支军队正在逼近阿萨布:至少上千名阿比西尼亚武士……也许是阿比西尼亚武士。虽然他们都穿着阿比西尼亚人的服装,但却只有最前方数百人拿着长矛和盾牌,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武士,手中的武器则是上着刺刀的步枪……这支充满敌意的军队正在不断靠近。
新兵估算了一下距离,还有两千米。
“伙计们……”他开始拉扯身边士兵的军服,但那名全神贯注于少校的趣闻中的士兵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而且其他人也没有。
新兵继续拉扯着。“伙计们……”
这一次,那名士兵终于注意到了,他转过头。“什么事,伙计。”
“我想……我们有客人了。”在这个时候,新兵还有心思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尽管实际上他已经非常紧张了。那名士兵稍微迷惑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转向他手指的方向。几秒钟以后,他开始大叫:“注意,有敌人!”
其他几名哨兵都听到了,他们一起看向城外,并且同样被敌人的规模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然后,新兵理所当然的变得惊慌起来。“我们正遭受攻击,快警报!”
“别慌,伙计们。”老兵们满不在乎的说,虽然敌人手中的步枪的确是个威胁,但却经验告诉他们没有必要感到担心。“先看看这些土著想做什么。”他们决定再等一会儿。
于是,在城墙上哨兵的注视下,部族武士与雇佣兵组成的混合部队继续向着呵萨布前进,最后在距离只剩下一千米时停了下来。武士们开始重新整队,组成进攻队列,而雇佣兵则动作迅的将迫击炮和机枪架起来。时间仅仅过去五分钟,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奥康纳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五秒,还来得及表一个宣言。他转向其他人,指挥官、武士头目和部落领袖,“先生们,请注意看,这将是阿比西尼亚与意大利的战争中值得纪念的一刻。”他顿了顿,然后七点到了。“进攻。”
“开火!”炮兵指挥官向部下出命令。雇佣兵们动作熟练的拿起炮弹,将它放进炮管,随即,伴随着一声轻响,炮弹飞出炮口,向着各自的目标飞去。
几名意大利哨兵听到了炮弹飞行时的响声,就在他们试图弄清楚这种声音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在港口和军营,爆炸声已经响了起来。反应迟钝的士兵这才意识到,自己驻扎的城市实际上已处于有组织的进攻之下了。“拉警报!”他们大叫着,但现在再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
第一声爆炸响起时,还在军营里睡觉的意大利军官和士兵就已经被惊醒了,并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遭受攻击。军人的效率体现在弥补失察的过程中,士兵们匆忙的套上军服,抓起武器冲出营房,在身边接二连三的爆炸中寻找着长官、或直接赶往城墙准备与敌人交战;一名少尉军官带着一群士兵跑向两门野战炮,希望用它们反击敌人的炮击。
在这片混乱中,只有罗埃塔上尉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一个痛苦不堪的军士向他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到:“上尉,我们至少数到了两千名敌军,大约一半有步枪,而且他们还有二十多门火炮……”
“少校在哪里?”上尉只关心这个。
“房里……也许。”军士说,“你知道,少校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灌醉……”
“让士兵到城墙上阻击敌军,”上尉打断他,同时跑向少校的房间,“我去找少校。”
。。。
第一百七十四节 阿萨布'下'()
这就是……战争。”
奥康纳心满意足的注视着眼前正在生的一切:爆炸、烟雾、火焰;四散飞溅的沙土、石块、瓦砾和人体残肢;作为伴奏的巨响,正在崩溃的城市……这是一场盛大的焰火表演;这是他喜欢的表演。
他兴奋的挥动着双手。“开火!开火!打垮意大利人,消灭他们!”
雇佣兵们一丝不芶的执行着他的命令,并同样兴奋。他们笑着,叫着,欢呼着,将一又一炮弹射入城中,看着它们将自己碰到的一切——房屋、家具、牲畜、人体,或别的什么东西——全部炸得粉碎。
他们喜欢干这件事,把一些美好的、有生命的东西,无缘无故的烧成灰烬,烧成一场不负责任的毁灭。小意思,但美妙的令人满足。
但更兴奋的还是阿比西尼亚的武士们。很多年来,面对意大利军队的入侵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了,报复的时刻终于降临了。虽然不得不借助美国人的力量,但报复的快感还是充满了每个人的内心。
阿比西尼亚的武士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人人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而意大利士兵的心中却充满愤怒、痛苦和恐惧。他们正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每一分钟都有人被弹片或冲击波击中,伤亡在不断增加。但在这一刻,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阿比西尼亚人始终保持在步枪的最大有效射程以外,他们伤害不了这些可恶的敌人。
一名少尉军官疯狂的尖叫着。“快把野战炮推上来!”
“让炮艇立即开火!”另一个军官也叫起来。一炮弹在附近爆炸,冲击波掀掉了他的军帽。
野战炮,还有停泊在港口里的四艘炮艇,它们是阿萨布守军仅有的一点反击希望。然而不幸的是,这种希望正在迅变成失望。
两迫击炮弹命中了一门野战炮,在将它变成一堆冒烟的废铁的同时还杀死了大部分炮兵。幸运的炮兵聚集起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试图将另一门野战炮推进阵地——但很快,它也被摧毁了。
然后希望就只剩下的四艘炮艇。
炮艇上的水兵正在努力点燃锅炉,竭尽全力想让战舰恢复机动能力。在现在的位置,他们根本无法还击正在向港湾里倾泻炮弹的“阿比西尼亚人”,而且炮艇不是铁甲战舰,它拥有的防护几乎等于零,如果不能依靠机动躲避炮弹,那么它就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棺材。
然而,要在短时间内让炮艇恢复机动能力,这根本不可能办到。仅仅是点燃锅炉需要花费的时间,就已经足以让四艘炮艇全部消失在水面上了。
局势异常危险。炮弹正在不断落下,而且也越来越靠近它们的目标。炮艇上的每个人都感到恐惧已经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心脏。
“快,快让我们离开这里。”艇长们大叫着,催促着机舱内的水兵,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被人听见。
但他们的催促毫无用处——如果一台机器需要三十分钟才可以启动,那么就一定要三十分钟才能让它启动,谁也不能加快度。“长官,我们正在努力,但是……”
一阵不祥的爆炸声截断了水兵的喊叫,接着他们又听到了一个更加猛烈的爆炸声。甲板上的人抬起头,看见那艘单独停泊的炮艇已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冒着浓烟的巨大火球,四周的海面上散落着无数撕裂的碎片。很显然,它被炮弹击中了,而且爆炸还引爆了船上的弹药,构成了一个彻底的毁灭。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爆炸中幸存。意识到同样的悲剧也会生在自己身上,在水兵们心中,责任迅让位给生存,岗位被抛弃了。
“弃船!全体弃船!”艇长们大喊着,率先跳进冰冷的海里,接着水兵们也跟着跳了下去,然后,炮弹就在炮艇上爆炸了。
一个雇佣兵冲到奥康纳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