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从身边取出一柄匕首,迅快替两人割断了捆绑手脚的绳索,口中喝了声:
“快随我来。”
转身闪到门口,轻轻打开木门,探首朝外望了望,就向身后两人招招手,开门闪出。陈
康和、赵复初两人哪敢怠慢,急忙跟着他掠出。
那剑士身手十分俐落,已经走到右首一间房门口停下,回身打了个手势,就闪入房去。
陈康和、赵复初见他闪入庄丁们住的房中,也就跟着闪入。
这是第三进东院,原是白云观弟子的云房,如今作为四庄庄丁的住处,每房四人,两人
跟着剑士闪入,就看到另有一个剑士坐在床上,两个剑士却扑倒在地。
领着他们进来的剑士伸手一指地上两人,低声道:“两位快把他们身上衣衫剥下,换到
身上,时间不多,咱们快要去换班了。”一面从身边摸出两张人皮面具,接着道:“把这个
戴上了。”
陈康和知道四庄庄丁晚饭之后,就得换班,等那换班下来的庄丁发现屋中有人被制,自
己两人早已鸿飞冥冥,逃出白云观很远了,心头自然大喜过望。
当下两人戴好面具,剥下两名剑士身上的衣衫,迅快换上,然后又把两个被制的人,拖
到床下藏好。
那为首剑士朝另外坐在床上那人打了个手势,首先举步往门外走去。
陈康和、赵复初紧跟两人身后,转出回廊,一直往前面行去。
此时正是四庄庄丁换班的时候,自然没人去注意他们,不多一会,便已出了白云观。
又走了一箭来路,为首剑士要另一个剑士朝林中走去,那自然是去接替林中暗岗的了。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为首剑士低声道:“前面还有两处暗岗,俱在林中,你们快些走
吧!”说完闪身朝左首掠了进去。
陈康和、赵复初没有作声,依然挺胸凸肚的往前行去,只是脚步已逐渐加快,因此处还
是武林盟的势力范围以内,随时都可以遇上巡山的人,两人自然不敢怠慢,先前还不敢奔行
得太快,怕被人发现起疑,这样一直急步走出三数里外,才敢展开脚程,又奔行了十数里
路,看看后面没人追来,才算脱离虎口。
陈康和没想到在白云观明椿暗卡重重严密防守之下,竟然如此容易,逃了出来,不觉长
长吁了口气道:“咱们总算逃出来了,只可惜方才救咱们脱险的不知是什么人?”
赵复初受了谢公愚的叮嘱,明知那剑士是谢公愚支使来释放自己两人的,根本不是黑衣
教的同党,否则哪有这么容易脱险?但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回去,很容易使人起疑,才把陈康
和一起释放的。
当下就含笑道:“陈兄,咱们如果说有人救出来的,那就是咱们两人已经被擒住了,这
样实话实说,多没面子?”
陈康和耸耸肩道:“那要怎么说?”
赵复初道:“照实说了,咱们不但没有功劳,很可能还会受到处分,功劳是人家的了,
依兄弟之见,就说偷袭春申君没有成功,武林盟已经发现有人卧底,但黑衣教投过去的人从
总护法到护法,不下数十人之多,他们不动声色,只有暗中调查,一时之间还查不出证据,
你陈兄是参与春申君机密的人,知道情势已十分险恶,兄弟不可能再潜伏下去,但兄弟一
人,在对方防守严密之下,还是无法脱险,才由陈兄指派兄弟一同巡山,藉机逃走的,这样
岂不两全其美?”
陈康和虽觉这样说法,并不很完美,因为自己既然并未泄露身份,何以要离开武林盟?
这一点很难解说,但总比两人都被识破,已经囚禁起来,要好得多了,这就点头道:“看来
也只有这样说了。”
两人坐息了一会,还是不敢耽搁,赶了一夜路,第二天到了一处镇甸,因两人身上还穿
着跃龙庄庄丁的服饰,就各自买了一套衣衫换过,休息了半天,再行上路。
黑衣教总坛,是设在幕阜山通天岭荒岭,岭下有一座通天观,庙貌巍然,相当宏伟。
两人赶到通天观,已是数日之后的初更时分。陈康和还是第一次到总坛来,自然由赵复
初领路,两人刚走近观前,还有一箭来远,就见有两名黑衣汉子路中闪出,迎了上来。
其中一人沉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赵复初走上一步,说道:“闵副教主座下护法赵复初,护法堂护法陈康和,特地来晋见
副教主的。”
那黑衣汉子听说来的是两位护法,倒也不敢怠慢,朝两人行了一礼,说道:“今晚是但
副总管值夜,两位请去候传室等候,容小的禀报但副总管,再来相请。”
说完右手向空一挥,叭的一声,飞起一道绿色火花,一面抬手道:“两位护法请吧!”
赵复初,陈康和两人就笔直朝前走去,刚到观前,又有两名黑衣汉子迎了出来,抱拳
道:“两位请随小的来。”
引着两人从边上一道门户进入,来至一间小屋门口,躬身道:“两位请进。”
两人跨进小屋,这敢情就是候传室,那两名佩刀黑衣汉子却站在门外,意似监视。两人
也不好多间,只得在椅上坐下,耐心等候。
这样足足等了有一盏茶的时光,才见一名黑衣汉子走了进来,说道:“但副总管已在里
面等候,请两位护法进去。”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一直走到后面第二进厢房前面,才脚下一停,躬身道:“启禀
副总管,赵护法、陈护法来了。”
只听厢房中传出但无忌的声音说道:“请他们进来。”
那黑衣汉子朝两人抬抬手道:“副总管有请,两位请进。”
赵复初、陈康和举步走上石级,跨进厢房,副总管但无忌已经站起身迎着笑道:“赵护
法、陈护法怎么都来了,可是武林盟方面有什么举动吗?”
赵复初、陈康和两人抱抱拳道:“属下见过副总管,在下两人是逃出来的,此行说来话
长。”
但无忌笑道:“两位能够脱险回来就好,来来,快请坐下,慢慢的说。”
两人依言落坐,仍由赵复初把奉命卧底,行刺春申君,被武林盟发现有人潜伏卧底,差
幸背叛黑衣教,降向武林盟的人,为数不少,一时还不至怀疑到自己头上,但他们暗中进行
调查,极为严密,迟早总不免被对方查出,陈康和眼看情势紧急,就和自己以巡山之名,逃
出虎口,详细说了一遍。
但无忌攒攒眉道:“赵护法身处危境,自该设法逃走,但陈护法和春申君相交数十年,
这是本教安在武林盟春申君身边最好的一着棋子,何况陈护法身份又并未败露,如此离开,
岂不可惜?”
陈康和老脸不禁一红,说道:“但兄弟如果不离开,赵护法就无法走得出白云观,兄弟
如果把他带出来了,再一个人回去,也极易启人疑窦,何况游龙沈仝等人,早就对兄弟怀有
歧视,兄弟实在也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
但无忌点点头道:“兄弟只是今晚值夜,对两位也作不了主,两位且随兄弟去见过总护
法再说。”
陈康和问道:“总护法不知是哪一位?”
但无忌道:“韩副总护法任升了总护法。”
赵复初道:“但副总管且慢,兄弟是闵副教主座下,不属于护法堂辖下。”
但无忌道:“闵副教主来了之后,奉教主之命,把两处护法,已经全投到护法堂之下
了,赵兄自然也得去见过总护法才是。”
“兄弟已经来了。”随着话声,韩自元已经走了进来。赵复初、陈康和慌忙站起,恭敬
的抱着拳道:“属下见过总护法。”
韩自元冷峻的目光掠过两人,说道:“陈康和,你是但副总管下在陈春华身边的一着
棋,要你多下点工夫,随时听候后命,你未奉召命,擅离职守,是谁要你来的?”
陈康和机伶一颤,俯首道:“回总护法,属下在武林盟,虽和陈盟主有数十年交情,但
他周围的人如沈仝、谢公愚、金赞廷等人,都对属下心存猜忌,尤其这次行刺盟主一事,已
经暗暗怀疑到属下头上,难保不被侦破,是以属下在那里也是朝不保夕,赵护法比属下更危
急……”
韩自元道:“如何危急?”
陈康和道:“从本教投过去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有些人却是大家对他为人都了解的,因
此,纵然为数不少,但经过逐一分析之后,有嫌疑的人已是没有几个了,如果再迟上一天,
只怕就无法走得脱了。”
韩自元道:“你们如何走得脱的?”
陈康和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应付之词,这就答道:“武林盟除了由四庄庄丁分布的岗哨之
外,如今各门各派的人到得多了,又有本教投过去的人,编组为日夜两组巡山,一组由各门
各派的人士担任,一组由沈仝、谢公愚金赞廷及属下四人,配合本教投过去的为一组,两个
组一来一往,巡视全山,属下趁巡山之便,指派赵护法一路,才得能顺利逃脱虎口。”
韩自元看他说的不象有假,点点头道:“你回来也好,咱们正需要知道武林盟的内部情
形,你们两个立即随本座去见副教主。”
说完,举步往外就走。
赵复初、陈康和连声唯唯,跟随着他往后进行去。
第三进是一座幽静的大殿,一个大天井,比前面还大,此时不见一丝灯光。
东首一道门出去,是一座因山势高低而布置的大花园,中有几座精舍,那就是供奉堂。
西首一道门出去,是自成院落的一排房屋,不下二十来间,那是护法堂的所在。
中间这座大殿,正是黑衣教总坛最高办事之所了。
韩自元领着两人走到大天井中间,左脚在先,右脚在后,踏在一个桌面大石刻太极图的
双眼之上,然后缓缓走到阶下,恭身而立。
不多一回,黝黑的殿前,亮起两盏惨绿的风灯,风灯上有字,那是一个“闵”字。
韩自元慌忙躬下身去,说道:“属下韩自元,率同刚从武林盟回来的护法赵复初、陈康
和前来晋见副教主,面陈机密。”
只听殿中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喝道:“赵复初、陈康和,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为虎作
伥,把敌人领到咱们总坛里来。”
赵复初、陈康和听得悚然一惊,还没说话。韩自元已经霍然回身,喝道:“什么人胆敢
擅闯黑衣教总坛?”
“哈哈!”一声朗笑,一道人影倏然坠地,在此同时,护法赵复初、陈康和两人似亦警
觉,同时闪身避开,但还是迟了一步,赵复初但觉左肩剧痛,已被一支袖箭射中。陈康和口
中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惨嗥,被袖箭穿心,立即了帐。
在陈康和惨嗥声中,大殿前面左右两廊间,已经悄无声息出现了幢幢人影,老远把来人
包围了起来,但却毫无半点叱喝哗之声。
随着笑声落到殿前的正是谢公愚,他依然穿着一袭古铜色夹袍,屹然而立,拱拱手道:
“闵副教主,韩总护法请了,在下谢公愚,是奉武林联盟陈盟主之命,给贵教教主送书信来
的。”
“弓箭塘谢庄主,果然好箭法!”
殿中闵长庚的声音冷冷说道:“幸亏谢庄主说得快,是给教主送信来的,否则,只怕你
早躺在阶下了。”
谢公愚呵呵笑道:“也差幸贵教的护卫们没有出手,否则谢某早叫他们躺在我四周
了。”
闵长庚怒哼一声道:“你既是送书信来的,怎可伤我座下护法?”
谢公愚道:“陈康和乃是陈盟主二十年老友,参与机密,不料他竟然丧心病狂,甘作内
奸,还敢伙同卧底奸人,行刺陈盟主不成,就趁机潜逃,陈盟主早已通令江湖武林,任何人
遇见了杀无赦,在下杀的乃是武林联盟的叛徒,闵副教主何责之有?”
韩自元喝道:“谢公愚,这是什么地方,容你逗口舌之能?”
谢公愚笑道:“阁下是黑衣教堂堂总护法,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黑衣教的总坛吗?谢某奉
陈盟主之命下书来的,闵副教主责问在下,在下以理答辩,焉得称之谓逞口舌之能,难道你
们贵教总坛是不准别人说话的地方吗?”
韩自元一时被他激怒得说不出活来。
殿上闵长庚的声音冷冷说道:“谢公愚,你既说是奉命下书来的,怎么还不把书信呈上
来?”
谢公愚道:“闵副教主该知道谢某来者是客吧?这般是待客之道么?”
闵长庚的声音道:“你把书信呈上来,自有但副总管会接待你到前厅奉茶。”
谢公愚道:“在下奉陈盟主之命,信封上写了贵教教主亲后,在下自然要把书信当面呈
交贵教教主,因此在下想见见贵教教主。”
闵长庚道:“这个兄弟很抱歉,别说教主不在这里,就是在,也从不接见外人,本教一
切事务,均由兄弟代表,谢庄主只有把陈盟主的信,交给兄弟才对。”
谢公愚心想:“自己既然见不到教主,就见见他也好。”这才说道:“贵教主既然不
在,闵副教主总该让在下见上一面,面奉书信吧?”
闵长庚的声音说道:“好,韩总护法,你陪同他进来,不过谢庄主以暗器闻名江湖,在
进来之前,必须把身上暗器全交出来才行。”
谢公愚敞笑一声道:“闵副教主可是怕谢某突起发难吗?不错,谢某身上一直携着各式
各样的弓箭,大小不下百种之多,谢某从未离身,也从有人叫谢某交出来过,今天谢某是奉
武林联盟陈盟主之命堂堂正正向贵教下书来的,别说闵教主只是贵教的一位副教主,就是见
贵教教主,谢某也绝不会使用暗器偷袭,若是谢某鲁莽出手,纵然刺死了贵教教主,武林联
盟这四个字也会毁在谢某手里,谢某岂不成了武林联盟的罪人?谢某会出此下策吗?闵副教
主说出这样话来,岂不弱了你闵副教主的威风?”
闵长庚的声音“哼”一声道:“闵某并不怕你暗箭偷袭。”
谢公愚笑道:“那就好了,闵副教主既然不惧谢某暗箭,谢某是堂堂来使,闵副教主尽
可大大方方接见谢某,无须说出要谢某交出暗器的气话来了。”
他一直言中带刺,自然听得闵长庚大为怒恼,嘿然道:“好,韩总护法,你带他进
来。”
韩自元冷冷的看了谢公愚一眼,说道:“谢公愚,你随我来。”
谢公愚大模大样的道:“韩自元,你只管在前面带路。”
韩自元一向目空一切,闻言怒声道:“你身在本教重地,还敢如此狂妄?”
谢公愚大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你直呼谢某之名,谢某自然也直呼你的名字了,何
况要你带路,乃是闵副教主说的,我又有哪里说错了?何况谢某乃是武林联盟派来的堂堂来
使,你总护法就应该以礼接待。至于这是贵教重地,谢某早已知道,谢某答应过闵副教主,
绝不会在面交陈盟主书信时,冒失出手,致始武林联盟之耻,但阁下如敢出言不逊,谢某出
手杀了你,那是你对来使不敬,就不能怪谢某先出手了。”
韩自元方才看见他暗箭的厉害,双方相距又近,如果猝起发难,确实防不胜防,闻言心
头虽怒,脚下却忍不住轻轻移动,横闪出去。
谢公愚笑道:“韩总护法不用害怕,武林联盟若要杀你,当日就不会放你回来了。”
韩自元听得勃然大怒,喝道:“姓谢的,你激怒韩某,对你并无好处,除非你不想活着
走出黑衣教总坛去。”
“这个谢某放心得很。”
谢公愚有意把他激怒,但自己却依然毫不动气,接着含笑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何况真要有人向谢某出手,谢某一人的性命,至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