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训一见,就哑然失笑道:“本王说你这波斯人孤陋寡闻,你还不承认?这不是房州自然堂卖的装药的瓷瓶吗?你仔细瞧瞧,这上面还有自然堂掌柜的落款呢,就更谈不上什么珍贵之物了!”
崔耕简直哭笑不得,道:“高阳郡王,有句成语您听说过没有?”
“什么成语?”
“买椟还珠!”
武崇训怎么可能没听过买椟还珠的典故?怒道:“你这胡人,好生无礼!这瓷瓶的瓶口小巧之极,只能装一些药粉。本王就不信了,那瓷瓶里,还能装什么珍贵的宝贝不成?”
“嘿嘿,这瓶里装着的是不是难得之宝,你说了不算,裹儿公主说了才算!”
说着话,崔耕将锦盒往李裹儿面前一推,道:“裹儿公主,请将那瓶儿打开。小人相信,您会满意的。”
李裹儿迫不及待地将一个瓶儿打开,面色微变道:“世间还有此等宝物!”
第498章 易得有情郎()
崔耕的小瓷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后世女人们的最爱,香水是也!
其实,崔耕制出了木兰春酒之后,就离着制出香水只有一步之遥了。只是后来各种麻烦纷至沓来,他才一直没顾得上此事。
前几天,韦什方拿出了百鸟裙,骆宾王拿出了十分珠,崔耕起了争胜之心,提出了用酒精萃取花香的技术。
原本他还准备让共济会的人动手呢,万没想到,老骗子韦什方就是最出色的能工巧匠。
崔耕只是提了一个概念,韦什方就赞叹不已,主动请缨了。而且造出来的实物,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会各种旁门左道,武功卓绝,连匠人之学都那么精通有那么一瞬间,崔耕甚至都觉得,武则天当初任命韦什方为宰相,不是被他骗了,而是慧眼识英才。
虽然“香水”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凭着女人的直觉,李裹儿还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此物的妙用。
她轻轻地弹了几滴香水到自己身上,赞叹道:“这是用玫瑰花做的吧?嗯,比熏香方便,比香囊的香味强,真是不错。但不知此宝叫什么名字?”
崔耕微微一笑,道:“此宝可称九天仙露,不知裹儿公主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
“那样的话”崔耕扭头瞥了武崇训一眼,主动出击道:“不知裹儿公主以为,此宝比之百宝香炉如何?”
不待李裹儿回答,他又道:“好叫裹儿公主得知,这九天仙露,可不是只能制玫瑰味儿的,各种花香都可混入其中。”
这就有些警告的味道了——你要是再昧着良心说话,眼前这些香水就是一锤子买卖了,以后休想再得到其他味儿的香水。
另外,不用崔耕提醒,李裹儿也应该能想到:即便自己只要玫瑰味儿的香水儿,这几个瓷瓶也用不了几次。若想长期供应,还是得求到眼前这个波斯人的头上。
“呃”李裹儿目光闪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老骗子韦什方积极配合崔耕道:“实不相瞒,公主的那件百鸟裙,就是小人我缝制的。除了会制百鸟裙外,我还会制一种叫单丝碧罗笼裙的宝裙,此裙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大如黍米,眼鼻口甲皆备,如果有机会的话,小的定将单丝碧罗笼裙制成,献与裹儿公主。”
那言外之意,自然是李裹儿如果不能让老头儿满意,以后就没机会得单丝碧罗笼裙了。
李裹儿年纪小,对爱情的感觉也就那样,这一被香水和单丝碧罗笼裙吸引,心里的天平顿时就倾向到了崔耕这一边。
她点头道:“奴家的确喜欢九天仙露胜过百宝香炉,多谢二位了。”
功亏一篑!
武崇训虽然明白,这次失败,是因为自己的宝贝比这两个波斯人差太多了。
但他更明白,这件事说明,自己在李裹儿心目中的分量,还比不过两样玩物!
一股浓重的挫败感,涌上了他的心头,没好气地对崔耕二人道:“好了,你们的宝物也献了,裹儿妹妹也满意了,但不知你们到底是想提什么要求?现在就说出来吧。”
顿了顿,又尽力在李裹儿面前展现男子汉气概,道:“纵是裹儿妹妹办不到,本王也一定尽力帮你们办到。”
孰料,这两个波斯人毫不领情。道:“你?高阳郡王?不是小的瞧不起您,这个忙,您帮不了!”
武崇训的老爹武三思既位高权重,又深得武则天信任;李裹儿的老爹李显连自由都没有!
到底有什么事,是武崇训办不到,而李裹儿却能办得到的?
倏忽间,一个荒诞的念头,同时涌上了武崇训和李裹儿的心头——该不会是这个波斯人不知什么时候有幸见到了李裹儿的芳容,有意拿这三件宝物当聘礼吧?
李裹儿心中暗想,这家伙长得倒是挺英俊的,不在高阳王之下,我嫁给他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的身份相差太大了,父王是不可能同意的。呃我要是拒绝的话,他把这三样宝物拿走可怎么办?好舍不得啊!
武崇训早把李裹儿视为自己的禁脔,此时直气地怒发冲冠,道:“你到底想要裹儿妹妹帮什么忙?告诉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崔耕这才图穷匕见道:“小的既不是癞蛤蟆,也不是想吃天鹅肉。而是想吃龙须凤发!”
“什么?龙须凤发?”武崇训微微一愣,道:“世间怎么可能真有什么龙须凤发?”
崔耕振振有词道:“怎么没有?皇帝乃是真龙天子,皇后乃是人间真凤。皇帝的胡子和皇后的头发,不就是龙须凤发了吗?想裹儿公主的父亲庐陵王曾贵为大唐天子,母亲韦氏也曾经母仪天下。取父王、母后一点须发,对她算什么难事?”
“呃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武崇训这才神色稍缓,挠了挠脑袋,道:“但问题是,你要龙须凤发干什么?”
韦什方道:“这是小主人为老奴求的。我得了一个怪病,每到初一、十五的子时,就会忽寒忽热,痛苦不已。后来,我和小主人偶遇异人,得了一个仙方。这才备了重礼,来求裹儿公主,取得龙须凤发。”
这年头中医要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龙须凤发虽然匪夷所思了一点,但也不算太过出格。
李裹儿将信将疑道:“可是,庐陵王府现在许出不许进,奴家连父王和母后的面都见不到,就更别提给你们找什么龙须凤发了。要不,你们等上几个月?”
“那可不成。”韦什方连连摇头,道:“别看小的我红光满面,但那是回光返照。实际上我已经病入膏肓,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月了,实在等不了那么久。”
“可是现在奴家确实无能为力啊!”
“那我们不管!”
说着话,老骗子陡然出手,抢过了十分珠,厉声道:“如果公主不答应的话,小的就把这颗珠子毁了!”
崔耕也拿出来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道:“裹儿公主的百鸟裙诚然巧夺天工美轮美奂,但是若溅上点火星,烧掉了几片羽毛,恐怕不大好吧?”
何止是不好啊,简直把一件难得的宝物,变成了一件毫无价值的废品!
李裹儿俏脸微变,连连摆手道:“别,你们俩千万莫冲动!我又不是要抢你们的宝物,咱们万事好商量。”
韦什方冷笑道:“怎么商量?咱们双方实力悬殊,要让我等放心,还请公主先发个誓来。”
“好吧,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有善信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裹儿无奈之下,发下了毒誓。
崔耕和韦什方这才放松心情,重新落座,道:“不知公主准备如何帮我们取到龙须风发呢?”
李裹儿自己当然没办法,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武崇训。
武崇训刚才都吹了牛逼了,总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只得道:“那本王就去见房州刺史袁立诚一面,让他亲自去庐陵王府走一遭,取来龙须凤发。他信不过别人,总不会信不过自己吧?”
“不行!这个法子不好!”韦什方摇头道:“我们必须亲眼见那龙须凤发,从庐陵王和王后身上取下来。要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拿了别人的胡须和头发,来蒙骗我们?”
他这个担心,当然也不无道理,武崇训为难道:“本王倒是没问图,但是,那袁立诚就是个死脑筋,他不同意,我也没法子啊!”
崔耕不以为然地道:“如果袁刺史不信任我们的话,完全可以只把我们放进去,不让我们出来。就破这么一次例,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裹儿也帮腔道:“都说袁立诚是梁王的得意门人,难不成,他真的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这也太不拿你这个梁王世子当回事了吧?”
“我”
这话还真是戳中武崇训的逆鳞了。
武崇训虽然是武三思的大儿子,但兄弟甚多,这世子的位置并不怎么稳当。尤其是在武三思可能当皇帝的情况下,这个位子的诱惑力太强了。各兄弟都虎视眈眈,他岂能不心思敏感之极?
咚
他重重的一拳锤在了几案上,道:“好,本王把话放这了,我一定要带这两个波斯人进庐陵王府。他袁立诚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李裹儿道:“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奴家想念父王和母后,也想进庐陵王府哩。”
“行,一个羊也是赶着,俩羊也是牵着,本王这就去和袁立诚那厮打擂台!”
言毕,武崇训起身,离开了李裹儿的临时驻地,直奔房州刺史衙门而来。
袁立诚不敢怠慢,赶紧把这位梁王世子,恭恭敬敬地迎入了府内。
但是,待他完听了武崇训的来意之后,就微微一皱眉,道:“高阳郡王,这事儿可不大好办啊。隔绝庐陵王府内外,可是梁王千岁自己的意思,卑职只是奉命而为而已。”
武崇训冷笑一声,道:“不错,隔绝庐陵王府内外的消息,的确是父王的意思。但是,本王追求李裹儿,难道就不是父王的意思了?只要把那两个波斯人放进去,她就能得三件世所罕有的宝物。李裹儿心怀感激之下,我们俩的事儿,不就成了吗?”
袁立诚道:“话虽如此,可是”
“行了,没什么可是的。”武崇训循循善诱道:“庐陵王当初又不知道你要兵围他的王府,怎么可能早做安排?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做了安排,又从哪找三样价值连城的宝物?”
袁立诚其实也觉得这俩波斯人可能没什么问题,语气缓和,道:“且容卑职三思。”
武崇训继续劝道:“袁刺史您再仔细想想,父王为太子,那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都给自己留后路了,你就一点都不想对庐陵王示好?万一,本王是说万一,庐陵王有朝一日得登大宝,你觉得父王能护得住你?”
略微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说你真的要对父王的命令执行到底,不给本世子半点面子?”
好么,看这话说的,庐陵王胜了,袁立诚没好果子吃。即便武三思胜了,因为袁立诚今天得罪了武崇训,还是没好果子吃!
那还坚持个什么劲啊?
袁立诚最终咬了咬牙,道:“好,就依高阳王所言。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卑职一定要随你们一同前往。”
“一同前往?”
“不错,就是一同前往。”眼中精光一闪,恶狠狠地道:“只待那两个波斯人得了龙须凤发,和公主一分开,卑职就取了他们的性命!嘿嘿,唯有死人卑职才能真正放心!”
第499章 终得见真龙()
武崇训之所以逼迫袁立诚,只是为了讨李裹儿的欢心,可不会管两个波斯人的死活,当然是慨然应允。
三日后,在庐陵王府长史韦笑的引领下,房州刺史袁立诚、高阳郡王武崇训、以及崔耕、韦什方、李裹儿等人,一起到了庐陵王府的承运殿。
承运殿从理论上讲,乃是庐陵王办公的所在,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铁瓦银安殿。
“参见庐陵王(父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管怎么说,人家李显的身份摆在那呢,众人齐齐跪倒行礼。
“诸卿免礼平身,看座!”御座上,一个稍嫌虚浮无力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有小太监搬过胡凳来,众人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而坐。
崔耕扮作胡商,就没必要讲那么多礼节了,正大光明的往前望去。但见大殿中,面南背北居中而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左边一位,是个身着宽袖圆领袍的男子,中等身材,面容略嫌瘦削,双目温文如玉,两鬓中掺杂了不少银丝。
此人应该就是刚刚登基三十六天,就被亲生母亲赶下皇位的庐陵王李显了。
虽然李显今年才四十三岁,但长期的软禁生涯,以及精神压力,让他直看似六十许人。
不过,李显毕竟是李治和武则天之子,良好的基因,再加上充分的教育,让他的气质颇为不凡,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和李显平起平起的那人,应该就是他的皇后韦氏。
与李显的未老先衰不同,岁月似乎并未在韦氏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粉面桃腮,峨眉淡扫,肤如凝脂,体态风流,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好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尤物!
不待李显说话,韦后就阴阳怪气地轻哼一声道:“袁刺史可是我们庐陵王府的稀客啊。怎么着?你是觉得围了我们庐陵王府一个多月不过瘾,特意亲自前来斩草除根了?行啊,我们夫妇俩都在这儿了,你动手吧!”
袁立诚满脸尴尬之色,强自解释道:“哪里,王后误会了。卑职之所以派兵围了庐陵王府,是因为房州城内,最近颇不太平。为免宵小之徒惊扰了庐陵王,才出此下策,还望王爷和王后见谅!”
韦后颇为刻薄地道:“哦?是吗?那请教袁刺史,若是洛阳不太平,洛州刺史会不会派兵把皇宫围了呢?”
“呃这”
袁立诚没想到韦后这么不给面子,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只得转移话题道:“下官今日前来拜见王爷和王后,主要是为了两个波斯人。您看这老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精神矍铄,实际上已经病入膏”
然后,他把两个波斯人给李裹儿献宝,求取“龙须凤发”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韦后听了,和李显对视一眼,沉吟半晌,看向崔耕道:“你这波斯人,好生无礼。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本宫这还好说,但庐陵王若为了几件宝物,就毁伤胡须,那不是对陛下的大不孝吗?”
其实在大唐年间,男子也是会对胡须略作处理的。韦后此言,只是因为李显身份敏感,不愿意给人口实罢了。
但同样地,崔耕要“龙须凤发”,也不过是混进庐陵王府的借口啊。
他眼珠一转,起身行礼,道:“只要王后愿意割发,小人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庐陵王的胡须嘛不需要王爷亲自割须,只要允准小人跟在庐陵王身边,待他的胡须自然脱落即可。”
“这样啊,如果能救人一命,当然也”
“万万不可!”
袁立诚还想等崔耕等人取了龙须凤发,再把他们解决了呢。一听这话可傻眼了,等李显的胡须自然脱落?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自己堂堂的房州刺史,总不能整日不办公,在庐陵王里等机会刺杀两个胡人吧?
他赶紧阻拦道:“庐陵王的身份何等尊贵,你们两个波斯人,怎配随侍左右?”
武崇训也看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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