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圣明拿着一个小信封进了纪安的办公室,在纪安的对面坐下,从信封里倒出一部带有录音功能的手机和手机内存卡,将内存卡入进手机,调出一段对话录音,按了播放键,纪安就听到自己昨天和丁琴的对话,原对话。她抬起头,看向罗圣明,皱了眉头,“怎么我和她的第一次对话也有录音?”
“你再听听这个。”罗圣明又换了一个对话录音,纪安一听,居然是前两天和丁琴的通话记录,安排她做事情的。罗圣明连着换了三四个,最早的通话记录保存在一周以前。
纪安傻眼了,“这什么人啊?怎么我跟她的通话记录她都有存?”
“丁琴说你总骂她丢三落四、总忘记你吩咐她办的事情,后来你每回打电话给她,她都会先录音记下来,没事的时候就翻一下录音记录看有没有遗漏你交办的事情,久了,就形成条件反射,一看到你的电话号码就按录音键。”罗圣明慢悠悠地说完,背靠在纪安的椅子上,右腿叠在左腿上,冲纪安眨了眨眼,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送警察局?公司内部处分?开除?”
纪安把手机内存卡拿到手里,三两下拆成零碎,再用美工刀划得烂烂的,然后丢进垃圾桶,说,“不用,女王陛下说让我陪她慢慢玩。”
罗圣明轻哧一声,“她有什么好玩的?就她那点小伎俩,就她那猪脑子?我跟你说,我刚才在办公室里面一吼一诈一拍桌子就吓得她什么都招了……”觉得这丁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闭了嘴。过了一下,又说,“不过,你和萧总这事情,经这么一闹大家都能猜出点苗头。聪明点的,自然会装作不知道;不聪明的,今天在办公室被你这么一闹,明着不敢再议论,私底下,总少不了一些流言蜚语。”
纪安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从我调到销售部开始身边什么时候少过流言?”她想了想,问罗圣明,“我就是担心我们的事情如果闹开,会对女王陛下的事业有影响!”
罗圣明哧笑一声,“那能有什么影响?她爱男人或女人跟生意场上的人有什么关系,难道别人就因为她爱女人就放着她的钱不赚了?最多就是想跟她玩暖昧的那些男的会失望——”他说到这里,惊觉到说漏嘴,赶紧住嘴,起身,“行了,没我的事了,我走了。”
纪安抬起头看向罗圣明,“话说一半,你要敢走我就给舅打电话说你在公司欺负我,还看我被人欺负不管。”
“咳!”罗圣明清了清嗓子,回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你也知道萧总有钱又漂亮,喜欢她的男人可以用货柜车来载了,很多生意场上的人为了讨她欢心、想多亲近点美人,在跟萧总做生意的时候一般都会主动给萧总多些好处赚,萧总嘛,咳,生意人,手段圆滑,周旋一下,钱钱就进她的包包了。”
“你这话怎么让人听了心里不爽。”纪安侧眼睨着罗圣明。
罗圣明又跑回纪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说那么多男男女女不爱,为什么就偏偏爱上了你呢?”他把纪安从头看到脚,说,“你看你,除了脸还算得上清秀外,胸不挺、屁股不翘,脾气又坏,半天闷不出个屁……”
纪安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打孔器丢过去,“你还是不是我哥?有你这样埋汰人的?”
罗圣明身子一闪、手一抬,稳稳地接住,给纪安放回去,“我要不是你哥,你能送我金表啊!”他说着很得意地举起右腕,“全家那么多人,我现在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收到你礼物的人哦。阿姨可眼红了,成天盯着我的表说,唉,辛苦养个女儿,对她还没对我这个表哥亲。”
纪安被罗圣明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垂下头去,问,“那你说李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你送她条金链子吧。”
“你当我妈跟你一样俗啊。”纪安瞪回去。
“要不你给我百八十万的,我去帮你挑礼物。”罗圣明“嘿嘿”笑道,“哥为你分忧解劳。”
纪安白了罗圣明一眼,“然后你就好中饱私馕!”
“就当赞助我一点老婆本嘛。”罗圣明缩着脖子“嘿嘿”笑道,“你快有嫂子了!”他想了想,说,“我打算跟她求婚!”他趴在桌子上,问纪安,“我还没求过婚呢,安安,萧总当初是怎么跟你求的婚啊?”
“啊?呃,是我跟她求的婚。”纪安怔了下,说。
罗圣明一怔,又把纪安上上下下看了遍,张大嘴叫道,“哇,行啊,看不出来,原来是你泡萧总啊,我还以为……”他趴纪安的桌子上,很正经地问,“那你怎么求的?跟哥说说是什么高明的法子,连萧总这么难追的人都让你拐到手了。”
“我……我就是去买了颗钻戒,在跟她吃饭的时候,往她面前一放,让她嫁给我,嗯,然后她没作声,我就退了一步,说我嫁给她也行,然后她就笑了……呃……”纪安歪了歪脖子,“好像就这么成了。”
罗圣明愣愣地看了纪安半天,傻愣愣地缩回椅子上坐着,半天才回过味来,对纪安叫道,“唉,我一个大男人,你总不能让我对小路说,我嫁给她吧?什么馊主意。”他起身,“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他走到门口,又转回纪安的面前,“你这么瘪脚的求婚方式居然都能成?”
纪安抬起头扫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回电脑屏幕上,对着笔记本电脑键盘敲敲打打。
罗圣明顿时充满了自信,把胸挺得笔直,再理了理领带,笑得特别的灿烂,“那我铁定也能成。”说完,他轻轻地一拍纪安的脑袋,“有你这个表妹真好,在你的身上我总是能找回自信。”说完,迈着八字步出去了。
纪安黑着脸,抬起头,瞅着他,咬咬嘴唇,本来想咒他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可是想一想,万一罗八公要是因为她的诅咒没找到老婆,她还不被李大人埋怨死啊。
电话铃声响起,纪安拿起电话,“喂。”
“纪安吗?我是汪雅佳。”电话那端传来汪雅佳的声音,听背景声音挺吵的,隐隐听到有人在边上说话,但是一些呱叽呱叽她听不懂的语言。
“汪副总你好。”纪安客气有礼地打招呼。
“我想问一下,你有把签给我的产品卖给其他公司或者以别的销售渠道出售吗?”汪雅佳的声音听起来隐含怒气,说话也有点冲,不像是询问,倒像是逼问。
纪安怔了下,说,“没有。”
“那你们公司呢?”汪雅佳又问。
“发生什么事了?”纪安没有回答汪雅佳的问题,改成询问。
“你卖给我的这几款产品,在我们公司上市第一轮热销之后就在市面上出现了同款式但不同包装却又略微改良的产品,在我们的各大销售点城市,出现了另一家同样的卖家,并且,处处占得先机。”汪雅佳冷哼一声,问,“纪小姐,我想请问,你卖给我们的销售策划方案还给了谁?”
女王陛下?纪安怔了下。
“你搞什么鬼?做生意要讲诚信,纪安,我信得过你,你却这样子在背后搞我?”汪雅佳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愤怒!
“任何一个行业,出现竞争对手都很正常,麦当劳的对面还总开有肯德基!我们能够看到的市场,别的公司也能看到,汪副总,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追究。”纪安慢悠悠地说。她虽有怀疑,但也不敢跟汪雅佳说她把那份销售策划给了一份给萧言缄。她缓了下,问,“中午有时间吗?约个面吃顿饭。”
“我现在朝鲜的平壤,等我回去后再找你,我会把证据摆到你的桌面上。”汪雅佳说完就挂了电话。
纪安握着电话愣了半天,才慢慢地把电话放回去。她琢磨了一下,出了办公室,直奔生产厂区。反正生产厂区也就在旁边,厂区的办公大楼是她们原来用的办公楼里,开车过去只用几分钟时间。
纪安过去后直接找生产经理和PMC部经理,要查生产排单和出货记录。
两位经理看到纪安来势汹汹,都有点心里发毛。这纪安年纪虽轻,却做事干练并且不讲情面,平时不吭声也不理人,但一旦来找事情,那绝对是用上捏着让人没话说的东西,训得人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他们领教过纪安的厉害,一般见到纪安就躲,躲不掉也好好的、客气地陪着。
“纪……纪小姐,萧总说过,各部门不得擅自越权行事。”PMC经理小心翼翼地陪着。“您要是想要查PMC部的资料,恐怕……得先写申报厂长批准。”
纪安问他们要了张申请单,然后刷刷几笔填好,去找厂长,结果被告知出差了。纪安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可以参观生产现场么?”她睨着生产经理,“这事情你可以做主吧?”
那生产经理硬着头皮点头,“我陪你去。”纪安问了那款产品的生产车间,然后直奔而去。顺着生产线查起,再查生产线的成品周转库存区,一查型号和包装,再看生产线装配,对比生产现场不同包装的产品生产线的作业指导书,什么都明白了。同样的产品,除了改换了外壳和改良了点功能、产品型号名,其余的一点都没有变。连电子元件和主板用的都是同样规格和厂家的。
纪安站在生产车间的过道中间,环抱双臂,愣愣地看着这赶货赶得热火朝天的生产线,连连深呼吸好几口气,却仍压不住起伏的情绪。言言啊言言,你这是陷我于不信、不义啊!
第六十章
“纪小姐,怎么了?”生产经理看到纪安的脸色很不对,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冷汗都吓了出来。“这……这事……这出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我马上去处理好,可……可别再找萧总了。”
“我找的就是她!”纪安一跺脚,转身就走了。她走出车间门口,摸出电话就给萧言缄打了过去。
“唉,纪小姐!”生产经理追出去,忙说,“这……我这哪个环节出问题你倒是说出来啊,这……你说你这人……有什么事情值得把我生产部的事直接往上面捅?”
纪安对生产经理说,“不是你们生产部的事情,这是我们市场销售这一块的事。”说着,电话那端就通了,还没听到萧言缄的声音就听到阿生在叫,“缄缄,还不过来让我抱抱补偿一下我的损失……”阿生的声音消失了,跟着就是萧言缄的声音传来,“安安,下班了吗?我在唐朝酒店,你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我在生产车间。汪雅佳今天打电话给我了!”纪安深吸口气,叫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跟她签过合同,把这款产品的销售权全部卖给她的,那份销售策划我信得过你才给你,结果……你,你怎么能……产品换个包装,换个外壳就不是那产品了吗?难不成一个人换件衣服就不是那个人了吗?你这是耍诈!”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跟人谈生意,怎么讲信义!”
“我派人去接你来吃饭,这事情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现在不方便谈。”萧言缄轻声哄她,为纪安的行为有点哭笑不得。这些商场上的事情,又怎么能是纪安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不饿!”纪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气冲冲地出了生产楼,顶着烈日朝路虎走去。很快,萧言缄的电话打过来,纪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电话。
“安安,产品和人不一样,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快,改良了、型号不一样了就不是原产品了,并不违反你签订的合约内容。”萧言缄缓了下,又说,“我们目前在和汪氏竞争拿第二、第三世界的市场,谁抢占了先机,谁将来就有可能独占鳌头、成为领域霸主,相反,谁退一步,谁或许就是下一个淘汰者。”她说到这里,又缓了口气,说,“同行之间的竞争手段很激烈,汪雅佳买断了那款产品的销售权,却同时又低价向另一家生产厂家订购类似产品以取代我们的产品。如果我不这样做,就等于是把周边这几个国家的市场都拱手让给了汪雅佳,这会直接影响到集团的下一步扩张和发展。如果我和汪雅佳换个立场,她也会这么做的。”
“我们可以卖别的产品过去,不一定非要卖这款产品。我们也可以竞争那边的市场,但不一定要跟汪氏争锋相对,可以共赢互惠,现在做生意不都是这样吗?”纪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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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萧言缄重重的叹气声,随即,是萧言缄的反问声,“可以吗?”她叹了口气,“我不能拿萧氏的将来来给跟你上一堂社会课,将来有天你或许会明白。”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纪安怔怔地握住电话,站在那里。她抬起头看向头顶上那火热的太阳,深感困惑。是她不明白商场,还是不明白商场上的萧言缄。她之前就该知道,在商场上打滚的女王陛下有着另一面的,和她的冷凝、孤傲相衬的另一面,女王陛下无情的另一面。商场如战场!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感到那么难受,为什么信、义二字在这时候,在女王陛下的眼里,就是错的?
“纪小姐,上车吧,太阳大。”吴英叫她。
纪安看向吴英,问,“吴英,你觉得……言言这事做得对吗?我把产品和产品的销售权都卖给了汪氏,结果言言把产品改良了一下,包装了一下就拿出去和汪氏抢生意了,还针对我帮汪氏做的销售策略与汪氏针锋相对。”
吴英想了下,说,“她经商多年,见过的风云比你多,她是你的老板、你的上司,我觉得你该听她的。”
纪安扭过头看向吴英,问,“那汪氏呢?”
“竞争公司就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我在部队学到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处在敌对面,只要危害到我们国家的利益,那就是敌人,不能手软。”吴英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商场是什么样的,但是人们都说商场如战场,应该有它的道理。”
“那就可以不顾信、义了吗?”纪安问。“做人该言而有信,经商也该诚信经营。”
吴英默默地望着纪安,这样单纯的纪安,她不忍心去打破纪安那纯净的世界。她想了想,叹口气,说,“诚信是相对的,甚至有时候是说给别人听的。诚信、公平、公正,很多时候都是在双方势钧力敌以及有共同盈利点的时候谈的。如美国和伊拉克,就没有诚信、公平、公正,只有弱肉强食。七十年前的美国和日本,强弱两国之间的共盈关系是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础上,它们之间有一个平衡点,可当双方发展到一定阶段,这个平衡点破了,关系也就解除了。”说完,她拉开车门,对纪安说,“纪小姐,请上车吧。”
纪安顺从地上了车,说,“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吧。”她垂下头,十指互绞,神情挺落寞的。吴英说的,她明白,可是让她套用到现实里,觉得好遥远,这和李大人以及学校对她的教育相悖。
随便找了家餐厅,纪安和吴英坐在一起吃了饭,她就回了公司,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起身端着杯子去泡咖啡,路过丁琴位置的时候,发现空荡荡的,办公用品杂乱地摆成一片,一眼看去像是忙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可桌子上却显得有点突兀。纪安疑惑地瞅了下丁琴的位置,站了一下,朝办公大厅的饮水机前走去。她一边冲咖啡一边想哪里不对劲,来回地细细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桌子上少了东西。桌子上没有电脑,也没有丁琴的公事包,她没有来上班!纪安皱了皱眉头,她知道丁琴在今天下午没有客户见,也没有向她请假,那就是旷工了?端着咖啡杯,往回走,然后就见到办公室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偷偷看她。
纪安心下起疑,径直回到了销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