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先回宫里。你在使馆里自己小心。不管别人旁敲侧击什么,你都要咬死了你就是小卓子,他的身世你都背下了,不要露出破绽来。”宋雪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三更,低声嘱咐道。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姐姐……你也要小心。”修士就没有笨人,既然那位前辈的目标不是自己,郑冠英也想到了她身上。
看着他真诚的面庞。宋雪晴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跳窗离去。
背后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追随,她既然明知道那“段誉”修为不低还要来一趟。自然就不会在乎被他发现,只是不知道这位大理世子究竟想做什么?
一连几日,段誉在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宋雪晴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捉摸不透对方。
只是郑冠英却一直都不得脱身,也不知道镇南王段明是怎么想的,竟然由着独子大摇大摆的带着郑冠英出现在人前,还令他穿上华服佩玉,恍若偏偏贵公子一般招摇过市。
到了后来,更是直接开口向皇帝要人,说要将他带回大理。
镇南王是代表大理国前来献上贡品,各种奇珍异宝令皇帝十分满意,讨要一个小太监自然不在话下。至于郑冠英本来的主子三皇子,反倒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皇帝也像忘了这回事一般,压根提都不曾对他提过。三皇子虽然是三位皇子中最年幼的,但他也没有得宠到可以在皇帝跟前肆无忌惮的地步,就算心中有所不满,也只能压下不提。
何况,他还在“闭门思过”中,就算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也得能走出三皇子府才行。
宋雪晴一直都在想着如何能让郑冠英离开使馆,皇帝的旨意下达,她所有的思虑都成为泡影,人都光明正大的被“送”给了对方,她还能怎么办?不过反过来想一想,这倒是个从宫里脱身的好机会,左右死个把宫女什么的,在这皇宫里根本就不稀奇。
镇南王等人的行程,要到四月中旬才离开京城,返回大理,她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利用起来。
书房的茶水间最近添了许多新货,尤其以大理国送来的贡品为最好。大理国花为茶,种茶水平也高出别处一大截,他们的茶叶本就是最好的,皇帝自然是头一个尝鲜。
然而这一尝,就变得欲罢不能起来。
宋雪晴见皇帝每日“光顾”,眼底笑意浓郁,常常亲自替皇帝泡茶,更是斟茶倒水,好不殷勤。而皇帝也越发挑剔起来,每每来了书房,定要唤她伺候。
这其中的缘故嘛,自然是在那茶叶上头。
新送来的贡品茶叶这么多,她就是换了一两包顶级茶叶,书房里的茶博士也没有发觉。她拿出来的可是修真界的茶叶,原就是备着自己喝的,因此就算是最差等的都带着丝丝灵气,对修士来说也许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过就是喝着味道好些罢了,可对凡人的身体却极有益。
皇帝察觉了灵茶的好处,还能舍得放下么?
但,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会相信只是因为茶水好喝才引得皇帝频频召见宋雪晴么?
宫里的女人们顿时坐不住了。
三月底,宋雪晴的身体开始渐渐衰弱,她“病”了。
即便如此,皇帝也依然要她伺候茶水,而她拖着虚弱的“病体”强撑着,自然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十来天,便香消玉殒。
她“暴毙”的太突然,连房中伺候的宫女都不知道,只有翰尘见了她“最后一面”。
“叶姑姑这是要走?”翰尘如鬼魅一般出现,恭声问道。
夜半时分突然出现在她的榻前,亏得她早有准备,不然还不被他给吓死?
“此处尘缘已了,多留无益。”宋雪晴一派高人风范,端庄的盘坐着。借着微弱的烛火,翰尘只见她面上笑意盈盈,哪还有一丝病容?
翰尘有些遗憾,他已然知晓她并不是普通人,也多次试探想着能否得到她的指点,然而她却总是以“天机不可泄露”来打发他。不过能得她赠宝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他也不是贪心之人,虽然可惜,却并无过多冒犯,此后更是暗中照拂,让她少了很多“小”麻烦。
这一次她想金蝉脱壳,也是知会了他的,否则有他在,凭着那几个手脚不甚麻利的宫人相对她“下毒成功”,岂不是个笑话?
心中知晓留她不得,翰尘也很是洒脱:“翰尘多谢叶姑姑赠宝,也祝叶姑姑一路顺风。”
“你客气了。”宋雪晴心中忽然一动,从储物戒指之中摸出一块符宝来,扔给他:“此物可保你三次不死,他日若有缘相见,你可至蓬莱蜀山剑派寻我。”
这块符宝是她离开修真界前掌门真人亲自替她做的,可抵挡元婴三次攻击,对外出历练的弟子而言,绝对是保命利器。然而对宋雪晴来说却没什么大用,有丹炉在手,若是情况不对,她直接躲进宝尊的炉鼎空间内即可。
她看他顺眼,干脆就把此物赠给他。如果他运气够好能进入修真界,说不定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若是没那个命……凡人没有灵气,也驱使不了这东西,不过是一块看起来古里古怪的玉牌罢了。
翰尘心知此物贵重,当即贴身藏好,又拜谢过她。
只是不知……那蓬莱,蜀山剑派,又是什么地方?他从前行走江湖多年,却是从未听说过。
翌日,宋雪晴留下一个没了气息的“化身”,看着小宫女慌慌张张的去禀告皇帝。
皇帝大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下令彻查此事,而结果出来之后,不顾百官劝阻,强行惩治了几个介入这件事情的宫妃,其中甚至包括贵妃。反倒是皇后稳坐钓鱼台,一兵一卒都不曾受损,成了最大的赢家。
贵妃一系的太子被废,封为“易王”迁出东宫。而皇后一系的二皇子虽然受到了看重,却没能坐上太子宝座,皇帝只是给他也加封了王爵。三皇子捡了个便宜,受封为端王。
到底相比起女人来,皇帝还是更心疼儿子。
她大抵是史上第一个令皇帝为她一人而怒发冲冠的“宫女”了吧?
而宋雪晴的化身,却没轮上什么好待遇,毕竟只是一个管事宫女,还能指望跟高位嫔妃似的埋入皇陵里?
不过是一袭铺盖卷,几个小太监扛着,埋在了皇宫的城墙下。
也不知那气势恢宏波澜壮阔的紫禁城墙下,到底埋了多少枯骨。
四月十六,大理使臣离京,几十两马车悠悠然驶出京城,在城外停了下来。
原来是三皇子……端王奉了皇命前来相送,还附赠好几车的礼品。
镇南王带了世子下车道谢寒暄,留下郑冠英一人在车厢里,宋雪晴显出身形,透过车帘向外头看了一眼,冷不丁笑了笑。
“姐姐,你笑什么?”郑冠英好奇的看着她问道。
三日前,宋雪晴就潜入了使馆内,一直在他身旁跟着。
“我笑那所谓的圣明之君,原来也不过是个痴人。”
痴人者,说梦也。
182 雪儿不是畜生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还未待宋雪晴再张口,轿门却突然掀开,一张同郑冠英一模一样的笑脸便凑了进来——正是镇南王世子,段誉。
“神仙姐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段誉也不曾大喊大叫,只是眉眼里添了几分肉色,挥开身后跟着的护卫,挤上了马车里,扯了她的袖子冲着她笑。
便是笑的再可爱,此刻看在宋雪晴眼里,也是可恶的。
此人明明本领通天,却偏偏要装作稚弱孩童,十八九岁的大人,卖萌装嫩很好玩么?
她与郑冠英相视一眼,颇有些无言以对。对上这样一个人,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过,偏偏他还装神秘,也不肯老实说出自己的目的,阵阵叫人头痛无比。
“世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既然他爱装,那她陪他一起也无妨。宋雪晴仔细想过之后,偏过脸,柔声问道。
“我就是知道啊!”他眨眨眼,分明一脸天真,伸出手指着郑冠英道:“三日前神仙姐姐进了他的屋子里,我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宋雪晴问道:“为何不告诉你父王?”
“父王不会信我的,他看不见神仙姐姐。”他一脸苦恼的托着腮,眼珠子亮晶晶的好似稚子孩童一般,灼灼生辉:“父王是大笨蛋。”
“噗……”郑冠英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宋雪晴拿眼瞪他,连忙用手捂住嘴。普天之下还有儿子骂他爹是笨蛋的,这位段世子不是真傻。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段誉却不管这些,好奇的问道。
“既然是神仙,怎么会有名字?道友连这个也不懂?”宋雪晴耐心告罄。皱眉道。
“什么是道友?”他歪着头,认真的看着她:“神仙姐姐是不是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宋雪晴双手环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他道:“好啊,你来取。”
他却好似感觉不到她的冷眼一般,兀自开心的拍手说道:“就叫雪儿好不好?誉儿以前有一只最喜欢的小狐狸,跟神仙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也叫雪儿呢!”
狐狸?她长得像狐狸?宋雪晴脸色难看的等了他一眼:“世子的意思,我是那等畜生么?”
“雪儿不是畜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宋雪晴还没发火。段誉却生气起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许你说雪儿的坏话!”
“……”她扭过脸,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誉儿,在吵吵嚷嚷的说什么呢?”镇南王不知合适也来到了马车边上,掀开帘子,就瞧见自家宝贝儿子正等着坐在最里面的郑冠英,不由皱眉问道。
“父王,雪儿说雪儿是畜生……”见了他爹,段誉立时像个孩子一样告起状来,委屈的拉着他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只是这话说的却没有条理,镇南王宠溺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只是道:“誉儿乖,父王知道你想念雪儿,但父王不是说过了吗?雪儿已经不在了,日后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誉儿知道了……”对上镇南王,段誉明显乖巧了许多。老实的点点头。只是一张嘴还是很不服气的撅着,颇为沮丧的样子。
郑冠英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等幼稚的表情。不由嘴角抽了抽。
镇南王满意的点点头,冲着郑冠英招了招手:“英儿,你下来。同我一起向三皇子道别。”
隐身中的宋雪晴忽然恍然大悟,镇南王讨要“福顺”,该不会是想给段誉做个替身吧?
毕竟,他和段誉长得一样,连身量都丝毫不差。而他又是个“太监”,不会给段誉带来麻烦。
只是,英儿又是什么?
“是,王爷。”郑冠英显然已经知道了镇南王的意思,顺从的矮身钻出了马车。
“英儿是我给他取得名字。”段誉忽然洋洋得意的开口:“跟雪儿一样。”
宋雪晴懒得同他争辩,横了他一眼:“我叫无双。”
“不对,你是雪儿,我在下雪天捡到你的,才叫雪儿!”段誉大声呵斥。
什么叫捡到她?他捡到的分明是狐狸吧!
不知为何,对上他,她心里就忍不住来气。虽说到了凡人界,她比在修真界更放得开自己的心境,但如此轻易的被人勾起怒火,却是头一回。
按下心火,她睁大双眸,澄明清亮的看着他,厉声道:“世子,你何时捡到过我?我不过是自来自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好莫要纠缠不清,我可不是你父王,什么都顺着你!”
她本不期待这番话会对他有什么作用,却不想他却消了怒容,进而眼里付出点点湿气,顺从的道:“我知晓了……雪儿,你……神仙姐姐,你莫要生气……”
这是……要哭不哭的节奏么?
宋雪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人”,一时怔住,心里的火气奇迹般的消散大半。
甚至看着他朦胧的泪眼,隐隐约约的,竟还有一丝不舍之感。
奇怪,为什么她的情绪,这么容易受他影响?
她闭上眼睛做假寐状,不再开口说话,她得好生琢磨一下这件诡异的事情。而段誉也意外的没有再试图同她说话,而是挪到原先郑冠英所在的位置,坐在了她的身边。
人类的体温在四月的天气下还是很明显的,尤其京城属北,又是偏冷的。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明明应该不喜欢这个人的,太过神秘,所作所为又装疯卖傻。令人反感。
但她却没办法讨厌他。
没一会,镇南王带着郑冠英与端王道别完毕,也回到了马车上,车队再次上路。
这辆马车是很大的。又没有旁人——这是镇南王特意如此安排的,为的就是在路上形式方便,能顺便教郑冠英一些大理国的规矩。这次他带来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对这件事情都是知道的。但回国之后,段誉与郑冠英便不可能再同时出现在人前,若想要惟妙惟肖,趁着赶路的这段日子是最好的。
说起来,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迷惑,这个小太监和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像了!甚至连誉儿没“生病”之前一些别扭的小习惯都差不多。若不是儿子如今傻了,他们两个要是穿着同样的衣衫站在他跟前,他根本就辩不出谁是谁。
车里只有三个人,带一个“影子”,有些空荡荡。还好这马车里工具齐全,不仅有桌子,连一应衣物都齐备,甚至还能在里面烧个水泡个茶什么的,根本不用担心会洒出去,将整辆马车都塞得满满当当。若是想休息了。只要将那桌子一收,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直接就能躺下当地铺使,还不用担心着凉——人类的智慧果然无穷无尽。
“誉儿……”镇南王正想跟儿子再谈谈心,走到他身边刚要坐下,就被他轻轻推开了,不由茫然的看着儿子,这又是怎么了?
“父王你坐远一点,挤着雪儿了。”段誉不满道。
段明和宋雪晴一齐黑了脸。不过镇南王可看不到宋雪晴的表情。
宠孩子的爹一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舍得责骂自己的孩子。而且他的儿子如今还有病在身,不好同他计较。只得在他的对面,也就是郑冠英的身边落座。
宋雪晴眨眨眼看着,反倒觉得对面的二人更像父子。
悄悄传音给郑冠英:“你爹长的跟段明像不像?”
“不像。”郑冠英轻轻摇头:“不过我也不像我爹。我爹说我的长相随了娘。”
段誉也不像段明,莫非也是像他母妃?
这镇南王妃……也不知道生个什么模样?
郑冠英与段誉自是生的极好的,当初郑冠英洗干净脸之后,连宋雪晴都惊艳了那么一瞬,显然段誉长得也是极好看的。
能生出这种儿子的女人,只怕也是绝色。
这镇南王还真是艳福不浅。
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个多月,直到六月上旬,方才抵达大理。
大理位处西南,气候温和,风光秀丽,地理位置极好。这里四季如春,温差变化不大,与京城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众人也从离开京城时的裘袍,换上了轻薄的衣衫。
苍山之麓,洱海之滨,南诏古国,佛道胜地,“风花雪月”的大理在她所知的历史上一直饱受文人墨客的赞誉。
而这个世界的大理,显然也不遑多让。
当然,这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古代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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