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义?”崔耕微微一笑,道:“这可真让你郑司业问着了,本官对经义并没有多少研究。但是”
“怎样?”
崔耕哂然道:“那并不妨碍本官鄙视你们成均监啊!请问郑司业,自从国子监改名为成均监以来,你们成均监总共出了多少进士啊?”
不待郑愔回答,崔耕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弯了回去,往四下里看了一眼,道:“本官告诉大家,是一个也没有!这样的成均监,难道值得本官尊重吗?”
“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围观的众人纷纷起哄。
人家崔耕是经举荐得官,立下大功逐渐升迁,经义不行,无损其英名。
但是成均监不同啊,监生们拿着朝廷的禄米,却通不过朝廷的科举,这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呃”
郑愔知道难以在这点上驳倒崔耕,索性另辟蹊径,道:“国子监是在垂拱元年,奉陛下之命改名为成均监。你崔著作说,国子监自从改名成均监后就令人鄙视,但不知你是鄙视的成均监呢,还是陛下呢?”
“当然是成均监!”崔耕耸了耸肩,道:“不是陛下的仁德不足,,不是朝廷拨给成均监的钱粮不够,是成均监的监生们不行。怎么?难道你郑司业,还有别的解释?”
“我我是说你崔耕心怀叵测。”
尽管知道崔耕在强词夺理,但有别的解释郑愔也不敢说出来啊,又被堵得没话说,只得这么软软地回了这么一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崔耕今天可不单单要占口头上的便宜,道:“既然是成均监的学生们不行,有损陛下的名声,本官不才,这就代陛下清理成均监!来人,继续!”
“喏!”
姑娘们答应一声,开始继续拍卖!
郑愔心中暗想,原来自己没在这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拍卖,这简直是活生生地打自己的脸啊!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面的打脸!
“我看谁敢!来人,给我拦住她们!”他大声呼和。
崔耕毫无示弱,大手一挥,道:“竟敢阻挠右控鹤监办事,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来人,给本官狠狠的打!”
在郑愔原本的想法里,崔耕是绝对不敢命人跟自己动手的。
道理很简单,任崔耕说得天花乱坠,拿着监生们的物品拍卖,他不占理啊。真把事弄大了,崔耕自己肯定会被朝廷处罚。
但是,万万没想到,人家崔耕心里有底,今天本来就是来闹事的!
这回郑愔的手下可倒霉了,他们本来只有三十来人,是张昌宗从御林军中抽调出来,给郑愔撑场面的,战力也就一般。
但崔耕手下这三百人,却是即便对付同等规模的朝廷精锐都大占上风!现在以十敌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三十甲士打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郑愔也被那些女兵绑上,推到了崔耕的面前,道:“监正,此人如何处置?”
“他?”
崔耕朗声对众位看客道:“诸位可认识这位郑司业?嘿嘿,说起来,他可是背主的小人一名”
然后,他将郑愔这厮的过往,简说了一遍。
先是背叛自己,投靠了来俊臣,甚至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荥阳郑氏!后又背叛了来俊臣,关键时刻反戈一击!至于现在,更是投靠了臭名卓著的张氏兄弟!
说到最后,崔二郎已经是满面冷意,道:“今天有些成均监的监生,为了羞臊本官的女兵,脱光了衣衫,结果却自取其辱,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今天你郑司业在此,想必也不愿意他们专美于前吧?”
郑愔脸色巨变,道:“啊?崔耕你是想”
“没错!给本官把郑司业扒光了,吊起来!”
“喏!”
一声令下,可怜的郑愔被剥成了白条猪,吊在了太子右监门帅府的门前。
人家其他监生还能赶紧跑开,郑愔可倒好,改为长期展览了。
可以预见的是,经过崔耕这么一场折腾,人们每每提到郑愔,肯定会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哦,就是那个三姓家奴啊!什么?咱们大周的三姓家奴你不知道?就是在右控鹤监门府外,被扒光的那个,哈哈!”
就算郑愔再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难忍这等奇耻大辱啊,怒道:“崔耕崔二郎,从今往后,咱们就算是结了死仇了,某与你不共戴天!”
崔耕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与本官势不两立的多了,有当初的武三忠,后来的来俊臣,甚至如今的梁王武三思你自己琢磨琢磨,你算老几?”
随后,他冲着四下里再次抱拳拱手,道:“难得今天诸位捧场,本官大减价!呃这些东西也不一样一样的拍卖了,咱们一堆堆的卖!”
多亏了聚丰隆银号开到了洛阳,大家手里都有钱票。
多亏了被郑愔耽搁了一段时间,有购买势实力的人来了相当不少!
崔耕将这些监生们的东西,总共分成了七份,每份一万贯开卖,价高者得,只准三次出价!
没用半刻钟,这些监生们的财物就拍卖一空,总共得钱九万贯。“诸位,慢走!”
就在人们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准备离去的时候,崔耕又说话了:“光清理了这里的监生,倒显得本官公报私仇了。诸位,愿意不愿意随本官一起,去国子监其他的馆舍去看看?”
闻听此言,人们不禁面面相觑,这崔二郎是要疯啊!你为了要回自己的衙门,使点激烈手段情有可原。但现在是想干啥?难不成真要与整个国子监为敌?
当然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更何况还有发财的机会?
人们纷纷大喊,道:“有何不敢?同去!同去!”
因为从监生得官太过容易,各路官员可着劲儿往里面塞人,国子监的监生早就超过了定额,馆舍当然不足。事实上,他们除了侵占了原来的太子右监门率府衙门外,还侵占不少其他的朝廷半废弃的衙门。
崔耕一应旧例,先把监生们打出去,然后迅捷地拍卖物品。那些买家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持续多久,积极配合,踊跃交钱,再赶紧把这些财物运走。
没用一个时辰,崔耕竟然又清理了两处成均监管舍,得钱十八万贯,那些买家们自然也赚的盆满钵满!
“崔二郎,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在崔耕要清理第三处馆舍的时候,郑愔的大靠山张昌宗终于带着五百兵马赶到!
这厮虽然兼职着千牛卫中郎将,但五百人,已经是他私调兵马的极限了。他知道动手占不着什么便宜,冷笑道:“崔二郎,你私自发卖监生财物,如同抢劫!这场官司,你就跟本官一起,去通天宫打了吧!”
第488章 女皇不公允()
“张常侍尽管头前带路!”
崔耕毫无惧色,先是命那些女兵带着钱回去,然后和张昌宗一起来到了通天宫。
待听张昌宗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女皇陛下好像是模模糊糊地悟到了点什么。
说对谁错是明摆着的。
不管成均监占没占右控鹤监的衙门,崔耕只应通过正当途径解决。
殴打监生,乃至拍卖监生们的财物,当然是大罪。
尤其是把堂堂的成均监司业郑愔剥光了吊起来,更是大错特错,哪怕来俊臣当初都没这么嚣张。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崔耕又不傻,为啥这么干呢?肯定是给三百女兵离开朝堂找理由呗。
嗯,这个崔二郎真不赖,朕要是用别的理由,把他赶出朝廷,别人肯定说朕是无道的昏君——以奖赏之名,让崔耕放假也不大合适,难免给人以朕剥夺崔耕权力的印象。
也只有崔耕主动做错了事,朕才好借坡下驴,对崔耕稍加惩罚。
想到这里,女皇陛下面色和蔼地道:“崔爱卿,你今天为何如此冲动啊?朕准你自辩!”
“是,微臣以为,成均监已经不改不行了!”
崔耕一边回想后世的记载,一边正色道:“时俗浸轻儒学,先王之道,弛废不讲。宜令王公以下子弟,皆入国学,不听以他途仕进。又,自扬、豫以来,制狱渐繁,酷吏乘间伏望陛下弘天地之仁,自垂拱以来,罪无轻重,一皆昭洗如此,则天下知昔之枉滥,非陛下之意,皆狱吏之辜,幽明欢欣,感通和气。””
这些话,都是著名的韦嗣立谏武后疏上的原话。
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再过一年,凤阁舍人韦嗣立会上这样一道奏疏,请求武则天改革成均监。
这个奏疏的大概意思是,成均监无论老师还是学生,现在都烂透了。武则天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那些监生乃至司业、博士们全部开革。
然后呢,重新任命贤明的司业和博士。
至于学生们,一方面,让功臣子弟们,重新考进成均监。另一方面,就是作为补偿,让被酷吏们冤死的大臣们的子弟,进成均监读书。
虽然这个建议太过激进,没被采纳,但无论女皇陛下自己,还是朝中大臣都赞赏不已,以至于韦嗣立一战成名,以至于这份奏疏被全文记载在史书上。
武则天本来就看崔耕顺眼,听了这个建议,就更看他顺眼了,道:“崔爱卿管着著作局和右控鹤监,还为朕操心成均监的事儿,真是忠心耿耿,难能可贵啊。”
崔耕微微一躬身,正色道:“陛下谬赞了。成均监藏污纳垢,大损陛下的英名,还请陛下快快下旨,从即日起改革成均监!”
“这个么此事关系重大容朕三思。”
张昌宗一看武则天这副架势可傻眼了,怎么的?本来是自己占着理,要告崔耕的状。怎么到了现在,竟成了正常的君臣奏对了?而且,貌似陛下还对崔耕甚为欣赏!简直岂有此理?!
他赶紧道:“陛下,你莫被崔二郎骗了。现在不是讨论成均监改制的问题,而是他崔耕殴打监生,私卖监生财物的问题!对了,他还指使他人把郑愔郑司业扒光了吊起来,简直成何体统!”
崔耕白眼一翻,道:“要不是你张常侍撺掇,郑愔能赖在太子左监门率府不走?要治本官的罪,你张常侍也难辞其咎!”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现在谁不知你张常侍弄权误国,难道还是我冤枉你的不成?”
说着话,崔耕跪倒在地,道:“微臣的右控鹤监衙门,已经成立半年了,却一直无法回衙门办公。此皆张常侍之过也,还请陛下依律治罪!”
张昌宗也跪倒在地,道:“成均监侵占右控鹤监衙门的事儿,微臣一概不知,现在请陛下先治崔耕的殴打监生和郑司业之罪。”
图穷匕见,双方都要武则天做最后的平判。
张昌宗自以为自己是武老太太的枕边人,这回又是占了理了,必定稳操胜券,嘴角上早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他哪知道,崔耕早就在武则天那打了预防针啊!
但听武老太太道:“朕乏了,你们二人到底说了什么,朕也听不大清楚。这样吧,你们回去之后,各写一道本章上来,朕再做决断!都退下吧。”
啊?怎么这么明显的对错,女皇竟然和起了稀泥?
张昌宗目瞪口呆。
崔耕和张昌宗的这场廷争的内容传出去,整个洛阳官场上,顿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
这崔耕也太牛逼了吧,这种情况下和张昌宗掰腕子,竟然掰成了平手!这岂不是说他的圣眷还在二张之上?
另外,崔耕关于成均监的建议,也在官场上流传。人们都觉得这份建议很好,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崔青天,很多人上书表示支持。
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反对,张昌宗的那些党羽们,则上书站到了崔耕的对立面。
别觉得二张在朝堂上的没什么势力,其实大谬不然!别人不说,宰相班子里面,就有苏味道和李峤投靠了二张,为他摇旗呐喊。
官场老好人娄师德保持中立,崔元综和魏元忠支持崔耕,双方竟然旗鼓相当,
最后,还是武则天见不是事,主动提出,崔耕的建议太过激进,不予采纳。
按说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单个监生不算什么,但整个成均监几千监生,联合起来的力量,即便武则天也得有所顾忌。
另外,人家武则天也够给崔耕面子了。只是不允准你的建议,既没治你的罪,也没让你还给那些监生的钱。
然而这次,崔耕还真来劲了,再次上表,女皇陛下不答应自己的要求的话,就辞官不做。
崔耕疯狂,他那个便宜老子崔元综更疯狂,也表示要告老还乡,誓不与张昌宗共立于朝堂之上。
最后,女皇陛下好说歹说,才让老丞相打消了辞官的念头,让他到蒲州当刺史去了。
别觉得这是贬谪,蒲州也是上州,刺史为正三品。如今朝堂上乌烟瘴气,连一向名声甚好的李峤都做了张昌宗的走狗了,崔元综去蒲州去颐养天年,绝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与此同时,女皇陛下对崔耕就不那么客气了,下旨申斥,说臣子以辞官威胁君主,是为不忠。再敢唧唧歪歪的,就要依律治罪。
这份旨意一下,崔耕倒是消停了两天。但第三天,他就又出幺蛾子了。
崔耕再次上表:因为家里的小妾秦雨儿中了剧毒,所以,想请一段时间的假,去寻找名医为她诊治。另外,为了照顾秦雨儿,请陛下准许那些女兵跟自己同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崔耕这是另辟蹊径,在向武则天发牢骚呢。
你不是不准我我辞官吗?我请假怠工你总没办法吧?当然了,我一怕真把你惹急了,砍我的脑袋;二怕你真的准了,让我失去权力。所以,我非常不合规矩的,要让那些女兵同行。你有理有据地驳回我的奏章,我有了个台阶,既表达了不满,也没有真正失去权力。
但是,女皇陛下的反应,似乎大大出乎了崔耕的预料之外。
皇宫内,迎仙亭。
张易之得意地道:“六郎,我说你原来完全是杞人忧天吧?你还不信。现在看吧,陛下已经准了崔耕的假了。这场战斗,咱们是大获全胜!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这大周朝堂,还有谁敢和咱们兄弟做对?”
张昌宗苦笑道:“那可不尽然。我刚得到消息,陛下今天又下了两道圣旨,其中的内容可是对咱们大大的不利。所以咱们得早做准备!”
“啊?陛下又了什么圣旨?”
第489章 今朝得佳徒()
张昌宗道:“陛下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任命清边道副总管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
“啥?狄老头复相了?”张易之面色微变,道:“狄老头可比崔老头难对付得多。这去了崔耕父子,却多了个狄仁杰,咱们兄弟是赔是赚,还真不好说啊!”
张昌宗道:“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第二道圣旨。陛下说,最近听闻孙思邈老神仙乃是假死避世,所以,特任命崔耕为“仙医查访使”,查访孙思邈老仙长的踪迹,沿途官员必须给以协助。”
张易之狠狠地道:“奶奶的,请假竟还给崔耕请出这么多名堂来,看来如今这家伙的圣眷的确不在咱们兄弟之下啊!”
“哼,不在咱们兄弟之下?哥哥,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张易之道:“应该说,现在崔二郎的圣眷远在咱们兄弟之上。你想想,陛下为什么前脚刚准了崔耕放假,后脚就又补了这么一道圣旨?”
“六郎你的意思是”
“老太太既想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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