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开口否决,可看十二娘可怜兮兮的缩在披风里,手臂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到嘴边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正犹豫时,姚元崇也附和道:“中午吃的冷食让我有些难受,我们不如去西市里找个茶楼,喝点热茶再吃点热食,暖暖身子吧。”
十二娘自然连连点头,嘉娘和慧娘也说好。王勃觉得既然是去茶楼,不在街上乱转,那就不必太担心,也随之点头。
五人上了刘家的一辆马车,直接往西市行去。
年后初八,东西两市刚开没两天,可他们马车刚行到市口。已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炮竹声和说笑声传了出来,显得非常热闹。
“我们去哪家茶楼?你们平日都去过哪些地方?”刘思慧已迫不及待的问道。
姚元崇跟刘思慧因为有之前那段误点鸳鸯谱的小插曲,两人都不太搭理对方,王勃只好说道:“我只跟家父去过沉香楼,在那里品茗会友,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一听“闹中取静”四字,刘思慧就觉得没多大意思,她就是想找好玩的地方玩。
她转而问姚元崇:“你来长安也好几个月了,可知道哪里好玩?”
姚元崇似笑非笑的说:“我这几个月去的地方多了。你这样问,我倒不知从何说起。”
在他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刘思慧闷闷的转过头去。掀帘看街上的景致,仿佛是想自己挑出一家店一般。
十二娘真心说道:“不管是去哪,只要暖和就行,我现在又饿又冷。”
姚元崇听了立即说道:“那我们去八福楼吧,那里有暖阁。而且金铃炙、小天酥之类小食,都是非常有名的,我看你中午几乎没吃东西,一会儿去尝尝也不错。”
十二娘信任姚元崇的安排,笑着说:“听起来就觉得很好,那我们就去八福楼看看吧。”
她这后半句是对其余三人说的。询问大家的意见。
嘉娘和王勃表示同意,刘思慧却神情复杂的不表态。
刘思慧感觉到姚元崇对十二娘的热情,与之前对她的冷淡有着强烈的对比。心里十分别扭,闹着说:“我不想去茶楼,我要上街玩!”
一言既出,其余四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王勃便不说了,本就不赞成她们上街。姚元崇是顾及着十二娘,想早点带她去暖和的地方。嘉娘看看街上拥挤的人群,也皱起了眉头,她不想挤在市井之中。
可刘思慧偏就是这样的性子,众人不愿意的,她非要做。
无奈之下,王勃对姚元崇说:“元之,你带着十二娘和嘉娘去八福楼,我陪着慧娘去街上看看,稍后就去找你们。”
王勃平日跟刘思慧根本不熟,今日实在是没办法,看在刘思彰的面子上,也得照顾好慧娘。
嘉娘颇不放心,说:“我也陪着慧娘逛逛吧。”
嘉娘做事有分寸,有她在一起,大家都放心一点,便在一家水粉铺子前,把王勃、慧娘、嘉娘三人放下,十二娘则跟着姚元崇继续坐马车往八福楼去。
待马车里只剩他们两人,姚元崇便把披风解下来,替十二娘围上,颇有些责备的说:“穿这么少,今天受罪了吧?”
十二娘不跟他客气,把他的披风紧紧裹在了身上,揶揄道:“也不知是因为谁,我才受这份罪。”
姚元崇听了哈哈笑道:“好吧好吧,都怪我,待会儿去了八福楼,随便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我给你赔罪了。”
两个人的车厢比之前五个人时还要热闹,十二娘感到很轻松。
八福楼果真如姚元崇所说,是个极好的去处,一楼的暖阁中专门烧了地龙,十二娘一走进去,便觉得又活了过来。
房中馥郁而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十二娘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
姚元崇见状对店小二说:“去取杯姜汤,再拿些热点心过来。”
小二应声而退,就在他打开房门推出去的那一刹,十二娘眉头一跳,“咦”了一下。
姚元崇问道:“怎么?”
十二娘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向外望去,说:“我看到了贺兰敏月和杨书瑾,她们上楼去了。”
姚元崇并未觉得如何,说:“也是趁着过年出来玩的吧。”
十二娘低声“嗯”了一声,关上了房门,不再提此事,转而坐在了姚元崇对面的椅子上,端起热茶等点心上来,心里琢磨着……
她刚刚看到的情景,并没有完全告诉姚元崇,因为她看见贺兰敏月和杨书瑾一左一右非常亲昵的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跟贺兰敏月长的有几分相像,十分俊逸,十二娘估计他就是传说中的贺兰敏之。
虽说跟男子出来上茶楼并不能代表什么,正如她跟姚元崇也在这里,可是贺兰敏之的风评实在不好,而且,杨书瑾并没有跟贺兰敏月走在一起,而是轻轻靠着贺兰敏之……
一丝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历史上的一些细节事情她实在想不起了,再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也许是角度问题,看错了也有可能。
店小二把姜汤送来了,十二娘就不再多想,捏着鼻子把一小碗姜汤喝了下去,辣的她只吐舌头。
姚元崇在他对面看的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寻常女儿家,笑不漏齿,十二娘爽朗大方也就罢了,还如此俏皮可爱的吐舌头,怎的不让他觉得好玩?
十二娘横了他一眼,嗔道:“不要笑啦,多大点事也值得你笑成这样……”
姚元崇忍着笑,把点心拼盘推到十二娘面前,说:“好、好,我不笑了,你快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吧,也解解口中的辣味。”
点心拼盘里有四样东西,其中有几只看着像铃铛一样的面食,十二娘指着便问:“这个就是金铃炙吗?”
姚元崇点头,说:“对,你吃吃看,用酥油裹起来做的,这金铃炙中另有乾坤。”
十二娘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表皮温度刚好,可里面却烫得厉害。
十二娘赶紧捂着嘴,哈着气,解口中的烫感,原来这金铃炙中包了奶油,就是后世的炸奶油,只不过捏成了铃铛的形状。
姚元崇看着十二娘窘迫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说:“我说里面另有乾坤,你怎么也不当心些。”
十二娘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肚,苦笑不得的瞪着姚元崇,他还真是个调皮的大男孩!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吃着玩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十二娘就说:“慧娘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坐一坐就该回家了。”
话音刚落,房间外就传来争执的声音,隐约就是慧娘的声音。
十二娘和姚元崇同时起身打开门去看,只见慧娘、嘉娘与王勃三人跟贺兰敏之在大堂里闹了起来!
十二娘心道不好,赶紧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贺兰敏月与杨书瑾也从楼上探出头来观看,两拨人看到彼此,都很惊讶。
“嘉娘,这是怎么了?”十二娘过去问道。
曹映嘉面色不好的横了贺兰敏之一眼,说:“遇到了一个登徒浪子!”
原来慧娘和嘉娘刚才走进八福楼时,王勃去向店家询问姚元崇和十二娘在哪间房,就在那时,贺兰敏之碰到了慧娘,出言调戏,并凑近嗅她身上的香气,极为放荡。
“也不睁大你的狗眼,本姑娘可是你得罪得起的?”刘思慧愤愤的骂着。
贺兰敏之一脸无谓的笑着,说:“哦?我倒要请教请教姑娘,你是哪家千金?在下真的很想知道。”
眼见着刘思慧就要报出名号来,十二娘赶紧上前拉住她,插嘴对着楼梯上喊道:“敏月、瑾娘,这位公子可是你们的朋友?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贺兰敏月走下来,看了看十二娘和嘉娘,颇为倨傲的说:“是呢,他是我兄长。虽不知我兄长做了什么,可我也很想知道,这位姑娘我贺兰兄妹真就得罪不起吗?”
刘思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拨开十二娘,上前就要争辩。
【差大家两更,会尽力补上,只是最近的工作太忙,小羽焦头烂额中……】
第九十节事端(2/3)
十二娘对嘉娘使了个颜色,两人合力拉住慧娘,一起把她带回了暖阁,外面的事情交由姚元崇和王勃解决。
刘思慧还挣扎着,对十二娘大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拉我,本姑娘可不是你,受不下这口气!”
十二娘耐心的劝着:“慧娘,今日之事,你且忍忍,你听我说……”
刘思慧不听,说道:“凭什么让我忍?就因为他们是你朋友?”
十二娘气的不行,几乎后悔插手这件事了,大声吼道:“外面那对兄妹,真不是你能得罪的!贺兰敏月和贺兰敏之,你真就不知道他们是谁?”
刘思慧从未见过十二娘这样大声说话,一时被怔住,同时觉得这两个名字耳熟,再一细想,脸色大变,喃喃道:“他们是皇后的外甥和外甥女?”
十二娘和嘉娘一起点了点头。
刘思慧死要面子,兀自说:“纵使……纵使是皇亲国戚,他们做事没理,就算是辩到皇后跟前我也不怕!”
十二娘感叹着她的不懂事,解释道:“是非黑白摆在这里,你当然不用怕,可是,这件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那贺兰敏之的品行如何,你一点都不知道?此事传出去,没有的事都会说成有的,别人会怎么看你?萧家又会怎样看你?”
刘思慧脸都白了。
嘉娘也警惕的说:“十二娘说的正是,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
“那……那怎么办……”慧娘已没了主意。
十二娘叹了口气,说:“嘉娘,你陪着慧娘坐一坐,我出去看看事情如何了。”
话还没说完,十二娘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到“打架了、有人打架了……”
屋里的三个姑娘都惊了,一起挤到门前去看。只见王勃半躺在地上,捂着一只眼,姚元崇正跟贺兰敏之动着手,连揍了他两拳,把贺兰敏之打的撞到旁边的桌子倒了下去。
贺兰敏月和杨书谨尖叫着跑到贺兰敏之的身边蹲下,已经哭起来了。
十二娘连忙跑到姚元崇身边,劝阻道:“崇郎,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姚元崇并不激动,十分冷静的揉了揉拳头。冷冷的横了贺兰敏之一眼,而后转身拉起地上的王勃,问道:“子安。你没事吧?”
王勃松开捂住眼睛的手,他的左眼已经赫然成了熊猫眼!
再看贺兰敏之,他更惨,口鼻都在流血,眼角还有眦裂。那般俊俏的脸,已经没法看了。可见姚元崇那两拳是下了狠手了。
十二娘倒吸一口气,这下好了,打了这场架,留下伤痕,无论如何没办法善了了!
还未等她弄清楚是怎么打起来的。外面已有四个人冲了进来,大吼道:“谁人敢在西市闹事?”
十二娘被这雷霆之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说话之人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未来六姐夫,元大郎!
她心中祈祷元大郎不认识她,可元大郎扫视一周,目光停在她身上,面上分明很惊讶。可见是认出她来了。
十二娘更头疼了,把武侯的人惊动了也便罢了。可偏偏来的人是元大郎,这下高家的人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怎么回事?”元大郎冲着他们问道。
贺兰敏之捂着鼻子喊道:“快把他们捉起来,没看到我被他们打成这样了?”
姚元崇上前对元大郎抱了抱拳,说:“武侯来的正好,这里有个登徒浪子,先是对我们同行的一位姑娘不敬,又对我朋友出言辱骂,甚至动手伤人,还请武侯主持公道!”
元大郎看了看受伤的两人,分明是对方受的伤重一些,可听姚元崇的话,是另一方先动的手。
“谁先动的手?”
姚元崇指着还躺在地上的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气的骂道:“一群不长眼的狗东西,还问什么问,没看到我的伤?”
元大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一张凳子,按着腰刀喝问道:“你骂谁?”俨然是要再打他一顿的样子。
十二娘看着着急,不是她胆小怕事,实在是他们现在得罪不起贺兰兄妹,连忙在旁插嘴,对一边的贺兰敏月说:“敏月,你兄长伤势严重,我们还是到屋里坐下来说话,这样在大堂里闹下去,被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贺兰敏之被打,自己也觉得丢人,对十二娘的提议并未出言否决。
元大郎听了倒奇了,说:“敢情你们还是认识的?”
十二娘息事宁人的说道:“一场误会而已,没想到惊动了武侯。”
说着就去拉姚元崇,让他先把王勃扶进去坐下,同时对贺兰敏月说:“先把你兄长的伤势简单处理一下吧,免得以后留了疤。再说,大过年的,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真闹大了,只怕还会传出什么打架斗殴、仗势欺人的话来,到时候就算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娘娘也不会高兴。”
她这一句话说给众人听,姚元崇、王勃听了,好知道对方有什么靠山,武侯的人听了,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对事情的处理有个分寸,贺兰兄妹听了,则是为了让他们好好斟酌一下他们的言行对皇后的影响。
一群人都没多的话说,先后都走进暖阁坐了下来。
八福楼的店家极有眼色,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及一些外伤药送进来,丝毫不提赔偿之事。
待贺兰敏月帮贺兰敏之擦拭了脸上的血,又敷了药,王勃这边也用热帕子捂着眼睛。
十二娘这才站出来对众人说:“我和敏月是同窗,几位当事者我都认识,就由我来跟大家介绍一下。”
事情由刘思慧而起,十二娘走过去介绍道:“这位是南平公主的孙女,刘中丞的独女,慧娘。”又介绍贺兰兄妹说:“他们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和外甥女,韩国夫人的一双子女。贺兰敏之与贺兰敏月。”
贺兰敏月打量了刘思慧一眼,目光倨傲,显然是没把她的身份放在眼中。
十二娘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介绍,说:“被贺兰敏之打了的是太常博士王博士的幼子王勃,出手回击贺兰敏之的则是嶲州姚大都督之子,姚元崇。”
最后轮到元大郎:“这位是武库中尚署令之子,元武侯。”
各人神情各不相同,几个当事人,没有一个是庶民出身。元大郎要解决起来,只怕不易。
不过,元大郎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而是笑道:“小娘子还记得我?”
十二娘亦笑着说:“虽未正式拜见,但见过又怎会忘记,还望大郎不要因那天的事见怪。”她和十一娘暗处偷看,总有些不正当。
元大郎倒笑的更欢了,摇手说:“那种小事。有何可见怪的,小娘子多虑了。”笑声洪亮,使暖阁中的气氛为之一变。
两人套着关系,好似根本不想谈打架之事。
贺兰敏之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别废话了,快点说今天这事怎么办!”
元大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你有错在先,你着什么急?”
贺兰敏之气的不行,喝道:“小小武侯。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元大郎冷哼道:“你当街调戏民女,出手伤人,我可说错了什么?”
碰到这样一个不买皇后账的人,贺兰敏之真没办法,转而说道:“我不过是闻到脂粉香。在周围嗅了嗅,我可没碰她一指头。这也叫调戏?那脂粉之气自行钻进我鼻孔,我还说她勾引我呢!”
此话一出,慧娘激动的站起来骂道:“你、你不要脸!”
贺兰敏之根本不理她,继续说:“要说我打人,你怎不问我为什么打人?那也是他们先骂我,我才动手!”
王勃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无耻下流,衣冠禽兽,你别以为你那腌臜事没人知道!”
十二娘险些晕过去,难怪贺兰敏之动手,王勃把一些不能明说的话放在明面上去讲,他真是不要命了!
可她又不能倒戈站到贺兰兄妹那一边,只得匆忙说:“好了,别吵了,依我说今日大家都有错,不如一人让一步,难不成你们真想闹到大理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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