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知道?”韦后颇为兴奋地道:“当初你根据歌谣,算出了我周军之败,算出了阎知微的命运。现在,这个桑条歌,是不是预示着我能女主天下?”
才怪!
崔耕清楚地明白,韦后的才能别说比武则天了,就是比之太平公主都大大不如,根本就不可能当女皇帝。在历史记载中,桑条歌不过是她为了自己当女皇,故意牵强附会之物,绝称不上什么有效的谶言。
崔耕摆了摆手,道:“微臣可以肯定,桑条歌和太子妃您没有半点关系。”
“你”韦后冷笑道:“这回崔相可是看走了眼了,桑条歌不仅有一首。最近,长安城内,流传着十几首桑条歌,首首都与本宫有关。”
武三思接话道:“崔相不信的话,可以打听打听。这些歌谣都文词古雅,意指韦氏女主当国。”
崔耕嘴角微翘,道:“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呢”
韦后和武三思说得再言之凿凿,也吓不倒崔耕。相反地,他眼珠一转,已经基本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他心中暗想,在历史记载中,确确实实,是有十余首桑条歌突然出现。不过,那是在李显登基之后,郑愔为了讨韦后欢心而做。
可能是因为自己蝴蝶效应的缘故,致使这十首桑条歌提前出现了。
当然了,郑愔现在的目的,肯定不是派韦后的马屁,而是要让韦后做出错误的判断,成为李显的猪队友。
韦后的“得志便猖狂”众所周知,当初李显刚登上皇位,立足未稳,她就要李显十分不合规矩地封赏自己的父亲韦玄贞。
现在,韦后认为自己“天命所归”,自然也就可以做些快意事了。
对于武三思来讲,不管信不信,他也得装作信了。道理很简单,二张虽无当皇帝的希望,却有怼死李显的可能。若是果真因为韦后的缘故,李氏皇族被二张弄得元气大伤,他就有渔翁得利的可能。
现在,事情的关键,就在于赶紧把韦后给抽醒。
想到这里,崔耕微微一笑,道:“看来太子妃对那桑条歌满意得很呢,那微臣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做上个百八十首怎么样?”
第791章 高峤的野望()
韦后大怒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做的诗歌是人为,而民间传唱的歌谣,却代表了天意。”
“天意?”崔耕轻笑一声,不屑道:“太子妃又没过见那十几首桑条歌的作者,焉知不是人为?当初陈胜吴广起兵的时候,还知道让人披着狐狸皮说“大楚兴陈胜王”呢。张昌宗身边多博学之士,编几首歌谣算什么?”
武三思道:“不对吧,张昌宗要造势,为何不造他自己的势,反而造太子妃的势?这不是长敌人的士气,灭自己的威风吗?”
崔耕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两个原因,其一,他知道,给自己造势没什么人信,白费力气。其二,他知道,给太子妃造势,太子妃会信,从而倒行逆施。”
那言外之意,就是韦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比较好骗呗。
崔耕这话,可谓相当地不客气。
事到如今,他已经想明白了,即便自己和李裹儿成亲,也不能太顺着韦后,毕竟这老娘们儿太能折腾了。以斗争求和平,才是和韦后想处的正确方式。
韦后闻听此言,直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道:“好你个崔二郎,竟敢对本宫如此不敬!你说那些桑条歌是伪造的,有什么证据?”
崔耕道:“长安城内出现了这么多桑条歌,当然引起了微臣的注意。我派手下一查就查出来,其实这些歌谣是张昌宗的手下派人散布的。”
这话当然是胡说八道了,不过,他下一句话,却让韦后不得不信。
只听崔耕继续道:“其实,您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这些歌谣的遣词造句,乃至风格完全相同。当今世上,有能力做出这等水平的歌谣的人,并不多见。再参考这歌谣的风格,作者简直呼之欲出”
“到底是谁?”
“就是张昌宗的心腹,如今的殿中侍御史郑愔。”
有名有姓,只要把郑愔的旧作拿来,找博学之士一看便知。
韦后虽然明白被骗了,但让她感谢崔耕却是不可能的。相反地,她越发看崔耕不顺眼起来。
当然了,既然“天命”为假,现在还用得着崔耕,韦后就不能不认崔耕这个女婿。
她想了一下,温言道:“二郎莫因为今日之事,生本宫的气。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裹儿养大,哪能不希望她觅一个如意郎君呢?可是你,竟然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她,我这当娘的心里,能好受得了吗?”
崔耕自知理亏,道:“太子妃教训的是。”
韦后继续道:“所以,你想这么容易把裹儿娶走,绝不可能。刚才长宁提的那两百万贯钱,你得拿出来当聘礼。”
“没问题。”崔耕回答的斩钉截铁。
先不说这点钱对他不算什么,关键在于,二人成婚怎么也得在神龙政变之后。以李裹儿在李显面前的地位,她得带多少嫁妆?二百万贯钱的聘礼,绝对是大赚特赚!
韦后却没料到崔耕这个小九九,继续道:“还有,长宁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高峤那个宅子,你得想办法帮长宁拿来。”
崔耕稍微打了个磕绊,就慨然道:“行,就依太子妃所言!不过这两个条件完成之后,您是不是就同意把裹儿嫁给微臣呢?”
韦后不情不愿地道:“太子和裹儿都答应了,本宫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谢太子妃!
”
当初李馨儿给崔耕出的主意,是以京兆尹的权力来巧取豪夺高峤的宅子。崔耕是有品的人,当然敬谢不敏。
不过,这并不说明,他对高峤的宅子就完全没办法。必如说高价购买。双倍不成就十倍,十倍不成就百倍,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多到一定程度,不愁高峤不动心。
当初长宁管崔耕要两百万贯钱,那是推倒重修,而且奢华装饰所需的钱财。
长安城里的地皮不值钱,高峤的宅子又年久失修,崔耕猜测,其市价绝对不会超过两万贯钱。他暗暗盘算,自己若是肯拿两百万贯钱砸人,高峤肯定会被拿下。
不过,当他亲临高峤的府上,把这个条件都提出来的时候,人家却连连摇头。
高峤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年人,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满脸的书卷气。
他颇为洒脱地道:“这个宅子,我根本就不打算卖钱。崔相,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买这个宅子,不是为了自己吧?”
“正是。实不相瞒,本官是受了长宁郡主和观国公杨慎交的托付。”
“我猜也是这样。观国公和下官商量过这事儿,不过我拒绝了。当然了,也不是说我就死抓着这宅子不放手了。崔相如果能帮我办一件事儿,这宅子我就是送给您也无不可。”
一股不祥地预感涌上了崔耕的心头,道:“不要两百万贯钱,却要本官办一件事儿。看来这事儿比赚两百万贯钱还要难啊。事先声明,枉法的事儿我可不干。”
“您放心,跟刑事案子无关。”
“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高峤正色道:“我想复爵。”
“复爵?”崔耕疑惑道:“您没有继承许国公的爵位?你这究竟是犯啥事儿了?”
“我什么事也没犯,是我家祖上遭了冤枉。”高峤道:“我的祖父,就是大唐许国公高士廉。他生有六个儿子,我爹高真行是老四。原来继承许国公爵位的是我大伯高履行,不过后来,他牵扯到长孙无忌的案子里,爵位就由家父继承。”
“那令尊又怎么把许国公的爵位给弄丢了呢?”
“二十多年前,章怀太子李贤谋反案发,我大哥高岐牵扯到了李贤的案子里,高宗皇帝下旨,命家父对其严加管教。家父也是胆小了些,亲手杀了大哥,弃尸于路。高宗皇帝之后,鄙薄家父的为人,就干脆把许国公的爵位给废了。”
崔耕道:“章怀太子李贤之死,表面上是因为那桩谋反案,实质是却是因为陛下怀疑他派人杀了明崇俨。如今已经查明,明崇俨确实是为盗贼所杀,陛下也就对章怀太子没什么怨气了。既然如此,那令兄高岐就是冤枉的。所以,你想趁着这个机会复爵?”
“正是!”高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下官数次请求复爵,陛下尽皆留中不发。还请崔相大发慈悲,帮下官说几句好话。事成之后,这所宅子我就送给崔相为酬。”
崔耕想了一下,苦笑道:“现在批阅奏章的是二张,而不是陛下。而本官又素来和二张不和。你确定要本官帮你说话?”
第792章 同休好算计()
武则天倦政,当初要不是崔耕整好赶上了“普天同庆万国宴”,还真见不着她。
现在崔耕帮高峤谋求复爵,唯一的手段就是写奏章。这一写,不就整好落在二张的手里了吗?
高峤也想过这个问题,坚定道:“不管崔相用什么法子,只要能帮下官复爵,我就把这个宅子送个您。否则的话,下官宁可一死,也不会把祖宅卖了,令祖宗蒙羞!”
“这样啊”崔耕想了一下,道:“行,那本官就试试。万一侥幸成功,我也不要你免费送宅子,你允许我用两万贯钱买,也就是了。若不然,那不成了你用宅子贿赂本官了吗?”
“既然崔相这么说,那下官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终,崔耕决定,先写份帮高峤复爵的奏折递上去,看看二张有什么反应,再做定夺。
崔耕的奏折递上去的快,朝廷的批复更快。
这一日,高力士来到崔耕的府邸传旨:“敕曰:高氏夺爵,早有定论,勿复多言。崔耕你为鸾台阁平章事,不思黎民疾苦社稷安危,却沽名钓誉热衷翻案,实在有负朕望。着令闭门思过半个月,钦此。”
过份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崔耕听了这份圣旨,心中真是又怒又喜。
怒的是,二张不给自己面子,为了这点小事儿下旨叱责自己?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自己身为当朝宰相,关心一下许国公的袭爵问题,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他们凭什么如此羞辱自己?
喜的是,二张如此过分,自己完全可以借机“碰瓷儿”,要求面见武则天,说不定高峤的事儿就此解决。
想到这里,崔耕索性直接起身,气鼓鼓地道:“高公公,这道旨意到底是二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当然是陛下的意思。”
“啥?陛下的意思?”崔耕目瞪口呆。
高力士道:“您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杂家吗?实不相瞒,这份圣旨就是陛下的真实意思。你原来的那份奏折,是张氏兄弟特意拿给陛下过目的。然后,陛下就马上下旨,斥责于你。”
崔耕皱眉道:“那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斥责本官?难道高家夺爵的事儿,里面有什么内情?”
高力士摇头道:“陛下没说,具体情况杂家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邺国公府内。
“干!”
几个人愉快地吆喝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些人正是张昌宗、张易之以及他们的心腹郑愔、宋之问等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倒不是他的形貌有什么出奇之处,事实上,此人长得平平无奇,属于一扔到人堆里就绝对找不出来那种。
关键在于,他所处的位置,就在二张的中间。仿佛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他开得似的。
其人正是老鼠会的会长,张同休。
宋之问又将一杯酒满上,道:“十一郎,下官再敬您一杯。没办法,我实在是太佩服您了,不这样,实在难以表达我对您的钦佩之情啊。”
张同休在张氏宗族中排行第十一,所以宋之问如此称呼,以示亲热。
郑愔帮腔道:“下官也对十一郎佩服之至。道理很简单,我们跟崔二郎斗了那么多次了,从来没赢过。而这次,您只是略施小计,就让他受了如此重挫,这叫什么?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张昌宗道:“话不能这么说,两位的才干还是有的。只是十一郎并非凡人,才让你们这两位名扬天下的大才子相形见绌。”
英雄最难过的,不是美人关,而是马屁关。张同休原来一直替武则天做隐秘的差事,精神紧张至极,难以享受人生。后来又被束之高阁了十来年,无人问津。
现在骤然被这么多人一吹捧,还真有些忘乎所以。
他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微撇嘴,傲然道:“这有什么?众位,让崔耕被禁足半个月就满足了?这才哪到哪啊?这对六郎的大业,可有什么具体的帮助没有?完全没有啊!”
郑愔道:“话虽如此,总是一个难得的胜利。”
“难得的胜利?郑老弟你这眼皮子也太浅了。”张同休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张某人最近给六郎出了两个主意。其一,让你做桑条歌十首,让那韦氏自乱阵脚。其二,就是利用高峤的宅子,坑太子李显一回。”
郑愔接话道:“咱们原来的打算是,长宁公主少不更事,肯定会撺掇太子李显帮她巧取豪夺高峤的宅子。然后,咱们就让高峤趁机提出复爵的问题。表面上看,高家复爵理所应当。然而,实际上,当初废爵的理由,只是个借口。”
顿了顿,又继续道:“哼,陛下不是让人家高行真严加管教儿子吗?人家杀子表忠心,岂不是更应鼓励?再说了,以高行真和陛下的姻亲关系,他的胆子怎么可能这么小?真实情况是,当初明崇俨出京公干,是高行真怂恿的。虽然他不是凶手,但绝对难辞其咎。”
张同休接话道:“所以,陛下绝不会允许高家复爵。除了高家人之外,,谁提这件事,谁就是触了陛下的逆鳞。原本我是打算用这招坑太子,没想到竟是坑到崔耕的身上。”
张昌宗笑道:“算他崔耕倒霉!”
张同休道:“其实,崔耕也不算多倒霉。我出的这两个主意,让郑御史做桑条歌,才是一件大事。高峤宅子的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无论成与不成,都难以影响大局。”
张昌宗听了这话,眼珠子都直了,道:“小事?把崔耕坑得闭门思过,都算是小事一件?那大事得把崔耕坑成什么样?十一郎,你没吹牛吧?”
“怎么会是吹牛呢?”张同休眼中精光一闪,道:“大事么,当然是把崔耕杀了!”
“什么?杀杀了?”
张昌宗虽然也曾经授意人暗杀过崔耕,但那都是在崔耕出外的情况下。现在,可是在长安城内,真的杀当朝宰相,就相当于夺了武则天的逆鳞了。等女皇陛下明白过味儿来,自己小命堪忧啊!
他咽了口吐沫,道:“杀崔耕动静太大,这事儿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张同休道:“六郎,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公然刺杀,当然动静太大。但若是咱们伪装成崔耕意外身亡呢?”
“意外?”张昌宗还是觉得不大保险,道:“那被人查出来可怎么办啊。”
张同休不屑道:“如果六郎你这么想,就趁早熄了这份儿当皇帝的心思吧。当今天子为了登基为帝。,明里暗里杀了多少人?上万都不止!就是我们老鼠会经手的宰相,都有三五个。你登基为帝的希望,还不如当初的陛下呢,若是没有那份狠心,还是算了,早点向李显摇尾乞怜吧。”
张昌宗闻听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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