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崔猛干笑一声,抱拳道:“封侍卫射艺精湛,称上一声神射都不为过啊!不过,这跟突厥人打仗吧,主要还是要靠韬略!逞匹夫之勇,也不能抵挡得住突厥人的悍勇骑兵啊,对吧?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嘛。”
这匹夫之勇四个字从崔猛口中说出,还挺别扭!
“随你怎么说,某家都依你。”封常清大手一挥,粗犷豪爽道,“孙子兵法太公六韬兵法吴子兵法鬼谷子兵法你随便挑,俺倒背如流。”
“倒背如流?”崔猛可算是抓到一点的错处了,“你有种倒背下孙子兵法!”
谁知封常清真的倒背起孙子兵法来了:“也动而恃军之所军三。要之兵此。功大成必,者间为智上以能,将贤军明惟故”
崔猛:“”
众崔氏子弟:“”
崔耕含笑不语,频频点头,很是骄傲!
老封真不愧是史书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员名将啊,一张嘴几百字就倒背出来了,丝毫不打磕绊!
“好!太好了!”
“服了!想当年家父让我背诵孙子兵法,我连顺着背都勉强不过两百字吧,这厮居然真的能倒背如流!”
“倒背孙子兵法,这货跟崔耕一样,也是要上天啊!”
“这小小一个侍卫便能如此了不得,可见崔二郎真是名不虚传啊!”
待他背诵到一千左右字的时候,全场已经叫好声如雷。
不怪一众崔氏子弟开始倒戈反水,谁让封常清如此逆天,崔猛根本与他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啊!
箭起射飞鸟,胸中有六韬,此等人物居然给崔耕当侍卫,啧啧,这崔二郎何德何能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忽悠来的此人啊!
但崔猛在博陵崔氏中称王称霸惯了,哪里肯低头?他依旧不愿服软,犟嘴道:“切,倒背孙子兵法再如流又怎样?谁知你是不是一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赵括?”
妈的,这已经不要脸到极致了!
一众崔氏子弟纷纷低头抚额,都不敢承认跟崔猛是一伙的了。
更有第四房的子弟在崔猛身后小声嘀咕,“猛哥,咱能不能要点脸啊?”
不过封常清却也不着恼,哈哈大笑道:“某家纸上谈兵?告诉你,擒拿倭皇,便是俺打的头阵!平定僚人之乱,某家以二十破两千!不知你崔猛有什么战绩,可以与某家比一比?”
“什么?二十破两千?”
崔耕擒倭皇的事儿,几乎众人皆知。但是具体如何平定僚人之乱,就只在岭南地区流传了。
这下又轮到崔耕麾下第一马屁精宋根海出马了,这厮卖弄起口舌,舌绽莲花般地将昔日事情经过,绘声绘色地介绍了一遍。
虽然此事颇多阴差阳错,胜得有些侥幸,但当时也的确表现出了封常清卓绝的军事才能。
更关键的是,他为救主公甘冒奇险,还绝不蛮干。对上为忠,对下为义,堪称忠义俱全!
瞬间,众崔氏子弟再看封常清的目光,越发热切起来。
就连崔猛身后一向以勇武称冠整个博陵崔氏的第四房子弟,也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都知道,打仗的事儿容不得半点含糊,差之毫厘,生死立判!
有句话叫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更有句话叫主将无能,累死三军!
如今眼瞅着突厥人就要入寇了,他们不为能否打赢突厥人,就为开战之后能大大提升自己的存活率,也要重新考虑这率领众人的主将人选了!
那崔猛和封常清之间,谁更适合当他们的主将呢?显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知谁喊了声:“封壮士莫走了,就暂时留在咱们黄城村吧!”
“对,对,保护祖地,还要多靠封侍卫。”
“崔二郎,你刚才可是说了啊,要保咱们博陵崔氏祖地的安全。别的不说,到时候不可得把封侍卫留下,率领我等保卫黄城村啊!”
这一刻,崔猛的心在滴血,他很心痛,这些平日里追随在他们身边的族人,现在是要自己马上退位让贤啊!
不行,我崔猛乃第四房嫡子,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来统领第四房的子弟呢?
当即,他赶紧转移话题,对崔耕问道:“你不是说原因有三吗?那其三呢??”
崔耕哪里会看不出崔猛那点小心思,不过他没有戳破,而是继续说道:“其三嘛,定、魏、冀、易、沧五州,来年很可能发生一场大蝗灾,此事更是非我不可!”
关于蝗灾的担忧,五姓七望中的有识之士都已然预见,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发生罢了。
崔猛道:“非你不可?莫非你崔二郎还能有治理蝗灾的法子?”
崔耕道:“克蝗的法子么,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比如说咱们先孵小鸡?”
“什么?孵小鸡?笑话!”崔猛嗤笑道。
崔耕微微一笑,道:“是不是笑话,你到时便知。且拭目以待吧!”
接下来,就是正式祭拜博陵崔氏的祖宗了。
崔耕最终还是没有去占博陵崔氏那帮小伙子的便宜,选了第一份帛书,也就是和崔湜同辈的那卷帛书。
众人按照辈份和嫡庶排好,给博陵崔氏列祖列宗上香。
在论辈排序之时,崔耕却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他发现因为自己那个所谓的“崔挺的后人”,他被排到了与博陵崔氏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房所在的嫡脉,又因为崔挺并不属于这四房中的任何一房,所以作为崔挺后人的崔耕,在族长和族老会一众族老的提议下,独立成于一房。称之为——博陵崔氏第五房!
恰恰,又因为这个第五房只有崔耕一个人,所以他便是第五房的掌舵主事。
依照族规,每房的掌舵主事,必须进入族老会。
顺理成章地,崔耕又稀里糊涂地进了博陵崔氏的权力核心——族老会!
莫名其妙地,他竟然在博陵崔氏中,有了几分话语权。
一切都来得那么莫名其妙,一切又来得那么顺理成章!
祭拜仪式结束之后,由崔耕口述,封常清将笠翁诗韵写了下来。
这还没完,一个羊也是赶着,俩羊也是牵着,作为“认祖归宗”,重回博陵崔氏的见面礼,崔耕干脆连三字经这个启蒙教材也一并抄了出来,让这个号称国学三大启蒙教材之一的读物提前在唐朝出现。
三字经编纂于宋朝,到底是流传千年,被称为“经”的存在,博陵崔氏中的诸人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三字书的含金量与不凡。
能编纂此等瑰宝,又将此等价值连城的启蒙教材送于崔氏,崔氏中人个个都对崔耕越发看高。
原来还有些人对崔挹准备三卷帛书暗暗不满,现在早已风向大变,纷纷佩服起老族长的高瞻远瞩了。
族老会中有老叟甚至提出,崔二郎如此大才,不如经常给族中子弟们上上课?
但崔耕赶紧连连推脱,说自己只是粗通杂学,对四书五经研究不深,还是别误人子弟了。
没想到这个回答,就更对那帮老家伙的胃口了。
因为人家五姓七望不屑参加科举,自有骄傲的本钱。其子弟在族学内学习各种实务,凭门荫当官之后,可以不为胥吏所蒙骗,治政之能远超同侪。
至于对诗词歌赋的重视,只是无奈对朝廷的妥协罢了。
崔耕想想最近反正也没啥事儿,在族学里吹吹牛逼也不错,也就允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当过县尉、折冲府长史、肃政使、县令,论起官场实务来,当不在那些族学先生之下。
一番寒暄热络过后,眼看着天色将晚,崔挹先给崔耕安排了一个干净肃雅的小院住下。
同时,他亲自指派了一个小厮在崔耕身边伺候,“这儿郎叫崔福儿,是咱们崔家的家生奴。二郎以后有什么事儿,吩咐他就成。”
崔挹话音落罢,小厮崔福儿便赶紧跪地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道:“小的崔福拜见二郎。”
“起来吧。”崔耕挥挥手。
“是。”崔福很自觉地站到崔耕身边,从今往后,眼前这位崔长史就是自己的主人了!
崔挹又道:“二郎一路劳乏,今晚就不安排大伙聚饮了,但接风之宴不可少。族里摆下一桌酒宴,还请二郎务必光临。”
“小子一定到。”
崔耕目送着崔挹先行离去。
夜里,崔耕赴宴。
在崔福儿的引领之下,他来到了崔挹地宅邸前。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迎了上来,道:“二郎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赶紧里边请吧。”
崔耕认得他是白天跟在崔挹身边的两个少年郎之一,貌似就是他拿的火折子,烧了崔猛羞辱自己的那份清源崔氏考。
他对这少年还是有好感的,遂微微一拱手,道:“敢问小兄弟贵姓高名?”
“嗨,贵姓不敢当啊!”少年郎无比洒脱道,“我叫崔涤,行九。所以,崔兄叫我九郎或者崔九就行。”
“崔崔九?”崔耕突然微微一诧异。
“嗯?怎么?二郎莫非也听崔泌和崔湜两位哥哥,提起过我的名号?”
“呃好像是的是的”
崔耕一边含糊应着,一边跟着崔涤往里走去。
不过路上,他的脑海中却不断地盘旋着史上非常有名的两句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至于历史上崔九其人,点点滴滴,都在崔耕的脑海中拼凑起来
崔涤,家中排行第九,故称崔九。中书令崔湜的弟弟,“诗佛”王维的好基友,也是王维的小舅子。唐玄宗时,崔九曾任殿中监,出入禁中如入无人之境,甚得唐玄宗李隆基之宠幸,宠信之度不逞多让于高力士!
崔耕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替自己领路的少年,暗暗感慨,这将来也是个牛人啊!
第322章 送上一美妾()
崔挹的宅子占地颇广,亭台楼阁应有尽有,雕梁画栋气派异常。
穿房绕屋,差不多走了将近一刻的时间,前头领路的崔涤才在一个小凉亭前停下了脚步。
崔耕望向凉亭,发现这场接风之宴还挺私人的。除了族长崔挹外,还有白天与崔涤一起站在崔挹身后的那个少年郎崔莅、以及太原王氏之女王美凤。
在刚才来的路上,崔涤说过,他和崔莅都是族长崔挹的干儿子。他俩参加崔挹的私人宴席倒也合情合理,但这个王美凤既非崔氏族人,更非崔挹的什么人,她出现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崔耕心里好奇,不过也不好多问。
他入得凉亭与崔挹寒暄了几句之后,几人便分宾主落座,开始了饮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崔挹也缓缓放下手中杯盏,说道:“二郎呐,你说今天这事一开始闹得,险些让崔猛这帮混账折辱了你,二郎莫要在意才是!”
崔耕淡淡地“唔”了一声,给了个台阶道:“都是年轻人,有个争强好胜之心,也实属正常。再说了,不盛气那还叫年轻人吗?”
“诶,正所谓树大有枯枝,二郎你别看老夫乃响当当的博陵崔氏族长,但有时候啊,老夫这个族长说话和做事,也被人掣肘着,颇为无奈啊!不然白天崔猛焉能如此冒犯老夫?”崔挹砸吧了一下嘴,诉苦道。
崔耕试探道:“莫非您这个族长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成?”
崔挹微微点头道:“是的,就因为老夫这个博陵崔氏的族长,并非出自嫡脉,而是出身崔氏旁支!”
旁支?
原来崔挹并非是出自崔氏嫡脉!
不过崔耕还是大觉奇怪,说道:“据小子所知,但凡世家大族都有‘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规矩。博陵崔氏的族长之位,却不是由长房继承,还真是有些呵呵,有些”
“有些另类,是吧?”崔挹接过话来,解释道,“咱们博陵崔氏的规矩是,一旦老族长过世,便从族人们中挑选出一个在朝中官秩最高的族人,无论嫡庶,只要谁的官秩高,谁便是族长。但族长却不代表掌控整个博陵崔氏,相反的,族中的财权和兵权一向是嫡系四房直辖,族长会做最后定夺。我这个族长嘛,诶,反而难以做到一言九鼎,言出法随!”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老族长还出过仕?”崔耕问道。
崔挹一听这个,手捻着颌下的三缕短墨髯,大有几分傲色,“二郎莫要小觑了老夫,当年老夫也曾官至户部尚书,只差一步,就能入宰相政事堂了。”
我擦,六部尚书之一啊?还是管理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
没想到老屌丝族长还有过如此牛逼的辉煌?
崔耕一看崔挹现如今也就五十来岁,那么当初他辞官不做,应该正值盛年啊。看来之前还是小瞧了他,恐怕这其中应该有别的故事。
正在他暗里琢磨之际,一旁的崔涤替他斟了一杯酒,插话道:“哈哈,崔长史恐怕有所不知,要不是我们家出身旁支,恐怕我义父当年也做不到户部尚书哩!”
“哦,这是咋回事儿?九郎且说来听听!”崔耕有点小八卦了。
崔涤说了一声好,小小年纪颇为豪气干云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说道:“这事儿吧,还得从我爷爷那辈儿说起”
崔涤的爷爷,也就是崔挹的父亲,乃大唐名相崔仁师。
崔仁师,高祖武德年间入仕,又历经太宗、高宗两朝。其人忠正廉名甚有才干,文章也写得花团锦簇,在大唐官场中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可就在即将要拜相之时,出幺蛾子了!
当时李二陛下一琢磨,这崔仁师出身五姓七望,而朕正在打压五姓七望的势力呢。把他提拔上来了,会不会给外面一个错误的信号?
正在这关键时刻,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时任尚书右仆射的申国公高士廉为崔仁师说了一句话:“陛下多虑了,仁师乃博陵破落户也。”
李二陛下闻之,便命人去仔细考察了一番,的确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崔仁师不仅是庶出的庶出,而且几辈子之前已经跟博陵崔氏颇为疏远,甚至家境困顿。
这个结果令李二陛下很是欣喜,当场叫好,更是跟心腹左右说,很好,他们博陵崔氏看不上的破落户,朕偏偏要任命他为宰相。
于是乎,李二陛下大笔一挥,盖上玉玺,崔仁师便拜了相,进入宰相政事堂班子。
后来,崔仁师的儿子崔挹能当上户部尚书,主要也是靠崔仁师的余荫,不然以他的年纪和才干,要想当六部尚书,还早着呢。
再后来,随着武则天篡位的步伐越来越密,崔挹颇有自知之明,干脆辞官不做,回安平养老了。
听完这前因后果,崔耕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我说崔挹这个当爹的也好,他那俩儿子崔湜崔泌也罢,这一支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屌丝气呢,原来人家这一支的祖上根本就是博陵崔氏的破落户,属于屌丝中的战斗机啊!
他笑道:“老族长激流勇退,人情练达,乃我辈官场后进的楷模啊!”
崔挹摆了摆手,道:“哈哈,二郎无需给我戴高帽。我崔挹这辈子啊,年轻之时靠老子,如今老了又靠儿子,没啥值得你效仿的。倒是二郎你,升官发财两不误,老夫很是看好你哩。”
“哪里,小子那两下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您老能当机立断辞官不做,才能难能可贵哩。舍得舍得,舍可在得之先啊。”
“二郎你过谦了,我们虽年纪相差甚远,却都是识英雄重英雄之辈啊,哈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