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宾客众多,因着多是皇族宗族成员,倒未曾开设男宾女客之防,是以灵珑一入宴席之所,率先瞧见的,自然便是墨连玦。
墨连玦一袭青紫色的锦袍,用一根靛青色的束带扎着墨发,分明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却硬是多了几分硬朗之气。
墨连玦似所感,蓦然回首间,但见灵珑依旧是那般白衣翩翩的模样,比前些日子容色倒舒展不少,不由轻挑眉梢勾了勾唇角。
灵珑嘟嘴浅笑,正欲挽着衣袖入席,路嫣然却高声调笑道,“吆,咱们书画大能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啧啧,妹妹还是这般寡淡,谭姐姐真是的,分明知晓妹妹银钱紧张,怎的忍心让妹妹破费呢。”
灵珑早知晓会遇上路嫣然,这会子倒坦然淡笑道,“路姨娘言重了。姨娘称本小姐是书画大能,书画大能准备的礼物自然便是书画,不过裁几寸画纸、虚费些墨彩,若然这般都能算破费,路姨娘倒真真是勤俭持家的主儿了。”
路嫣然是出了名的挥霍无度,入了太子府,越发没边儿没沿了。灵珑此言虽平淡,讽刺意味却甚是浓烈,早有知情的小姐夫人们嗤笑出声,掩着帕子指指点点。
路嫣然羞愤轻哼,甩着帕子回击道,“本宫是否持家不劳妹妹忧心,只妹妹到哪儿都是送书画,竟不怕寒碜了去。”
灵珑挑眉轻笑道,“寒碜?书画之物甚是高雅,到姨娘这里却觉得寒碜?哦,本小姐忘记了,路姨娘素来不喜高雅之物。”
路嫣然呛声道,“灵珑,你是笑话本宫庸俗不成?”
灵珑失笑道,“路姨娘是否庸俗,本小姐不予置评。只太子府有太子、有侧妃,倒意外遣了路姨娘来收拾贺礼之物。也罢,路姨娘若能代表太子府说话,本小姐这画立时俭省了。只是,路姨娘,你能代表吗?”
“你,灵珑!”路嫣然阴狠地用手指指着灵珑,墨连玦、墨世钧等人皆敛了衣袍起身。
李嬷嬷眼见路嫣然惹了众怒,连忙屈膝告饶道,“灵小姐,府里姨娘无理,冲撞了小姐,倒恳请小姐看在殿下和侧妃娘娘的面儿上,莫要计较才是。”
路嫣然受了窝囊气,少不得迁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本宫让开,仔细本宫打折了你的腿脚,狗奴才。”
灵珑微微凝眉,墨连画却缓缓踏入宴席,沉声呵斥道,“路姨娘脑子不好使,眼神竟也不好使吗?李嬷嬷分明是有品阶的宫婢,凭你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妾,也敢如此指手画脚,太傅府真是好教养。哼,一个小妾,开口闭口便敢称本宫,也不怕风大闪了舌根子。”
墨连画一出声,席间立时安静了,路嫣然也蔫蔫地退至一旁。她自然不是害怕墨连画,只怕引起非议,倒引得太子厌恶。
路嫣然朝着墨连画屈膝行礼,墨连画鼻尖轻哼,挽着灵珑便入了席位,倒叫路嫣然好一通尴尬。她撇嘴起身,回眸之际,但见太子正站在入口处,阴测测地看着她,谭侧妃却挂着嘲笑讥讽的笑意。
太子同路嫣然擦身而过,谭侧妃却靠在路嫣然耳际低语道,“妹妹,你太子哥哥最厌恶不自重的女人,偏巧妹妹从未自重过,姐姐真替妹妹着急。”
路嫣然羞恼地瞪着谭侧妃,却不得不收敛了厉色,追赶太子而去。
灵珑朝着墨连画竖起拇指,墨连画却傲然地扬了扬唇角。两个丫头凑在一起说小话,时不时还朝着男宾席张望。墨连玦挺直了腰板,可等了半会子,灵珑的视线却一直瞟向墨连漓,还抱着墨连画哧哧地傻笑。
墨连玦顿时气闷,墨世钧却撞了撞他的肩膀调笑道,“怎么,吃味了,嘶,九哥倒不怕酸了牙齿。”
墨连玦灌了口酒水,不予理会,墨世钧撇嘴调侃道,“得了,我敢打赌,表妹和十妹定然拿着乌雅闹腾二哥的事儿闲磕牙,这飞醋且收了吧,酸得本世子倒胃口。”
墨连玦微愕挑眉,但见灵珑眉宇间的小奸诈,便知墨世钧所言非虚。乌雅出生部族,性子泼辣张狂,偏就看上了不苟言笑的墨连漓。墨连漓对旁人皆谦和有度,见了乌雅却恨不能拔腿就跑,倒真真成了笑谈。如此想着,便也将视线落在了墨连漓身上。
墨连漓眼观鼻鼻观心,本不欲理睬,时间长了便有些气闷,索性狠狠瞪了眼灵珑,又颇不耐烦地瞪了眼墨连玦。
灵珑耸肩,墨连玦挑眉,二人遥相对视,颇为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康汉带着皇上的礼物前来,是乾帝亲自书写的一柄折扇,扉页是寥寥几笔墨竹,背面却是“勤学自省”几个苍劲的鎏金字体,还戳着乾帝的红色私印。
在场诸位嫌少见过乾帝的私印,少不得感叹乾帝待太子的偏疼。太子谦虚地拱手推却,眼底却难掩得意之色,还抽空瞟了眼灵珑的坐席。只可惜,灵珑眼里只有酱烧板鸭,那私印是圆是扁,是墨是褐,尚没有那鸭腿吸引心神。
太子心悦于灵珑的纯然,却悄然朝着路生打了个眼色。路生会意,捧起角落处的卷轴,朝着斜侧方的书房而去。
墨连玦眯了眯眼睛,倒无须起身,只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树冠深处便掠过一道黑影,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平静。
太子在场,路嫣然自然不敢往灵珑身前凑。灵珑除了吃喝,便是同墨连画玩闹,这宴会倒也并不难熬。
男子们尚在饮酒,灵珑和墨连画却率先起身告辞。
谭侧妃歉然屈膝道,“公主,灵珑妹妹,今日宾客众多,有招呼不周便多担待,改日咱们姐妹另外开席,倒要好好说说话才是。”
灵珑和墨连画应声道谢,却了谭侧妃的相送,同乘一辆马车返回了皇宫。墨连画自然是回雨薇殿,灵珑将翠浓送到梅兰阁,足尖轻点间,飞身离去。
靖王府安安静静,只余几盏宫灯闪闪烁烁。
灵珑朝着远处的大树挥挥手,那大树微微震颤,灵珑便知,颜松和颜鹤必有一人在树上。她露齿而笑,飘然落在庭院里,随即便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空无一人,桌案上却放着一副未开封的画。
灵珑看一眼,再看一眼,那卷轴倒有些熟悉。她将卷轴打开一看,难怪会觉得熟悉,竟是她送给太子的那副竹山烟雨图。
灵珑忽然失笑,玦哥哥呀,玦哥哥,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灵珑方如此想着,墨连玦却凝眉冷哼道,“一幅画也不行。”
灵珑将画轴放下,扑进墨连玦怀里,仰着小脸嘟嘴道,“墨连玦,哪有人参见宴会不送贺礼的。”
墨连玦摸了摸灵珑的俏鼻,邪狞勾唇道,“乖,送,自然是要送的。至于送什么,你倒无须理会了。”
灵珑正欲抗议两声,唇齿间却被墨连玦柔软的唇瓣填满。墨连玦饮了酒,酒香混合着墨香,越发的迷醉心神。
灵珑象征性的捶了捶小拳头,便乖乖地软靠在墨连玦怀里,任由他拥着吻着。
墨连玦软玉温香在怀,忍不住阴险的笑了笑,但愿太子能喜欢他送的礼物。
181。 可恨之人尚有可怜之处()
酒过三巡,太子已显醉态,宾客们告辞离去,太子便在路生的搀扶下,朝着书房而去。只不过,刚进入书房,太子便却了路生的手臂,快走几步捧起了那卷画轴。
书房内点着栀子花的熏香,清香淡雅,提神醒脑。太子唇间挂着温柔的笑,挥手让路生离去,这才珍而重之地打开了画轴。可待他看清画中景致时,手腕一抖,那画轴“啪”地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路生!路生!”
路生推门而入,但见太子满脸怒容,那画轴却被摔在地上,捧起画作一看,立时屈膝跪地道,“殿下恕罪,奴才立刻去查。”
太子平生最怕的是蛇,而画中景致,偏就是一条涎着口水的九头蛇怪。太子压制着胸腔内的恶心感,眯眼沉声道,“去查,到底是谁将画换走了。”
路生应声出门,少时便折返回来,躬身回禀道,“殿下,路姨娘进来过。”
“路嫣然!”太子阴狠地咬牙,抬脚便朝路嫣然的院落而去。
路嫣然泡过花瓣浴,披着薄纱裙斜倚在榻上,拿着篦子篦头发。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忙朝着如意扬了扬眉。如意将一包药粉撒入香炉内,带着小丫鬟从角厅而出。
路嫣然眼见如意的身影消失在角厅,回眸潋滟之际,那门扉却被人一脚踹开,正是满脸怒容的太子。
路嫣然惊吓地拍着胸脯,颦眉嗔怪道,“太子哥哥,你可吓死妾身了。可是身子乏了,妾身这处有活络药酒,为太子哥哥推一推腰背可好?”
太子无视路嫣然的媚眼媚态,冷然轻哼道,“画呢?将画拿出来,本殿倒懒怠与你计较。”
路嫣然掩唇轻笑道,“画?太子哥哥说的是什么画?嫣儿这里有许多画,太子哥哥可要赏阅赏阅?”
太子将路嫣然凑上来的身子推开,端坐椅背道,“别与本殿下装傻,你换走的那副画呢?”
路嫣然微愕,转身便为太子倒了一杯茶,悄然凑近道,“太子哥哥,你先喝茶。待喝了茶水,妾身便将那画拿出来。”
太子凝眉不满,但见路嫣然态度坚持,索性端了茶水一饮而尽。
路嫣然大着胆子摸了摸太子的脸颊,不待太子发火,立即娇俏应声道,“太子哥哥,且等等,妾身这便将画取来。”
太子耐着性子点头,本欲起身走动,却觉浑身虚弱无力,汗水越流越多,不一会儿便浸湿了衣衫。他顿觉警醒,本想立即喊路生进来,却又邪狞地勾唇坐了回去。
“太子哥哥!”
太子应声抬头,但见路嫣然一丝不挂地站在眼前。他厌恶地撇嘴,硬声开口道,“画呢?”
路嫣然摇曳着腰肢靠近太子,软在太子怀里将画递了过去,“喏,太子哥哥,你要的画。”
太子不动声色地接过画,打开一看,瞬时又收了回去。那是一副巨型春意图,一男一女正大咧咧地行着*之事。那女子的容颜像极了路嫣然,而那男子自然便是他的体貌。
太子将路嫣然推倒在地,恶意讥讽道,“路嫣然,本殿倒不知你如此恬不知耻。你不该出身大家闺秀,你本该是那妓子身、婊子情,否则,岂敢拿这般下作的画来勾引男人。”
“下作?”路嫣然凄然地笑笑,慵懒地抚了抚胸前的碎发娇声道,“你是夫,我是妻,你是汉子,我是娘们儿,本是闺阁之欢,太子哥哥岂能将自个儿说的如此不堪呢。”
太子朗声大笑道,“路嫣然,你下贱,本殿可不奉陪。你既爱那些算计人的玩意,便好好享受吧。”
太子抬脚欲走,路嫣然却抱着他的大腿撕磨道,“太子哥哥,这香够不够劲儿,上次便是这香,成就了你我的好事。你闻一闻,嗅一嗅,是不是同嫣儿一样心痒燥热。太子哥哥,别委屈自个儿,嫣儿便正在这里呢。”
太子听路嫣然提起那香,心里的愤怒越积越高。算计他一次两次,第三次竟还想着要故技重施,他就那般蠢笨,由着太傅府的人想算计便算计吗?
太子拼尽全力将路嫣然踹开,趔趔趄趄地扶靠椅背上,低哑阴狠道,“路嫣然,这香好,甚好,要不你怎么会跟个*荡妇似的求着男人上你呢。”
路嫣然听着太子的话,分明觉得羞辱,可那药效甚是强烈,她这会子只能蹭着冰凉的地面降温,却忍不住流着泪水朝太子爬去,摇尾乞怜道,“太子哥哥,嫣儿只要你,只要你的。”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嫣然,虚弱开口道,“路生,路生,路生!”
路生破门而入,目不斜视地朝着太子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
路嫣然羞臊地垂眸,可她不着寸履,想遮掩却早已不能,只能整个趴伏在地,嘤嘤地哭泣着,“太子哥哥,出去,让他出去。”
太子趔趄前行,却在经过路生肩膀时吩咐道,“今夜,路姨娘赏给你了。若不想要,便找两个值勤的侍卫来,将路姨娘给本殿下伺候舒服了。”
路生躬身应承,太子却关了门扉跌跌撞撞而去。
如意见太子出来,忙凑近问询道,“太子殿下,您可有碍?可需要奴婢送您回去?”
太子潮红着脸色颔首道,“扶本殿去找媛儿,找媛儿。”
如意忙不迭地应声,招呼两个侍卫拖着太子去谭侧妃的偏院,望着那烛灯闪烁地屋子,咬唇离开。
门扉关闭的那一刻,路嫣然便慌了神,她虚弱地爬起来,迟缓地往后退,嘴里嘟囔道,“不要,不行,太子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妻啊,我是你的妻……”
路生面无表情,边走边开始脱衣服,待来到路嫣然身前时,古铜色的精壮身段一览无余。
路生朝着路嫣然伸出手,路嫣然慌乱地摇头,哭泣着哀求道,“路生,你放过我吧,放过我。”
路生不为所动,抓住路嫣然的手腕,一把便扯进了怀里。
路嫣然嘴里求饶,身子却亢奋地贴着路生扭动。
路生将路嫣然压进床榻,路嫣然舒服地嘤咛,热泪却顺着眼角埋入了发间……
翌日,太子方踏进书房,路生便抱着卷宗进屋,躬身行礼道,“殿下,路姨娘处未曾发现那画轴,倒有少将军送来的边防部署图。”
太子捏着眉心沉声道,“偷盗军事机密是要灭九族的,太傅府生养了这么个败家的小姐,本殿真替老太傅悲哀。”
路生垂眸不语,太子却继续吩咐道,“将路嫣然偷盗军事机密的事儿告知老太傅。至于画轴,继续找,这么短的时间,路嫣然只怕想烧毁尚来不及的。”
路生应声告辞,太子叫住他,嘴唇翕动两下,最后却只是挥了挥手道,“且去吧。路姨娘处的熏香和画作,你处理干净了。”
路生躬身后退,那张古铜色的脸上,却是悄悄绯红了。
路嫣然醒来后,不吃不喝,只呆愣愣地看着床幔发呆。
如意端着汤膳进来,柔声规劝道,“小姐,身子是自个儿的,您多少吃一点儿吧。您这样,奴婢看着心疼。”
路嫣然轻嗤道,“心疼,该疼的不疼,不该疼的非要疼,你说你是不是贱,是不是?”
如意不敢吭声,舀了一勺汤膳递至路嫣然唇边。
路嫣然犹豫良久,到底将汤膳喝了进去。
如意瞬间欢喜,继续喂食着路嫣然。
路嫣然又吃了几口,便摇头拒绝了。
如意轻声细语道,“小姐,再喝两口好不好,你一整日不吃东西了?”
路嫣然眼睛瞪得老圆,夺过瓷碗便摔在地上,用鸡毛掸子抽打着如意爆喝道,“死奴婢,臭奴婢,如今连你也敢管我了,啊?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个臭奴才。”
如意不敢躲闪,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她被路嫣然打惯了,自然知晓如何让路嫣然消气。
路嫣然打累了,见如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忙抱着她的肩膀急切道,“如意,如意,你怎么样?你为何不躲呀?”
如意苦笑道,“小姐,奴婢若躲了,今日还有命活吗?”
路嫣然一时愕,一时愕,却颓然地软坐在榻上,那鸡毛掸子却被如意捡拾了起来,放在路嫣然够得着的地方。
路嫣然将鸡毛掸子拿在手上,凄凉地笑道,“路嫣然啊路嫣然,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活该作茧自缚,活该孤独终老啊。”
如意屈膝行礼,却在回身之际讥讽地勾唇,吉祥,姐姐,你看到了吗,路嫣然也有今日的,你可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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