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云水间- 第71部分

可是谁知道一向开朗大方的袁随霁却在这个时候认了死理，女子只能从一而终，还说“夫婿有疾，我侍之；死，我守之”。袁父袁母苦心规劝，袁母甚至觉得女儿是中了邪，还找来了道士要为女儿驱魔。袁随霁便拿着定亲的金锁啼哭，绝食抗议，袁家二老没了主意。后来皋家又来人说明高绎不成材的实情，希望袁随霁不要往苦海里跳，但她还是闻如不闻，坚持要嫁过去。最终，袁随霁在十八岁的时候从泸州嫁到了濮阳皋家。

袁随霁早就知道皋绎人品不端，一心想着如何克尽妇道，做个贤妻良母，她孝敬婆母，深得婆婆的喜爱，起早贪黑，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这样，皋绎却还是残酷地虐待她，她也只是逆来顺受。

听说皋绎不愿意见她做针线，她就不做女红；皋绎不要她写诗词，并把她的作品毁掉，她也不再看书；皋绎赌博，拿她的嫁奁做赌资，输了便拿棍子打她，拿火灼她，对她手打足踢，婆母来阻止，皋绎竟把自己的母亲牙齿打折；更严重的是皋绎还要把随霁卖了抵账。袁随霁被逼无奈，一面逃到尼姑庵，一面托人给娘家递个信。袁海陵赶到濮阳，坚决让女儿和离，把随霁领回了泸州老家。

回到家中的袁随霁比起出嫁时瘦了一大圈，身上也是青青紫紫的，没一处好地，整个人形容枯槁，袁母心疼得只掉眼泪。而随霁那孩子现在几乎是过着寡妇般的生活，穿素色衣服，不束发，不化妆，不听戏，不参加任何的喜庆娱乐活动，连荤腥也不吃，简直是在家修行了。

娘家已经有了哥哥嫂嫂，虽然大家都心疼她，可她自己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只以侍养母亲为职责。更加不幸的是，随霁的女儿阿黎先天有哑疾，不能说话，她亲自把女儿带在身边，想方设法教她识字、绘画，以便她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与他人交流，好让她生活下去。随霁为了这个女儿也是耗费了大量心血。

杨氏柔声说道，“傻丫头，你随霁姐姐只是个特例，她是个好孩子，以后会遇上好人家，过得幸福的那皋家的畜生实在不是个东西，以后自然有老天爷收他”

“随霁姐姐如今这样，固然有她自己认死理的原因在，不过，如果没有那指腹为婚，如果不是那只该死的一直挂在她脖子上得破锁，如果她是跟一个彼此志趣相投的人过日子，又怎么会是现在这般田地？她那样一个钟林毓秀的人儿，不应该是过这样子坎坷的生活的”顾雅婧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当她得知袁随霁的遭遇之后，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这实在是她心理的一个疙瘩，“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们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的吧彼此之间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因为有着相似的成长环境和观念，再加上顾忌彼此的亲人朋友，很多事情也会忍耐收敛许多，所以也许以后过得融洽的可能性会大一些，这我也知道，我也很认同的。但是，不是没有万一的，不是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祖母，我完全没有信心跟他过一辈子……为什么还是要勉强呢？祖母，既然错了不是应该及时改正吗？好，不是父亲和母亲的错，是我的错，可是你们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我以后会过得很好，比很多人都幸福，我也会努力给父亲的前程添力，提携弟弟们，真的……”顾雅婧苦苦哀求。

“王瑞琪不是那皋绎，你现在也不是袁随霁，你们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你们现在怎么过活，就在我眼皮子低下，祖母怎么可能会让你落到那个地步。我知道你和袁家的姑娘感情好，你怜悯她，你为她抱不平，自己的姐妹这样遇人不淑，但是没必要因噎废食不是祖母觉得你本身对你父母的安排就有抵触情绪，这随霁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虽然她初听这事也是难以置信，后来去看随霁那孩子的时候更是触目惊心，“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你现在应该抛开这些负面的情绪，客观的去想一想，我们的安排对你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顾雅婧已经铁了心，察觉老太太的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的强烈，“人，就只活这么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如果什么事情都只算计值不值得，有没有利益，那么人生将会是多么的索然无味啊我想妹妹一定这么认为的，否则，嫁给皇子，对于天下女人来说最划算的姻缘，妹妹为什么还要那样子避之如蛇蝎呢？得到了一些，一定会是以失去另一些为代价的而娘亲的这一生，又该说究竟值不值得呢？”

现在的这些孩子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杨氏很头疼，“唉那你想要怎么办？”她又叹了口气，“还好没有孩子”

“王家那边，应该会接受的吧？至于爹那边……”顾雅婧看着杨氏。

杨氏知道顾雅婧两姐妹近来似乎有些隔阂，看着渐行渐远了，“你爹虽然是我的女婿，但是你也知道，他现在处在这么个身份地位，你母亲又去了，我是根本和他说不上什么话的，他听我一句是礼貌客气，这本就不是我该管的事，我这把年纪还去参合这个岂不是白活了大半辈子。就算我舔着这张老脸，你爹也不见得听我的。你把希望放在我这里，只怕……倒是妍儿那里，也许还有几分办法，逼近她最是了解你爹，对付你爹还是很有一套的”

“祖母……”顾雅婧没想祖母会给她出这么个主意，祖母说得也是有道理，可怎么又觉得她……哪里不对？顾雅婧眼巴巴的继续瞅着杨氏。

“还有，我只是不反对，但并不表示我赞同。即使初嫁从父，再嫁由己，你如果想要跟那个小子，他也必须经过我的考验才行”杨氏决定保持中立，好好把关就可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自个儿折腾去吧

白叠子已经产了好几茬，听说品麓山里晚上非常冷，冬天就更别提了，顾雅妍把新做好的棉衣给两个弟弟准备了好几身，再就是一些常备的药丸，风寒发热的，拉肚子的，跌打损伤的，消食的……银子更不用说，棉衣夹层里各藏着一张五百两的大额银票，除此就是几两几钱的碎银子还有些许铜板。再就是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虽然一再精简，到最后的包袱还是比一宝和二宝的身量都要高。

父亲派来的人随信五天之后就到了，居然也是一对双胞胎，“大武（小武）见过二小姐”两人恭敬的半蹲下行礼。

顾雅妍仔细核对了父亲的契印，“一路赶过来，你们辛苦了我爹是怎么安排的，你们是只护送三少爷和四少爷去书院，还是会和他们一起留在山里？”

“回二小姐的话，老爷说以后我们的主人就是少爷了”大武答道。

隔着帘子，顾雅妍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那份与生俱来的忠诚，她微笑道，“如此，弟弟们以后就有劳二位了两位壮士请坐，不用这么拘谨的”

顾雅妍看了墨香一眼，后者随即出去递了两个荷包并一个锦囊过去。

第一四五章　混乱（上）

两人并没有去接，甚至看也没看一眼。

“我想虽然家父肯定事先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并且不会亏待你们的，但这也是我作为姐姐的一点心意，两位壮士还请收下。至于那个锦囊也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打开看看吧，也许会有点帮助的，不过但愿没有用到的那一天”顾雅妍的语气很是诚恳，这两位一看那脉络风骨，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家丁，只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找来这样高手兄弟俩。

两人这才收下，并且恭敬的道了谢。

顾雅妍又笑眯眯的问道，“按说弟弟们是去读书学本事的，但有两个厉害的在后边跟着，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有了依仗，就不听先生的教诲，顽皮使坏呢？真是让人担心不是，而且以你们的立场怕是也很为难的。不过他们年纪还这么小，就要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又太让人不放心了你们说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老爷之前就交代过，我们只在暗处保护少爷的安全，平日里，若没什么，书院里的人是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的。”大武答道。

顾雅妍点点头，笑道，“嗯，这样最好不过家弟以后就有劳你们了墨香带两位少侠下去休整一下”

第二天，两个小家伙就跟着大武小武，背着比他们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大包袱，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消失在了顾家人的视线里。

“怎么不让那两个随从给麒儿还有麟儿背着，我的宝贝儿，看他们那吃力的样子，祖母这心里真憋得难受，你爹也是的”杨氏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心里那个舍不得。

“祖母，他们是去吃苦，又不是享福的，以后在书院里就他们俩，那边几个人共用一个书童，这还是他们年纪小，书院给的特别照顾。不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以后怎么适应得了。”顾雅妍心里也很不忍，虽然没有娇惯两个弟弟，但也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别说自己提包袱，就是连杯茶都没有端过。

“你啊，跟你爹一样，都是个狠心的在家里请个好的先生不就可以了吗，干嘛非要把人送那么远去那品麓书院的书是金子还是玉做的不成”杨氏的心肝走了，这会儿心里空落落的，连顾雅妍也埋怨上，半晌才又喃喃道，“算了，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呢也只有这样才能成大事”

“迎夏，你猜二小姐让咱们去干什么？会不会是要给咱们指派新的差事呢？”

巧夏的心中十分的忐忑，少爷去书院读书了，三五年都不一定回得来，她们都才十四五岁，婢女这个时候嫁人还是早了点，再说配不配人是主子说了算的，不过，她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她也不愿意就是了，毕竟肯定是轮不上有头有脸的管事的了。可是她们这几年总不能啥事不干，光吃白饭，干等着少爷回来吧，就是少爷学成归来，又记不记得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想来她们之前真的是太幸运的了，进府的时候，顾家已经兴旺起来，从不愁她们吃穿，月银也比别家多，主子还和善，赏罚分明，还从不打骂下人，她们又被分配到两位小少爷身边，直接就是做二等丫鬟。

现在想要进顾家，哼，大户人家选小妾都没这么难的，首先人品要出挑，家事要清白，然后还得有搭得上话的关系，就这样，进来也是先从杂役做起，再看表现一步步提升。当初要不是顾家发迹太快，急缺人手，这么好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们。本想着在少爷身边尽心尽力的当差，以后配个能干点的小厮，等少爷长大分了院子，怎样一个管事妈**位子是有的。只要顾家不出什么大问题，她们的后半辈子，月例多福利好，还有点小权利，谁不敬你三分，做丫鬟做到这份上也就到头了。

可自从听说老爷安排两位小少爷去品麓书院，她们这几个伺候的心里就直打鼓，要是能跟着过去多好啊想小少爷们孤身在陌生的环境里，肯定是有些不适应的，只有她们是熟悉的人，虽然她们的身份只是奴婢，可这也算是“共患难”了呢只要服侍好了，还怕小少爷们忘了她们不成。

想法总是美好的，事实总是残酷的她们四个一人也没去成，而且现在还落得“待业”的状态。府里正经的主子现在只有二小姐一人，可她身边墨香姐姐是得力的，又自小跟了二小姐，主仆间的感情可是不一般，小姐有什么从不落下墨香姐。砚香姐姐虽然留在了京城，可是秋雨姐姐也丝毫不逊色。还有曾经服侍过夫人的，绿萍，碧荷，翠蓉三位姐姐，现在虽然还是二等丫鬟，就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小姐也不会薄待了她们，听说二小姐现在都在考量家中年轻有为的管事和识字体面的小厮，甚至还有庄子上普通但殷实的农户，定要为三位姐姐找个好归宿。另外，粗使的千菊千梅，也一直兢兢业业的，要不是一等二等的丫鬟实在没位子了，她们肯定一早就升了上去。

另外，她们这次有四个人，香柏和安雁虽然服侍两位少爷的时间不长，但之前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甘愿“降职”来服侍少爷，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想嫁人，真是搞不明白。

一想到这些，巧夏就觉得未来一片的黯淡，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她虽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但道理都是想通的，一旦到厨房，针线班之类的地方……哎，人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就会太贪心了呢，怎么能一直指望好运气，竟是非分之想了。相比较刚进府的那些，想想外边现在的世道，她还有什么不知满足的呢

迎夏的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不遗憾的，但她一向是个不多话的，“不知道，快走吧，别叫二小姐等，主子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来，你们都坐，今儿得空，找你们说说话，不要那么拘束。”顾雅妍笑着对四人说道，“一直以来多亏了你们对麒儿和麟儿的细心照顾，也趁着这几日好好歇歇”

香柏和安雁经历多些，眉宇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迎夏是个稳重的，然而紧握的拳头出卖了她，巧夏则一副完全如临大敌的样子。

“之前我们‘悠雅一生’里有个女跑堂，翘舌莲花，但凡她招呼的客人，没有不满载而归的，只要她出面，简直是魅力无法挡，直到把你的荷包掏空。不过呢，她在其他方面，比如说绣艺，管理，财务就简直是一窍不通了。本来她跑堂做得好好的，我们给的薪水和提成都不少，就是在京城养活一家十来口人都没有问题。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呢，她还是离开了‘悠雅一生’，开了自己的布点。更要命的是，她以为自己这种吆喝的才能是人人都具备的，因为对她来说，卖东西实在是最简单不过得事情了。于是，她当起了掌柜，完全只让别人跑堂，结果可想而知。”

“有一项糊口的手艺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呢？人应该努力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到极致，把不足的危害降到最低，扬长避短才对嘛况且东家的待遇这么好，这位大婶可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太傻了”巧夏忍不住道。

“巧夏说得很对，有缺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非要从事和缺陷相对应的工作，有特长当然是好事，但把特长弃之不用，与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人才放错了地方就是垃圾”顾雅妍微笑道，“巧夏机敏，迎夏沉稳，难得的是你们还会功夫，这在丫鬟中是不多见的，香柏和安雁在母亲身边多年，见过大世面，于大家族的日常事务处理上都颇有心得，而且你们为了娘亲，还苦心钻研药理，更是难得。”关键是都还很忠心，“只要是人才，我都会重用，所以你们不要担心，也不用有什么别的顾忌。这一段时间，我不会给你们安排什么事情，你们呢，就好好休整，也可以把自己的优势好好加强一下”

手头上得摊子越来越大，‘福满多’、‘悠雅一生’、几个大庄子，几处新置房产的修缮，地窖，粮草，棉布，酒精，局势……顾雅妍也渐渐觉得有些有心无力，无法兼顾的感觉，她现在急需要些能干忠心的手下替她分担。丫鬟之间的竞争、合作，提拔、降黜，一点也不亚于现代白领之间的办公室政治斗争的激烈，她好好想了想，手头上可用的亲信也不过这十来人，一定得好好的栽培了。

“小姐，表少爷那边传来消息，粮价还在下降，似乎很不对劲”

第一四六章　混乱（中）

冬麦即将收获，看样子，收成预期还是不错的，但是之前举国范围的水灾，使得今年的秋收一片惨淡，而且又有着对西北用兵的压力，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定会打这场仗，风险总是存在的，这样的背景下，粮食一定会供大于求，粮价怎么还可能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