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也急步跟去转过回廊,瞥见两个黑衣汉子站在廊下,看到任云秋从他们身边经
过,居然并未盘问,等走到近前,才知道这两个黑衣汉子穴道已经被制住,心中暗暗赞道:
“云秋这孩子出手真快。”
这时陈康和跟着黑衣汉子已经走入屋中,任云秋回身朝春申君打了个手势,一下隐入暗
处。春申君跟了过去,贴着墙壁隐住身形。
那黑衣汉子从屋中回身走出,任云秋等他走出几步,就振腕一指,朝他身后点去。
只听屋中响起陈康和的声音说道:“兄弟见过但副总管。”
但无忌的声音道:“陈庄主怎么知道兄弟姓但?”
陈康和大笑道:“兄弟是听但副总管自己说的了。”
但无忌道:“兄弟几时说过?”
陈康和道:“但兄在春华山庄书房里说的,怎么忘了呢?”
但无忌嘿了一声道:“陈庄主怎么没喝那杯酒吗?你不喝,岂不会引起春申君的怀
疑?”
任云秋心中暗道:“点自己穴道的,果然是陈康和,他居然为虎作伥!”
陈康和笑道:“其实早就引起春申君的怀疑了。”
但无忌坐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你说什么?”
陈康和道:“金菊斟酒之时,神色慌张,已被任云秋看出破绽,那杯酒,根本没有人
喝。”
但无忌不禁变了脸色,说道:“你怎么不早说,他们两人那是没有被制住了!”
春申君听到这里,轻轻拉了任云秋一下衣袖,两人悄悄离去。
任云秋及时给黑衣汉子解开穴道,退出走廊,低声道:“表叔,我们到哪里去呢?”
春申君道:“这里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巢穴,你方才太性急了,我们应该见到他们副教主
再作道理,现在,第一,陈康和和他们勾结之事,我们目前只当不知,第二,我们索性再回
头过去,只说要找他们副总管去……”
任云秋嘘道:“有人来了。”
春申君道:“迎上去。”
两人就大模大样的朝走廊上走去,迎面急步行来的有五六个人,领头的正是副总管但无
忌。他身后跟着的四五个人,身上也是一式的黑色长衫,但高矮不齐,年龄也各不相等。
任云秋抢在表叔面前,他目能夜视,早就看到对方的面貌,这就故意叫道:“表叔,我
们不用去找,但副总管已经来了!”
但无忌听到任云秋的话声,喝道:“什么人?”
任云秋笑道:“但副总管不是找表叔和在下两人来的?”
但无忌目光一注,嘿然道:“你是任云秋?”
任云秋道:“正是在下。”
但无忌道:“春申君呢?”
春申君从后面缓步走来,说道:“但副总管有何见教?”
但无忌沉笑道:“陈庄主果然高明,兄弟几乎被你瞒过去了。”
春申君也大笑道:“但副总管比陈某更高明得多,连我春华山庄都被贵教安置了人手,
兄弟依然一无所知,差点还着了道呢!”
但无忌道:“陈庄主到了此地,不知要待如何?”
春申君道:“陈某来找副总管的。”
但无忌道:“陈庄主找兄弟何事?”
春申君道:“陈某想见见贵教教主,希望副总管给我引见。”
但无忌看了春申君一眼,嘿然道:“陈庄主要兄弟引见教主不难……”
春申君看他没往下说,不觉微笑道:“但副总管可是还有下文?”
但无忌道:“不错。”
春申君道:“陈某愿闻其详。”
但无忌道:“凡是能够见到教主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教主延见的人,陈庄主如果答
应了教主的诚聘,成为本教护法,教主照例要延见一次,那就是第一种。”
春申君道:“第二种呢?”
但无忌道:“第二种也是教主要见的人,但拒绝了本教的聘书,本教也得把他请来,正
如方才的陈庄主一样,必须让他服下散功散,暂时失去功力,方可晋见教主。”
春申君大笑道:“这么说来,陈某既非第一种人,又非第二种人,不知要如何才能见到
贵教教主呢?”
但无忌道:“兄弟说的不难,也就在此,却有两种办法可行。”
春申君道:“陈某请教?”
但无忌道:“第一种,陈庄主只要肯服下散功散,暂时失去功力,自可见到教主。”
春申君道:“陈某是江湖人,江湖人把武功看得比生命还重,纵然是暂时失去功力,岂
非任人宰割?这一点陈某万万办不到,请但副总管说说第二种办法吧!”
但无忌目光朝两人身后走廊上望了一眼,沉笑道:“陈庄主二位就先得闯过兄弟这一
关。”
任云秋早已听到身后长廊上,正有三四个人的脚步声,逼近过来,他连头也没回,只是
缓缓后退了一步,挡在表叔的身后。
“哈哈!”春申君朗笑一声道:“闯过了但副总管这一关之后呢?”
但无忌沉笑道:“陈庄主且等闯过了兄弟这一关再问不迟。”
“好!”春申君颔首道:“陈某那就领教高招。”
但无忌呵呵一笑,忽然侧身后退。
就在他身形一侧之际,本来站在他身后的四人,一下闪身而出。这同时逼近任云秋身后
的三人也突然一拥而上,朝任云秋冲了过来。
任云秋连头也没回,右手一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挥去,口中随着喝道:“回去。”
那三人还没冲到,就觉得有一股极强的劲风,像潮水般横撞过来,走廊上地方不大,逼
得他们纷纷后跃,才没撞到身上。
三人不禁大怒,口中喝了声:“好小子!”不约而同掣出兵刃。
任云秋直到此时,才缓缓的转身过去,微哂道:“你们想群殴?”
三人中最前面的一个手中握着一支三截棍,怒喝一声道:“你小子给我滚开。”
铁链“撒啷”一声,棍影飞闪,朝任云秋拦腰就砸!
任云秋看也没看,左手一探,便己抓住了棍头,身子朝左轻轻一转,左手带劲,把那汉
子拉了过来,左手一放,右手在他肩上一拍,说道:“去吧!”
那汉子跟着转了个身,连人带棍向两个同伴冲了过去。
那两人眼看他三截棍被任云秋抓住,连出手救援都来不及,他连棍带人呼的一声,直撞
过来,差幸两人见机得快,急忙左右闪开,才没被三截棍砸上,等到两人闪开,那汉子还是
留不住步,一直冲出七八步,方始停住。
另外两人看得更是怒不可遏,一个使刀,一个使的是铁尺,一步欺上,更不打话,刀光
一闪,直通中宫,使尺的欺到任云秋右首,铁尺乌云盖顶,当头劈落。
若论这两人武功,原是一把好手,但他们遇上的却是任云秋,他身形一侧,便已避开,
却在闪出之时,伸出两根手指在铁尺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劈落的铁尺,突然往下一沉,加速下劈,但听档的一声金铁大震,铁尺重重的击在刀
背上,磕得火星飞溅!那使刀的直劈的刀势经铁尺一压,跟着往下疾落,几乎砍到自己的小
腿上。
两人各自大吃一惊,急忙跃开。使刀的怒声道:“老六,你这是怎么回事?”
使刀的忙道:“四哥,对不起,这是那小子使的花招。”
这时使三截棍的汉子也回身走来,大声道:“四哥、六哥,咱们上。”
三人一闪而上,三截棍、单刀、铁尺同时朝任云秋身上扎来。在这三人刚冲到任云秋身
后的同时,另外四个人也正好冲到春申君面前。
左首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小老者朝右首一个阔肩膀矮老者拱拱手道:“令狐兄暂时请
稍待,春申君陈春华和兄弟等人有杀弟之仇,先让兄弟来会会他。”
阔肩矮老者点点头,果然后退了两步。
山羊胡子老者手持七星剑和一个使双环的,一个使一对短叉的汉子,品字形围了上来。
春申君一摸身边,自己长剑业已在路上之时被人解去,心头一急,不觉大笑道:“但副
总管,你既要陈某闯关,却把我长剑留下,那是要陈某赤手空拳对付他们三位的兵刃了?”
但无忌回头道:“你们去把陈庄主的长剑送来。”
身后一名黑衣汉子奉命转身而去,取了春申君的剑来,双手奉上。
春申君说了句:“多谢了。”伸手接过,“嗖”的一声掣剑在手,横剑当胸,朝山羊胡
子老者道:“陈某想请教老哥一件事。”
山羊胡子老者道:“请说。”
春申君道:“陈某方才和但副总管说的话,三位都听到了,陈某为了要见教主,才不得
不闯这一关,但老哥却说和陈某有杀弟之仇,陈某自问和老哥三位不应有杀弟之仇,还请老
哥明白见告。”
山羊胡子老者怒嘿一声道:“我叫羊东山,我三弟秦三思,前天不是死在你陈春华手下
的么?”
春申君暗哦一声,忖道:“原来他们是湘西七怪了!”
一面却仰天大笑一声道:“秦三思是死在春华山庄的,但那是他蒙面而来,口发狂言,
兄弟命人把他擒下,要看看他是谁?怎知他揭下蒙面黑布,就服毒自杀,应该说他致死之
因,是误入黑衣教,死在严厉的教条之下,不能说陈某杀了他……”
羊东山大怒道:“三弟死在你春华山庄,咱们就要找你算帐!”
七星剑一振,首先发难,一记三星入户,剑化三点寒芒,直取春申君胸前三处要害。
老二祁辛双环套月,攻到有侧。老五来得顺一对短叉发出啷唧之声,攻到了左侧。
任云秋赤手空拳逼退身后三人之时,也正是春申君说话的时候。现在七怪中老四(使单
刀的沙友德)老六(使铁尺的尚在周)和老七(使三截棍的董有田)三人朝任云秋围攻而
上,和羊东山等三人品字形向春申君攻到,也几乎是同一时候。
任云秋大声道:“你们原来是湘西七怪,秦三思打我一记黑煞掌,是我把他拿下的,他
自己不想活命,服了剧毒,谁能救得了他?这笔帐上,不该记到春华山庄头上,你们如果要
找个人出气,那就找我任云秋便是。”
他在说话之时,身形闪动,一下转到了使单刀的老四身后,左手在他背脊上一推,使单
刀的身不由己朝他们老大羊东山侧面冲了过去。
身形再旋,右手五指如钩一下抓住铁尺的右臂,往右一带,使铁尺的同样身不由己,右
臂直伸,铁尺朝他们使一对短叉的老五身后冲了过去。
任云秋身如电射,掠到使双环的老二身后,右手拍在他右肩之上,压得使双环的向左
转,任云秋掌心微一吐力,把他推出去数尺,猛向使三截棍的老六疾冲了过去。
他这几手几乎快到无以复加,春申君横剑当胸,静以待敌,眼看对方三人各举兵刃攻
来,正待发剑,忽然间但觉人影乱闪,使单刀的举刀冲向羊东山,羊东山因四弟来势劲急不
得不举剑封出。
使铁尺的冲到使短叉的背后,使短叉的也不得不迅疾转身用双叉去架铁尺。左首使双环
的明明攻向自己的人,却又身子一转朝数尺外使三截棍的冲了过去。
使三截棍的棍势才发,眼前的任云秋忽然不见了影子,却见二哥双环挥舞冲了过来,只
好用三截棍去架。(他们三人因来势实在太快了,化解不及,都只好硬架)
这一来几件兵刃“叮叮”的互相撞在一起,春申君反而被冷落了,横在胸前的长剑,根
本毋须再出手了。
这下使他大大吃了一惊,湘西六怪个个武功高强,他们当然不会自相残杀,那自然是自
己表侄云秋使的手法了!
他到九嶷山学艺,还是自己送他去的,纵使没有去九嶷山之前,家学渊源,已经练了一
身武功,那也不过最多比谢雨亭兄弟略胜一筹而已,这三年工夫,他居然会练成连自己都看
不清的精妙武学,难道别人(像殷长风,是昔年玄阴教护法,和眼前湘西七怪等人)练了几
十年武功,还不如他只练了三年武功的人?
就在春申君心念转动,心头惊喜之际,任云秋已经闪到他身边,低笑道:“表叔只管把
长剑收起来,这湘西六怪就让他们去狗咬狗,打上一架好了。”
说话之时,人又很快闪了开去。
站在阶上的但无忌和那阔肩膀的矮老者,也看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但见湘西六怪一会老六冲向老大,老四冲向老五,老七冲向老二,一会老四又冲向老
六,老五冲向老大,人影交叉,冲来冲去,金铁撞击之声,三三两两的不绝于耳。
不,他(但无忌)目光凝注之下,发现有一条极快的人影,在六人身后不住的闪动,只
要这人影闪到某人身后,某人就身不由己的冲了出去,幸差六怪冲来冲去,兵刃都是侧面相
撞,如果他们对面互撞的话,岂不甲剑刺入乙胸,乙刀扎甲腹了?
那阔肩膀矮老者也看出情形不对,春申君连长剑都收起来了,站着作壁上观,六怪却像
走马灯一般,你来我往,互相击拉,丝毫不肯停止,急忙低声道:“但副座还不叫他们住
手?”
但无忌心头一凛,给他一言提醒,连忙大喝一声:“大家住手。”
他喝声极响,但湘西六怪却身不由己,欲罢不能。
只听任云秋低笑道:“但副总管,你的号令不灵了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声音飘忽,有如电闪风取。
此时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你叫任云秋吧?这九转分身法,是跟谁学来的?”
但无忌听到这娇柔声音,立即躬下身去,恭敬的道:“属下无能,惊动副座……”
春申君连忙叫道:“云秋,快住手。”
任云秋闻言住手,退到春申君身边。
只见长廊上并肩走出两个手提宫灯的黑衣使女,在前引路,稍后,是一个宫鬓堆鸦,蛾
眉淡扫的黑衣女子。
只见她脸含浅笑,款步行来,一双在黑夜中盈盈发亮的眼光,缓缓的从春申君脸上,转
到了任云秋的脸上,颔首笑道:“春申君跌宕风流,名满江湖,没想到你这侄儿,更是俊逸
少年,今晚幸会了。”
春申君抱抱拳,大笑道:“副教主溢美之词,陈某愧不敢当,只不知副教主如何称呼,
可得闻乎?”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我本名叫做凤女箫,江湖朋友因我善于弄箫,不知什么人给我把
名字颠倒过来,叫我凤箫女,就这样叫到现在,不知春申君可曾听人说过么?”
春申君听得心头暗暗一凛,黑衣观音凤箫女,在江湖上名头之响,就是各大门派,都要
退避三舍,据说她一支凤箫,武林中很少遇到过对手,尤其吹出来的箫声,可以杀人于百步
之外,在黑道上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像她这样的女魔头,在黑衣教中只担任副教主,由
此可见黑衣教主的来历,更高过她了,无怪殷长风要说和黑衣教为敌,是不智之举了。
春申君心念闪电一动,连忙拱拱手道:“陈某久闻凤女侠芳名,如雷贯耳,今晚有幸,
得瞻颜色,更想不到风女侠还是黑衣教的副教主,陈某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真的么?”凤箫女凝视看了他一眼,才朝但无忌道:“但副总管,陈庄主叔侄二位远
来是客,且到我那里去坐一会,你们下去吧!”
但无忌恭声应“是”,但湘西六怪依然伸手握着兵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是被
任云秋截经手法所制,动弹不得。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你去给他们解了穴道。”
任云秋答应一声,潇洒的走到六怪身前,在每人身上轻轻拍了一掌,就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