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风笑道:“任兄是给本公子掠阵来的,阁下要耍些什么,只管使来,不过在未动手
之前,本公子有一句良言奉劝,黑衣教多行不义,覆亡就在眼前,阁下成名不易,不如悬崖
勒马,尚可保存……”
“住口!”龙大海厉声喝道:“老夫说过,咱们不用多说,今日老夫非报你削断十根指
甲之恨,除非你小子此时自断十指,老夫还可饶你不死。”
“老匹夫!”温如风脸色一沉,哼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话声未落,龙大海已怒吼一声,双手箕张,纵身扑来,十道乌光锐利如剑,闪电朝头
抓来。
那十道乌光,原来是他十只手指上,各自套了一只五寸长乌黑有光的铁指甲,那自然是
他十指指甲被削断之后,新近才铸制的,而且铁甲上还淬了剧毒。
温如风摺扇豁的打开,侧身避开正面,反手一扇,横划而出。
白发猴王因为个子瘦小,双手特长,才有猴王之称,江湖上,凡是外号带上猴字的人,
必然身法灵捷,擅长纵跃功夫,龙大海扑来的人,因温如风侧身闪开,本该招式已老,飞落
地面才对,但他却凭着一口真气,扑到的人,脚未着地,已经一个轻旋,双爪朝温如风背后
抓落,这一式使得轻捷如风,凶猛已极。
温如风生似背后长着眼晴一般,横划的扇面原式不变,人也象陀螺一般转了过去,摺扇
依然横划如故,而且扇随人转,横扫之际,也更为快速,几乎一转之际,就已扫到了龙大海
左腰。
龙大海口中发出一声怒啸,身子直拔而起,一下纵起三丈以上,啸声未落,人已在空中
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双手在先,扑了下来。
他双手在半空中连连抓动,刹那之间,幻起一片错落指影,足有笆斗大一圈,象鱼网一
般当头罩落。
温如风不避不让,右手翻起,摺扇划起一圈扇影,朝上迎去。
龙大海下扑之势何等快速,自然很快就和一圈扇影接触上了,但觉对方迎上去的扇影之
中,暗寓一股无声无息的极强震力,硬把自己十道指风挡住,居然扑不下去。
龙大海冷笑一声,双手用力,一个人就这样头下脚上,倒竖在空中,运起全身力道,贯
注十指往下压落!
这一手可是江湖上从没有人如此使过,也等于一个人被温如风打开的摺扇托在空中。
白发猴王龙大海在黑道上名头之响不亚于桑老妖,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修为,他这一运
起全力,何殊一方数百斤巨石,压在一柄纸扇之上?
纸扇能承当这样巨大的压力,自然全凭温如风一口真气。
这是奇特的比拚真力,龙大海虽然身在半空中,无处着力,但他的两手十指都用上了力
道,温如风举扇上托,虽然站在实地上,却只有一只右手执着摺扇,承担压力,因此两人谁
也说不上吃亏。
一个十指下戳,一个挥扇上托,方才还是动态的,一刹那间,双方就这样凝住了,谁也
没动一下,完全变成了静态。
南首棚中盟主春申君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看得不禁暗暗攒眉,龙大海数十年修为,功
力何等精深?温如风纵然武功极高,但究竟年事还轻,和龙大海比拚内力,岂不是不智之
举?
就在此时,突听温如风一声清叱,喝声:“龙大海,你敢使出如此歹毒之物,本公子那
就不能饶你了!”
喝声方起,突然扬手弃去摺扇,从他右手衣袖中飞射出一道白光,象匹练般朝龙大海激
射过去,那是温如风纵身挥剑,劈了过去。
龙大海大笑一声,身向后跃,右手一探,已从他袖中取出一支乌黑的铁尺,迎着白光挥
出。
但听“当当”两声大震,接着又是一声闷哼,血光飞洒,龙大海只接下了温如风两剑,
第三剑就被剑光斩下右臂,脚下连退了三步,口中厉笑道:“小子,你中了老夫铁指中所藏
尸毒,活不过三个时辰!”
温如风沾下龙大海一条右臂,人已摇摇欲倒,闻言不由大怒,口中又是一声清叱,抖手
之间,飞射出一道雪亮的剑光,朝龙大海贯胸投掷过去。
龙大海话声甫落,没想到温如风中了尸毒,还会把长剑脱手投出,眼看剑光闪电般射
出,再待闪避,已是不及,一支长剑穿心射到,口中惨呼一声,往后倒去。
温如风一剑出手,人也随着砰然跌坐下去。
原来龙大海那十只铁爪之中,暗藏了腐尸奇毒,在运功下压,拚上真力之时,已把尸毒
暗暗逼出。这腐尸奇毒,乃是僵尸门独门炼制的毒物,不论人畜,只要闻上少许,立可致人
于死命。
温如风和他拼上内力,却也不防他铁爪之中会暗藏如此歹毒之物,正在运功之际,鼻上
忽然闻到几缕腐尸的奇臭之气,立时感到头脑一阵昏眩,他练的究是玄门正宗太清真气,心
知上当,急忙弃去手中摺扇,身往后退。
他本来还待龙大海知难而退,但这一发现对方便的竟是腐尸之毒,哪还容他后退,自然
非把他诛去不可。
任云秋看到温如风猝然倒地,急忙飞身过来,问道:“温兄怎么了?”
温如风掷出长剑,右手已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但因中毒之后,又运功掷剑,未能
及时把吸入的毒气逼出,此时虽已取出玉瓶,人却不支倒地,口中低低的道:“在下……手
中……是……解……毒……”话未说完,双目缓缓闭上,昏迷过去。
任云秋急忙从他手中取过玉瓶,打开瓶塞,倾到掌中,药丸只有米粒大小,但鼻中已闻
到一股清香,一时也不知道该给他服几粒才好?心想:这药丸如此小法,大概不须服得太
多,这就取了三粒,纳入温如风口中,双手抄起他身子,回转南棚。
一名丐帮弟子也及时闪出,拾取了温如风的长剑,退入棚中。
任云秋双手抱着温如风的身子,忽然发觉他身子极为柔软,着手处丰满细腻,不象是男
人肌肉,心中暗暗一惊,但当着众人又不便多说,把他放到地上,一面朝凤箫女两个使女秋
儿、云儿招招手道:“秋儿、云儿姑娘,这位温兄已经服下了解毒药丸,麻烦你们照顾他一
会。”
秋儿道:“任少侠放心,小婢省得。”
任云秋走近叶菁菁身边,低声说道:“你道这位温兄是男的还是女的?”
叶菁菁听得大奇,睁大一双秋波,说道:“听你口气,好象他是女的了?”
任云秋点点头,轻声道:“很可能是,但他不肯说,我们也只作不知道好了。”
就在此时,只听斗场上响起一阵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这一阵金铁交鸣,少说也有十
七、八声之多,密如连珠,在金铁交鸣声中,也夹杂起了刀魔女和桑老妖的怒喝厉笑!
激战了将近五百招的两人,此时忽然分开,这一瞬间,大家已可清晰的看到在刀魔女前
面落了一地被劈碎的桑木钉,少说也有近百支之多,在一堆散落的桑木钉中,还有一支三尺
长的细剑,也被齐中截断,那是桑老妖的杖中剑。
桑老妖以乙木掌、桑木钉、杖中剑,号称桑木三绝,如今杖中剑和桑木钉都被刀魔女削
断了!
不,站在对面的桑老妖,手中一支六尺长弯弯曲曲的桑木杖,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三尺来
长一截,那也是在方才那一阵急如骤雨的金铁交鸣中被削断了。
桑老妖白发飞扬,一双绿阴阴的眼晴,快要冒出火来,气得尖声厉笑道:“好、好,邢
无邪,老身居然败在你手下,桀桀桀,那是因为,你手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天刑刀,一年之
后,老身自会找你算算今天这笔帐的……”
刀魔女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冷的道:“邢无邪随时等着你。”
桑老妖口中说了声:“好!”双足一顿,一道人影破空飞起,划空朝山外虹射而去。
她划空横掠,离地面少说也在三丈以上,去势如电,朝山外飞去,那是何等迅速之事!
但不知怎的到了山口上空,忽然象飞鸟中了弹丸一般,身子往下直落,一下堕落地面,那是
落到山口外面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桑老妖是在飞行之际,被一股极大吸力吸下来的,她败在刀魔女手下,心头正在忿怒无
比,此时突然遭遇到一股吸力,把她吸了下来,一时还不知道遇上了自己哪一个劲敌对头?
落到地上,一双水泡三角眼厉芒四射,这一打量,她发现自己一丈数尺周遭,站着五个道
人,正好把自己围在中间。
这五个人,年岁不大,最多不过四十以上,其中四人身穿灰色道袍,只有一个穿的是青
色道袍。
桑老妖是什么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一身武功并不见得如何高明,那么把
自己从空中吸下来的,分明另有高人,不可能会是这五个道人。
桑老妖口中发出一阵慑人的桀桀厉笑,喝道:“你们师父呢?躲在哪里?这般藏头露
尾,算得什么?”
五个人按五方位凛立如故,除了眨动眼睛望着她,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桑老妖因对方师长并未露面,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是她发现把自己从空中吸下来的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是以并未立即发难,如果换
了她平日的脾气,早就把这五个道人撕裂了。
她看五人不言不动,心头不由火发,目中绿芒暴射,桀桀厉笑道:“很好,你们师长既
然躲躲藏藏,不敢和老婆子见面,老婆子先毙了你们,看你们师长出不出面?”
话声甫出,人已象一阵风般朝穿着青袍的道人欺去,双手箕张,(她那支被削断的桑木
杖早在飞身纵起之时,愤愤掷到地上)大有把那青袍道人一把撕裂两半之概!(她认为五个
人中,只有一个身穿青袍,自然是五人之首了)
桑老妖行动如风,何等快速?相距不过一丈数尺,她自可一闪而至,哪知她身形方动,
陡听身后响起一声极轻的尖锐破空之声,闪电般贯心射到!
不,第一声堪堪入耳,接连着又是几声轻微的尖嘶从身边四周响起!
正因这破空之声极为轻微,若非具有桑老妖这等功力的人,极难听得清楚!
桑老妖不禁一怔,因为她听出这几声破空轻嘶无论手法功力,均极为高明,迥非一般普
通的人所发的暗器,她是何等功力的人,在这一瞬间,前扑之势登时刹住!
也就在这一瞬间,但见五道天蓝刀光,已从五个不同方向朝中央激射而来。
桑老妖目光一注,不觉凛然叫了声:“化血神刀!”
正因是化血神刀,她就不敢大意,双袖一挥,侧身避让。
哪知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化血神刀己经由五柄变成十柄,再由十柄变成二十、四十,漫
天飞舞,来去如梭!
化血神刀原是红发老祖最厉害的“法宝”,一共有四十九柄,如今当然全出笼了!
原来这五个道人,正是邋遢和尚和酒肉道士向盟主春申君要去的五个小道士——衡山派
门下的玄慧、玄通、玄玑、玄修(四个穿灰衣的)和武当派门下的元音。(穿青衣的)他们
经一僧一道加以集训,练成了化血飞刀大阵,四十九柄飞刀,由五人一手接刀,一手发刀,
动作如电,往返交织,在这两丈方圆,上下左右,织成了一幢蓝汪汪的刀山,光芒四射,有
如笼罩一般,竟然把凶名久著的桑老妖罩在其间。
照说,以桑老妖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仅凭飞来飞去的四十九柄飞刀说什么也不可困得住
她,纵然她此时手无寸铁,但只需双袖一挥,发出来的乙木神功,也足可把四十九柄飞刀一
起震飞出去,但说也奇怪,桑老妖白发飞扬,身形不住的闪动,双手挥舞,一个人神色狞
厉,好象飞天夜叉一般,口中发出连声厉啸,却似冻蝇投窗一般,到处乱钻,就是无法脱出
四十九柄飞刀交织成的一幢刀网!
就在桑老妖被逼落到山前一片草坪中,突然飞起五道蓝汪汪的刀光虹影的同时,北首芦
栅上有人洪喝一声:“好小子,窃取了祖师爷的飞刀,还敢在祖师爷面前亮出来!”
一道人影,随着喝声,飞出芦棚,凌空朝山口虹射过去,但就在他身子凌空飞越广场上
空之际,不知从何处飞起一条瘦小人影,凌空飞来。
天空何等辽阔,天上的飞鸟从来也没有互撞过,但这两条人影,如今却一来一去,变成
了一条直线,但听半空中发出砰然一声,两个人撞个正着,也撞了个满怀!
天空当然留不住脚,于是两道人影就同时往下直坠,落到了广场中间。
两人是撞上了才落下来的,因此落到地上,两人还是面对着面,相距不到五尺,举手可
及。
南北两座芦棚中人,所有目光自然全投向这两人的身上。
从北首芦栅飞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穿一件半长不短黄衫,一头红发披肩,貌相狞
恶的老者,此人不用说是邪魔外道中第一号魔头红发老祖了,他是看到山前飞起的五道化血
神刀刀光,才凌空飞出来的。
在他面前,却是一个身穿天蓝长衫,年约十二、三岁的童子,生得脸色红润,修眉朗
目,一头乌黑有光的头发,梳着条辫子,看去象是念书的小相公。
这两人面对面站停下来,红发老祖就显得身材更魁梧,那童子也就更矮小,站直了还不
到红发老祖胸口。
这蓝衫童子,敌我双方的人,竟然没有一人认识他的,但能把红发老祖从空中撞下来,
当然不会是普通人了。
南首芦棚中,少林定慧方丈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这人大概就是
不老仙乐老施主了!”
武当紫阳道长忙道:“普天之下能和红发老祖互撞,一同落到地上的,除了这位老神
仙,只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突听耳边有人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没有?不信,你要红发老儿和我老道来撞一下试
试看,难道老道撞不过他?”
接着另一个人的声音接口道:“酒肉道士撞得过他,我和尚也一样撞得过他!”
紫阳道长听得一怔,心知说话的是酒肉道士风半仙和邋遢和尚两人了,慌忙稽首道:
“原来两位前辈仙驾也已莅临了,晚辈真是失言了。”
定慧方丈看他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忽然向空稽首,说两位前辈莅临,和自称晚辈失
言,立时想到是两位老人家来了。
春申君当然也看到了,心中不禁暗喜,有两位老人家到场,今日之事,武林盟已是稳占
胜算了。
再说场中红发老祖一双炯炯目光,碡射金芒,目注面前的蓝衫童子,洪笑道:“能把老
夫从空中撞下来,阁下应该不是普通人了,你就是专门和黑道中人作对的接引童子不老仙乐
天生了。”
北首棚中黑衣教主等人听到红发老祖喝出他对面的蓝衫童子就是黑道中人闻名丧胆的接
引童子不老仙乐天生,不由得心头齐齐一怔,相顾失色!
据说此人已是百岁以外,却依然象是十二、三岁的童子,可见一身修为,高不可测,已
经到了返老还童的上乘境界,武林盟有此人撑腰,今日之会,只怕凶多吉少。
红发老祖问出这句话之后,全场之人,立时肃静下来。不闻半点声息,有之,那是山口
外被困在化血飞刀大阵中的桑老妖不时发出尖锐的厉啸,声若夜枭,远远传来,依然十分慑
人!
站在红发老祖对面的蓝衫童子却一句话也没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静静的站
着。
红发老祖脸色狞厉,对方没有说话,他也就不开口,但他身上一袭半长不短的黄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