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鲁宗佑转述了儿子这些年的经历,朱方氏的眼泪就没有干过。朱长富闷坐在一旁,没有吭声,但那泛红的眼圈,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老人的心思。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怎么可能不心疼?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后悔了。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孝顺,那么重兄弟情义的让亲儿子去受这个罪?
做父母的,大都是宁可自己加倍的遭受苦难,也绝不愿意有丝毫落到儿女身上的。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儿子不肯认他,是他自己造的孽,他不怪谁。
压抑良久,朱长富才勉强控制着情绪,艰涩的对鲁宗佑说,“他要不愿意见我就算了,你去告诉他,安心养伤。家里还有点银子,回头给他,往后娶个媳妇也能好生过日子。”
他这边说着话,那边朱方氏一骨碌的抹着眼泪下了炕。从屋角的箱子里取出一个藏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打开递给女儿,“这些是我们平素积攒的银子。别怪我们不给小凤和贤儿留一些。实在是你们如今日子还算好过,只你弟弟,却连个家还没成……”
看她说着又要哭,朱青青忙道,“我怎么会计较这个?只虎子他肯收吗?”
鲁宗佑道,“钱倒不必着忙,您二老也不必太过忧心。叶家妹子也说。弟弟看着不象个狠心之人,我先去找他聊聊,你们且放宽心肠等着吧。”
他说着话。起身去寻人了。
朱青青宽慰着爹娘,“老爷也是当过兵的人,这些年又当着亭长,没少给别人家里调停纠纷。说不定就能把弟弟劝回来呢?咱们安心等等吧。”
朱长富看着老女婿的背影。黯然道,“就算他不愿认我,能把你娘认下就行了。”
朱方氏原本对老伴憋着一肚子的火,想说要是儿子不认她,她就不跟朱长富过了。可听了这话,再看看老伴佝偻的身形,和白了大半的头发,到底翕动着嘴唇。没忍心再说什么重话,只是叹息一声。坐回炕上,到底眼中生出几分希翼。
鲁宗佑去找朱德全,要怎么细说,暂不详述,倒是叶大村长在李雍和儿子那儿受到冷遇,颇有些犯难。
觑着那一大一小两张冷脸,没什么跟她搭话的意思,尤其她那没良心的儿子,还拿个小冷屁股对着她这当娘的,叶秋心中暗道,待劝过来了,看她怎么整治这个小东西!但此刻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脸,着力讨好。
“吃饱啦?今天的榆钱儿饼好吃吗?”
小地瓜到底还是小孩子,老实的点头。今天的饼烙得真好吃,清香扑鼻,很有嚼头。
可男人却斜睨叶秋一眼,“你做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信。
叶秋素来不太会做烙饼,从前有这样的活都是朱方氏来做。而今天的榆钱饼,烙得极薄,跟朱方氏平素喜欢烙那些一指厚的大饼明显不同。
这人没事嘴这么刁干嘛?叶秋心下腹诽,嘴上却只得老实道,“是潘师傅做的。”
男人给一个明显带着嫌弃的眼神,手上端起叶秋刚倒的茶,微微抿着。
小地瓜却象是找到什么罪证一般,跳出来指着她娘控诉,“你连饭都不给我做了,哼,我不要喜欢你了!”
不就是一顿饭,你小子平时吃得还少了?叶秋杏眼一瞪,正想叉腰揪了儿子的小耳朵,振一振当娘的威风,可小地瓜却机灵的一下子躲到男人背后去了,还在那儿拉同盟,
“叔叔,我以后就是没娘疼的小白菜。我娘都不要我了,你要我好不好?”
呸,叶秋瞧那小人儿装可怜的模样差点气乐了。还小白菜呢,杨乃武在哪儿?
“你给我差不多行了,没事儿一边儿玩去!”眼看说教无能的叶大村长,果断抛弃了伪装,露出凶悍本质。
小地瓜眼见不好,脖子一缩,赶紧从李雍身后溜出来,跑出帐篷去,不过嘴上还要犟两句,“我就住叔叔这儿,不跟你回去了。”
随便你!叶秋翻个白眼,恐吓走了儿子,转而重又眨巴眨巴眼,到男人面前装可怜,“最近村里事多,确实忙了些,有些顾不过来,你就不要见气了。”
男人拿着本书看着,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眼角余光觑着叶秋跟刚刚小地瓜如出一辙装可怜的表情,眸光沉了沉,似暗藏一抹笑意。
叶秋瞧不出他的那神色是怒是喜,但见他没有表情,帐篷门又关着,只有他二人,便麻着胆子近前一步,小手扯着他衣袖的一角,轻轻摇晃着露出几分小女儿态,“我真的不是故事的,长富叔家的事情你也不是不晓得,成天看着他们那么伤心的样子我能不着急么?还有村里的大情小事,什么都要来找我……不过我以后会改,不管怎么忙,总得抽空给你们做顿饭的,行不行?”
眼见男人还冷冷清清的板着一张脸,不知是何心意,叶秋无意识的咬了咬唇,把心一横。二人该做的都做过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正打算投怀送抱过去撒撒娇。却忽地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瞬间把她拉到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颈后男人炽热的鼻息,平白激起一阵阵深入骨髓的战栗。只男人的语气依旧平平,“你立个字据。”
什,什么?叶大村长还没从突然跌进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找个舒服的位置,手里就给人强塞进一只毛笔,“写。”
写什么?闻着周身上下的男人气息,叶秋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就象夏日的晚霞。心也如小鹿乱撞般,乱得一塌糊涂。
除了能感受到男人宽阔的胸膛,紧实的大腿。还有扶在她腰上的有力臂膀,她如今还能知道什么?
见她如此,男人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还是抓着她的柔荑,唰唰在纸上落下几笔。然后快得让叶秋来不及反应。就抽出她手中毛笔。把她的手环上自己颈脖,在她唇上落下印记。
那一双樱唇,他渴慕已久了。
在那晚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始终在他眼前出现,或轻嗔或嬉笑,或微撅或轻抿,无不吸引着男人的视线,让他一再想到那个炽热的夜。
尤其刚刚。在叶秋不自觉的咬着它时,男人几乎按捺不住浑身的喧嚣就要冲上去。可他到底忍住了。强拉着女人写了一份连他自己都不知所谓的“字据”,这才再度品尝。
为的是什么,男人也不明白。
不过此刻,他只知自己的心情很好。
就象明媚阳光下飞扬的风,舒展的云,好的他想纵情大笑,却舍不得须臾离开带给他快乐的这个女人。
叶秋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脑子越发昏昏沉沉,数度想要把这个贪婪索取的家伙推开,可双手又似有自己意志般的怎么也舍不得。一直软软的挂在他的颈脖上,任他索取。
乃至察觉到那双不老实的手,还伸进了她的衣裙,急切而热烈的抚上了那样的羞人之处,她都没忍心去苛责,反而私心里还有说不出的窃窃欢喜。
他,是想她了吧?
“阿雍,李雍,李营长!”
帐篷门外,有人不合时宜的叫唤起来。
铁牛很愤怒,他已经很尽忠职守的不让任何人靠近营长的帐篷了,谁知这位无赖的兰大夫竟然还会用喊的!都说了营长有事在忙,不便打扰,他还要这样,实在是太不识趣!
男人不想停,可叶秋不行。
在被兰阎罗那大嗓门嚷嚷着惊醒时,她就已经羞得无法可想了。
连连说着“不行不行,快停下”,手足并用的挣扎着从男人身上滚下来,一面整理着衣裳头发,一面通红着脸道,“你快找个地方给我躲躲。”
躲什么躲?你我有什么见不得人吗?男人欲求不满的眼神显然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不过看女人羞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到底有些不忍,指了指一旁的水盆,“地瓜晚上要住我这儿,你来看看又有何不可?”
叶秋听后一下安了心,三两步冲到水盆边,绞了个冷帕子冰了冰脸,让脸上红潮褪去,整个人也清明了几分。
“那一会儿就说你我在商量方虎的事情,不好给外人打扰。嗯,就这样了。”
男人眸光暗了暗,略带不满的横了她一眼,径直对外高声道,“让他进来!”
这小子最好是真的有事,否则……哼!
某马:打断好事者,该上板砖!
兰大夫:别酱紫,伦家是真的有事。
某马:再怎么有事,也必须拍,还要用力拍!
兰大夫:亲妈,救我!
某猪:亲妈最近懒病犯了,没码出二更来都不敢吱声了~~~ 不过她还是很想告诉大家,这个季节的蚕豆好鲜嫩,清水加盐煮得绵软就很好吃了。
兰大夫:你有这煮吃的时间,多码一章行不行,行不行?!
作者:捂脸,遁。(未完待续。。)
第205章 求婚
兰阎罗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的往里闯,“我就知道,阿雍你在这小山村里,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呃……”
忽地转眼看见坐在帐篷一角,低着头只露出个尖尖下巴的叶秋,兰阎罗明白自己冲撞什么好事了。
叶秋脸上潮红虽已褪去,却越发显得她那张唇鲜艳欲滴,就跟熟得快要裂开的樱桃似的,水润润的,一看就知干过什么好事。
咳咳,兰大夫理解的瞥一眼冷若冰霜的李大营长,男人在这种时候被打断都是非常不爽的,所以他也收起惯常的调笑之色,没有半分耽误的道出来意,“正好村长也在,我这儿有一要事,要跟你们说。”
真是要事,李大营长可千万别记他的小黑账!
怎么?听他意思,倒象是正经事,叶秋闻言也抬起了脸。
就见兰阎罗取出两件明显刚洗过,又修补了的旧棉衣,“这是你们清水营今年冬天发的旧棉衣,阿雍你砍一刀试试,看有什么不同。”
叶秋还有些云里雾里,李雍却是立即从桌上拔出短剑,唰唰两剑就这么冲着兰阎罗挥去,把可怜的兰大夫惊得一屁股摔下的同时,也将那两件棉衣各削下一角,而挥刀之人却是发出惊讶的轻咦声。
不理摔倒的兰某人,李雍上前捡起那两件棉衣细细比较,很快就肯定的道,“里面的棉花不一样。”
兰阎罗自认理亏的从地上吭哧吭哧的爬起,也不敢追究他一个可怜的大夫来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反而被吓到的责任,只捂着屁股道,“你那几个前锋营的探子能死里逃生。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原先以为是觉得他们命大,刚刚碰到村里的连大婶来给他们送浆补的棉衣,说起这件棉衣絮得真是厚实,我就动了心思,再仔细一看,就看出不同了。”
然后。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叶秋身上。
倒把叶秋看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做什么?”
兰阎罗道,“听说这些好棉花。是从你手上买去的。”
什么?叶秋瞪大眼睛,再看李雍一眼,忽地明白过来,“之前来买棉花的。是你的兵?”
正是。李雍道。“那一千斤棉花,我尽数拔给了前锋营。营里兄弟知道探子们的不易,每年都会想办法给他们也捎些东西。”
只没想到,这些棉衣竟还救了他们一命。
方才李雍试那两剑,已经觉出手感不同了。用叶秋那些好棉絮做的棉衣,明显砍上去手感要更涩重一些。这若是在战场上,几乎就能定下一人生死。
“今年你们村在收完小麦后,还种棉花吗?”
“种。”叶秋答完这个字。迅速反应了过来,“今年种的棉花全给你。”
那狗腿的表情。让兰阎罗不忍多看,只急忙道,“那这些棉花也能分我点不?”
叶秋立即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一副生怕他抢了好处的样子。
兰阎罗一脸冤枉,“别误会!这些时我救治伤兵,你不是要我多弄些绷带么?省得老撕衣裳被单。我用普通棉布试了试,新的还行,但洗煮几次就没用了。如果用你这些好棉花,专门织些绷带,会不会更好用?”
这倒是件正经事。
可李雍摇头道,“她去年才收了一千斤棉花,今年就算要种,也种不了多少吧?这些必须全拿去给将士们用,你若想要,得等明年。”
“那,那倒也不必。”叶秋一语出,惹得两个男人又同时看过来。
不过一个是瞪,一个是惊喜。
惊喜的那个不理他,叶秋只看着瞪她的男人,赶紧解释,“去年棉花卖了你之后,我还剩下几百斤,家里做了新衣裳新棉被后还剩了不少,一直没舍得用。不如给他拿些去试试,就是一时做不了太多,也能先学着该怎么做,明年就有经验了。”
“那就太好了!”兰阎罗生怕男人又夺了去,赶紧道,“我要的也不多,先给我个一二十斤,让人纺出几卷试用一番就行。”
叶秋连连点头,战场上的伤亡无可避免,但好的救护却能让将士们的伤残致死率大大降低,“到时兰大夫你再教些士兵们简单的急救包扎术,往后再上了战场,不是也能多救几个人么?”
李雍眸光沉了沉,似是被叶秋的话打动了,略微颔了颔首,算是勉强答应。
只兰阎罗听得无语,他不过想试试那新棉花的功效,才提了这么个建议,怎么如今看来,倒是给自己找了天大的麻烦?
培训那些士兵急救术,说起来容易,可光是教他们认穴把脉,哪又有那么简单?不行,这事还得找叶村长去!
不过叶村长答得倒是轻松,“谁叫你教他们那些?你只要告诉他们,万一被刀砍伤了,要怎么包扎才能扎住血管止血。手脚折了要怎么拿树枝固定,万一晕过去了,要怎么掐人中把人弄醒,遇到溺水火灾,虫叮蛇咬时要怎么防治就行。”
兰阎罗听得目瞪口呆,“可那……那岂不是教出一群庸医?”
叶村长看他就跟看呆子一样的表情,“本来就不是大夫,不过是学些急救术而已,能活得下来算他们命大,活不了也是尽了人事。况且战场上死伤瞬间就是千千万,就算有你在,能救得了几个?”
兰阎罗噎得无语,倒是李大营长听得大好,立马拍板通过了。
回头就给所有手下士兵,按小队配备了简单的急救包,学了些粗浅的急救术,没想到回头却是在战场上起了大用处,把伤亡率生生减少了将近一成。
这样的结果又给兰神医开了一道新大门,有了庸医治不好人。却也能救命的认知,让他开始对研究战场急救术有了兴趣。等他晚年时还专门出了本书,论述这些外伤的处理。倒成了一代大家,更被历代兵家奉为军中经典。
眼下正事已毕,兰阎罗识趣的告辞,叶秋借口要给他找棉花,也打算回去了。就算知道男人不高兴,可光明正大在这里留宿的事情,她还做不出来。咳咳。村长也是要注意形象的。
本说把小地瓜找回来,一起拎回去算了,省得在这里给人添乱。没想到小家伙倒是当真铁了心不愿走。“我就在这里陪叔叔。”
瞧这小嘴儿,还挺甜。叶秋没太在意,只李雍却留意到小家伙说这话时那一丝别扭。不过他没有当着旁人的面来问,男人嘛。就算年纪再小。也是要面子的。他要不愿意回去,在他这儿住着就是,回头,他总能知道是为什么。
结果,到第二天一早,李雍就看出究竟了。
鲁宗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办事有分寸,也不知昨晚到底跟朱德全说了些什么。这日一早他就带着一双儿女把小舅子从屋里架出来了。
借口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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