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大,那沙盘上出现了五个大字:“月满兔儿肥”,竟然平仄押韵,对仗工整。
这回武攸绪真的面色大变了,他暗暗琢磨,赵氏一个小小的神婆,还会吟诗作对?难道真有什么乩仙不成?
崔耕却觉得并不奇怪,赵氏能把韦后和贺娄傲晴忽悠瘸了,怎么也得有点儿真本事。
崔耕见武攸绪变颜变色地,赶紧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武攸绪马上道:“尔既为仙,自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贫道来问你,扬州糖霜作坊,是如何制出冰糖的?”
“”乩笔寂然不动。
“不知道啊?那贫道再来问你,长安玻璃工坊,所需原料为何?”
“”赵氏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乩笔仍然不动。
武攸绪哈哈大笑道:“险些被你这婆子骗过去了,实际上,你只是善于打听消息,外加能言善辩而已。真正的机密,既然你不知道,那所谓的乩仙自然也就不知道。”
赵氏强辩道:“那些字迹乃是咱们二人所为,若无乩仙降临,焉能写的如此工整?”
“这”
武攸绪也觉得其中有古怪,看向崔耕道:“崔相,你怎么看?”
崔耕当然知道此事的窍门,这是真功夫,施术之人经过两三年的特殊训练后,不仅腕力极强,而且各个方向上用力圆转如意。乩笔另一端的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有什么神秘力量似的。
他微微一笑道:“在沙盘上写字,果真是乩仙之力而非人为?陇西夫人,你可敢再试一次?”
“怎么?崔相也要下场占卜?”
“非也,非也,下场的并非本官,而是封将军。你若能引动封将军写字,本官就承认果然有乩仙。”
封常清身材魁梧,跟一个蛮牛相访,赵氏再锻炼腕力,也远远不能和他相比。最关键的是,封常清对崔耕极其信任,根本就不认为这婆子有什么神仙附体。
果不其然,换上他之后,那乩笔再也无法在沙盘上成字了。
崔耕冷笑道:“陇西夫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说?还不快快将你欺瞒皇后之事,从实招来?”
“我我”
赵氏心思电转,跪倒在地,道:“陛下明鉴,不是乩仙不灵,实在是这位将军煞气太重,乩仙难以施法啊。”
“那乩仙无法回答巢国公的问题又怎么说?”
“呃乩仙法力低微,并非全知,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有的。”
崔耕不以为然地插话道:“照你这么说,无论你做法是什么结果,都可以完美解释。那大家又如何验证,是不是真有乩仙呢?”
赵氏道:“当然可以验证。乩仙法力低微,紫姑却是法力甚强。待到上元佳节,我请出紫姑施法,自见分晓。”
“哦?是吗?那你当初请出紫姑,说崔尉卿和贺娄内将军乃天作之合。现在看来,这个卜算到底是真是假,也得到上元节才能见分晓喽?”
“是是吧。”
“那好!”
崔耕跪倒在地道:“崔尉卿和贺娄内将军的婚事至关重大,微臣请陛下允准,将婚期推迟到上元节后。要不然,若陇西夫人当日是在欺瞒皇后,二人本命不合可怎么办?”
韦后将贺娄傲晴许给崔无诐,目的是想给崔耕一个教训。赵氏说二人乃天作之合,乃是她的授意。
所以,她当时就要出言反对。
但是,李显跟她想得不一样。武攸绪和赵氏斗了一场,毫不精彩,看不出武攸绪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果能借故留到上元节,慢慢观察,当然再好不过了。
他迫不及待地道:“好,就依崔爱卿所言,贺娄内将军和崔尉卿的婚期推迟到上元节后。”
皇帝金口玉言做出了决定,韦后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中不断碎碎念道:“拖行,崔二郎,你就拖吧本宫心意已决,赵氏的占卜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即便你崔耕将这场婚事推迟到上元节后,贺娄傲晴的婚事也万难更改!”
李隆基却心中暗想;“上元节么恐怕上元节后,你崔耕就要和太子一起出外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贺娄傲晴?”
第972章 扶桑噩耗来()
暂且将贺娄傲晴的婚期拖延到上元节后,崔耕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在上元节之时,将贺娄傲晴“偷”出来。
可是,一场突来的变故,将他原本的计划大大改变。
这一日,门下给事中李邕前来拜访。
当初崔耕为江都县令时,与大儒兼黑社会头子李善合作,坑死了大敌孟神爽。在对付白兔御史王弘义的过程中,也和李善的儿子李邕有过一场合作,准确地说,是他曾经救过李邕一命。
后来李邕受人举荐,被武则天封为右拾遗。经过多年的宦海磨练,现在他官封门下给事中,位虽不高权力颇重。
他来干什么?
崔耕答了一声“请”字,命宋根海将李邕领进了客厅。
“啊?你你是李邕?”
崔耕本来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一见来人,好悬没从椅子上跌下来。
随着宋根海进来的是两个人,左边那个身形高大,脸上横七竖八几道伤疤,形如厉鬼,这人崔耕不认识。
右边那个,头发花白,眼圈红肿,目光凶狠形如饿狼。如果不是先前有宋根海提醒,如果不是面颊地轮廓未变,崔耕绝不会将他认作李邕。
噗通!
李邕一见崔耕,就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声音凄厉地道:“报仇!报仇!崔相,你一定要给家父,给死去的英雄们报仇啊!”
“等等,你先起来。”崔耕疑惑道:“李善李老爷子怎么了?”
“他他已经被那帮倭奴害死了。”李邕痛哭道:“包括家父在内,三千余大唐男儿被倭奴害死了。”
“啊?三千余人?”
崔耕脑袋“嗡”了一下子,好悬没当场晕倒。
为了开采扶桑的两个巨型金银矿,扬州李善、泉州张元昌、林知祥乃至于五姓七望,都向扶桑派出了人手,连同原来的徐敬业旧部在内,大概是三千八百人。
难道说这三千八百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崔耕颤声道:“咱们的人,在扶桑不是跟当地的官府关系不错吗?”
那个面如厉鬼的人恨声道:“就是因为和官府关系尚可,我们才没对那帮倭寇多加防备。结果,被他们一举偷袭成功!咱们的人,当场战死了两千多,还有一千余人被俘虏,最终被斩首示众。在下和几十名兄弟侥幸突围,好不容易抢了一条船,跑了回来。崔相,你一定要给咱们的人报仇啊!”
“啊?”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崔耕还是一下子从头顶凉到了脚趾尖儿,惊怒道:“能一下子消灭三千人,定是扶桑朝廷下的手。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大唐朝廷的报复?”
李邕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咱们的金银矿,一年能得金十万两,银百万两,那帮扶桑人当然看红了眼。更何况,咱们派去的人,并非大唐官军,而是普通百姓,朝廷未必就会因此出兵。”
“不对还是不对”
崔耕缓缓摇头,道:“扶桑人并非对咱们大唐一无所知,他们平均三年来一趟遣唐使团,每次使团近五百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和本官乃至五姓七望的关系?怎么可能不知道,本官和五姓七望对大唐朝政的影响?为了每年两百万贯钱,就冒着灭国的危险,太不靠谱了。除非除非他们自信咱们大唐无力对他们展开报复,但那怎么可能?”
李邕原先骤闻噩耗急红了眼,现在也冷静下来,。道:“会不会,咱们那事儿被扶桑人知道了?”
“那那事儿?”
崔耕瞬间就秒懂了,当初王同皎、敬晖等三十二名清流被自己偷偷送到了扶桑。扶桑人抓到了这些人,就算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在扶桑人的想法里,自己绝对不敢说动朝廷出动大军报复,要不然就是双方同归于尽之局。
当然了,他们也不会主动把这底牌掀开,要不然,以大唐的尿性,自己固然倒霉,扶桑也难免灭国之忧。
崔耕脸色微变,道:“还真是有这种可能。这次算是咱们棋差一招,被倭国人钻了空子了。”
李邕着急道:“那这口窝囊气,咱们就此咽下去吗?”
“当然不是。”崔耕眼中精光一闪,道:“现在不能说服朝廷出动大军,以后可未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用不了十年,他们必将为今日之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邕道:“您是说太子登基?可是咱们能想到的事,扶桑人未必就想不到吧?”
王同皎谋反案,得罪的是李显,可不是李重福。事实上,他们若是成功,很可能会拥李重福上位。所以,只要李重福登基,王同皎等人就完全成不了崔耕的把柄。
但李邕的疑问,也非常有道理,扶桑人既然敢干这事儿,就不会没考虑周详。
崔耕沉吟道:“你但且放心,扶桑有千条算计,咱们有一定之规,只要掌握了权柄,以大唐的国力,这帮扶桑人就翻不了天!”
当然了,虽然崔耕口口声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本身算不上什么君子,平日里真是恨不得报仇不隔夜。
想到扶桑人给自己捅了这么一把刀,自己却不能马上报复回去,心中真是郁闷之极。
今日里来的客人还真不少,刚把李邕送走,宋根海来报,王元宝求见。
其实无论李邕还是王元宝,都算不得楚国公府里的常客。李邕身为门下给事中,算是宰相天然的对头,自然要避嫌。王元宝身份和崔耕差距太大,不想给崔耕趋炎附势的印象,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
进了客厅,略微寒暄几句后,王元宝轻咳一声,开始了正题:“小弟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您能不能带小弟我去一趟金玉楼啊?”
“金玉楼?那是什么所在?”
王元宝介绍道:“此楼在会仁坊,才兴起了四五年,是一处专门贩卖奴婢的所在。昆仑奴、新罗婢、扶桑女乃至波斯、林邑奴,都应有尽有。”
敢情是一个奴隶交易市场啊。
崔耕今天本来就不大痛快,听了这话就更不痛快了,抱怨道:“这种事儿你自己去不就得了?我堂堂的大唐宰相,陪你一起去买奴婢,掉价不掉价啊?”
王元宝委屈道:“不是小弟恃宠而骄,实在是没有大哥您的引领,我就买不了金玉楼的奴婢啊。”
这回崔耕才终于有点兴趣了,道:“什么意思?莫非在这金玉楼,光凭钱买不到奴婢?”
第973章 怒往金玉楼()
“还真被您说着了。”王元宝道:“必须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引领,才能进这金玉楼。告诉您,这里面的奴婢可是便宜得很哪,尤其是新罗婢,最近大降价。我听说,一个上佳的新罗婢,二十贯钱就能拿下!”
“这么便宜?”
这年头儿的男奴,大概是四五十贯钱一个。不过,若是要买昆仑奴,那就得一百贯钱起步了——倒不是昆仑奴多么厉害,关键是物以稀为贵,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女奴也有类似的情况,模样一般的不去讲,有几分姿色的要一百贯以上,但要说此女是“新罗婢”,价格就得加一倍。
而且,这不仅仅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而是新罗婢在大唐多年的口碑造成的。
当初大唐和新罗交恶,市场上有不少新罗婢,达官贵人们用了都说好。后来两国和平了,新罗婢供应不足,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
现在仅仅卖二十贯,简直是挥泪大甩卖啊。
王元宝见崔耕动容,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其实小弟我不是要省买奴婢的钱,关键是新罗婢太难买了,简直是有价无市。小弟琢磨着吧,今年上元节摆灯,放一群新罗婢在灯前起舞,也算给大哥您长脸不是?”
“给我长脸?”
崔耕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王元宝作为自己的结义兄弟亚历山大,找着机会,就像搞个大新闻,证明自己当初不是瞎了眼才和他拜了把子。
崔耕点头道:“行,你这也算正当理由。不过,我最近公务繁忙就不去了,我让常清陪你去。”
封常清现在积功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其身份足够带王元宝去金玉楼了。
王元宝小心翼翼地道:“小弟不是嫌弃封将军,只是大哥您不是那个最近心情不好么?去金玉楼散散心也是好的。小弟可是听说了,那里面的新罗婢不仅数量众多,而且都是绝色,环肥燕瘦各有风情”
崔耕明白,自己和贺娄傲晴乃至崔无诐之间的破事儿,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王元宝这么说完全是一片好意。
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官没兴趣,你和常清去就行了。”
“是。”
王元宝不敢再劝,道:“那小弟就和封将军自己去了,到时候我给大哥买几十个新罗婢来。嘿,要说小林鸟一这厮还真厉害,竟然搞到这么多新罗婢。”
“什么?小林鸟一?”崔耕陡然心中一动,道:“他是扶桑人?”
“对啊。”
“金玉楼的老板?”
“没错。这个小林鸟一靠着金玉楼老板的身份,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我估摸着,他跟本就没打算靠这些奴婢挣钱,而是受了扶桑朝廷的命令,借机讨好咱们唐人。”
扶桑人的表面功夫,做的还是相当地道的。每次的遣唐使都容貌甚佳,文采出众。非但如此,每个使团成员也都素质颇高,待人彬彬有礼,出手大方。
以至于在大唐高层和民间,对扶桑人的看法有很大差异。
在民间看来,扶桑弹丸小国,被咱们大唐一仗打得胆寒,甚至要扶桑女子来大唐度种,简直太不要脸了,。
但在大唐高层看来,这些扶桑人比许多大唐贵族都像贵族,很不错嘛,扶桑国堪称“君子之国”。
时间久了,大家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这是扶桑人精挑细选了使节团成员,好更方便地向大唐学习典章制度乃至科学技术等。
现在,王元宝将小林鸟一的行为,看成了一种特意讨好。
但在刚吃了扶桑人一个大亏的崔耕看来,这个扶桑人简直一片狼子野心!
“不必说了。”崔耕一摆手,道:“这金玉楼,本官陪你去。”
“大哥您这么做就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到了金玉楼,先买他几十个绝色新罗婢,再”
“哪啊。”崔耕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我是去金玉楼买新罗婢?”
“难道不是?”
崔耕猛地一拍几案,道:“当然不是了,本官是要去金玉楼,搞他个地覆天翻!”
笑话,崔耕现在没办法对付扶桑,难道还没办法对付这个小林鸟一,先出口恶气?赔本卖新罗婢,说他小林鸟一跟扶桑朝廷没关系,谁信啊?
金玉楼一般是午时一刻开门营业,晚上初更天后关门。
当日中午,吃罢了午饭,崔耕叫上安乐公主李裹儿,带着封常清、王元宝等人,往金玉楼而来。
李裹儿听完了崔耕的介绍后,也颇为激动。
一个原因是那扶桑的金银矿也有自己的份子,扶桑人搞了这一出,相当于抢她的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终于找着欺负人的机会了。
李显的几个女儿家教都不咋样,在长安欺男霸女,做了不少坏事儿。也就是李裹儿,不想破坏“崔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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