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昌宗不敢公开染指上官婉儿,是因为她是武则天的贴身小秘书。现在上官婉儿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地位,张昌宗当然就再无顾忌。
崔耕猜测,上官婉儿的失宠,不光是二张进了谗言,她和自己走得太近,也是原因之一。毕竟自己是太子李显的头号打手,武则天不可不防。
唯一崔耕还没想明白的是——
“以陛下和张昌宗的特殊关系,能答应这种要求?”
上官婉儿道:“你以为,以陛下现在的年纪和身体状况,还能行男女之事不成?她有时候甚至看着二张和宫女那什么。只是我还算在陛下面前有些面子,陛下才一直没松口。但是,张昌宗软磨硬泡,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女皇陛下还真会玩儿啊。
崔耕眉头紧皱道:“唯今之计,也只有姨母嫁人了。”
“嫁给谁?”上官婉儿道:“首先,那个人得在陛下面前,面子不输给二张。其次,他得答应我嫁过去后,不碰我的身子。”
找能在武则天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倒是不难。比如武三思,比如太子李显但是,哪个男人能对兰心蕙质的上官婉儿干看着,不动手?
崔耕灵机一动,想到了当初李裹儿的提议,道:“要不,您出宫修道?那样二张就管不着你了。”
“这倒是个法子。”上官婉儿眼前一亮,不过又迅速黯淡下来,道:“光凭我的面子,可难保陛下放人。再说,还有张昌宗使坏呢。”
“那没关系,小婿找个合适的机会,向陛下进言。”
上官婉儿高兴道:“好,二郎你鬼点子多,说不定陛下真给你这个面子。”
忽然,她嘴角微翘,道:“诶,对了二郎,你若是向陛下求娶我,你说陛下会不会答应呢?”
“辈份都不同,姨母说笑”崔耕话说到这,忽然打了一个磕绊。
细究起来,崔耕和上官婉儿之间,根本就没啥关系,叫这个姨母太勉强了。只是上官婉儿每次坚持,他才叫的。
比如卢雄是卢若兰的干爹,崔耕对这老爷子也没整天“干爹”或者“干丈人”的叫着,世人一般不这么称呼。
再者,这年头,辈份着实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伟大的唐高宗李治陛下,就曾经把武顺(武则天的姐姐)和武顺的女儿贺兰敏月同收,再加上武则天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再比如,李显收金城公主李奴奴为义女,其实人家是故太子李贤的孙女,李奴奴应该是李显的孙女辈的。
当然了,再怎么说,崔耕也不能真的求娶上官婉儿。
要不然,把这尊佛请回去,卢若兰这个大妇的脸可往哪搁?礼法上过得去,卢若兰的心里却绝对过不去。
崔耕赶紧起身道:“姑母说笑了,没别的事儿的话,小婿告辞了。”
“真的不考虑考虑?”上官婉儿舔了舔嘴唇。故意逗弄道:“太平可是对你上心得很哩。如果和她一起,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一次两次的。”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一起?
崔耕脑海中迅速闪过一片片旖旎的场景,实在招架不住,道:“那什么小婿告退!”
然后,落荒而逃去也。
接下来的几日大体平静,唯一有点异常的是,新罗使者并未在领了春官(礼部)的回执后回国,而是在长安住了下来。他和张昌宗过往甚密,不知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同俄特勤和大周的谈判不大顺利,但崔耕既懒得管那突厥九姓的死活,又得避嫌,索性不闻不问。
两个吐蕃贵女终究还是没拜见卢若兰,就在大周的国宾馆暂住。至于大周到底是帮哪边?说实话,大周现在内斗激烈,还真顾不上吐蕃的事儿。
这一日,崔耕忽然接到一份烫金的请帖,太子李显有请。
什么事?
难不成真想出法子,把李裹儿许配给我了?
崔耕心中一阵激动,往太子东宫方向而来。
第789章 竹杠后遗症()
出乎崔耕预料的是,这次李显没有礼贤下士地亲自出迎,而是命人将他从偏门接了进来,直到一处偏殿站定。
引路的小太监道:“崔相,请进。”
“这是”崔耕总觉得有些不对,道:“你确定是太子殿下让你领本官到这的?”
“哈哈,崔相果然聪明。我夫妇欲见崔相一面而不可得,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偏殿内走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不是一般的英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女的不是一般的漂亮,身材婀娜,脸若桃花。这二位往那一站,任谁一见,都得赞一句好一对璧人,真乃天作之合。
崔耕疑惑道:“敢问二位是?
那男的微微一抱拳,道:“吾乃观国公杨慎交,这是拙荆长宁郡主李馨儿。”
“原来是观国公和长宁郡主,幸会幸会。”
崔耕虽然之前没见过他们,但跟脚还是知道的。
杨慎交没什么值得说的,他的祖上是隋朝观王杨雄,祖父杨恭仁归唐,被封为观国公。杨慎交这个观国公纯属袭爵,没什么具体职司。
但是长宁郡主不简单,她是李裹儿的亲妹妹,在李显和韦后面前,只是略逊李裹儿一筹而已。
崔耕更是通过后世的记载知道,这位长宁郡主,会在李显登基之后,开公主府,赐食邑两千五百户,仅次于李馨儿。
想到此女日后的权势,崔耕还真不愿意得罪她。当下,他也顾不得追究这对夫妇冒用李显名义的事儿了,道:“不知二位找本官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崔相里面请。”
“也好。”
进了偏殿,分宾主落座。
稍微寒暄了几句后,杨慎交轻咳一声,开始了正题,道:“听闻崔相和母妃不睦,不知可有此事?”
崔耕道:“当初本官错杀了太子妃的族人韦昭,以至于为太子妃所恶。不过,幸得太子妃宽宏大量,已经不追究了。”
“哦?是吗?”杨慎交轻抿了一口茶汤,道:“可我怎么听说,母妃对崔相的看法依旧不怎么好呢。”
崔耕不明白杨慎交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置可否道:“所以呢?观国公说这话,到底意欲何为?”
“是这样,崔相乃国家栋梁,本国公不想您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与母妃交恶。所以,我想和郡主,在母妃面前,为您美言几句。”
“那就多谢二位了。”
“崔相别着急谢。这个这个”杨慎交和李馨儿对视了一眼,直言道:“我们二人帮了崔相这么大的忙,您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就是,就是。”李馨儿附和道:“我可是听说啦,你随随便便,就给了张昌有两百万贯钱。对我们两夫妇,总不好太过吝啬吧?”
我擦!
敢情在这等着我呢!
崔耕听了这话,直气得好悬没骂出声来。
他心中暗想,尼玛老子和韦后缓和关系,用得着你们吗?我找李裹儿不就行了,李显也成啊,这二位不比你们俩有分量多了?
再说了,拜托二位清醒一点,现在是太子一家离不开本官的支持,而不是本官削尖了脑袋,往你们太子一系里钻。
你瞧瞧李显多聪明啊,为了笼络我,都要把最宠爱的女儿李裹儿下嫁给我了。
你们可倒好,这是上赶着敲我的竹杠啊!你们怎么就那么大一张狗脸?我看你们俩白生了一副好皮囊,是利令智昏了!
崔耕冷笑道:“莫非二位也想本官给你们两百万贯钱?”
杨慎交似乎没注意到崔耕的不满,道:“两百万贯也行,能多点钱更好。崔相,你有的是钱,何必不多花点钱结个善缘呢?”
“那本官能不能问一问,您二位要这么多钱,是想干什么呢?”
“我们想盖一所宅子。杨务廉,您知道吧?”
崔耕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死在二圣宫了吗?”
“杨务廉虽然久居外任,但在长安一直留有一所宅子。这宅子占地颇广,风景也不错,他死了之后,我们夫妇就把这宅子买了下来。不过呢,这宅子年久失修了,不能住人。”
闻听此言,崔耕的心情又有些平静。他暗暗琢磨,自己和李裹儿的事儿成了,这二位得叫自己一声姐夫。很显然,长宁公主和杨慎交是要钱修宅子,自己出钱的话,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崔耕点头,道:“所以,你们是想把这宅子重新修葺一番?那也用不了两百万贯吧?我的京兆尹府,才用了地官(户部)两万贯钱。”
杨慎交道:“问题是,我们要盖的不光杨务廉的宅子。在杨务廉的宅子旁边,是司门郎中高峤的宅子。我们想一并买下来,再全部推倒重来。”
“那也用不了两百万贯钱吧?”
“绝对用得了。您知不知道,这高峤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
“高峤的祖上,就是许国公高士廉。高士廉就是长孙皇后的舅舅啊,那宅子是当初太宗皇帝所赐,大了去了。买下来,再重新翻盖,绝对要两百万贯。”
“这样啊”崔耕疑惑道:“那高峤混得再不济,也是个司门郎中吧?人家真肯卖祖宅?”
杨慎交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肯。不过,这不是还有您吗?”
“什么意思?”
“您是京兆尹,只要略施手段,还愁那高峤不就范吗?”
擦!
崔耕好悬没骂出声来,他本来就不大痛快,整个长安城现在就没值两百万贯钱的宅子。长宁公主如此豪奢,自己就算看在李裹儿面上出钱,也够冤大头了。
好么,敢情这还不是最难的,人家还指望自己帮着他们强取豪夺呢!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而起,斩钉截铁地道:“你们想得美!告诉你们,让本官帮着你们夺人家高峤的宅子,办不到!就是那两百万贯钱,你们也一文别想得!什么太子妃谅解,我崔二郎不稀罕!”
“哦?是吗?”
说话间,屏风后面闪出两个人来,一个是梁王武三思,一个是韦后韦香儿。
韦香儿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儿地道:“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看来在崔相的眼里,我这个太子妃,还真不算什么呢。”
第790章 女时韦也乐()
“这”
崔耕心思电转,已经明白,今日之事,恐怕是韦香儿和武三思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若不然,他们俩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干啥?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和自己的关系搞僵了,对韦后完全没好处,她为什么这样做?就是对梁王武三思来讲,在二张的压力下,自己也应付是他暂时的盟友啊。当初在扬州六合县,他还特意让管家给封常清撑过场面呢。
到底怎么回事?
崔耕行礼道:“参见太子妃,参见梁王千岁。”
韦香儿摆了摆手,道:“免了,我可受不得你崔相的大礼。”
“太子妃这话就折煞微臣了。”崔耕顺势站起来,解释道:“刚才微臣的话不是针对您,而是观国公和长宁郡主的要求太过无礼,微臣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才”
“口不择言?”韦香儿打断道:“本宫可不这么认为。崔二郎,你若是口不择言,会对自己的父母无礼吗?”
“那当然不会。”
“还是的啊,太子有意把裹儿许配给你,我就是你的丈母娘。你为何对我如此无礼呢!”
“我”崔耕一阵语塞。
的确,按说崔耕娶了李裹儿,韦后就算他的丈母娘了。但是,在崔耕的内心之中,却总是下意识地忘了这一点。
一个原因是韦香儿跟武三思不清不楚的,着实没个长辈的模样。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历史的记载中,韦后的表现,集贪婪、短视、恶毒于一身,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但不管怎么说吧,韦后是李裹儿之母总是事实。
事到如今,崔耕也只能跪倒在地,道;“确实是微臣错了,还请太子妃责罚。”
“那却不必。”韦香儿道:“本来,太子要把裹儿嫁给你,我是不同意的。你已经有两个正妻,裹儿要如何安排呢?现在既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儿,那这场婚事就罢了吧。”
李显和韦后的关系,跟一般夫妻不同。现在韦后说不同意,这事儿还真成不了了。
崔耕皱眉道:“太子妃这么说,是铁了心,要将崔某人推出去了。当此大敌当前之际,不妥吧?”
“你是说张氏兄弟的威胁?”韦香儿满不在乎地道:“不管他们现在怎么跳,最终必定是死路一条。难道张昌宗还真能当皇帝不成?”
崔耕道:“微臣当然不信张昌宗能当皇帝。不过,只要陛下在一日,他们就会得意一日。太子妃就那么确信,没了微臣,太子殿下还能笑到最后?”
“我还真信。”韦香儿笃定道:“不管二张如何疯狂,笑到最后的必定是我。”
崔耕没注意道,她说地是“我”,而不是“太子”,疑惑道:“为什么?”
韦后微微一笑,脸上仿佛能放出光来,道:“因为本宫天命所归!”
崔耕越发纳闷了,道:“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天爷还给您托梦了?”
“那当然不是。”韦后缓缓道:“本宫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在我十六岁那年”
然后,她讲述了自己当上太子妃的一段神奇经历。
韦后的原名,不是叫韦香儿,而是韦莲儿。她从小就有一种迷之自信,今生一定得掌天下大权。
但是,韦家虽然算是世家望族,给她找的夫婿人选,不过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罢了,都不能令她满意。
整好赶上高宗和武则天为李显选太子妃,她就央着家里主动报名。
可是有一节,论身份,韦莲儿在太子妃人选中只是普通而已。论才学和容貌,也远称不上冠绝群芳,这可怎么办呢?
这一日,正当韦莲儿对镜惆怅的时候,有一道人主动找上门来,那道士说自己有一仙方,只要韦莲儿照方吃药,必定能得偿所愿。
韦莲儿吃了那药之后,果然可以体泛异香。
李智和武则天选儿媳妇时,一见韦莲儿,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就迎面而来,连声叫好,赐名韦香儿,成为太子妃。
从那以后,韦香儿就越发认定,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又过了几年,李显果然登基坐殿,韦香儿也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可惜好景不长,李显听了枕头风,要封赏韦后的父亲,甚至说出“我就是把天下给韦玄贞怎么样?”的话。结果被武则天抓住了把柄,废黜皇位,降为庐陵王。
当然,韦香儿这种迷之自信也不是全无好处,比如在被贬谪的道路上,李显忧惧欲死,韦后却是信心满满,不断开导他,帮他走出了人生低谷。
崔耕听完了,质疑道:“单凭这么一件事,您就确定自己是最后的赢家,是不是太牵强了点儿?”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你早有这么大的信心,又何必到了现在才反对我和李裹儿的事儿?听李裹儿原来的意思,你和李显可是在很久以前,就有把她嫁给我的意思了。
韦香儿道:“当然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崔相,你听过桑条歌没有?”
崔耕若有所思地道:“桑条歌在大唐建立之初就广为传诵,其中有“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乐。”之语。太子妃莫非指的是这个?”
“你果然知道?”韦后颇为兴奋地道:“当初你根据歌谣,算出了我周军之败,算出了阎知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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