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袍的和尚,朝春申君稽首道:“来的可是春华山庄的陈庄主么?”
陈福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咱们正是春华山庄来的,请问……”
那和尚合十道:“小僧奉命在此恭候已久,陈庄主诸位请随小僧来。”
春申君看他穿了一身僧袍,心中已经明白,这和尚可能是黑衣教派来的人了,这就问
道:“大师父是奉何人之命而来?”
黑衣和尚道:“小僧是奉当家之命,前来恭候陈庄主,弓箭塘谢庄主和跃龙庄沈庄主都
已到了。”
春申君听了不觉一怔,弓箭塘谢庄主,那不是谢公愚吗?谢公愚不是失踪了?怎么也会
赶来了呢?心念一动,就抬抬手道:“好,大师父请吧!”
黑衣和尚答应一声,转身走在前面引路。
不多一会,已经到达祝融寺,黑衣和尚领着春申君一行人转入东首自成院落的一幢房
舍,然后脚下一停,陪笑道:“陈庄主请到客厅奉茶,随来的诸位,就在殿上随便坐吧!”
春申君点点头,朝邱荣道:“邱老哥率同小徒、小儿在这里歇一会吧,云秋,你随我进
去。”
说完,带着任云秋跨进客厅,目光一注,果然游龙沈仝和谢公愚两人,正在厅上喝茶。
二人看到春申君走入,一齐站了起来,沈仝喜道:“春华兄来了。”
谢公愚却一把抓住春申君的手,大笑道:“春华兄果然来了,兄弟正在替春华兄耽心,
你是个倔强脾气的人,万一……咳,咳,春华兄若是不遵教主令谕,一旦教主责怪下来,这
个如何是好?你来了就好,兄弟也总算放心了。”
他说话之时,一脸俱是诚恳之色,似是对春申君十分关切。
春申君听得一怔,从他口气之中,好像对黑衣教主十分服膺,但一怔之后,立即明白过
来,谢公愚失踪多日,那自然是黑衣教劫持去了,他身遭劫持,自然服下了黑衣教迷失心神
之药,对黑衣教主有完全服从之心,那也不足为怪了。
心中只是筹思着如何给他服下解药?一面也握住了他的手,摇晃着道:“公愚兄失踪了
几月,兄弟和沈兄、金兄,多方打听……”
谢公愚不待他说完,就低笑道:“春华兄,兄弟其实并未失踪,乃是应但副总管之邀,
和兄弟商谈几件机密之事而已。”
春申君乘机问道:“对了,公愚兄,你可和青松道兄在一起么?”
谢公愚点头道:“他今天也会赶来呢!”
正说之间,罗汉庄金赞廷己经走了进来,拱着手道:“三位老哥都已经在这里了,兄弟
那是到得最迟的了。”
回身朝谢公愚拱拱手道:“公愚兄前些日子……”
春申君截着含笑道:“金兄请先坐下来再说。”
任云秋眼看人都到齐了,并未见有黑衣教的人在场,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对
了,黑衣教的人以为自己几人已用了他们的迷心药,是以不再有怀疑之心,那么此时给谢公
愚服下解药,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
心念这一转动,立即从身边取出药瓶,倾了一颗药丸,暗藏掌心,人就站起来,走到谢
公愚面前,朝春申君道:“表叔,这位谢大叔,你还没有给小侄引见呢!”
说话之时,暗暗递了一个眼色。
春申君立时明白了表侄的意思,不觉大笑道:“你看,表叔已有多日不见公愚兄,一见
面就说个没停,把你都忘了给公愚兄引见了。”
谢公愚这时也站了起来。
春申君忙道:“公愚兄,他是兄弟的表侄任云秋,最近才跟兄弟到外面来走走,增长些
阅历,今后还要公愚兄多多指教。”
任云秋连忙恭敬的叫了声:“谢大叔。”
“不敢,不敢。”谢公愚看着任云秋,连连点头道:“这位任少兄是春华兄的令亲,姓
任,莫非是江南任家出来的?”
春申君大笑道:“云秋正是我大哥的哲嗣。”
谢公愚口中啊了一声道:“任少兄原来是江南大侠任盟主的哲嗣,哈哈,那就不是外人
了,算起来咱们还都是任盟主的属下,昔年任盟主接受七省武林同道拥戴,各大门派尊为江
南盟主,兄弟还只有边上站站的份儿。哦,兄弟第一次晋见盟主,是盟主莅临三湘,记得还
是春华兄给我引见的,那天在场的还有武当玉真道长、衡山青云道长、金兄几位,都是咱们
湖湘的人物,没想到一晃竟是十多年了,盟主作古已久,今天又欣逢盟主哲嗣,又已出道江
湖,当真是令人高兴之至。”
任云秋道:“谢大叔请坐。”
左手轻轻一拂,一下就制住了他的穴道,右手迅速把药丸送入他口中。他手法极快,沈
仝、金赞廷几乎都没有看清,谢公愚已经回身坐下。
金赞廷道:“那倒还有一个呢,当日春华兄还给陈康和也引见了盟主,这狗贼还……”
春申君怕他说滑了嘴,给外面的人听到了,连忙含笑道:“大家只顾说话,茶都快凉了
呢!”
沈仝也接口道:“对了,咱们遵奉指示而来,现在人都到齐了,不知教主还有什么后
命?”
春申君笑道:“这个不用沈兄性急,到时自会知道。”
任云秋看看已经快有一盏茶的功夫,谢公愚服下的解药,应该生效了,这就走近过去,
举手在他身上轻轻拂了一下。
谢公愚如梦初醒,双目乍睁,口中“咦”了一声。
春申君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公愚兄,十日前,你和青松道人被黑衣教劫持,给你服
了迷心药物,永不背叛黑衣教主,现在你已经服下解药,大概恢复清明了,只是目前必须仍
然要装心神受他们控制一样,才不致露出破绽来,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必须奉命惟谨才
好。”
谢公愚愕然相对,也以传音入密问道:“春华兄,你们呢?”
春申君仍以传音入密说道:“我们自然也一样。”
交谈至此,大概都已说清楚了。
沈仝眼看两人动着嘴皮,似是传音交谈,不觉问道:“春华兄,你们在说什么呢?”
春申君压低声音说道:“公愚兄已经好了。”
金赞廷奇道:“你说什么?”
春申君低声道:“已经解去了。”
沈仝也奇道:“什么时候的事?”
春申君含笑道:“刚才兄弟给云秋引见的时候。”
沈仝道:“任少兄手法之快,咱们几乎都被瞒过了。”
金赞廷道:“任少兄当真不愧盟主哲嗣,武林后起之秀,再过十年,就可继承盟主领袖
武林呢!”
任云秋道:“金大叔夸奖,小侄愧不敢当。”
“好了,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春申君一手托着茶盏,喝了一口,抬头问道:“三位老哥,这次带来了多少人手?”
谢公愚道:“兄弟带来的是敝庄二十四名弓箭手,这是上面指定的。”
沈仝道:“兄弟带来了三十六名敝庄跃龙剑手。”
金赞廷道:“兄弟带来了二十八名。”
春申君心头一喜,含笑道:“这么说来,倒是咱几个庄的精锐了。”
金赞廷道:“就凭咱们四个庄的力量,人手虽然不多,但也足可抵得上千健儿了。”
他这话倒也不假,这四庄的人,各有所长,联合在一起,纵然千军万马也不足与敌了。
晚餐时光,两名身穿黑衣的和尚送来了素斋,大家用过之后,一名黑衣和尚又进来沏了
茶。
春申君等人心里都有些纳闷,自己准时赶到了,黑衣教怎么会没有下文的呢?
过没多久,才见一名黑衣和尚走了迸来,朝大家道:“诸位大施主,敝寺当家有请。”
春申君心中暗道:“我们已经来了半天,你们当家才来请我们,架子未免太大了。”
心中想着,就站起身道:“三位老哥,既然这里的当家见邀,我们就走吧!”一面朝那
黑衣和尚道:“师父请在前面带路。”
黑衣和尚合十道:“诸位大施主请随小僧来。”
说完,转身走出。
春申君等人跟着他穿过几重殿宇,来至方丈室门口。
黑衣和尚才脚下一停,恭声道:“启禀方丈,春华山庄陈庄主等四位来了。”
里面立即迎出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和尚,朝春申君合十说道:“方丈有请。”
春申君等五人随即举步跨入。
这是祝融寺方丈的待客之所,摆设相当雅洁,一名身穿紫僧袍的老和尚缓缓站起。
这老和尚生得慈眉善目,身躯高瘦,看上去已有七旬开外了。在他右首一把椅上,坐着
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和尚,也有六十出头,神情冷漠,看到几人走入,却视若无睹,依
然踞坐不动,傲不为礼。
紫衲老僧合十道:“贫衲无尘,忝掌敝寺,诸位大施主来,贫僧未曾远迎,实深罪
过……”
接着一指那黑衣老僧道:“贫僧给诸位大施主引见,他是……”
他看黑衣老和尚依然坐着不动,不禁长眉微攒,接下去说:“贫僧的师弟无垢,敝寺监
寺,如今又担任了黑衣教的副……”
他似是忘记了师弟所担任职务,因此说到“副”字下面,又停了下来,回头朝无垢(黑
衲老和尚)望去。
无垢面有不悻之色,微曛道:“副总护法。”
无尘(紫衲老和尚)连连点头道:“是,是副总护法……”
无垢没待他说完,接着就目光一抬,朝春申君等人徐徐说道:“老衲奉教主之命,四位
护法暨所率人手,暂归老衲统率指挥,老衲是以要请四位护法前来,加以说明。”
春申君连忙拱手为礼,说道:“老师父原来是副总护法,属下失敬了。”
沈仝等人随着他说话之时,也同时拱了拱手。
无垢看到他们对自己恭敬模样,一时踌躇满志,大为高兴,口中一阵嘿嘿干笑,抬手
道:“你们请坐。”
春申君道:“属下谢坐。”
五人才退后一步,各自坐下。
无垢对春申君大有好感,说道:“老衲久闻春申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
春申君连忙欠身道:“副总护法夸奖了。”
无垢问道:“你们四个庄,都把人手带来,很好,今晚三更,可在前进集合,随老衲同
往。”
春申君道:“副总护法可否稍加指示,咱们今晚有行动,要对付什么人呢?”
“哈哈!”无垢大笑道:“什么人值得咱们如此大张旗鼓?咱们今晚要对付的乃是衡山
派。”
“衡山派?”春申君故作吃惊,说道:“咱们这点人手够么?”
无垢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咱们这点人手,对付整个衡山派当然不够,但咱们这一
路,只是几路人马中的一路而已,何况衡山派已有三分之一的人,投效了本教,咱们这一路
又并非主力,自然足可胜任了。”
“衡山派已有三分之一的人,投效了本教”,这句话听得春申君心间暗暗一凛,暗道: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面故作欣然之状,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好。”
无垢忽然抬目问道:“陈护法,你带来的人手之中,九环金刀邱荣在内,他在贵庄担任
什么职务?”
春申君道:“总教头。”
无垢道:“他可靠么?”
春申君道:“他是较技输了,约定一年之内,听命于属下,大概不会有什么二心。”
无垢道:“但他如果知道了咱们的行动,可能会生二心,贫僧交你一包药粉,暗置在他
茶水之中,此后就可永远为你所用了。”
随着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来。
春申君连忙伸手接过,欣然道:“副总护法设想周到,属下幸何如之。”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无垢接着叮嘱道:“这包药粉,无色无味,回去之后,必须立即让他服下。”
春申君道:“属下省得。”当下就起身告辞,目光和无尘一接,只觉他脸上有着失望和
悯伶之色,心中暗自忖道:“看来无尘这个方丈,已被他师弟完全操纵了。”
一行人由春申君为首,退出方丈室,回到客舍。大家怕无垢派人在暗中觑伺,是以谁也
不敢多说。
春申君取出那个小纸包,先让大家各自斟了一盅茶,然后打开小纸包,装作把药粉倒入
茶壶之中,实则无名指,小指一勾,已把纸包勾住,暗藏手掌之中,盖上了茶壶一面朝任云
秋吩咐道:“云秋,你去请邱兄来一趟。”
任云秋领命走出,一会工夫,偕同邱荣一起进来。
春申君先给谢公愚和鄞荣作了介绍,一面笑道:“邱兄请坐。”
然后手执茶壶,给他倒了一盅茶,同头以传音入密朝任云秋道:“云秋,也许暗中有人
觑伺表叔,你站着说话较为方便,就以传音入密把经过告诉他,这盅茶水之中,并无问题,
但嘱咐他喝下之后,要装出处处服从,不可露了马脚。”
任云秋暗中点头。
邱荣看春申君给他斟茶,忙道:“属下自己来,这个如何敢当!”
春申君大笑道:“邱兄怎的和兄弟也客气起来了?”
这时任云秋站在一旁,业已用传音入密朝邱荣道:“邱老,请听仔细了,但不可流露出
神色来,我表叔和沈、金、谢三位大叔,佯装接受黑衣教之聘,担任他们护法,黑衣教对待
外人,得服下迷神药物,永远受他们控制,差幸表叔等人事后都服了解药,此次奉命到这里
来集合,准备今晚二更以后,夜袭衡山派,方才经黑衣教副总护法召见,要表叔在鄣老这杯
茶中暗下迷药,表叔刚才只做了个样子,茶水中并未下药,他要在下暗中告诉邱老,喝下这
盅茶之后,必须装出对黑衣教心悦诚服,不可露马脚来。”
邱荣听得暗暗诧异,黑衣教声势难道会有如此浩大,敢来动衡山派?他微微颔首,取起
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庄主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春申君已经看他颔首,这就笑着道:“咱们定今晚二更行动,大家在大天井中集合,方
才沈兄、金兄、谢兄,听说咱们庄上人手由邱老哥统率,为了咱们四个庄的人手,统一指挥
起见,想请邱老哥担任总指挥,四庄人手悉凭调度。”
邱荣道:“这个属下如何敢当?”
春申君笑道:“邱老哥不可客气,这是咱们大家的意思。”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今晚形势,十分险恶,如果衡山派覆灭了,武林大局,岌岌
可危,兄弟和沈兄等人,目前也不知该如何着手,因此把四庄人手,统归老哥指挥,咱们才
能腾出时间,随机应变,老哥不可推辞了。”
邱荣听他这么说了,就点头起身道:“属下恭敬不如遵命。”
取起茶盅,一口喝干,起身道:“属下告退。”
春申君也喝了口茶,回头朝任云秋道:“云秋,时间还早,你可以到客房中去憩一
会。”
一面暗以传音说道:“你装作入睡,最好去一趟南岳庙,能找到青云道长,就告诉他今
晚之事,万一见不到他,也不要紧,暗中察看一下衡山派的动静,但必须二更以前赶回来,
行动也务必特别小心,这是表叔的信物,你收下了。”
说话之时,暗中把一方玉佩塞到手中。
任云秋接过玉佩,也以传音说道:“小侄会小心的。”一面故意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小侄确实觉得有些困,那小侄就到书房中去休息一会了。”
说着,举步朝厅后走去。
沈仝等任云秋走后,忍不住悄声问道:“春华兄要他到哪里去?”
春申君传音道:“兄弟要他去看看衡山派的情形……”
沈仝道:“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