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傻叉不管他,然后呢?怎么样了?”崔耕急问。
“然后就简单了啊,郭恪将计就计,要求默咄入城受降。默咄自然是信任早就投靠了自己的赵州长史唐般若,所以默咄一时托大,带着五千精锐入了赵州城。结果郭恪伏兵四出,斩首四千级,俘两百余人,默咄带着八百人逃出了定州城,身受重伤。”
崔耕大喜道:“突厥兵马虽众,但精锐不多,这五千精兵一丢,就算是伤筋动骨了。再加上默咄受了重伤那还不得马上退兵啊?”
“退兵?依默咄的性子,能丢的起这个人?”武延秀道:“他传下将令,让大公子同俄特勤,带五万大军来援,非要屠了赵州不可!”
“厮五万大军,屠城?那郭恪可能危矣!”崔耕皱紧了眉头,为郭恪捏了一把汗。
武延秀见之,却是苦笑道:“我的崔长史啊,您就先别管郭恪的死活了。现在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你想啊,赛修伦一直都在黑沙城中对你虎视眈眈,除之而后快!现在一旦同俄特勤一旦率兵前往定州增援,那黑沙城可就是赛修伦说了算了!到时候,你恐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第362章 赛修伦示好()
武延秀本以为崔耕听到这个自己报讯后,会惊慌失措。
但出乎意料,崔耕竟没有多少惊慌之色,反而笑道:“没了同俄特勤,这不还有公主拉达米珠嘛。对了淮阳王,你不也被软禁着吗?这些消息和战事,你打哪儿听说的?”
现在黑沙城里,崔耕可比武延秀说话好使多了,怎么他的消息比崔耕还要灵通?
武大帅锅傲娇道:“二郎你是靠着和公主的关系,所以有人奉承你,这算不得什么本事。本王单靠自身的魅力,就让人死心塌地的,这才叫真功夫哩。”
“魅力?功夫?”崔耕瞬间就秒懂了,乐道:“难道淮阳王你又勾搭上了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还哪家?”武延秀伸出了三根手指道:“同俄特勤刚走,就有三个小娘子跟本王通风报信了!”
软禁了,还能勾搭女人,还尼玛三个!
行,武大种马,你牛逼!
崔耕很服气。
武延秀俨然很享受崔耕这种诧异和惊叹的眼神,沾沾自喜道:“二郎,别看你得了拉达米珠的芳心,但那只是个特例。真讲究勾搭小娘子的本事,你跟本王比起来还差得远哩。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散手呃,跑题了,咱赶紧说正事!!”
话说到这,武延秀突然微微一皱眉,道:“二郎啊,赛修伦乃突厥国四杀之一,尤其是在黑沙城中位高权重,手底下能没几个死士?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你可别不当回事儿啊!”
“王爷,我一直都当回事儿啊,压根儿就没有松懈过!只不过我早前便有了安排。”
崔耕也没打算瞒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听说过定州首富何明远吗?我与他交情匪浅,巧了,他在这黑沙城里也有一桩买卖,字号叫合盛源。我们准备”
越说,声音压得越低,武延秀附耳过去,方能听得清楚。
武延秀听罢,眼睛大亮,嘴角咧笑道:“照这么说,咱们只要得个空当,就能”
咚咚咚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封常清在门外高声道:“启禀长史大人,突厥国南厢杀,赛修伦求见。”
靠!这老小子,不是现在就着急要动手吧?
武延秀低声道:“要是赛修伦能放本王离去,我就先跑去找公主,给你通风报信。”
这三个月来,拉达米珠也时常来找崔耕聊天,不过崔耕委实不想招惹什么突厥公主,一直对人家不冷不热的。
至于拉达米珠,既欣赏崔耕“从一而终”的性子,又自怜自艾,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崔耕苦笑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拜佛脚,恐怕没用啊。再说了,你能想到的法子,人家赛修伦能想不到?估计找公主求援这个路子,早被这老小子给堵死了!”
“那咱们也只能随机应变了。”武延秀也没了主意。
二人刚刚商量妥当,赛修伦已经在封常清的引领下走进了屋内。
崔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找我?什么事儿?”
赛修伦看了武延秀一眼,欲言又止。
武延秀瞅着了机会,抓紧说道:“本王还有点事儿,这就失陪了。你们聊哈!”
“淮阳王请便。”
武延秀这一走,屋内就只剩下了崔耕、封常清以及赛修伦。
蓦地——
“噗通”一声,赛修伦跪倒在地,道:“卑职参见左贤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纳尼?
崔耕瞬时就有点懵圈儿了,道:“赛修伦,你这是什么意思?”
“往昔赛某人多有得罪左贤王之处,万望恕罪!”赛修伦道:“左贤王您想想,当初是我的儿子赛沐超和您赌斗,被逼着吃了哑果,回来之后,还被可汗打折了两条腿。老夫那就更不用提了,头一次赌斗被逼着一勺大粪。第二次的刀阵,虽然老夫没吃亏,但也没把您怎么样不是?”
崔耕摸不透赛修伦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大变的原因,总觉得有些怪怪,一时难以适应,“行了行了,咱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干嘛吧?”
“我是想说,咱们之前虽然有所冲突,但吃亏的都是一直都是!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不再计较之前的事儿啊?”
左贤王是个爵位,具体职司其实并不固定,权势也可大可小。
但如果默咄的往死里去支持的话,要说崔耕能压赛修伦一头,也不是没有不可能。
但是,那也只是可能罢了。而且自己这个左贤王,不过是默咄为了让自己娶他女儿,随口说的。为这个空爵位,赛修伦能将吃了大粪之仇的屈辱,就这么轻易揭过去?
崔耕表示很怀疑啊。
赛修伦继续道:“为表在下愿意与左贤王相交的诚意,我想请崔长史到城外的园子里喝酒,不知崔长史以为意下如何?”
请自己到城外的园子里喝酒?这尼玛不会是图穷匕见,杀人灭口吧?
封常清呵呵冷笑道:“哟哟哟,装了一会儿孙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恐怕你是想将我家大人诓骗至城外的园子里,暗藏伏兵,准备将俺家大人乱刀砍死吧?”
“封侍卫误会了!在下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赛修伦叫屈道。
“拉倒吧,你身为突厥的南厢杀,位高权重,如今黑沙城中,默咄可汗远征在外,同俄特勤大公子又率兵离城,现在正不是你杀我大人,报昔日之仇的机会吗?”封常清满脸的不信之色。
赛修伦叹了口气,道:“唉,封侍卫,您是不知道在下这个南厢杀是怎么来的。实不相瞒,我是走了点小捷径,其实我在四杀之中最不得我家可汗的看重啊。”
说起赛修伦上次定州折辱之后,回来不仅没有受到处罚,还当了突厥四杀之一,崔耕也颇感兴趣。
于是他题外问了一句:“这事儿本官也非常好奇,为何你当初堕了突厥的威风,回来之后却能连升数级,官制突厥四杀,掌突厥黑沙城的兵权呢?”
赛修伦面色微微一黯,道:“因为我把默棘连杀了。”
怕崔耕没头没尾听不明白,他又解释道:“因为按照我们突厥祖制,骨咄禄汗死后,可汗之位本该默棘连继承汗位的。但默咄可汗是仗着手握重兵,自立为汗的。前任骨咄禄可汗的长子默棘连自然不认,便带领一部分族人和兵力远走高飞。因此,默咄可汗为防夜长梦多,便命人追杀他。恰巧,在下从中原回来的路上,误打误撞立了功,杀了默棘连!”
听到这里,封常清嗤笑道:“俺还以为你们突厥的规矩是兄终弟及呢,原来是谁拳头大,谁就当可汗啊。”
赛修伦也知道封常清是在讥讽,但还是继续道:“默棘连不除,总是可汗的一个心病。卑职当时堕了突厥国威,不立下殊功就必死无疑。误打误撞下,杀了默棘连。但是骨咄禄还有几个儿子在外,默咄可汗为了学你们汉人千金市马骨,这才封老夫为南厢杀,所以我这个南厢杀的地位,其实不稳得很呢。”
这么说来,倒也合情合理的,封常清和崔耕面面相觑,都有些信了。
赛修伦见状又趁热打铁道:“左贤王如果不信任我的话,尽可以把封侍卫,宋侍卫他们都带着。那庄园里又藏不了多少人,卑职就算有坏心,也没那个实力不是?”
封常清低声道:“大人,纵是他说得挺在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崔耕倒是意动,自己虽然有逃出生天的法子,但加上封常清、宋根海等人,目标太大,风险也不小。
如果能借着这个出城去他园子的机会,瞅着机会逃走,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他点头应道:“好了,本官答应你便是,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呢?”
“二郎是准备去哪啊?”
帘栊一挑,一位俏佳人领着四个女婢走了进来,正是拉达米珠一行。
赛修伦见公主,恭声应道:“微臣为了给左贤王赔不是,想与他重修旧好,所以想请左贤王去微臣城外的庄园内饮宴。”
顿了顿,他怕拉达米珠不放心自己,又道:“既然公主来了,不如一同前往如何?”
拉达米珠是武延秀搬来的救兵,她也担心赛修伦会因为前仇,加害崔耕,所以急急赶了过来。
现在一听赛修伦是想重修旧好,她心中稍稍一安,道:“也好,整日在黑沙城着呆着,本公主也快闷出病来了,就一同前往吧。那本公主就谢谢赛将军的邀请了。”
赛修伦闻言大喜,恭敬道:“公主能大驾光临,那是抬举微臣啊。您且放心,微臣在城外的那处庄园,保证不会让公主殿下失望的!”
第363章 最美甜藤酒()
黑沙城外开垦了不少耕地,有不少突厥人放弃游牧生活,种田为生。此次大周朝廷聘礼中的谷种,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在这些耕地的基础上,不少突厥贵族在城外建了庄园。赛修伦身为突厥的南厢杀,其庄园自然是黑沙城外最大做好的。
赛修伦的庄园里。
此时,篝火熊熊,肥羊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一个宽敞的院落中,公主拉达米珠,崔耕,乃至突厥南厢有头有脸的官员们,齐聚于此,开怀痛饮。
突厥人饮酒,人人直呼其名,虽王者也不例外,倒是避免了崔耕被称为“左贤王”的尴尬。
赛修伦端起一盏酒,叫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哈哈!好诗啊,好诗!崔耕,这一杯老夫敬你!”
“请!”崔耕亦举盏满饮,被狠狠地呛了一口,“咳咳”
这年头突厥人的制酒技术实在不咋样,一杯酸辣的马奶酒下肚,崔耕剧烈咳嗽起来。
“二郎,喝不了马奶酒就别喝了,本公主特意让人给你备了几坛子你们中原的酒哩。”拉达米珠关切地道。
“哈哈,我们的拉达米珠公主还真会心疼自家男人啊!”突厥人礼仪粗疏,不少人毫无顾忌地起哄着。
拉达米珠公主面对众突厥人的起哄,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微微羞赧地看着崔耕。
面对公主情深意切的目光,崔耕心中何尝不知对方的心意?他目光躲闪了一下,然后跟众人告了个罪,说是要方便方便,出了院子。
众人也不以为意。
走了一段,崔耕来到庄园中的一处僻静无人地。
这时,黄有为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低声道:“大人,恐怕是没机会啊!”
崔耕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都没人盯梢,便问道:“勘察的怎么样了?”
黄有为道:“属下和封侍卫都仔细转悠过了,虽然表面上庄园里边守卫不多,但在外面隐隐约约有不少暗桩。”
“我就说赛修伦不会没有防备的,这老狗肯定也防着我们会趁机逃脱。”
崔耕砸吧了一下嘴,颇为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算了,你把封常清和周鬼都叫回来吧,咱们今晚该怎么喝酒就怎么喝酒,至于逃走之事,以后再说。”
“是。”
黄有为领命而去,功夫不大,三人和崔耕一起回到了院内。
拉达米珠命人取来了几坛子木兰春酒,给崔耕等人喝。
至于突厥人,他们还是觉得本族的马奶酒更爽利些。
“大人,这不对啊。”蓦地,周兴扯了扯崔耕的衣角。
“嗯?”崔耕心里一揪,看向周兴。
“你看那个小厮”周兴微微昂了昂下巴,道:“这家伙四处偷瞄,恐怕不坏好意。”
“难道是赛修伦安排的人?”
“倒不像,属下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咱们身上,反倒是在赛修伦那边多一些。呃不好,什么味儿?怕是这酒里有毒!”
崔耕经他这么一提醒,也闻到了空气中荡漾着一股子淡淡的甜香,脸色微变,“好像是马奶酒中传出来的?”
“正是。”周兴道:“突厥人粗鄙无文,也没什么好毒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种叫“甜菊藤”的毒花。刚开始喝酒的时候怕人们闻出来,贼子不敢用。现在人们都微醺了,他才拿出了这有毒的马奶酒。”
“那怎么办?”崔耕关切地看向了拉达米珠。他虽不想招惹她,但是对这个娇俏且善良的突厥公主没什么恶感。
拉达米珠此时也恰巧看向崔耕,四目相对,不由得娇羞地低下头去。
周兴道:“大人,不用太过担心。这甜菊藤吃了之后死不了人,只是让人四肢无力而已。而且药力发作还慢,起码得一个时辰。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这毒到底是谁下的,是冲着咱们还是冲着谁?赛修伦总不能自己毒自己吧?”
封常清道:“如此说来,咱们发现的那些暗桩,还未必是赛修伦的人了?”
黄有为低声道:“我跟着那小厮出去看看。”
“小心些。”崔耕叮嘱道,毕竟下毒之人是敌是友尚未知。
黄有为在当山贼头子之前是一个独行大盗,轻身功夫相当了得,干这活正合适。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回来了,回禀道:“成啦!大人,今天可有好戏瞧了,待会儿说不定咱们就能远走高飞了。”
崔耕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快说说。”
黄有为道:“属下一路盯梢跟去,发现离咱们这不远,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那个小厮进去之后,转手便将门栓从里头插上。属下只得翻墙而入,用唾沫点开窗棂纸,往里面仔细观瞧”
黄有为压低着嗓音,将他看到的一幕缓缓道了出来。
原来房间里面除了那小厮,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突厥老者。
只听小厮说道:“崔耕和他那些手下太过谨慎了,竟然一点马奶酒都不肯喝,这可怎么办?要不,就不管他们,待会儿来硬的?”
“不成,万万不成。”突厥老者连连摇头,道:“崔耕倒也罢了,但他身后那个叫封常清的蛮牛,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咱们的人手不多,万一真被他冲出去了,惊动了黑沙城中的驻军,后果不堪设想。”
“说得也对,小心为上!”小厮道。
“诶有办法了!”老者忽然抚掌说道,“你等会儿啊。”
说着话,他从胡床底下,拖出两个酒坛子来,道:“本来这两坛好酒是给起事的兄弟们准备的,现在就便宜他崔耕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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