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晴当初之所以会送给翰尘那两块灵石，也是抱着万一的期待的。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非常有毅力。说不定会给她带来意外惊喜。
十年大比整个过程足足需要耗费月余，若算上先期的准备，大抵足有一整个季度之久。但正式开始之后，其中最耗时的，却是第一场小比。之后挑选出来的修士，只要两三天就能结束。
这一次入选的修士人数比较多，稍稍多花了些时间，但也在第三天的傍晚就结束了这一期的十年大比，而没有挑上的人，除了扼腕叹息之外。就只能再等待十年时间。
哪怕是对于修士而言，十年时间也是十分珍贵的，这也正是为何十年大比如此受修士们重视的缘由。如果年年都有。气氛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因为到凡人界历练和养伤闭关结丹，宋雪晴已经错过了一次十年大比，仔细算起来，她入门竟然已经有足足三十多年。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也还是昨天的事情一般。
六大宗门还是和从前一样，优先挑选最好的前两批。当然，并不是说这两批中的所有修士都能够进入六大宗门，甚至于，这两批之中淘汰的概率还是所有人当中最高的！这可不是乐音门的那次遴选，去的都是年幼又出色的世家子弟。只要进了终选就很少会被淘汰。进入十年大比优等的修士中有些甚至是参加了好几次，也好几次进入终选，最后仍被淘汰的人！
挑选弟子的具体规则，宋雪晴不是很清楚，她是第一次以“裁判”的身份参加十年大比，而且还是后来才添进来的，对这些并不清楚。问宝尊，宝尊也说不知道，他以前也不曾经历过这些，万年前出众的修士太多，几乎都是修士挑着宗门进，根本不需要这样劳师动众。
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是站在长耀师兄的身后，把自己当成是事不关己观看海选比赛的观众，兴致勃勃的参观着众人脸上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对那些参选的修士而言，她这种人大抵是最令人讨厌的。
最后入选的共五批，分上中下三等，每等三十二人。也就是说，进入第二轮的数千人之中，只有十分之二的数量能够进入这里。但真正能加入这些宗门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果然，上等的六大宗门只选了三人，其中蜀山剑派、玄天宗和乐音门一个弟子都没有招收，余下的二十九人满是失落的被带到隔壁一等宗门的选拔点去了。
“宋师妹，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看着宋雪晴津津有味的样子，与长耀师兄并排坐在一起的姜贤愚忍不住好奇的出声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注宋雪晴，这个女子明明看起来十分普通，但虽然只是安静的呆在那里，却依然吸引自己的目光。
他知道她，还是因为十几年前师尊对自己提起过。蜀山剑派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女，谜一样的快速进阶，完全不符合剑修的套路！甚至是直追自己，从某个定义上来说，比他还像是奇迹！他自己也想过，如果他是金灵根，也走上剑修的道路，会不会比她做的更好？但这种猜测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他也无法得出结论。
即使不甘心，但没有结果的结果，何尝不是一种胜负？
他已经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
后来师尊提出了联姻计划，以资质来说，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虽然比他小了近百岁，但修士从来都不是以年纪来划分辈分的。两人的师门地位相似，又同样出类拔萃，可谓是门当户对的，他自然没有反对。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逃了。
他从未将横插一杠子的李钟锡当做对手过，只想过蜀山剑派应该不会轻易同意而已。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以蜀山剑派宣称宋雪晴外出历练作为解释，婉转推辞了。
姜贤愚心里很清楚，宋雪晴只是以这样的方式。做出明确的拒绝。
想他少年成名，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败。尤其是女修，不管是同门还是别处，号称是他爱慕者的女修不计其数，他纵然没有因此洋洋得意，但也会觉得，只要是女修。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难道他还不够好吗？
宋雪晴给了他一个无形的巴掌，还是狠狠的扇在脸上。
当然，他也没有因此记恨对方，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难免就对她起了一些莫名的在意。这也算是人类的劣根性，俗称犯贱，越是跟自己不对付的，就越是在意。
只是当时她离开蜀山剑派之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渐渐他也就平和了下来。后来还曾听说一些她陨落的传言。还曾为她可惜过一阵。
这次十年大比蜀山剑派派出的修士中本来并没有她，当他从黄师弟口中得知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才渐渐想起。
她与黄师弟感情极好，如同亲人一般相处。而为人一向严肃清冷的黄师弟，在她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们并不知道。他偶然曾碰见过他们相处的情形，那种和睦信任，就连对视的目光都充斥着温暖的模样，令人欣羡。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失落。
此刻她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他明知不该。却仍是有些走神。目光流转间，不经意的就会掠过她的面庞，她脸上不经意的悠闲，闪耀着好奇光泽的眸子，对一切都充满新奇的模样，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有一种清新明丽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忍不住和她搭话，一开口却又有些后悔。
而一旁，宋雪晴却是一愣，她甚至以为他是和自己的同门在说话，然而玄天宗的队伍中却无人应声，一时竟有些慌乱，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看的是自己，方才问道：“姜师兄是问我？”
姜贤愚不自在的点点头：“是啊，我看宋师妹好像看的很专注。”
他叫她宋师妹。
好像前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称呼她的，她在外门的时候就结识了这位内门的风云人物——只是一开始，他隐瞒了身份，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她的师叔。两人也曾经共患难过，她甚至对他隐隐产生了好感。女人对感情总是盲目的，有好一阵子她都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常，甚至还差一点为了救他而死。
她曾经非常爱他，她相信那时的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只是命运，从来不尽如人意。
交错的命运让她无法接受，一点点累积起来对他的恨意，就连他无可奈何的隐瞒也当做了故意的欺瞒。
直到被他杀死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他并不是她的花，只是曾经迷惑过她却又错过的风景。
她对他的爱早已随着时光褪色，只是用怨恨来掩饰她的疲惫和茫然。
就连死亡，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送到了他的剑尖之上。
他……也许从未想过会亲手杀死她。
因为，在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了他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宋雪晴的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怅然，转而微笑：“我是第一次参与十年大比，所以有些……其实也说不上是有趣，只是好奇，不知道这些修士站在自己命运的转折点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姜贤愚抿了抿嘴。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从来没有站在那里任人挑选过。
而宋雪晴当年参加遴选时还年幼，大抵也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所以才会好奇吧？
那……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思索了一会，忽然看着她真挚的说道：“怪不得师尊总是夸奖宋师妹天纵奇才，小小年纪就已结丹……宋师妹，我不如你。”
208 选择
姜贤愚成名已久，这么多年，就没有哪一个修士能跟他相提并论。
哪怕是陡然冒出来的李钟锡，以及如同后起之秀一般的宋雪晴，都不能。
他天才的地位无可动摇。
事实上，姜贤愚是骄傲的，他虽然礼貌谦逊，但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傲气，要他承认自己不如某一个人，那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更不要说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出来。
但今日，他却说了，说的这么真挚，这么心服口服的模样。
宋雪晴却觉得荒谬到了极点，她不过就是回答他的问题，然后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罢了，又怎么就让他生出这样的感慨来了？
偏偏这位分明就是在夸奖她，让她连质问他一句的理由都没有。
明明她认识的姜贤愚，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久久无言，只能沉默以对，姜贤愚却将她脸上一丝勉强的笑容当做了心领神会，继续接话说道：“宋师妹能从这等微末之事中思索天道至理，你的悟性远不是我辈可及，我这些年虽然一心求道，却只当大道求远，从未着眼小事，是我着相了，多谢师妹提点！”
他话音方落，身旁便有几位修士听了他的话语陷入沉思之中，不管能不能领悟，先想了再说。
宋雪晴这才明白过来，无语的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默默摇摇头，干脆缩回了长罗师姐身后。
姜贤愚见了难免诧异，她为什么摇头？难道是他哪里还领会的不够清楚吗？
他并不知道，宋雪晴其实实在感叹。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因为自己经历过罢了。但是姜贤愚这样的天之骄子，从未亲身体验过这些，仅仅因着她无心的几句话，就似乎悟出了什么……说什么悟性不及她，他还真是误会了。他会被赞为修真界的第一天才，几乎被捧上神坛。绝非是玄天宗造势的结果！
这个男人本身的卓越优秀，绝非凡人可以超越！
赞叹归赞叹，一时心里更多的却是丝丝挫败。虽然跟这种人比较本来就做好了受挫的准备，但真正自己明白过来的时候，还是一阵阵莫名的失落。
还好，今生，他们走得是不一样的道路。
她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错开了原本的轨迹。
长罗师姐似乎并不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样专注于自己剑道中的修士。很少会在意旁人的言论。但她听的很明白。玄天宗这个百闻不如一见的姜贤愚分明夸奖了自己的师妹。这让她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正想要开口问问宋雪晴他们到底说的什么，正好第二等修士进入了大殿之内，长耀没等她开口就瞪了她一眼，长罗只好怏怏的闭上嘴。
第二批修士之中。有那个“廖前辈”。
在这一批修士之中，他很是显眼，倒不是他有多么出众，而是年纪……实在令人侧目。尽管修士的年龄很难从外表上准确的判断出来，但在修为同等的情况下，任谁一看都知道他要比其余修士年长上一大截。
而他一进到殿内，虽然表现的和别人一样规规矩矩，但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望向了蜀山剑派。
他是偏重金属性灵根的修士，修习的也是金属性功法。这宋雪晴一早就知道。不过一路上，他并没有表现出对某个门派的格外向往，很是沉稳，他的心思没有人看的出来。
来宋雪晴也没想到，他是希望被蜀山剑派看上的。
负责这一批修士的玄天宗一一点了名。宋雪晴方才知道，他原来并不姓廖，而是叫做陆重焕。
陆重焕的目标的确是蜀山剑派。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参加十年大比，以他的心性修为，其实早就可以进入一些小门派内，但他本身出自世家，虽说现在与家族没什么联系了，但本性里的骄傲却是抹不去的，自然看不上那些小门派。第一次被拒之后，他虽然消沉过，却越发认定了蜀山剑派。
这样的性情，往好了说叫固执，难听一些，就成了偏执。
父母和族长等人都劝过他，让他放弃蜀山剑派，即便不是顶级宗门，一等二等的宗门不也是极好的选择？如果蜀山剑派看不上他怎么办？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好像钻了牛角尖似的，非要钻那死胡同。
因为性格的原因，使得他形式偏激，几次失败之后，连族人都有些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多多少少说过一些难听的话。结果就因为这事，他打伤了好几名同族子弟，最后被逐出了家族，任他自身自灭去了。
如今他已经超过百岁还要过半，便是对于筑基修士来说，这也算高龄了。
他想进蜀山剑派的初衷恐怕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它更像是一个执念，而非是目标。
如果这一次还不成功……他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希望了。
是以进入大殿之后，他首先做的便是打量蜀山剑派的修士。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长耀，他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底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安，毕竟他也曾在见到过他，虽然只一次，但也证明他当初应该是参与过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选上自己。而他身后的女修却面生的很，而且没什么笑容，冰冷冷的很不好说话的模样。
那冷脸女修身后似乎还有一人，应该是第一批被蜀山剑派挑中的修士。事前他早就打探过，知道这一次蜀山剑派派出的是两名金丹修士，这第三人自然是应选的修士，运气还真是不错……他心里隐隐有些妒忌，忍不住想要看清她的模样，然而她却隐约被身前的长罗遮住了模样，让他看不真切，只是看身形，莫名竟是有些熟悉的样子。
应该是认错人了，毕竟女修不看脸的话都差不多，凡人还有个胖瘦，修士却只看高矮，除非是有特殊癖好。一般没有修士会过胖过瘦，都是标准身段。
他安下心来，静静的等待“宣判”。
刚才第一轮蜀山剑派一个也没挑，姜贤愚边让他们优先挑选，长耀也没推辞，爽快的看了一圈，点了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修，名字倒是极好听，叫做夜馨予，看长相也是个端正美人。长耀看重的却是这个女子坚韧的心性。便提了她的名字。转头问两位师妹。
长罗师姐很爽快的点了头。她不反感这个女修，而且她就算是站在大殿之中，也仍旧紧紧的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虽然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可以看的出她极为爱惜自己的武器，这让她生出几许好感来：“她的目光很正，也是爱剑之人，就她吧！”
长罗选择的标准很简单，基本就照着她自己来，这个女修勉强合格了。
三人中有两人已经确定，基本上就等于是被选中了，宋雪晴一眼就发现了夜馨予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让她原本因为紧张而过于绷紧的脸顿时温暖了不少。
“长卿师妹。你觉得怎样？”长耀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宋雪晴自然不会去反驳他们的意思，长耀是给她面子，表示他对她的尊重，她还没自高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做主的地步：“师兄觉得好那就肯定错不了的，我也觉得不错。”
长耀便报了她的名字。就见夜馨予激动的走到蜀山剑派的一方，恭恭敬敬的道：“见过前辈，弟子夜馨予有礼。”
不过是个外门弟子，长耀也不必与她应酬，略一点头，挥了挥衣袖道：“你且站到后面去。”
夜馨予老实的应是，从侧面穿过，站到了宋雪晴身后。
陆重焕羡慕的看着这个女修走到蜀山剑派的队伍中，心里琢磨着这是第二个，说不定他还有机会。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因为避让而露出真面目的第三个蜀山修士的面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凉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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