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题回到原点:李秉衡报告的数万联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权力顶峰的军机大臣们觉得自己的脑仁都痛了。
“这样吧。”最终,荣禄提出一个建议,“让李秉衡组织一次反击,这样我们就能知道答案了。”
。。。
第三百八十九节 最后的战斗()
军机处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在得到电报的那一刻,李秉衡立刻意识到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仅仅依靠他拥有的军事力量,不管军机处要求他做什么,向联军动反击、或就在通州顽强阻击,事实上都只是一些缺乏现实依据的幻想。
毫无疑问,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军机处要求他做到的那件事情,没有任何机会,只会葬送他自己和任何一个被他投入战斗的士兵。
在过于残酷的现实面前,李秉衡对他的未来只剩下一些灰暗的、毫无希望的看法。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然将他掌握的每一点力量动员起来——正规军、民团、拳民,以及每一个看上去可以参加战斗的男人,不管他只有十五岁,还是六十岁。最终,在雇佣军进入他的视线的时候,这位孤注一掷的大臣已经有了接近三万名士兵和武装人员。
他觉得他可以一战了。
但在秦朗和雇佣军的指挥官们看来,除了几千名清军士兵,李秉衡弄出来的武装人员甚至谈不上一个威胁:他们的装备糟糕到了极点,绝大部分人只有一件冷兵器,或一种叫做“抬枪”的、需要两个或三个人使用的旧式火枪,而且既没有接受军事训练,也缺乏配合……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明显缺乏死战到底的意志。
“我个人认为,只需要命令炮兵进行一轮急射,这些乡巴佬就会像兔子一样跑回他们的家里躲起来。”谢泼德少校先表了他的看法。
“不要过于乐观,少校。”秦朗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少校一眼,暗示他不要忘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接着说,“我承认,这场战斗将会迅结束,但我们仍然需要慎重对待我们的敌人——命令炮兵进入射击位置。”
一个作战参谋立刻转过身传达他的命令,而另一个作战参谋则取代了失宠的谢泼德少校的位置。上前一步,略有些惊讶的询问到:“需要使用一百二十毫米臼炮?”
“当然,上尉。”秦朗地声音冷漠的令人心寒,“难道你没有现,我们的对手拥有十二门七十五毫米野战炮?”
“我很抱歉,老板。林雷”参谋的身体轻轻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迅退到一边。
秦朗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操作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的雇佣兵身上——他们正用最快的度将自己的武器架设起来——然后秦朗把目光投向迫击炮。这些从aT分队借来的“重型”武器只能射普通炮弹,但足够压制清军大量装备的旧式架退火炮和极少数新型三磅和六磅射炮。
事实上,即使在西方军队使用地武器里。重量与大口径迫击炮相似、并且射程和射击度都占有优势的火炮仅仅只有一种,法国人刚刚完成地m1897型七十五毫米野战炮。但它的炮弹的威力仍然太低了。
秦朗相信,他的军队拥有所有轻型步兵部队当中最强大地炮兵火力,在这一刻,它是无可匹敌地。
但有人不这么认为。
“这支联军没有大炮。”李秉衡的一个幕僚突然叫起来。就像是一秒钟前刚刚看见新大陆的哥伦布。“这可是个绝妙的好消息。大人,这场战斗我们一定能赢。”
“真的?联军竟然没有装备大炮?”李秉衡的语气很平静,稍微有点好奇,似乎并不特别在意这些现。然而他的伪装并没有做到最好:正在轻轻抖动的胡子将他心里的激动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当然,任何一个以为自己早就到了绝境、却突然看到一点希望的人,他们的表现都不会比李秉衡更好。
几个清军的军官已经激动得手舞足蹈了。
“混账东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秉衡怒视着这些军官,声音严厉,“拉拉扯扯,又唱又跳。成合体统!”
作为慈禧亲自任命的军事长官,在通州,李秉衡拥有至高无上地权威,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违背他地命令。军官们立即停止他们的庆祝活动,重新换上一副严肃地表情——不过内心的喜悦还是在他们的脸上显露出来。接着。作为他们的喜悦的更进一步表现。有人建议:“大人,我们进攻吧。”
“什么?”李秉衡犹豫着。“进攻?”
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坏主意,或是个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很难实现的主意。现在的情形是明确的,他只有三万名士兵,但联军却有一万人。三比一,即使联军没有装备大炮,凭借现在的这点力量,主动攻击它仍然疯狂了一点,让人心惊胆战。
当然,一个年轻的将军可能会进行这样的大胆尝试,但李秉衡已经太老了,已经有六十八岁,显然没有能力参加一个具有强烈刺激性的心跳游戏,而且,与任何一个政治经验极其丰富的官僚一样,李秉衡更喜欢稳重。
“不,我们不进攻。”他最后的决定是,“我们等着洋人自己冲上来。”
他宁愿等着,等待联军主攻攻击他的阵地,然后就像在聂士成的阵地前那样碰个头破血流——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秦朗和他的雇佣军。
“真有趣,”秦朗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参谋们说,“我们的敌人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缺乏攻击性,竟然就那么安静的等着,什么也不做。”
“这意味着我们拥有更多战术优势,老板。”谢泼德立即说,试图挽回他的形象。
“战术?”就像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秦朗笑了起来,“少校,对于这样的敌人,我们需要采用的战术只有一个:炮兵摧毁,步兵占领。”顿了顿,他转向负责传达命令的参谋,“部队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老板。三个团级战斗队将各自派出一个营参与这次攻击。”参谋回答,“指挥官们正在等待你的命令。”
“很好。”秦朗点点头,换上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开始攻击。”
这个命令一层接一层向下传递。三个投入战斗的营很快行动起来,再过了一会儿,在两支军队之间的开阔地带上面,几道散兵线出现、并开始向着清军的阵地缓慢推进。接着炮兵也开火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秉衡和他的幕僚、以及清军的军官才意识到,他们的对手并非没有装备火炮,相反,这支联军的炮兵火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炮弹就像冰雹一样凶狠而且密集的砸下来,一些有条不紊的屠杀着他们的士兵、并且瓦解军队的士气,而另一些则在敌军士兵的前方打出弹幕,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行动。
几乎是立刻,李秉衡又一次回到他的绝望和消沉当中,而且比刚才沉得更深;军官们也是如此。他们的情绪又影响了靠近他们的士兵,接着这些士兵又把绝望和消沉传递给更远方的军官和士兵……这支军队的士气和战斗意志就那么迅的消散了,就好像积雪,遇到阳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战斗仍在继续着。只是出于士兵的自反应,炮兵开始向他们的对手回敬炮弹,接着步兵也开始漫无目的的向着不断靠近雇佣兵开火——然而与这些人相比,真正给雇佣军造成一点威胁的,是拳民。
英勇的、事实上可以称得上是自杀的对抗行动为这场战斗打上了标记。高呼着口号的拳民不断从阵地上冲出来,向着雇佣军动一次又一次反冲锋。尽管在迫击炮、机枪和雇佣兵精准的齐射火力面前,这些人几乎没有机会靠近他们的目标,总是迅的加入到地面上那堆不断增加的尸体中去,但下一刻就会有另一些人起新的反击。
在这些拳民的疯狂攻击下,雇佣军有时也不得不收缩自己的战线,以便赢得一点更换子弹的时间。因此,原本应该极其顺利的、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战斗也变得反复起来,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真是了疯了。”谢泼德少校皱起眉毛,要求到:“我们应该增加投入战场的力量,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你害怕了吗,少校。”秦朗嘲弄似的看着他的参谋长。
“当然不,老板。”少校恼怒起来。是的,他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但这并不是嘲笑他的理由——尤其是,受到嘲笑的是他的勇气。毫无疑问,秦朗是他的老板,但是……
“抱歉,少校。”秦朗笑了笑,“请原谅我的玩笑。只不过,你确实过于紧张了。”
“我并不感到紧张,老板。”谢泼德说,“只是我认为,那些狂热的暴徒对我们的士兵来说过于危险了。”
“他们很危险,但他们也在迅耗尽自己。”秦朗以洞悉一切的语气说,“你很快就会看到胜利。”
。。。
第三百九十节 给革命者的任务()
胜利很快便降临了——李秉衡召集起来的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这支力量中最疯狂和顽强的那一部分,拳民,在雇佣军的猛烈打击下迅耗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剩下的人,清军士兵和战斗开始之前才被武装起来的农民,就在炮火和越来越靠近的枪口的双重威胁面前快的瓦解了。
“看,少校,就像我说的那样,”秦朗注视着谢泼德,右手指着正在逃离战场的对手,略微有些得意的向他宣布到,“你很快就会看到胜利。”
然后,秦朗将他的得意全部收起来,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当然,这种胜利没有太多意义,除了……”突然,他停下来,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方面。“少校,我的三位朋友,他们在哪里?”
谢泼德知道他的老板的意思——他指的是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他们参加了雇佣军的军事行动,向指挥官们学习如何指挥和管理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少校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根据秦朗的指示,三位年轻人的一切活动都受到密切关注,既是监视,同时也是一种保护措施,避免他们陷入危险。
毫无疑问,这种措施具有它的必要性——事实上,三位年轻人已经弄出了不少存在危险但他们还一无所知的小麻烦,比如擅自离开雇佣军的警戒范围,或过分靠近一个村庄侦察那里的情况。想到三个人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参谋长将他地眉毛皱了起来。
“你想见他们,老板?”他询问到。满心期待秦朗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传言、打算向他的朋友求证。
这种事情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不管是对那三个年轻的冒失鬼,还是对负责监视并且保护他们的雇佣兵,或需要承担领导责任的少校本人。
谢泼德感到他的心跳正在加。
幸运地是,秦朗并不打算追究那些无关紧要的枝节问题——但如果少校以为他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他要见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只是因为他有一个新计划需要他们执行。
“把他们叫到这里来,少校。”他命令到。语气不容置疑,“就是现在。”
“遵命,老板。”不管他有多么不情愿,谢泼德只能如此回答。林雷然后转身将命令传递给一名军士。军士又把命令传递给一名雇佣兵。这个处于指挥链条末端地士兵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向军士敬一个军礼,接着迅跑开,去执行命令。
过了一会儿,在这个士兵的带领下,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一起向着秦朗走过来,最后在他面前停下。“你找我们,秦先生?”张绍曾问。
秦朗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让目光在他们的身上缓慢扫过,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地表情都很复杂。这一点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但并不值得奇怪:作为爱国。看到美*队采用近乎屠杀的方式迅打垮一支中*队,这绝非应当感到高兴的事情,相反有些难以接受,然而同时,既然遭到惨重打击的是仍然忠于清政府的军队和阻碍变革的义和团。这又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但这两种感受显然是矛盾的。而且永远不可能和解。一个人只能选择一种占有主导地位的情绪,愉快或难受。高兴或愤怒——不过,对于三个年轻人来说,想要立即做出选择几乎是不可能做到地事情。
他们还需要很多锻炼。
秦朗暗自笑起来,挥手让周围的雇佣兵、以及显然打算留下的谢泼德离开,然后向三个人做了一个手势。“跟我来。我的朋友,我需要和你们谈一谈。”
他开始向前走,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立即跟上,陪伴在他的左右两侧,不过稍微落后一点距离,显示他们在地位上地差距,以及对他地尊重和敬畏。同时,他们也在猜测秦朗准备与他们谈些什么。
当然,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猜到真正的结果,尽管他们可以猜对开始。
“很快,我地军队将逼近北京。”秦朗说,“到那时,慈禧将带着光绪,以及贵族大臣逃离城市,就像一八六零年时一样。”
“一群胆小鬼。”吴禄贞低声说到。
“是的,他们很胆小。”秦朗笑了一下,“但他们的胆小却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个巧妙的切入点,使我们可以开始一个更深入的计划。”
三个人迅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的意思是?”
秦朗突然停下,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继续前进,同时说:“根据我的预测,慈禧离开北京后将先前往怀来。所以我要求你们从俘虏的清军士兵中挑选一些人,将他们带到怀来去,在慈禧和光绪抵达之前赶到那里。”
“你是说……要我们带领军队在怀来袭击慈禧和光绪?”吴禄贞叫起来,剩下的两个人也开始激动,“你让我们把清政府的脑一网打尽?”
“当然不是。”
激动消失了,但希望还在。“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们在怀来的任务只有一个,迎接慈禧和光绪大驾光临,保护他们的安全。”秦朗用手势制止了蓝天蔚和张绍曾插话的企图,“是的,我就是那个意思,要你们分别带领一支军队到怀来恭迎圣驾。”
“我拒绝。”几乎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三个人同时表明了他们的意图。“我们不会做这种事。”蓝天蔚接着说,“我们是革命,不是清政府的奴才。秦先生,如果你要求我们杀掉慈禧和光绪,不管任务多么困难,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它,但你要求我们迎接圣驾,这绝对不可能……”
“是吗?不可能?”秦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然而在三个年轻人看来,这种微笑更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使人感到痛苦。他们的身体都绷紧了,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准备迎接新一轮攻击。
秦朗注意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并且暗自笑了一下。“当然,你们都是革命,希望推翻腐朽的满清政府。”他故意换上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我不确定的是,你们是否已经想好应该由谁接替这个政府——在你们将它的主要脑彻底铲除以后。就我个人的看法,”他再次停下,转身看着他们,“至少现在,它还没有接替。”
“李中堂?”吴禄贞谨慎的提出一个建议。
“李鸿章?”秦朗轻蔑的笑了一下——并非针对李鸿章本人,仅仅只是针对吴禄贞提出的建议。“当然,他具有影响力,有很多支持,但他也有很多反对,而且那些人具有与他相似的地位。因此很不幸的是,李鸿章并不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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