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蓝立刻冲出发屋,叫了辆出租直奔殡仪馆。
殡仪馆位于本市的东郊,江若蓝心里想,不都说死后要去西天的极乐世界怎么还建在了相反的位置?
道路越走越荒凉,荒凉到连歪脖树都不见了,而貌似坟包的土堆倒多起来,车子也随之上下剧烈的抖动。
江若蓝心里开始没底了。
她不停的四处张望,还时不时的打量前面的司机,从方向盘上的手到后视镜中的脸,连他的后脑勺都使劲的瞧了半天,生怕一不留神这后脑勺会突现狰狞。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装作什么东西掉在了下面,弯腰向座位底下看去。
呼隆。
车子大概压上了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直接把江若蓝弹了上来结果正对上从后视镜上折射过来的目光。
江若蓝心一惊,立刻装作老实的样子,可是司机愈发频繁的注视让她越来越坐不住了。无数个听来的、看来的关于司机瞬间变作人狼并成为杀人碎尸恶魔的故事轮番在脑子里上演,那一幕幕血腥,那一声声惨叫……而主角竟然都不知不觉的换作了自己……
江若蓝看到司机的目光又射了过来,随后若无其事的瞟开了。
他万一要对我……
江若蓝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门把手上发抖,心想只要他一有行动她就跳车而逃。可是车速这么快……
一个土包又飞速的跑到车后接着淹没在汽车掀起的尘土中朝这边茫然张望。
江若蓝灵机一动想起一计,这也是看来的笑话。
夜间,一个女孩在回家的路上被歹徒跟踪。她情急之间跑进了公墓,坐在一座墓碑前:“终于到家了。”于是歹徒落荒而逃……
只是这不过是个故事,能管用吗?再说,没准这司机也看过的……
天啊,殡仪馆在哪呢?除了土包还是土包,怎么这么半天了还在这打转?难不成是遇上了鬼打墙?可那不是都发生在夜晚吗,白天怎么会出现呢?
有汗正从司机的额角滑落,难道……是真的?还是他正在琢磨如何对我下手?他的体型很壮硕,肚子也很大,估计不会跑得很快吧……
江若蓝一会想到这一会想到那,眼睛似乎有些不够用了,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突发奇想去什么殡仪馆。
殡仪馆,不吉利的地方。
司机仍旧不紧不慢的轻轻转动着方向盘,眼睛却也没闲着。
于是两个人的眼睛交替着在后视镜上出现……
车子猛的一停,江若蓝的头一下子撞到椅背上,心脏差点从嘴里掉出来,脑子里立刻开起了风车。
完了,他要下手了。
江若蓝哆嗦着拉住门把手,却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气。
“……”司机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什么。
“啊?”
江若蓝一声惊叫。
“啊什么啊?不信自己看。”司机往左动了动。
江若蓝一头钻出车外。
“你干什么去?”
司机也立刻下了车。
天啊,他站在那简直是座肉山,这肉山正呼扇扇的向江若蓝压过来,轻巧敏捷的江若蓝竟没有躲开,一下便被他钳住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江若蓝扯开嗓子喊起来。
“你喊什么喊?你还想坐霸王车啊?”司机轻松把江若蓝拎到驾驶座旁:“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二十块?”
“二十块?什么二十块?”江若蓝挣扎着。
“车费啊,我可没多算你的,不信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消费者协会。你不会连二十块都拿不出吧?你出门不带钱?看你穿得溜光水滑的,原来……哼,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这一路上不够你琢磨的了。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告诉你,想在我这赖账,没……”
还没等他的“门”字出口,脸上就砸过来一张票子。
抓起来一看,正是面值二十的钞票。
司机放开江若蓝:“你先别动啊。”然后拿着钱对着光左照右照,又用手使劲的抠了抠上面的衣服领子,再在耳边甩了甩,最后平放在眼前仔细转了转……
“行了。”司机立刻钻进车里。
真想不到他那么肥壮的身子速度还挺快,怪不得自己刚刚没有逃脱他的魔爪,江若蓝怒视着他。
而他的手更快。
车门刚刚关上,车子就一个挑头开走了,来不及躲闪的江若蓝很快变成了兵马俑。
江若蓝在尘土飞扬中拼命的咳嗽,痛恨着司机的无良。
透过泪光,一个高大得史无前例的烟囱出现在不远的前方,顶端似乎还有青烟缭绕。
这就是殡仪馆了,那灰黑的几幢建筑盒子一般的在灿烂阳光下静默着。
神秘日记 第四八章 遇见
大概灰黑色有助于平静心情甚至引发抑郁,江若蓝刚刚的怒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的忧伤,还涌动着些许恐惧。
唯一可减缓这种感觉的就是“殡仪馆”三个闪着金光的大字,不过这光中似乎总有些细微的尘埃在飞舞。
江若蓝收拾下难言的心情,迈步向殡仪馆走去。
小可说自己在这里会看到梁梓,她是想证明她没有骗自己,可是万一真的碰上了该怎么办?
江若蓝可以想象即将发生的一幕,震惊、尴尬、危险……
梁梓发现自己居然跟踪他,一旦他开口问“你怎么来了”自己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来看望朋友吧,虽然最近在说谎方面有了很大提高,但是难以应付突发事件。或许应该想个好的办法再进去,至少不能让梁梓发现自己。小可是怎么做到关注别人而不被发现的呢?看来应该向她讨教一下。
江若蓝掏出手机迟疑的翻找着号码,这时门里走出了一大群人,其中有几个仍旧在不停的失声痛哭,悲伤得站立不稳。
江若蓝急忙让到一旁,同情的看着他们。
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参差的透过人与人之间勉强露出缝隙落入江若蓝眼中。
江若蓝愣住了,她急忙绕过人群仔细看过去……
一辆拉风的白色摩托车!
江若蓝不由得按住了胸口,生怕那颗心脏蹦出来大喊一个名字:“梁梓!”
没错,是梁梓。
今天他来发屋时就是这身打扮,即便有人会是同样的穿着,而他的摩托帽也会证实自己主人的身份。
无论春夏秋冬,梁梓永远只会戴着那种冬天的那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摩托帽。
江若蓝不只一次的担心他会捂出毛病,可是梁梓却总是说小时受过风,所以必须要严密保护。
即便是也有人有同样的毛病,但是相处了这么久,江若蓝不至于连心爱的人的背影都认不出来。
当然,她也害怕甚至有点期待自己会出错,可是经过认真辨认,那就是梁梓!
突然,那辆摩托车停住了,车上的人扭过头盔看过来……
江若蓝急忙把自己藏在人群后面。
可是这群人抽抽噎噎的纷纷登上了旁边的大客车,江若蓝急得什么似的。没有办法,只好掺在人群里向车门口走去。
门口有个人拦住了江若蓝。
江若蓝心一惊,被发现了?
那人递过半瓶白酒。
“干什么?”
话出口的同时江若蓝看见旁边的人正在拿白酒往嘴里灌。
看来是一种风俗,江若蓝心想,拿过白酒瓶子就喝了一大口,眼泪顿时冒了出来。
“唉唉,你别喝啊?”那人连连叫道。
“咳咳,为……为什么?”
江若蓝的喉咙着起了火,可是这时她看到刚刚那个往嘴里灌酒的人把酒吐了出来。
“唉,这酒是用来漱口的。”那人叹道。
“那我该怎么办?”江若蓝立刻觉得有邪气压了过来。
“喝就喝了吧。”
那人没有工夫搭理江若蓝,又把酒瓶递给另外的人。
江若蓝直叹倒霉,可是也没忘记梁梓。
她偷偷绕到车边望过去。
梁梓还在,正蹲在摩托车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看样子是车子出了问题。
怎么办啊?真是的,江若蓝开始着急,怎么干什么都不顺呢?
“唉,车要开了,你还走不走?”车门边有个人喊着江若蓝。
看样子只能上车了。
江若蓝赌气上了车。
大客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载着满车的哀伤。
江若蓝生怕有人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滥竽”,只是把脸扭向车窗。
车子颠簸得厉害,汽油味、酒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混在一起,已经有人开始作呕。
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江若蓝觉得头晕晕的,胃里有东西在翻动。
“停……停车!”
有人忍不住冲向门口。
门开了,那人来不及下车就倾情奉献了,结果车里又有几个捂着嘴冲了出去。
江若蓝紧闭着嘴,看着窗外,尽力分散精力。
一辆白色的摩托车飞驰而过。
江若蓝立刻欠起身子,结果头一下撞到玻璃上。
“唉,你可别在这吐啊。”司机急忙回头。
江若蓝冲下车。
那辆摩托车已经化作一个白色的小点淹没在尘土中。
是梁梓吗?
江若蓝又回头望了望。
客车其实并没有驶出多远,依稀能看到殡仪馆的大烟囱在那矗立着,而路上再没有白色的摩托车。
江若蓝犹豫了一会,往回走去。
“唉,你干什么去?”车里一个人伸出脑袋大叫。
“我东西落那了,你们先走吧。”江若蓝说着,快速跑开了。
只一会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她只得停下来,头却更晕了,眼前的大烟囱开始晃动起来,还使了分身法向她示威。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它们又老实了。
喉咙里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力还是吸入了尘土,干得要命。她用力咽了口吐沫,却发现嗓子似乎被什么划得生疼。
继续前进,却发现疲惫消失了,脚下似踩着棉花,整个人也像是要变成了棉花。脑子也空了,只留下了一个念头——前进。
也不知道是怎么挪到了殡仪馆门口,正赶上又一批人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中间那个穿一身黑的正满脸悲怆,看到江若蓝却猛地愣怔了一下,一声抽噎便堵在了胸口。
江若蓝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很同情他的惊愕。唉,我这样子一定比死人好不到哪去。可是死人还比我幸运呢,人家都是用车拉来的,而我却是自己走进来的。
她尽力直了直腰,飘飘的走进门去。
酒气似乎都顺着汗跑出来了,脑子开始渐渐清楚,可是脚步却仍旧有些发飘,而且似乎有一股力在把她往上托起。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所谓的心理暗示,自从走进门,就觉得先前灿烂的阳光变得灰蒙蒙的,好像被这些楼发散到空中的灰黑色的气给浸染了。
惨淡的阳光笼罩着这片硕大的场地,来回走动的人不少,但不知是因为动作缓慢还是悲声阵阵,一堆堆的人群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繁华,有的只是压抑。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怪味,弄得人脑袋发胀心里发闷。
江若蓝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群,茫然的寻找。
神秘日记 第四九章 照片
她从来没有来过殡仪馆,就连在自己家乡的时候都没有去过,她不是觉得恐怖,而是受不了那种气氛。不用亲见,只是想象就很憋闷了。而现在身临其境,周围人或高或低的哭声间杂着“我可不能活了”的嘶喊已经把她的心撕扯得变了形状。
她急需找到放骨灰盒的房子,但是每个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终于看到有群人捧着骨灰盒悲悲戚戚的向一个方向走去,她突然变得聪明起来,赶紧跟了过去。
路过几棵不知名的树,江若蓝奇怪于树的颜色竟然是灰白的,走进一看,原来树叶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这是骨灰,别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江若蓝吓得连忙收回手来。
不远处有幢低矮二层楼,门半敞着,透着不可知的黑,门边的墙上倚着一个人,一边眯着眼睛晒阳阳,一边无聊的甩动着手里的钥匙。
“证。”守门人拦住了他们,不过也只瞄了一眼就放了行。
江若蓝很庆幸自己没有单打独斗,省了不少麻烦,但毕竟做贼心虚,结果进门的时候抱歉的向守门人笑了一下,但是她的悔恨和对方怀疑的目光一同向自己袭来,她赶紧改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迅速加入队伍。
这……应该算是公寓了吧。
房间很暗,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便看见面前竖着几排木头架子,每个架子上分了许多层,又横横竖竖的隔了好多个小格,每个小格里都安置着形状各异的骨灰盒,盒前放着花、墓碑、果品……不过都是微型的,而骨灰盒的正前方的黑白照片标示着这个房间的归属。
她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赵本山小品里的一句经典:“这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啊。”
虽然搞笑却也充满哲理。
的确,无论荣辱,无论成败,无论贵贱,到最后都是永远的沉睡。不管你活了多久,进行了怎样的打拼,最后都尘归尘土归土,财富、权势乃至最让人厌弃的屈辱都被摒弃于盒外,剩下的只有自己,而且是无限期的。
江若蓝感叹着,一行行的看过去,发现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每个盒上的照片都是同样的表情,就像是在沉睡中毫无知觉的被支起了眼皮照下的照片,即便有个别微笑的,看上去也是异常别扭,或许自己到了这天也会如此吧。
想到这,江若蓝赶紧晃晃头,这个设想太不吉利了。
她在这些幢“高楼大厦”间穿梭了一个来回,心里纳闷小可口中的“新发现”到底是什么呢?这个房间除了骨灰盒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
江若蓝满头雾水的回到时才发现刚刚被自己浑水摸鱼的那群人已经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
门仍旧半开着,透着灰亮的光,幽暗中的自己竟像处在另一个世界,一个阴冷的世界。
的确,这个世界很冷,在外面忙活出的一身热汗早已不翼而飞,每个张开的毛孔倒渗入了一层冷气。
江若蓝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去。
房顶没有灯,大概是怕吵醒这些已经沉睡的灵魂,
江若蓝突然觉得呼吸声显得分外刺耳,她尽量屏住气,继续一层层的查看。
眉毛高度以下的均已被查看两遍,江若蓝正弯着腰对着倒数第五层的那个格子里的照片叹气。
很秀气的女孩子,一副初中生的模样。但是从照片上那很过时的学生头不难看出她已经死去许多年了,现在的她和所有的照片一样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
人生的无数可能就截止在死亡的那一刻,从来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曾经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却无法操纵生死。
或许这里的许多人就是曾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大家于陌生中相遇、分开,又于陌生中重逢,此刻只能慨叹世事的无常。
还记得刚刚是外面听到有人感叹:“这人啊,到最后就是一股烟啊。”
是啊,火熄烟飞,一切成空,而一切又成了永远。
只是这个女孩的永远似乎开始得太早了,她还有许多的未知没有实现,不知她在最后的时刻是否清醒,否则一定会有许多的不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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