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张彪只有一个感觉:他的前额和后背正有无数汗珠冒出来,是冷汗。易水竟然知道和他鬼混的女人的姓名——当然秦朗肯定也知道——这是张彪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实上。他甚至以为两位老板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它只是他的私事,而且他与那两个女人仅仅鬼混了三天,没有告诉任何朋友,没有被任何熟人碰见。
除了哈利。托马斯,公司应该没有人知道,而且就算托马斯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而且没有机会报告。
然而,秦朗和易水就是知道了。张彪立刻想起雇佣兵中间的另一个传说:老板永远知道他们想要知道的任何秘密。这个传说流传了很长时间,绝大多数人相信它是真地,并且因此创造了一个笑话。
“老板在看着你。”
张彪的身体轻轻的哆嗦了一下,这让他回到正常当中,并且注意到易水正盯着他,等待回答。“听明白了,先生。”他大声的喊到,掩盖心里的惊慌。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秦朗向后倒进椅子里。挥了下手。张彪如蒙大赦,立刻向他和易水敬礼,转过身。用最快的步伐走出办公室。易水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地背影被关过来的门挡住,然后转向秦朗。
“你真的认为,我们应将这样一个家伙放进远征部队?”反对是显而易见的,“我认为他只适合在中国以外的地区执行任务。”
“像他这样的人物,非常适合执行特殊任务。”秦朗将“特殊”这个词咬得很重。易水知道他的意思,在张彪进入办公室之前,他们就在讨论那个特殊任务:除了他们计划派遣的调查团,还有一些外国冒险家和考古专家正在西北地区活动。但秦朗希望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任何一个行业,竞争都是残酷的,伤亡难以避免。
当然,这只是秦朗地逻辑,也许也是瑞切尔和奥康纳的逻辑——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但不是易水地逻辑。他同意秦朗的计划只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一个了解他的人都可以猜到的原因,所以他并不愿意把任务交给张彪,以及他挑选的雇佣兵。
像张彪那样的喜欢违反规则的家伙总是具有很高的危险性,而且他还很聪明。因此更加危险:蠢笨的人总是不经意地泄露秘密,张彪则会把秘密当作逃避处罚的王牌;而且,因为他喜欢违反规则,任何与他达成协议的企图都只是痴心妄想。
“我不相信他,还有他选出来的人。”易水说。
“噢,如果你指的是保守秘密,那不是一个问题。”秦朗挥了下手,“要是他们不能保守秘密,我们就帮助他们保守秘密。”
“我指的是。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可能会用秘密作为要挟我们的武器。”
“那么菲斯伯恩先生就有事情做了。”秦朗笑着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易水担心的问题——事实也是如此。为什么要担心呢?如果这种低级地手段真的可以成功,那么摩根、洛克菲勒、梅隆。以及其他财团,早已被要挟过无数次了……也许它们真被人要挟过,不过那些故事的结局必然是悲剧性的——对于要挟来说。
在现实世界里,个人永远不会是集团的对手。
“与其担心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秦朗接着说,“易水,你更应该把精力集中到我们的计划上。要知道,它比我预料的还要成功。”他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叠信件和电报,“只是一个星期,但我这里已经有三百多人申请参加考察团,大部分是美国一流地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以及富有冒险精神地富翁。”
“很多?”
秦朗耸耸肩。“不够多,但比我预料的多。你知道,不管消息、信件还是电报,都需要时间传递。等着瞧,我还会收到更多申请。”
“但我们地调查团不需要那么多人。”易水说,“一百人,最多一百五十人,那就够了。”
“的确如此。”
“那你准备怎么回复这些申请?”
“谁出的价码高,谁得到机会。”秦朗侧过脸,避开易水的目瞪口呆的表情,“这是目前唯一公平合理的选择方式。当然,我们也要考虑申请人的学术造诣,只有拥有资格的人才能出价。”
荒唐。易水撇了下嘴。“这一点也不像学术考察。”
“是,或不是。那只不过取决于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比如瑞切尔就把它看成单纯地生意。”秦朗停下来喝了一口可乐,“她正在为我们的远征行动寻找赞助。”
“什么!”
“这很容易。那些对莫高窟的壁画有兴趣的博物馆、大学和富翁都愿意赞助我们的调查活动。”他接着说,“一名我暂时不能透露姓名的客户已经为他看中地一副壁画支付两万五千美元订金……”
“等等!”易水打断他——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心理准备之外。“我以为这次行动是一次抢救性掘活动。你说过……”
“我没有。”秦朗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否定了易水的指证,“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次行动是一次抢救性掘活动,那是你自己的看法——是你告诉你自己。既然总会有西方人去莫高窟挖掘那里的宝藏,还不如由我们动手,这样做至少可以把其中大部分宝藏保护起来。”
攻击正中靶心。易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秦朗说得对,但也让他更恼怒。“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是在做生意。”秦朗又向前推进了一步,“事实上你一直明白,只是拒绝承认。”
“你……”易水气急败坏,有一大堆话想说,但秦朗没有给他机会。“如果你打算保护莫高窟地珍贵文物,非常好。但这件事情必须由你自己完成——趁这次行动还是由你指挥的时候,利用你掌握的资源。”
“但你和瑞切尔正在给所有东西打上标签!”
“只是壁画和雕塑,莫高窟地文物里最有价值的部分。但同时也是最缺乏价值的部分。”
最有价值的,同时也是最缺乏价值的?易水几乎不知道秦朗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
秦朗知道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有些难度,因为他自己了解的东西也相当有限——事实上秦朗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了解那些——不过凭借他了解的那一部分,至少可以暂时让易水冷静下来。
“你必须明白,”他慢慢的说,同时构思着言,“莫高窟的文物里最有价值地是经卷和文献,它们是研究敦煌地区文化和历史的关键。一把极其重要的钥匙。没有它们,没有任何机构和个人可以深入研究敦煌。相比之下,壁画和雕塑不过是一些表面的东西。”
“所以……只要我把经卷和文献保存下来,也就意味着实际上并没有宝藏流失?”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可以接受的。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要保证没有宝藏流失,你必须把经卷和文献完整的带回我们的博物馆——必须是完整的。”秦朗再次强调了那个词。“只有完整而且保存良好,标号和卷数能够连起来的文书才是有价值地,如果只是一大堆破损的、不完整的、标号和卷数错误的东西。那么它们什么都不是。”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就好像仍然担心易水不够明白,接着补充到:“你必须明白,对考古学来说,内容本身才是全部价值的关键,至于承载内容的是正版、抄本还是胶卷,中间没有太多区别。这种情形与一般的收藏存在明显差别,对收藏家和文物商人来说。只有数量稀少的正版才是有价值的。为此他们可以把一百个文物毁掉九十九个。”
“这很容易做到。”易水想了想,“我会盯着那些考古学家地。”
秦朗摇了摇头。“你真正需要高度戒备地不是我们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是清政府地官员,还有莫高窟的看守。只有他们了解文书的价值,即使不是全部,也只有他们会采取破坏行动。”
“你把我搞糊涂了。”易水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秦朗张开嘴,一个非常陌生的句子突然在他的脑子里冒出来,接着又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如果他不懂行,就会把它糟蹋完;如果他懂行,就会把它偷完。”
“所以?”
“所以,他们会破坏文书,使我们无法理清文书的顺序,当然,也就不可能现他们的偷窃行为。”“既然如此,我会让张彪盯着那些家伙,在他的任务完成之后。”他停下来,继续考虑着,“不过,你刚才说……把那些文书送到我们的博物馆?清华大学正在修建的那个?”
“当然。”
“为什么是那里?”
“因为我觉得清华大学目前过于偏向理科了,而我的计划是将它建设成世界一流的综合大学。”秦朗解释到,“将莫高窟的经书和文献送到它的博物馆只不过是整个计划的其中一个重要步骤——它们可以使学校在敦煌历史和文化的研究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可以为学校争取大量募捐,可以通过出售文书内容的胶片获得巨额效益,最后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以高价向中国政府出售部分不重要的……”
“听起来还是生意。”易水哼了一声。“你和瑞切尔总是可以把任何事情变成生意。”
“是生意,也可以带来名誉,而且把文书放在清华大学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实际上这个好处不是额外的,而是计划当中的,“在绝大多数中国民众的印象里,它是一所中国的大学,把文书放在那里就可以造成一种它们依然属于中国的假想,可以减少我们将会面对的敌意和压力——当然,从理论上说,它确实是一所中国的大学,就好像所有华人都是中国人一样。然后我们的盟友就可以行动起来,引导舆论把攻击引向其他方向。”
“你认为民众会如此轻易的上当吗?”
“毫无疑问,他们会。”秦朗摊开双手,“要知道,邓肯只不过是任命了几个华人经理和厂长,就让民众把他最近开设的几家纺织厂当成民族企业。相比之下,清华大学的中国背景还要浓厚一点。”
易水明白他的意思。绝大多数中国人至今仍不清楚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和umbre11a公司的联系,并且在未来依旧不可能弄清楚,然而很多人知道湛江的清华大学的创建是一个叫做秦朗的华人。
易水叹了一口气。“有些时候,我会感觉现实带给我的只是悲哀。”
“就你的年龄来说,这种想法未免出现得太早了。”秦朗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易水的肩膀,“你应该庆幸,你还有能力做一些事情。”
“同时我应该悲哀,如果这些事情由你负责,过程无疑会更加轻松,结果也会明显变得更加美好。”他又叹了一口气,“秦……”
“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讨论那个问题了,易水。”秦朗打断他,然后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到此为止,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是什么?”易水随口问到,准备走向办公室的门,“勃朗宁的新机枪,还是克劳德的迫击炮,或卡特彼勒?”
“不,是摩根。”
“摩根?”
“他让杰克。摩根询问我,我是否正在计划获得从北京到兰州的铁路的修筑权。”秦朗又耸了耸肩,“看上去我们的考古计划让他闻到腥味了。”
。。。
第四百八十二节 新铁路()
几个小时之前……
“就我个人的观点,摩根公司没有必要你的新计划——如果你真的正在计划获得从北京到中国西部腹地的铁路的修筑权的话。(提供最新章节阅读》秦,我知道你有足够的力量单独完成它,而且,作为朋友,我很乐意给你单独完成它的机会。不过,”一个短暂的、只有几秒钟的停顿,“我尊重我的父亲,而且服从他的意志。所以现在,我代表摩根公司,郑重的向你提出,我们希望与umbre11a公司合作建设那条铁路。”
说完,喝了口威士忌,杰克。摩根收起他的一本正经的表情,低声的、以老朋友的口气提出一个问题:“不过我想知道,你真的打算获得那条铁路的修筑权么,秦?”
在你提出建议之前,不;但是现在,是的。秦朗想着,不动声色的回答到:“那是一个好主意。”
“好主意?”摩根的眉毛扬了起来,“你指的是什么,铁路还是合作?”
他很吃惊。尽管摩根非常巧妙的进行了掩饰,但秦朗还是察觉到了,不过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摩根,不管那个摩根,都在umbre11a安插了他的内线,所以他们必然知道,事实上他并没有获得那条铁路的修筑权的计划……
当然,这个结论不是那么肯定,只是可能性非常高,证据充足:他没有在公司内部宣布计划、也没有进行任何方面的准备工作。*****两位摩根都是极其聪明而且经验丰富的商人,这点线索足够让他们做出决定,在牌桌上放下筹码。
然而他刚才却回答“那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是另一位摩根,那么他会放声大笑。因为这个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是他希望得到地答案;但是现在这位摩根,他地反应已说明在那之前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那不是伪装。这是秦朗可以肯定的,因为杰克。摩根的想法与他的父亲正好相反:如同他宣称的那样,他不希望与umbre11a公司合作建设那条铁路,然而要实现这个目地的唯一办法就是那个计划根本不存在;他有属于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对它充满期待,这足以导致他出错。
而且他的问题并不只是这么一点,还有其他的——当然,杰克。摩根非常清楚他有哪些问题,他的父亲也很清楚,而且秦朗同样明白。它们既不特别、也不难猜出来,一个只用了不到六年时间便已为自己赚取了数千万美元资本的家伙,如果竟然还没有人对他产生警觉和戒备心理。那一定是比他崛起更离谱的神迹——只是,杰克。摩根地警觉和戒备稍微严重了一点。
是的,稍微严重了一点,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决策。
真是可惜。
秦朗暗自叹了一口气,但脸上依然带着亲切的微笑,告诉杰克。摩根:“两都是。”
站在你的角度,的确如此。摩根一边嘲弄的想着,一边用喝酒掩饰他的眼神。正如秦朗知道、以及他知道他知道的,他对他父亲提议地新合作抱有抵触情绪:在过去的五年多时间里。秦朗利用摩根公司的力量快积聚资本,现在是到了减缓他的展度、而不是让这种情形继续的时候了。
不幸地是——而对秦朗来说,是幸运——这只是他自己地想法,不是他的父亲地。皇帝本人对合作带来的收益很满意,而且一如既往地希望知道秦朗可以走得多远。所以合作还会持续。而且秦朗仍然像以前那样狡猾。竟然利用他的父亲的提议把一件本不存在的事情变成实际上确实存在的构想,或更糟糕的。计划。
他有那种能力,在短暂的几分钟里制定出一个粗略的、不过可以执行的计划。一个让人既羡慕又痛恨的天赋。
“所以,你确实打算获得那条铁路的修筑权,”摩根同样在肚子里面叹了一口气,放下酒杯,然后把头转过来,盯着秦朗的眼睛,“不过我很好奇,既然是那样,为什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因为计划还不够完善,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秦朗煞有介事的回答到。
“时机?”
“我原本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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