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明道:“不管崔京兆有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只要愿意帮忙,俺们哥俩就承您的情。以后风里来,雨里去,崔京兆只要吩咐一声,我们哥俩绝不含糊。”
其实,秦、程二人作为世家子弟,自有其骄傲在。
崔耕“点金圣手”的名号,对于他们来讲,也就是那么一听罢了,并不认为他在商业上能高明到哪去。他们之所以结交崔耕,主要还是看中他在芙蓉楼上的表现,以及他京兆尹的身份。
刚才求崔耕帮忙,也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罢了,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所以,崔耕答应帮忙,已经足够让他们喜出望外了。
商议已定,又说了会儿闲话之后,程、秦二人告辞离去。
崔耕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是接待长安、万年两县投奔自己官人儿,这里面有衙役有小吏有书办,都基本上按照原来的职司分配工作。另外,还有众多的,毛遂自荐者,崔耕就交给封常清和周兴审查了。
别看武则天给京兆尹定的品级为正四品,但是,实际上,与之对应的雍州牧却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职司。
说白了,还是崔耕的年纪太轻,若现在就官居三品,也太过惊世骇俗,武老太太想压一压他的品级。
尽管如此,这京兆府里的一切,都仿雍州牧例,有大量的空缺。抛开京兆少尹不谈,还有功曹参军、司录参军、司户参军、司法参军、司兵参军、司仓参军、司士参军等等,都是五品官儿。
除去崔耕给几个心腹安排的官职外,还有大量的空缺。完全可以说,崔耕稍微点个头,就有人有机会成为大周的五品高官了。这种机会上哪找去?
所以,前来某遂自荐的人,真如过江之鲫一般。
封常清和周兴忙活了两天,总共选出了一百多可用之才,补进了京兆府。这些人之前并无品级,只能暂时充作小吏。什么时候立功了。崔耕再表奏他们升官。按正常惯例来讲,朝廷没有驳回来的道理。
眼瞅着,这京兆府内的众官吏摩拳擦掌,士气高昂,急于立功。崔耕深感军心可用,甚为高兴。
另外,在这两天里,崔耕还雇人将整个宅子,稍微改装了一下。安了鸣冤鼓,分出来大堂、二堂,还有简单的监狱、仓库、签押房等地。
第三天头上,又有慧范和尚到来,告诉崔耕,该给漕帮和李隆基的一百万贯钱,自己已经如数交付了。另外呢,他也想在京兆府谋个职司。
崔耕奇怪道:“你在天王寺做主持,麾下僧众上千,富可敌国,岂不快活?非来还俗,本官这受拘束干啥?”
慧范和尚道:“呃,一来是贫僧仰慕崔京兆的为人,愿意在您跟前效力。二来呢”
说着话,慧范和尚从袖兜中拿出一封信来,继续道:“二来,是受人所托。”
崔耕结过来那封信一看,却是太平公主写的。此信上说长安城的水深的很,要惠范和尚这个地头蛇,尽量给予崔耕帮助。
崔耕明白,惠范和尚说什么“仰慕崔京兆的为人”,纯属扯淡。恐怕关键还是在于第二条——太平公主的托付。
他不由得心中暗想,看来,惠范和尚跟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得多呢。大和尚手下那几百僧兵,也未必没有太平公主的影子在。只是,这慧范和尚久居长安,原来不知自己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这封信又来晚了一点儿,要不然当初那一战当可避免。
崔耕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稍微考虑了一下,就道:“大师之前无官无职,不如就先做一个九品校字吧。”
别嫌九品官低,要知道,这年头新科进士的进入官场,大多也就是从九品校字开始。
慧范和尚双手合十,道:“谨遵崔京兆之命。”
既然是自己人,崔耕又表示,那一百万贯钱,就不需要慧范和尚还了。惠范躬身感谢,但他那神情,很明显是无可无不可的。
经过一番深入交谈,崔耕才明白,其实惠范对钱财没那么看重。当初威逼漕帮,主要还是受了太平公主之令,看中了漕帮的实力。至于什么看中了漕运的厚利云云,只是个幌子而已。
一切安排停当,崔耕就准备践诺,和程方明、秦修业一起,去长安东市看相扑之戏。
可三人刚要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鼓声,从衙门外传来。
程方明颇为兴奋地道:“是鸣冤鼓!咱们今天也别去东市了,就在京兆府衙就有一场大热闹看啊。”
无怪乎他如此兴奋,这鸣冤鼓不是什么事儿都能敲的。官府审案自有一套流程,按规定,若是没有绝大的冤情,敲响这鸣冤鼓要流配三千里。
崔耕听了鼓声,不敢怠慢,赶紧吩咐封常清,道:“传令下去,升堂!”
“喏!”
功夫不大,崔耕为京兆尹后,第一次升堂问案正式开始。
崔耕居中而坐,封常清、周兴、惠范和尚、冯英、蒋容、宋根海侧坐相陪,众衙役分列两厢。
当然了,这些衙役都是原来长安、万年两县的衙役,那三百女兵并不在其列。事实上,崔耕是用她们做最后的武力保障的。若是这些俏生生的小娘子,做审案的仪仗,效果也并不好。
“威武!
在衙役的呐喊声中,前来告状的人被带上堂来。
好家伙,上堂的人还真不少,能有四五十号。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告状的人中,还有一只大狗熊在摇头晃脑。
封常清在崔耕耳边低声道:“情况不太妙,外面聚集了近千百姓,末将堂他们选了领头的,才是这四五十号人。”
崔耕喃喃道:“这可奇了”
随后,他猛地一拍惊堂木,眉头微皱道:“尔等可都是原告么?”
“启禀崔府尊,其实我们这些人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有个头发花白,穿绸裹缎的老者回道:“我们是抓获了贼人,送交官府的。”
崔耕也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个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之人,道:“如此说来,那个被绑着着的就是贼人了?”
“正是。”
“有苦主没有?”
“有!有!”那老者一指人群中的大狗熊,道:“他就是苦主!”
第694章 嚣张四海帮()
“狗熊鸣冤?”
有那么一瞬间,崔耕都怀疑这些人是受人挑唆,纯属给自己捣乱的了,沉声道:“大胆!一只狗熊怎么可能有什么冤情?你们莫非是特意来消遣本官的?”
“小人不敢啊。”那老者赶紧道:“其实他不是狗熊,是人!是人啊!”
“什么?”崔耕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拍案而起道:“这是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速速道来。”
“实在是丧尽天良啊!”
那老者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颤抖,道:“三天前,东市来了个杂耍艺人,带着这只狗熊来献艺。它虽然外面是个畜生,却可以吟诗写字,算人吉凶。那杂耍艺人言道,让狗熊写一首诗是一百钱,算一卦也是一百钱。大伙非常好奇,纷纷掏钱取乐。就在今日清晨,那杂耍艺人有事外出,独留那狗熊在旅店内。小老儿我也是好奇,就给了那狗熊一张纸,让它给我测一测吉凶。可这一测,就测出了一场惊天大案。”
说着话,那老者从袖兜中拿出了一张纸,高高举起,道:“这是那狗熊写的,还请崔府尊过目。”
自然有衙役上前,讲那张纸接了,递到了崔耕面前。
其实,崔耕一听到这狗熊是人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张纸,只不过是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测罢了。
但见那张纸上写着:吾本梧州容县人,姓张名金发,少时被这恶人捉去,先以哑药灌我,又将我剥衣捆住,浑身用针刺遍,鲜血淋漓,趁血热时,杀一狗熊,剥其皮,包于我身。人血狗血相胶粘,永不得脱。然后,再将我用铁链锁住骗人,今赚钱数万贯矣。还请老大人为吾申冤。
没错,这就是世间最为恶毒的“采生折割”。一般来讲,采生折割,是有人故意将拐来的幼童,故意弄断手脚,博人同情,骗人钱财。但像是这样,把人变熊的,还真的十分罕见,简直击穿了人类的道德底限,难怪这些人如此义愤填膺。
崔耕道:“所以,你们就押着这杂耍艺人,前来报官?”
那四五十百姓齐齐跪倒道:“是!还请青天大老爷打死这个恶人,为张金发这个可怜的孩子做主,为世人出一口恶气啊!”
“这个么”崔耕有些迟疑道:“此人诚然罪不容诛,不过,人命关天,本官还得行文秋官(刑部)”
“大人慎言!”忽然,周兴开口打断。
他起身来到崔耕的近前,低声道:“您为京兆尹,有终审之权。若要处死人犯,下一道公文也就是了,不必行文刑部。”
崔耕还真不知道这个,疑惑道:“果真如此?”
“小人不敢说谎。您这个京兆尹是参照雍州牧来的,您想想,以前担任雍州牧的都是什么人?太子啊。太子向刑部请示,成何体统?实际上,这雍州牧之职,算是代天巡狩,半个钦使。所判的案件,若不牵扯五品以上的官员,不必向任何人请示,直接执行。您为京兆尹,也应该有这个权力。”
“吾今日方知京兆尹之尊也”
崔耕恍然大悟,冲着那被绑着的人,道:“罪囚,你家住哪里,姓字名谁?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说?”
万没想到,那恶人面上毫无惊慌之色,道:“实不相瞒,某叫魏星,是四海帮的。崔府尊,您可千万别信这狗熊的。他胡写乱画,怎能做的准?呃兴许是这狗熊被小人鞭打之后,怀恨在心,故意诬陷,也未可知啊!”
崔耕好悬没气乐了,怒道:“一派胡言!本官就不信了,这世间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写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敢抵赖?”
魏星耸了耸肩,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崔府尊您少见多怪也不是不可能。要定小人的罪,还请拿出证据来。您不是人称崔青天嘛,随便入人以罪,可对不住您青天的名头。”
“我”
崔耕仔细一琢磨,若是在科学昌明的后世,倒也简单了,这狗熊就是铁证。但是现在,世人愚氓;还相信仙神鬼怪之属。自己要定魏星的罪,除了狗熊写的字之外,还真没什么其他的旁证。即便派人远赴梧州,打听到了张金发的身世,也算不得什么铁证。
这可怎么办?
崔耕往堂下望去,见那来告状的四五十人,有些人义愤填膺,似乎认定这魏在抵赖。但还有些人却是面露疑惑之色,似乎觉得那魏星所言甚有道理。
他越发觉得这个案子,不好断了,看向周兴道:“周兄,你怎么看?”
周兴轻笑一声,低声道:“大人,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魏星不是不招供吗?动刑啊!五十板子不招,就八十板子,八十板子不招就一百板子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拉倒。”
那言外之意,若一直不肯招供,就当场打死了。
崔耕迟疑道:“这也行?”
周兴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不行?这事儿的是非曲直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用得着找证据?莫非您崔京兆,是君子可欺之以方的人?某追随的崔大人,可不是迂腐之辈啊!”
“好,没有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
崔耕抖擞精神,高声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人是木雕不打不招。来人,把魏星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紧接着,随手一扬,红签落地!
按说,此时衙役们就应该领了签子,开始行刑了。可是,霎那间,全场竟一片寂静,无人动手。
“嗯?”崔耕眉头紧皱,往四下里望去。
刚刚投靠过来不久的原长安县主簿冯英,赶紧走上前来,低声道:“大人,打不得啊!”
“为什么?”
“您没听说吗?那人是四海帮的。”
崔耕更加疑惑了,道:“四海帮又怎么了?莫非本官还要怕一伙子黑道势力?”
“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冯英解释道:“四海帮不仅仅是一伙儿黑道势力,关键是,里面的亡命徒太多了。谁得罪了他们,就得小心他们的残忍报复。这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终有一天,得被他们得手啊!”
这时候,原来的长安县尉蒋容也凑过来了,补充道:“原来的长安前任县令马文器不信邪,非刑打死了一个强索民财的四海帮众。结果半年后,他的小儿子就被四海帮掳走了,现在还生死不知呢。就连打死四海帮众的那两个衙役,都倒了大霉。
“他们敢!”崔耕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朝廷怎么可能允许四海帮如此嚣张还不应该早把他们剿了吗?!”
蒋容苦笑,道:“不是没剿过,都剿了多少次了。但是,那四海帮主是谁,不知道。真正犯案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光抓普通的帮众有啥用?人家又没犯什么大罪,连流刑都够不上。到了后来,这四海帮竟是越剿越兴旺,无数泼皮无赖加入其中。”
冯英也道:“下官一直觉得,官府里面,恐怕一直有人在给四海帮通风报信。而且,此人的职位相当不低!要剿除四海帮,必须从长计议啊。以您如今的状况来看似乎没必要和四海帮为敌。”
崔耕当然明白,冯英这话暗含的意思。
武则天考核自己和武懿宗,谁更适合当京兆尹,出了三个题目。其中,摧毁水磨太得罪人,解决三门峡天险,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真正分出胜负的,也就是第一条,长安、万年两县的治安了。
如果自己把四海帮得罪狠了,他们故意在自己辖区内闹事儿。这场京兆尹之争,自己不就输定了吗?
崔耕冷然一笑,道:“多谢冯主簿的好意了,只是嗯?怎么回事?”
他话刚说到这,只听外面传来阵阵吵嚷之声——
“狗官,快放人!”
“放了魏兄弟还则罢了,否则要你的好看!”
“没凭没据的,凭什么抓人?俺不服!”
很显然,这是针对崔耕来的!
封常清两只拳头捏得“嘎巴”“嘎巴”直响,狞笑道:“哎呦呵,今天俺可真长了见识了,还有人敢挑衅京兆尹!大人,让俺出去会会他们吧。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第695章 正面硬碰硬()
崔耕没有直接答应封常清的要求,想了一下,吩咐道:“来人,把魏星暂且收监。”
魏星这回可抖起来了,道:“收啥监啊!赶紧把我放了是正经,要不然,跟我们四海帮结了梁子,你这乌纱帽恐怕”
“多嘴!”
啪!啪!啪!
宋根海听不下去了,上前恶狠狠地抽了魏星三个嘴巴,道:“我家大人斗倒了来俊臣,平定了契丹之乱,还会怕你们小小的四海帮?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魏星都被抽懵了,愕然道:“你”
啪!啪!啪!啪!
宋根海紧连着又正反抽了他四个嘴巴,道:“我怎么了?再特么的废话,爷还敢抽你!”
噗!
魏星张嘴,吐出了一颗嚼牙,怨毒无比地道:“成,这顿打魏某人记住了!我们四海帮必有厚报。”
“你特么的没机会了!”
宋根海又是一阵嘴巴抽下去,直把魏星抽了个鼻青脸肿,鲜血淋漓,连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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