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怎么办?”
李旦若是铁了心要庇护李休,崔耕还真没啥好办法,只得道:“唉,除非本官主动投靠相王,否则,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宋根海道:“李休咱们暂时没什么好法子,那个肖五娘要不是她,李休早死了。要不要从她身上,做点文章呢?。”
崔耕仔细一想,这肖五娘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必死之罪。至于拿她威胁李休?手段太过下作不说,恐怕没什么卵用。
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找人把她送回眉州,也就是了。另外,派人对她严加监视,兴许还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与崔耕想象中有些微不同,这次李休投奔的却不是相王李旦,而临淄王李隆基!
临淄王府内。
李休跪倒在年仅十六岁的李隆基的面前,道:“李某人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辩无可辩。还请临淄王看在李某人还有些用的份上,暂留我的一条小命,将功折罪!”
李隆基有些奇怪道:“你就算要将功折罪,也得去求父王吧?我这个临淄王,既没多少俸禄,又没多少权势,值得你效忠?难道你觉得本王年纪幼小,比较好骗?”
“不是,当然不是,小人投奔您确实是发自肺腑,一片真心啊!”李休连连磕头,解释道:“其一,相王的头号心腹,乃是现在的天官侍郎姚元崇。此人眼里不揉沙子,小人再投相王,就算他勉强同意,日后恐怕也会把我手底下那点子实力吃干抹净。”
李隆基深知姚元崇的厉害。
其实,姚元崇是朝堂上公认的相王李旦一系的人。但是,因为他办事能力极强,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耽误他升官。如今姚元崇已经是从三品的天官侍郎,哪天武则天青眼垂顾,立刻就能拜为宰相。
论起动心眼来,恐怕十个李休也不是他的对手。到了最后,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虑,李休兴许表面上混的也还算不错。但手中的那点子势力,肯定是保不住了。
李隆基缓缓点了点头,道:“还有吗?”
李休道:“还有就是王爷您少有大志,值得投靠!属下听说,您七岁那年,一次在朝堂举行祭祀,当时的金吾大将军武懿宗大声训斥侍从护卫,您马上怒目而视,喝道:此乃我李家的朝堂,干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骑士护卫?”随后,扬长而去,连当今天子知道此事后,都对您另眼相看。”
这话算是搔到了李隆基的痒处,他说道:“想不到这点小事儿,竟然李公子都听说了。唉,身为李氏子孙,不能匡扶社稷,小王真深以为耻啊!”
虽然嘴里说着深以为耻,但他的脸上却是灿笑如花,谁也看不出,他的“耻”从何来。
李休趁机再次磕头,道:“小人对天发誓,愿从王爷,反周大唐。若违此誓,情愿万箭穿心而死!”
“好!”
李隆基伸手将李休搀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王就信了李公子这一回。不过要反周复唐,光凭咱们俩人可不成,不知李公子何以教我?”
“这个么”李休眼珠一转,道:“其实,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反周复唐,主要还是看当今太子和相王。至于咱们么,暗暗积蓄实力即可。现在,您还是多多延揽人才为上。比如陛下身边那个太监高力士!”
第595章 洛阳风云起()
李隆基疑惑道:“高力士?那不是武三思的人吗?”
李休摇了摇头,道:“不是武三思的人,事实上,此人是崔耕的人。”
秘堂谍部的实力真不是盖的,李休将崔耕和高力士之间的关系,详说了一遍。
李隆基听完了更奇怪了,道:“本王听说这高力士为人忠义,知恩图报,咱们能挖得动崔耕的墙角?”
“要的就是他为人忠义,之恩图报。”李休在李隆基耳边道:“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那高力士纵然不背叛崔耕,也得把您引为知己。陛下身边有了您的耳目,咱们的腾挪余地可就大多了。”
其实李休把自己的心腹,完全从秘堂带走,对崔耕来说,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起码让他接管秘堂顺利了许多。
在一年的时间里,秘堂主要官员,轮番去成都拜见崔耕。崔耕一边温言抚慰,一边对各人的职司,微做调整,以加强自己对秘堂的掌控。
另外,他始终没动宋雪儿,而是把这才女派往洛阳秘堂总部坐镇,处理各种文书,算是自己钉入秘堂的一根钉子。
见到宋雪儿绝世姿色,秘堂的人当时就想歪了,以为崔耕是放纵自己的女人,对其毫无防备。
结果,人家宋雪儿这个才女真不是盖的。很快就把秘堂的家底摸清楚了,对崔耕作了禀报。甚至于,她将秘堂众人对崔耕命令的阴奉阳违之处,都摸了个门儿清。
崔耕得了禀报,这才对秘堂的实力,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传言并非虚假,若是秘堂没有分裂,其实力恐怕还真不在五姓七望联手之下!
若是李休不计一时的得失,发动秘堂的实力,跟自己打持久战,恐怕占下风的得是自己。
当然了,崔耕也理解李休的苦衷。他的人生目标是当皇帝,而不是打败自己。把时间耗在自己身上,可就离皇位越来越远了。
结果,李休欲速则不达,如今连秘堂都丢了,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反而便宜了自己。
简短截说,经过这一年的调整,崔耕不仅初步掌握了秘堂,还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剑南道的实力。
若是现在天下大乱,他恐怕就是自称蜀王,割据一方,都问题不大。
可奇怪的是,武则天对这个苗头视而不见,没有下达任何让他回京的旨意。
这可奇怪了,就是武则天想增强自己的实力,也不是这么个增强法吧?若是自己真有了二心,而武则天又恰巧在这时候撒手人寰了,可怎么办?
以女皇陛下的眼光,恐怕不会这点都想不到吧?
正在崔耕满腹狐疑之际,一个神秘来客,解决了他的疑惑。
此人身量不高,头戴斗笠,穿一身硕大的蓑衣,青纱遮面。
他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自云乃是崔耕的一个故人,非要见崔耕不可。更关键的是,此人还不许搜身!
客厅内,见崔耕把伺候的丫鬟仆役摒去,只留下崔秀芳一人时,此人才将这些伪装撤下,轻笑一声,道:“怎么样?看傻了吧?嘻嘻,这么久不见,崔大哥,你是不是想死我了啊!”
崔耕哑然道:“是你?安乐公主?”
“不错,是我!”李裹儿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道:“二郎,说实话,想我了没有?”
“别闹了!”眼瞅着崔秀芳有要发飙的趋势,崔耕赶紧道:“说真的,你这次是私自翘家,还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哼,一点都不好玩。”李裹儿气鼓鼓地道:“是父王派我来的,你在剑南道威风八面,可父王在洛阳就惨喽,是他让我来向你求援的。”
派李裹儿来求援?这事儿肯定小不了啊!
崔耕心中一紧,道:“是洛阳出事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唉,也不知张昌宗和张易之搭错了哪条筋,非要找父王的麻烦”
然后,李裹儿面色严肃,一五一十地将洛阳城内的变故,娓娓道来。
如果说,相王李旦公认的死党是姚元崇的话,那么,太子李显的公认的死党,就是如今的宰相魏元忠。
魏元忠为人正直,以前也和二张有过几次冲突,互有胜负。李显唯恐引火烧身,多次为双方斡旋。
可是,这次,二张似乎是铁了心,要把魏元忠置于死地。
他们对武则天说,魏元忠曾经和司礼卿高戬私下同谋道:“陛下老了,我辈为长久计,当辅助太子而令天下。”
武则天刚刚经过眼睛快瞎了那一场大病,心思敏感,马上就下旨,召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及宰相到朝廷,让张昌宗与魏元忠在殿前对质。但是双方各执一词,反复不能决断。
此事暂时搁置起来。
回去之后,张昌宗灵机一动,对凤阁舍人张说许以高官厚禄,让他做证人。
张说答应了。
等到武则天召他到殿前问对时,张说还未答话,魏元忠就道:“你想和张昌宗一起陷害我吗?”
张说怒道:“你身为宰相,怎会说出这等无知之语?我张说是那种人吗?”
这时,张昌宗在一旁连使眼色,催促张说,张说却道:“陛下你看,张昌宗在您面前,都这么逼迫我,何况在外面呢?微臣没有听说过魏元忠要造反,是张昌宗逼我做伪证的。”
张易之可是真急了,大声道:“张说与魏元忠是共同谋反!他曾经说过,魏元忠是当今的伊尹和周公。伊尹流放太甲,周公作了周朝的摄政,这不是想谋反又是什么?”
其实张易之这话并非诬陷之言,而是张说确实说过。
不过,张说马上就辩道:“伊尹和周公都是大忠臣,自古到今一直受到人们的仰慕。陛下任用宰相,不让他们效法伊尹和周公,那要让他们效法谁呢?我难道不知道依附张昌宗就能立刻获取宰相高位、靠近魏元忠就会马上被满门抄斩吗?只是我害怕日后魏元忠的冤魂向我索命,不敢诬陷他罢了。”
事到如今,武则天其实也明白,恐怕是张氏兄弟在陷害魏元忠。
但是,她经过这一场病,有心打压一下太子李显的势力,却道:“张说是个反覆无常的小人,应当与魏元忠一同下狱治罪。
张说下狱之后,仍然不改初衷,坚持并未谋反,魏元忠也并不认罪,局势就此再次僵持下来。
群臣纷纷上书,为张说和魏元忠名冤。
可是,群臣看到的是二人的气节。武则天看到的,却是李显的号召力——朕不就是要动一个宰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是不是想向李显表忠心?
于是乎,她越发想把此案弄成铁案,抓捕了不少大臣,弄得人心惶惶。
李显眼见着形势越来越严峻,甚至武则天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心中惶急,赶紧叫李裹儿前来成都向崔耕求援。
崔耕听完了,疑惑道:“不对吧,这么大的案子,应该早就弄得众人皆知了,怎么本官却不曾听到半点风声呢?”
第596章 张庄故地游()
李裹儿道:“剑门关乃蜀地门户,但自从天授元年以来,此地就划归陇右道,而不归剑南道管理了。想必是你崔大黜陟使,只关注剑南道的一亩三分地,而没注意到剑门关的异常吧?”
“剑门关有什么异常?”
“官府文书,未经检视不得通行。平民百姓,一律搜检,尤其严查书信等物。”
崔耕面色微变,干笑一声,道:“看来这是陛下在防备我崔二郎啊?不过,单单这个举动,还不足以阻断我的耳目吧?”
李裹儿嘴角微翘,意味深长地道:“当然不足以阻断二郎的耳目。但是,你想,谁会把朝中的这个变故告诉你呢?”
崔耕仔细一想也对,现在正是魏元忠一案的关键时刻。在武则天摆明了不想自己搀和此事的情况下,谁敢给自己通风报信?
圣心难测,若是他们的书信,被剑门关的守军发现了,难道就不怕给自己这边帮倒忙?
所以,实际上,武则天的这道旨意不是堵自己的耳目,而是堵朝中大臣的嘴。
崔耕疑惑道:“既然谁都不敢告诉我这个消息那太子殿下又因何派你来成都了呢?”
“因为他不想听天由命,坐以待毙。”
李裹儿顿了顿,模仿着李显的语气,道:“当初孤王被赶下皇位,发配房州,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孤王势必周旋到底。崔爱卿,你若愿意帮助孤王,就即刻随裹儿秘密入京。若是不愿裹儿就拜托你了。”
怪不得非要李裹儿传达呢,这话简直暗含了孤注一掷之意!
崔耕暗暗寻思,难不成,李显这家伙要发动兵谏?不对啊,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神龙政变”是发生在四年之后,怎么就提前了呢?
是我改变了历史?还是我明白了!
忽然,崔耕想到了历史的一个记载。就在今年,太子李显的长子李重润、女儿李仙蕙、女婿武延基,因为背地里议论张氏兄弟,被武则天下旨处死。
要知道,李重润是武则天的亲孙子,李仙蕙是武则天的亲孙女,武延基是武承嗣之子,武则天的亲侄孙。更关键的是,李仙蕙当时还身怀有孕!
三个人一起发发牢骚,就值得武老太太下这等狠手?恐怕这里面的水深的很呢。
想到这里,崔耕可以基本确认,李裹儿的话属实。没错,李显果然是想搞个大新闻,至于结果么反正按照历史来看,是很不乐观。
当然了,回京再凶险,既然李显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崔耕也不能临阵退缩。
崔耕道:“剑门关防守严密,我若是不公然造反的话,可调不回多少兵。”
“当初玄武门之变,太宗皇帝动用的兵马不超过五百人。单凭二郎右控鹤监的三百兵马,足够了。”
崔耕当然明白,账不是这么算的。恐怕是李显也觉得把握不大,在给自己鼓劲儿。
道理很简单,当初玄武门之变时,不管朝臣们归属哪方,总归是李家的臣子,改换门庭没多大压力。
但是现在,洛阳的兵权,大都为武姓官员所把持。李显即便杀了武三思和武则天,最终迎来的恐怕也得是一场恶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更何况——
他苦笑道:“三百女兵,乃是陛下所赐,关键时刻,忠心实在可疑。但是,想必以太子殿下的英明,也不只安排了我这一路兵马。事不宜迟,那我安排一下,咱们三日后就动身?”
这次是秘密进京,封常清、周兴、黄有为三人是没法带了,他们的形貌特征太过明显,保不齐就被人认出来。剧士开稍微好一些,但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太多,也不怎么合适。至于宋根海冒着风险带他去,也没啥用啊!
最后,崔耕暂时称病,有拜访的官员,命这四人一路挡驾。他自己则和崔秀芳、李裹儿一起,扮作三个结伴同游的读书人,往洛阳方向而来。
剑门关外松内紧,对于出关人等不怎么留意,三人顺利出关。这一日,终于到达洛阳城外四十里的张庄镇。
上一次崔耕以剑南道查访使的身份出京,夜宿张庄驿,引发了徐元庆行刺赵师温一案。
这次他们是秘密返京,就没资格住在张庄驿了。好在张庄驿旁边就有一个名为“悦来”的客栈,供过往的行人商旅歇脚。
崔耕三人自行进了客栈,在柜台前道:“伙计,给我们来三间上房!”
“三间上房?不好意思,小店今天只剩下两间上房了。要不,你们委屈一下?”
“也成。”
崔耕和崔秀芳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住一间没什么问题,只要把李裹儿分出去就行。
崔耕当时就要掏钱。
可正在这时,他身后忽然有人高声道:“别忙!不是两间客房吗?匀给我们一间。”
“嗯?”
崔耕扭头望去,却见有三人站在身后,两个中年解差,一名五十多岁的囚徒。
他疑惑道:“旁边就是张庄驿,两位官爷为何不住免费的驿站,而来住客栈呢?”
“你以为我们想啊?”那左边的官差一脸的晦气,道:“张庄驿的驿正狗眼看人低,非说已经客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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