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幕僚拱手道:“多亏赵小姐的帮助,前段时间我急得好几夜未曾合眼,现在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了。”
唐风音打趣道:“若说星语慧质兰心也罢了,但这贤良淑德实在是差点远啊。”
赵星语呲牙:“你管我,我想什么样就什么!”说完高高兴兴地数银两去了。
所有人都乐滋滋的,唯独吕尚书万分气恼,死了儿子又赔了儿子小妾芳草。考虑到皇上和唐宰相对赵星语很是看重,还有赵星语对他警告要在皇上面前状告吕应才强抢民女的事情,他也不好硬碰硬质问芳草的死活去向,只得揣着满肚子火气带着家丁去妓院算账,一边叫人把妓院老鸨拖出来,一边叫人把妓院砸毁。
那春花阁的老鸨一听吕应才是吃了自家的食物和酒水致死,立刻哭天喊地大呼冤枉。妓院本就是个下作的地方,老鸨说的话也下作:“吕公子哪次来不是生龙活虎把我的女儿们折腾得半死不活,他若吃了我家有毒的东西,怎么还能有精力在我家寻欢作乐。况且还有那么多公子哥儿也同食共饮,为何不见他们有事?吕老爷必是技穷智竭,怎的凭空搬出了吕公子这个‘英雄’人物与小妇人瓜葛,坏我春花阁的名声?”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言论哗然。
吕尚书被她一顿抢白,不觉恼羞成怒,喝道:“来人!这刁泼妇人怙恶不悛,嘴舌尖利,与我掌嘴!给我活活打死!”
老鸨是个尖厉泼辣的人物,早些年丈夫死了,为求谋生,索性自己开了妓院。如今见吕尚书砸了自家妓院断了自己生路,又听到自己要被活活打死,在吃了几掌后忍痛咬牙,破口失声大骂:“杀千刀的狗官!只拿了俺寡妇人家逞你娘的威风。我春花阁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你一条一条罗列出来!你儿子自己死在女人肚皮上,你倒赖起我们女人来!”
吕尚书脸上一阵热辣,气得连连吹着胡子,口中直喊:“打!使劲打!打死作数!”
老鸨脸被抽得犹如猪头,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终于支持不住倒在春花阁台阶前,嗓子已叫不出声来了,只能哀哀呻吟。
围观的人群情激奋,嘘声一片,多有为老鸨抱不平的,更有人咨嗟:“自己儿子没球用,光折磨一个无辜的寡妇顶鸟用?”
肖致远带着刑部衙役匆匆赶来,先把围观的人群轰开,低声劝道:“吕大人息怒,虽说令公子的死与这间妓院脱不了干系,但是如果他不暴食暴饮又和女子同浴合欢,也不至于……”
吕尚书眼睛一瞪:“难道我儿子白死了?”
肖致远擦擦汗,诺诺道:“春花阁并未主动陷害令公子,实乃令公子不慎……您如今打也打了,砸也砸了,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万一出现不测,皇上震怒,您我都不好交代。况且跟这等恶妇计较平白丢了您的身份,惹得百姓乱嚼嘴根……还请吕大人平息怒火,节哀顺变。”
“哼!”吕尚书看看还在远处探头探脑、指指点点、愤怒的百姓,强抑住心中的怒火,拂袖而去。
自从吃过赵星语做的饭菜后,肖致远和章幕僚都喜欢有事没事就往怡园跑,美其名曰在怡园讨论案情。这天大家聚在一起饕鬄畅饮,肖致远把吕尚书大闹妓院反被羞辱的事情说给几人听,大家都笑得满案喷饭。
赵星语乐得眉眼弯弯:“吕尚书自以为强硬横蛮,结果遇上刁钻泼辣的老鸨还不是灰溜溜地跑了。可惜我没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啊。”
唐风音微微一笑:“要说刁钻,还有哪个女子有你刁钻?尽出些馊主意为难肖大哥。”
赵星语撅嘴:“大哥既破了案子又帮了百姓,说不定心中正得意呢。是不是,大哥?”
肖致远没有回答她的话,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陷入了沉思。
赵星语奇道:“大哥在想什么?”
肖致远回过神,“这次的案件倒提醒我不应固执地墨守一个程式去勘破案子,原来无意识地行为也能酿成大祸。”
章幕僚也说道:“是啊,若非赵小姐做的试验,我们谁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种方法能置人于死地。”
其实赵星语也是成为吃货后看了新闻报道对饮食多加了解才注意到这些食物相克的信息,想不到在古代居然派上了用场。她当然不能说是根据现代的科学理论,便谦虚说道:“东汉时代的大医学家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一书中就提到有48对食物不能放在一起吃,我只是偶然想起的。民间不是也豆腐蜂蜜同食致耳聋的传闻吗?”
顾镜文怪叫:“48对那么多?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敢随便吃东西了!”
赵星语把他面前的盘子移开,“不吃正好,我们多吃点。其实只要不暴食暴饮,少量吃是没有问题的。像吕应才他吃了一天虾、杏脯,又喝了果子酒,还被擦了陈年橘汁的琴弦碰伤额头才那么倒霉。可能也是这人恶贯满盈,上天对他的惩罚。”
顾镜文死死按住盘子,“别人的我不敢吃,你做的我肯定要吃,要是你做的吃食都不安全,我还真不知道哪里安全了。”
被他这一插诨打科,众人又大笑起来。饭后,几人唤来卖艺父女,肖致远打算明天就送两人离开京城,省的吕尚书在老鸨那里吃了瘪又来找他们的晦气。
赵星语请卖艺男子再弹奏一次《千里之外》的曲调,她来演唱。
月亮破云而出,清辉一派。一位清丽女子沐浴在月光下,深情地唱着:“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众人只觉得她仿佛是从月亮里走出来以云霞为裙、明月为披肩的嫦娥,唱完这首曲子就会乘风而去,重新飞回到千里之外的月亮里。
特别是唐风音和顾镜文都感到心中骤然一阵空荡荡,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赵星语,生怕她就这样消失掉,同时他们也为自己暗藏的心思惭愧,这样一个玉骨仙姿、与众不同的女子岂能用俗世肮脏的贪欲去亵渎?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赵星语唱着这首熟悉的歌曲,想起另一个时空的母亲,眼睛不禁朦胧了。妈妈,你是否用一生在等待着我的回来?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80章 茅屋里讲真心话
赵星语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她连着勘破两起悬案,皇上又特意宣旨嘉奖,一时不察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女子们学习的楷模。不少达官贵妇闻名拜访,还有一些女眷听说她琴棋诗画样样精通,都发帖邀请她参加这个诗坊、那个画社。
赵星语深知自己的学识,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在众人面前露脸,上次是钻了规则的空子,如果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技重施就只有被人嘲笑的份了。她便推病躲在家里,可还是挡不住贵妇名媛的登门拜访。
无奈之下,赵星语便提出想出门游玩避开风头。然而唐彦曜怎么可能放任她离开西京,最后好说歹说,同意她到西山的避暑山庄去住一阵子。
这避暑山庄本是帝王宫苑,历代皇帝避暑和处理政务的场所。不过像唐彦曜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拥有一座避暑山庄别馆真不是件难事。
赵星语拖家带口向避暑山庄出发,想当初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空,如今跟了一仆一弟、两个丫鬟和一大群明为保镖实为看守的侍卫外,唐风音居然也陪伴左右。
赵星语问他:“你这官当得很清闲嘛,去年去云中郡做美食评委,今年有空来避暑?”
唐风音轻笑:“去年是请假,今年是休假。”
就算没假,唐宰相也会给儿子挤出假来。唐宰相下达的任务就是看好赵星语,确保人和宝藏都不丢失。而唐风音自己也蛮喜欢这个工作,工作性质早已经从被动变为主动。虽说赵星语有些言行让唐风音仍不能苟同,但是每每多接触一段时间,就越是发现她的与众不同。
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却比大家闺秀充满活力;她没有京城名媛的才华,却比京城名媛更有智慧。她身上总是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不知不觉就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的话有时听着大逆不道,可是却又能让人内心承认并且接受……总之,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神秘、反叛、争强好胜的乖张女子。
这跟唐风音当初为自己设想的伴侣形象截然不同。如果在一年前有人说他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他一定会指着对方鼻子大笑三声,然后丢下一句“失心疯!”转身离开。可是现在他只渴望有人来指点迷津告诉他如何才能让这样的女子喜欢上自己。
顾镜文一路上心思不定,他已经被上面催促了很多次,可是总找不到行动的机会,眼瞅着赵星语越来越绽放异彩,他怕越来越难以驾驭她。
也不知赵星语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身边总是同时出现好几个不同阵营的人,彼此牵制着对方的言行,谁都不愿意落人其后,但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夏日炎热,瓦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炙热的火球烘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死鱼,地里的土裂开缝,农作物有气无力地弯下腰。行到正午时分,烈日当空,众人汗珠往下直滚。唐风音让众人找一处阴萌之地歇息,等避过毒辣日头再出发。赵星语坐在马车里早被颠得七荤八素,况且车厢里烦闷狭窄让人难受不堪,刚好趁此机会出来透透气。
无奈这天气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好像都被粘稠住了。赵星语在树下乘凉也感到坐立不安,放眼望去,人和马都无精打采。要是有部汽车就好了,避暑山庄眨眼就能到,可惜这只是幻想。
翠柳见她急躁的样子,抿嘴一笑,从马车里抽出一把罗扇轻轻摇起来。
习习凉风扑来,让赵星语心中异常感动,可是不好意思老要人家服务,看到河边有几株垂柳,便让翠柳折了几枝过来,编成几顶柳叶帽,倒也能让头顶清爽几分。
赵星语脱口而出:“翠柳折柳编柳帽。”
青红在一旁急忙问道:“小姐,我呢?”
赵星语犯了难,自己出对子把自己对死了,正踌躇中,唐风音笑言道:“青红穿红飞红颜。”
赵星语一看,青红不正穿了一件红衫,脸上也被太阳照得红彤彤,不仅暗暗赞叹唐风音的文思敏捷。
顾镜文不甘落后,也出一言:“星语无星盼星辰。”
众人大笑,岂止赵星语盼望星辰,大伙都盼着日头早去,凉夜速来。
笑闹中,翠柳说道:“小姐的柳帽让我想起麻柳县的草帽,早知道小姐怕热,我们就该在麻柳县买几顶草帽。”
青红嚷道:“是啊,当时坐在车里谁都没想到,这会才想起。”
“麻柳县?”赵星语看看随行的侍卫,就算自己用不了,这些人也可以用啊,便说道,“远不远?不远的话我就让大家去买些回来,这些马车夫和侍卫正需要。”
站立周围的一个侍卫听见几人交谈心中感动,忙说道:“不远,我们刚刚路过,如果小姐同意,小人愿意快马加鞭去买。”
翠柳指指来时的方向:“就在前面,”她附首在赵星语耳边说,“芳草告诉我她老家就在那里呢。”
赵星语来了兴趣,“哦,那我们去瞧瞧。顾镜文和周伯来过这里,还记得芳草的家吗?”
顾镜文和周伯都点点头。
赵星语吩咐之前说话的侍卫先去麻柳县给诸人买帽子,自己一行人坐进马车赶往顾镜文指的地方。
进了麻柳县,众人轻车熟路来到沿着河岸修葺的几间茅草屋。只见屋外萧条冷落,连只鸡鸭都没有;屋顶杂草东堆西堵,有的地方连屋梁旧木都能瞧见,根本就没法遮蔽暴雨与烈日;木门更是虚掩,似乎再来一阵狂风,屋子就会坍塌。
这样的房子怎么住人啊?赵星语跳下马车都不敢敲门,只敢在门外呼喊:“有人吗?”
隔了半响,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走出来,睁着浑浊的眼睛哑声问:“你们找谁?”
“请问这是芳草的家吗?”赵星语唯恐惊了老妇人,小声回答,“我们是芳草的朋友。”
老妇人先是一惊然后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芳草,我那苦命的孩儿,她……”
赵星语急忙打断她的话,“老人家,别担心,容我细细告诉你。”她吩咐众人都在屋外等候,自己随老妇人进了屋。
屋里空无所有,一贫如洗,散发着阵阵霉味,一位面容枯蒿的老人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知是昏迷中还是睡觉中。
芳草娘的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只是空洞洞地望着来客,“芳草还好吗?”
赵星语三言两语讲完芳草的事情,安慰道:“芳草已经和杨二郎逃出京城,相信等他们都安顿好就会来接你们老两口,你现在先安心把自己的身体和芳草爹的身体养好。”边说边从袖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老妇人。
“老天爷开眼啊,芳草遇上你这位女菩萨。”芳草娘激动得就要下跪谢恩。
赵星语急忙托住她,“今日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也不要露财,安心等芳草来接你们就是,我相信芳草和杨二郎那样善良老实的人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芳草娘擦擦眼睛,嗫嚅道:“其实不瞒小姐,芳草逃走前曾经悄悄来家里说过带我们走,只是她父亲病重,杨二郎又那样,所以我们不忍给她添负担……这事我都不敢给人提起,今日见了小姐,才知道小姐就是芳草口中的活菩萨,还望小姐原谅老婆子先前的隐瞒。”
赵星语心下畅然,芳草果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逃出来没有一走了之还惦记着自己父母,她高兴地说:“老人家,你的担心是对的,咱们不害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能理解。以后也别对人全说实话,得长个心眼,否则哪天一不小心就祸从口出。当务之急还是好生将养身体,安心等到你们女儿、女婿来接你们的那一天。”
芳草娘点点头,恭恭敬敬地把赵星语送出屋外。
赵星语离开昏暗的茅草屋,心中恻然,其实对芳草娘说的话也是自己心里的想法。自己不正是那:
未妨人心便祸从口出,
引动贪念骤伏兵四起。
看几路人马为宝所趋,
观众生百态啼笑皆非。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81章 县令树上挂红薯
众人离开茅草屋,先前去买草帽的侍卫已经找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位穿长褂、拿折扇、师爷模样的男人。
这师爷满脑门的汗水,走走擦擦,一见到唐风音立刻作揖恭声道:“唐大人,小人是麻柳县衙主簿,鄙人姓马。我们罗县令听说唐大人和赵小姐路过此地,特的请两位到府上歇一歇,喝杯凉茶。”
唐风音为难道:“我们还得趁天黑赶到避暑山庄。”
马主簿满脸苦笑,汗水映得脑门油光光,他也不敢去擦,只是一个劲哀求道:“老爷吩咐小人一定要把两位请到,老爷正在处理公务,要不他就亲自来请两位,还请唐大人赏个薄面吧。”
赵星语悄悄问顾镜文,“这罗县令是不是审理杨二郎案子的县令?”
顾镜文点点头。
赵星语立刻大声说道:“唐风音,这天气太热,诸位大哥赶路这么辛苦,不如在麻柳县歇会,晚点等太阳下山赶路也不迟。”
马主簿当即接口谄谀道:“对,对,还是赵小姐通情达理,我们老爷已经把府上打扫干净,就等诸位大驾光临了。”
唐风音看看赵星语,她正对自己拼命地挤眉弄眼。他思付不知她又要搞什么鬼把戏,但见她殷切的模样不忍拒绝,只得命令侍卫护着众人向罗县令府御走去。
罗县令并不住在麻柳县内衙,自己另外有一处大宅子。众人走了没一会就来到一座高大华丽的碧绿琉璃瓦府御前。只见朱漆大门上装饰有双狮铜环,门外砖石铺地,平坦光滑,罗县令穿戴齐整正忙走出大门降阶恭迎。
这位罗县令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身汗水从头湿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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