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位画着烟熏妆的女孩儿来了一句:“他妈的,有钱就是大爷。”
女孩子们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却没有一个离开,仍然执著地排在队伍里。大家都知道在这样的高级住宅区谋得一份轻轻松松的美差是多么划算。
胖妹不住张望着,看看别人或是柔美轻纱,香鬓飘飘,或是洋装挺括,笔直而立。个个有备而来,鲜有她这样大大咧咧肥腿儿宽裤,清汤挂面不修边幅的。她想,这趟面试很悬,算了,就当是碰碰运气吧!
夕阳晚照,终于轮到了胖妹。她抖擞抖擞精神,跨步迈进刻有奇特纹饰的古朴大门,入眼的便是一座大大的庭院以及庭院内矗立的一幢砖红色两层小洋楼,爬山虎为小洋楼织出一片翠绿的幕墙,小洋楼周围处处佳木葱茏,奇花灼闪,不远处一片空地还开辟了一间不大的暖房,塑料大棚里不知种了什么,想必是些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这让从乡下走出来的胖妹感到非常亲切。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坐在一把紫檀的椅子上,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一派仙风道骨,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套紫砂的茶具,悠悠的茶香飘渺可闻。
突然一只昂首挺胸的花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咯咯地走过来,胖妹呆了呆,随即就喜笑颜开,低头看着从她身旁经过的这群骄傲的母与子。她一时有种冲动,想要摸摸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过,碍于前面花母鸡的威严,也只好作罢。
看惯了涂脂抹粉,打扮时髦,一进屋就左顾右盼,眼神闪烁的女孩子们,猛然间看见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小胖丫头,摆着两只手清清爽爽地走进来,哦,胖是胖了点儿,但胖的很有活力,这让有些疲惫的老先生精神为之一振。他的目光打量着胖妹,只见她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眼神就尾随着母鸡和小鸡跑了,脸上还挂着纯真的笑容,若有所思,似是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老先生咳嗽了两声,胖妹这才回过神来,冲他笑笑,清亮的眼睛盯着他,两手自然下垂,等着他的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柳依依。”声音也是清亮亮的。他喜欢。
“你有什么特长可以胜任此职位?”
胖妹略加思索,然后说道:“您这个职位招聘的是陪玩,我想既然是陪玩,就要有别于在幼稚园里老师教的那一套。”
顿了顿,她看向老先生,老人不动声色,于是她继续往下说:“现在的小孩子,从小就受到各方面艺术的熏陶,却没有很多时间亲近大自然,也很少进行户外活动。嗯……,既然是陪玩,我觉得应该培养她户外活动的兴趣。”
胖妹文绉绉地说完这些,憋了很大的劲儿,要不是面试,她早就天马行空,随便发言了。
“那你都会什么户外活动?”老先生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没有立即枪毙她。
“我的特长就在于我会玩很多小孩子们喜欢的游戏,比如跳绳,踢毽子,丢沙包……”胖妹一气说了好几个。
老先生没有说话,胖妹又绞尽脑汁想了几个,甚至把小时候和男孩子们弹玻璃球,斗蟋蟀都说出来了。
追忆似水年华,想起了自己幼时的美好时光,她一脸神往。
“你会爬树吗?”老先生突然问。
胖妹犹自回忆,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会。”心想:爬树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老先生呵呵一笑。
她蓦地顿住了嘴,一时说的高兴,居然忘了这是面试。
“我也会。”老先生听着胖妹的诉说,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那时,我们经常爬到树上掏鸟窝,还摘野果子给女孩子吃。”
嘿嘿,胖妹附和地笑了笑,站在那里,等待着老先生的发落。
“不错。”老先生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向胖妹眨眨眼睛,“我很满意,不知我孙女喜不喜欢?”言罢,宠溺地冲屋子里叫道:“小淘气,过来看看你的新伙伴。”
名为小淘气的女孩儿好半天才从小洋楼里款款而出,怀里抱着一只湿漉漉的小白狗,穿着一件白色的柔姿纱百褶裙,系着红色的蝴蝶结腰带,弯曲的长发湿湿的,乱糟糟地搭在小脸上,让人看不清五官。
小狗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母鸡和小鸡,嗖的从小女孩怀里窜出去,抖抖身上的小白毛,水珠乱溅,还有两滴溅到了胖妹的腿上。汪汪欢快地叫着去捉毛茸茸的小鸡,小鸡们叽叽喳喳惊慌失措,小狗忙着追了这只追那只,跳上跳下,没有目标,院子里一阵鸡飞狗叫。
小女孩儿、老先生、胖妹,还有一位佣人,都行动起来逮小狗,小狗舒展着四条腿,撒欢似地乱蹿,一头撞在了胖妹腿上,被她抱在了怀里。
它伸了伸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黑鼻头,咽了口唾沫,塌鼻子嗅了嗅胖妹身上的气味儿,缩了缩脖子,安心地窝在胖妹的臂弯里,任由赶来的小女孩儿敲着它的脑袋,敲一下,服气地点一点头,两只黑亮亮的大眼睛耷拉着,非常忧郁,仿佛刚才活蹦乱跳的不是它,满脸无辜地接受着主人的训斥。
“臭宝宝,让你不听话。”小女孩掰着胖妹的胳膊,打小狗。
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歪着脖子,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胖妹,然后慢条斯理地用手把披在眼前的头发拨到两边,仔细地塞到耳朵后面,这回胖妹看清楚了,小女孩儿长得很清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挺秀的鼻子和红红的小嘴,正是一位美人坯。
“我的小狗没咬你,你就可以做我的伙伴。”小女孩儿郑重其事地说道,伸手把小狗抱在了自己怀里。一边摸着小狗的毛,一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盯住胖妹,问道:“你能保证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当然。”胖妹立即回答。她想:一个小女孩儿,能让自己干什么呢?
“一言为定。”小女孩伸出小脏手,胖妹一愣,笑着蹲下身来,与她拍一下。
还不到一米的小人儿在她面前俨然一副小大人样,扑闪着大眼睛,粉嘟嘟的,有说不出的可爱,胖妹越看越喜欢,禁不住就把小女孩儿腾地一下举起来,抱在了怀里。
小女孩儿显然吓了一跳,哇哇地又叫又踢,“爷爷,爷爷,救命。”
老先生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孙女抱着小狗,胖妹又抱着自己的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讨厌鬼,放我下来。”小女孩儿扭着身子,劲儿还挺大,小狗也配合着乱嚷嚷,胖妹手足无措,赶忙把小女孩放了下来。
小女孩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眶也红了,默默转身,上了楼。
“怎么回事?”胖妹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为自己的鲁莽不好意思。
老先生叹息道:“哎,可能是想她爸爸了吧!她爸爸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哦。胖妹心想:可能她爸爸常像她那样抱她吧!
第5章当了保姆
“依依,到我书房来。”老先生异常亲切,马上熟络地直呼她的小名,“来,咱们谈谈具体问题。”
老先生的书房古色古香,一色的紫檀家具,贵气而不失稳重。正面洁白的墙壁上装帧着一副狂草,胖妹仔细瞅了半天,也没猜出究竟是什么字。
“怎么样?我写的,不错吧!”老先生背着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副邀功领赏的模样。
“好。”胖妹拍拍马屁,赞了一声,“原来您是位书法家呀!”
老先生乐得哈哈的,“来,来,坐,坐。”一迭连声地让胖妹坐了下来,大有被伯乐识得千里良驹的知遇之恩。
然后文绉绉地来了一句:“鄙人姓林。”
胖妹马上欠身,“林老伯,好。”
“老伯?”红光满面的老先生立刻急了,摸了摸头顶上稀疏的短发,眼睛亮晶晶地与胖妹商量:“叫叔叔吧,叫叔叔好。”
“林叔叔。”胖妹甜甜地叫了一声,那胖脸笑得和雍容富贵的牡丹花似的,暗道:这老人家太可爱了,可比她老妈可爱多了。
“依依——”老先生开始步入正题,“看得出我孙女儿很喜欢你。”
不对吧,胖妹依稀记得小女孩儿说的是她的小狗喜欢她。
为了加重喜欢的程度,老先生,不,林叔叔又道:“不瞒你说,我招人招了三天,她只同意把你留了下来。”目光一凛,定定看着胖妹,胖妹立即感受到了无形压力,背脊马上挺挺直。心想:这老人不简单啊,也是,能住得起这儿,自然不可小觑,那待人接物都是一套套的。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老人立刻又和颜悦色了,“你的工作很简单。她平常都上幼稚园,回来会学一小时的钢琴,就是晚上周末没人陪,我和她玩不动了,她……,老先生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又道:“她爸爸不怎么回来陪她。所以,你的任务就是陪她玩儿,顺着她就行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满脸的无可奈何,眉宇间也陡然增了几分沉重。
胖妹综合这半天的观察,还有老人的一席话语,敏锐地嗅到了如下信息:这房子,别看又大又气派,却萧索又冷清,小女孩儿虽然含着金汤匙出身,似是很孤单,最最神秘的是,老人至始至终没有提过小女孩儿的母亲。嗯,有猫腻,有秘密。
胖妹当然不会表露半点八卦心思,别看她和林夏夏可以没心没肺,正儿八经为人处事时,也很会察言观色的说,绝没有她老妈说的那么衰。
于是,胖妹立刻端正身子,像接受任务一样,严肃干脆地表明态度:“没问题,我一定和她好好玩儿。”
怎么这话听的那么别扭,好像她也是小孩儿一样。
老先生很满意她的表态,于是问道:“你一个月想要多少工资?”一副商量的语气。
“工资?”没听错吧,哇塞,交狗屎运了,管吃管喝又管住,还有工资领,今天就是我胖妹的幸运日,今天多少号来着,嗯,28号,2+8=10,1+0=1,从今往后,1便是我的幸运数字啦。胖妹心里乐开了花,一时激动,更是因为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于是很满足地说:“您给多少都可以,您这里还提供食宿,这就很好了,不……。”胖妹及时刹住了话头,嘿嘿干笑两声,刚才差点一时冲动说出“不给也成”的蠢话,谁会和钱有仇呢?
老先生原以为胖妹要狮子大张口,如今看到她喜形于色,大有不给也行的满足感,立刻把底薪2000改成了1500。“1500吧,1500怎么样?”
“好。”胖妹连连点头。
两人俱是心满意足。
胖妹在回宿舍的路上,那叫一个乐陶陶,这下可转大发了,心里盘算着小九九:不仅省去了高额的房租费,还倒挣了1500大洋,再加上当法律翻译挣的钱,啊哈哈,再奋斗三年,那房子首付就没问题了。
只见她脚底踩着棉花,飘飘然,飘到公交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歪着脖子,继续想美事儿,时不时露出傻傻的微笑,丝毫没注意和她并排坐着的帅哥干瞪了她几眼后,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趔迼着跑后面坐去了。
不行,得和林夏夏分享一下,胖妹即刻掏出手机,打了过去,又是好半天,林夏夏才接起来,懒洋洋地兴师问罪:“依依,你不知道我在睡美容觉吗?”
“夏夏,我找了一份兼职。”胖妹兴奋地叫着。
“唉,劳命鬼。”林夏夏叹了一声,“你就是为告诉我这个,给我打电话?”
“是啊。”胖妹继续和她分享,“在锦绣苑,离我公司特近,我在那又吃又住,还给1500块。”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哪?”林夏夏的睡虫马上被惊跑了,不可置信地大叫。
“锦绣苑啊,陪一个小孩儿玩。”
“还有没有这种活了,我也去,我也去,依依。”林夏夏叫得急切。
“他们只招一个。”胖妹没想到林夏夏反应这么强烈。
“唉,依依,你真交狗屎运了。”林夏夏心有不甘:“你要是不干了,就介绍我进去啊!哦,对了,什么工作?”
“陪玩儿。”胖妹回答着,觉得陪玩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又补充一句:“陪一个小孩儿玩儿。”
“哎呀,这工作好。依依呀,你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怎么这么美的事让你逮着了。”林夏夏在羡慕嫉妒中挂了电话。
胖妹觉得林夏夏简直小题大做,就是一个陪玩儿的工作,怎么能上升到无心插柳的程度?
不管怎么着吧,胖妹觉得自己的运气从来没这么好过。
第二天,胖妹收拾了自己的简单行囊,东西不多,只是一个皮箱和一个编织袋儿,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搬家了。就是为了搬起来方便,她很少买东西,所有的衣物只有两三件替换,两双旅游鞋几乎一年四季更替,现今在林夏夏的怂恿下,多了一双皮鞋,她觉得怪累赘的,索性把装鞋的盒子一扔,鞋放到一个塑料袋里,塞进了皮箱。
无人为她送行,大家都起早贪黑,各自为营,基本是点头之交,流动也频繁,明天就不知身往何方,无缘再见,何故虚情假意。
胖妹出来的时候,天气尚早,红彤彤的太阳还没有射出万丈霞光,街上的行人不多。她拉着箱子,提着大袋子,挎着包,似任何一位步履匆匆的过客,在这个地方停留片刻,又要启程去往下一站,不知要在那一站待多久,又可能会收拾行囊,赶往再也不知道的远方。
居无定所,在这个城市,永远也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流浪的人。
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蔚蓝无际,深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每天都有背着行囊黯然离去的人,也有满怀憧憬而来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坚持下来。
并没有多少时间感伤,下一刻,她已经艰难地提着箱子和袋子,进入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
虽然胖妹很有一股子蛮劲,但这行李也够重的,人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吃力地提着行李蹒跚进来,随着汽车的启动,来不及抓横栏,身体本能地往前一倾,差点撞在附近某一位的身上,那人厌恶地挪了挪地方,胖妹趁机有了一个容纳自己和那个大皮箱及大袋子的地方。
售票的列车员毫不犹豫地让她多掏了一个人的价钱,她就垫着脚尖,抓着栏杆,晃悠悠地上路了。
这样子倒了两趟公交,本市最奢华的锦绣苑便翘首可盼了。最后的路程,她还是打了的,因为实在太累了,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吧嗒掉在了T恤上,T恤也已湿了一片。
出租车司机是个外向的人,一听胖妹说去锦绣苑,他就热心地和她攀谈起来。
“小姑娘,这是去当保姆的吧!”
保姆?胖妹想想也算是,于是点了点头。
“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哇?”司机倒是挺不见外,一上来就问这么敏感的话题。
“1500。”胖妹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回答得挺爽快。
司机一听,马上大摇其头,“嗐,越有钱,这人就越小气,才1500,小姑娘,我看你是上当受骗了,现在的保姆都3,4000了,你还是再找一家吧!
胖妹笑了笑,没说话。
“要不,我留你个手机号,我有个亲戚想找保姆,我问问他,你们可以谈一谈,绝对比这家给的多。”
胖妹有些感动,赶忙答道:“大叔,您真是个好人,谢谢您了。我就觉得这家还不错。”
“嘿嘿。”司机被她说得有些尴尬,腼腆地笑了笑,“有忙就帮一帮,你们外地人,也不容易,尤其一个小姑娘。”
直到下车,司机还在叮嘱她注意事项,不要让人家骗了去,尤其是骗色。
胖妹想笑:司机大哥心挺细的,不过他也实在是多虑了,林老伯可是一老头哇。
胖妹进了锦绣苑,心情就愉悦起来,搬家的劳累也一扫而空,拭了把汗水,摁响林家的大门。
老先生看见胖妹满头大汗,左拎右挎,一脸笑容地走进来,不禁动容,马上让佣人接手。
小女孩儿听到响声,立刻从秋千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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