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崔耕都认得,正是李邕和淳于真。
不过崔耕发现,这两个家伙的面色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面黄肌瘦,也没有被鞭挞虐打的迹象,相反面色红润,好像过得还不错。
崔耕又问道:“那其他孩子呢?”
那文生公子道:“就在里面,崔县令如果不信的话,尽可以问他们两人!”
说着话,他取下了李邕嘴里的破布。
“呸呸,其他的孩子都在里面,但是”李邕嘴巴被破布塞久了,吐了两口唾沫,然后顿了一下,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崔县令别管我们,你快走!他们是想要你的命!”
“呵呵,呱噪!”
文生公子再一次将破布塞进了李邕的嘴里,揶揄道,“你以为崔县令是贪生怕死的昏官?他既然敢来,自然就是义薄云天,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用的着你这纨绔子弟来操这份闲心吗?”
说罢,又看向崔耕,嘴角噙笑地问道:“崔县令,我说得对不对啊?”
崔耕耸耸肩,淡笑道:“好了,咱们也别磨牙了。本官关心这些孩子的性命安危,但本官更惜命。若这些孩子出了事儿,本官最多一个办案不力,治县无能。充其量不过革职罢官,朝廷也要不了我性命。所以我犯不着来这儿白白送死!所以,若是你不能提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本官立刻拨马就走。丢了官,我崔家还有日进斗金的崔氏酒坊,我还能做我的富家翁,日子一样逍遥的很。”
“哈哈,崔县令别急嘛,解决方案当然是有的。”
文生公子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花花绿绿的物事,问道:“崔县令,你看看这是什么?”
崔耕远远观瞧,也没认出什么东西。
“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再离近了点,让崔县令看个清楚”
说着话,文生公子缓缓向前,直到崔耕的马前不远站定,道:“崔县令,认出来了吧?”
崔耕倒是看清楚了,一个小小的彩绸包裹,但这跟解决方案有啥关系?
他问道:“你拿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在下的意思也很简单,只要崔县令将这个包裹打开,然后再”
突然,文生公子将手中的包裹,对着崔耕猛力一甩!
噗
一股白色的粉末,冲着崔耕兜头罩来!
“卧槽尼玛敢跟老子玩阴的?”
崔耕还没骂完,便闻到一股甜香,霎时晕晕乎乎,整个人跌落马下
第283章 忽想旧卷宗()
不知过了多久,崔耕悠悠醒来。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倒剪双手,捆在了一根大柱子上。
他睁眼看了看四周,发现李邕和淳于真也跟他一样,被捆在了一根大柱子上,动弹不得。
文生公子与那两个黑壮汉,正围在一个案几前喝酒。
酒香扑鼻倒是好酒,但看那案几上摆着的菜色,就显得简陋寒酸了。
咕咕嘟嘟一阵水沸冒泡声儿。
他循声望去,原来不远处的铜锅内正煮炖着东西,闻着香味儿,崔耕估摸着是鸡肉和蘑菇之类的乱炖。
暗暗观察了一番过后,崔耕略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至少文生公子耍阴招冲自己下迷药后,并没有趁自己昏迷之机,第一时间要了自己性命。以王弘义对自己杀之而后快的恨劲儿,已经算是难得可贵了。
既然看对方没有想马上要自己性命的意思,崔耕心思又活动开来了,应该找个机会找到被掳走的孩子们,然后一并脱困。
注意既定,他故作刚刚醒来,清咳了两声吸引了文生公子几人的转头注意。
然后轻哼一声,冲他们嗤笑道:“呵呵,王弘义上次派了王大中来小隐寺谋害本县,结果如何?事败之后,弃车保帅,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替死。这回倒好,派了你们几个无名小卒来,呵呵,你们就不怕事成之后,也被他杀人灭口?”
“呵呵,崔县令就省点力气吧,用不着费唾沫挑拨离间。”
文生公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在下崔日昌,应该不算无名小卒吧?”
“崔日昌?博陵崔氏子弟,崔湜族正崔日用的亲兄崔日昌?就是你陷害了自己的伯父,前任宰相崔元综?”崔耕脸色周边。
崔日唱又灌一口酒,道:“不错,我就是那个帮着王弘义陷害了自己的伯父,被家族除名,乃至被天下人唾骂的崔日昌,现在除了丽竞门,天下之大也无我的容身之处。正因为如此,王弘义料定我不会,也不敢背叛与他。所以,崔县令不用白费力气,再动挑拨离间的心思了。”
一个走投无路,与丽竞门沆瀣一气的家族败类。有了陷害伯父被罢相的投名状,难怪王弘义会信任他了。
崔耕又看另外两名大汉,问道:“那他们两人又是”
崔日昌对此倒是毫不隐瞒,逐一介绍道:“这俩位冯氏兄弟,哥哥冯明,弟弟冯亮,乃忠义之士。他们曾受过在下的大恩,故愿意誓死效忠在下。”
“忠义之士?你也配说这个词儿?”
崔耕嘴角微撇,冷笑道:“你连亲伯父都能陷害,连自己的家族都能背叛,你也配谈忠义,配谈誓死效忠的鬼话?”
“呵呵,崔县令你就不用浪费时间,再说这些没意义的屁话了。”
崔日昌不耐烦地将手中酒杯重重落在案几上,摆了摆手道:“崔县令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待午时三刻一到,我就要你的命。你有什么遗言,就快交代下来。看在同为崔姓的份儿上,我会帮你传出去。”
“午时三刻?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崔耕被关在这大厅里,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唔差不多是巳时二刻,也就是说,你还剩下一个多时辰。”
崔耕往四周望去,却见整间大厅里只有数根柱子,并无窗户。十数根牛油大蜡燃起,照的亮如白昼。
现在是巳时,差不多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区间,那现在是白天。而现在这个大厅里不仅空气闷堵不流通,还得依靠着这十几根的牛油大蜡来照明。
再看这大厅的简单设计,只有几根大柱子撑起一片空间出来,还连个透风的窗户都没有。
崔耕由此断定,自己现在绝对不是被关在地面上的哪所房子里,应该是被关在一个隐秘的地下所在。
恐怕这地方是崔日昌用来久居藏匿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他之前为什么没有要自己性命,而非要等到午时三刻,他倒是一时半会无解。
不过离午时三刻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所剩时间不多,容不得他浪费时间去想这个。
以这个被困之地的隐蔽,恐怕即便封常清他们带着军队围拢过来,也很难发这个秘密的地下所在。
为今之计,只有自救!
但是自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崔日昌又是油盐不进,屡次挑拨离间都不能奏效,简直是无解啊!
不由地,崔耕的额头沁出一颗颗冷汗。
渐近死亡,他脑中飞速运转着自救之法,甚至回忆那场“荒唐大梦”中,会不会有什么救命之策。
崔日昌崔日昌这丫的名不见经传,完全没有任何记载啊!
咦?也不对!
蓦地,一个卷宗在崔耕的脑海中浮现,崔日昌的名字在上面熠熠生辉。
这份记忆并非来自荒唐大梦的史书记载,而是前不久他在江都县衙的一件卷宗里看到的。
再细想他想起来了!
当初在处理扬州城拆迁问题的时候,三家有背景的钉子户里有一户叫梁有贵,就是被自己活活杖毙,杀鸡儆猴的梁有贵。
他曾经查过梁有贵的其他罪证。
梁有贵仗着弟弟薛有福(薛怀义的管家)的势力,包揽词讼,导致官府冤枉了不少好人,错放了不少真正的坏人。
在梁有贵词讼帮助下逃过律法的坏人里面,貌似就有崔日昌这个人。
对,就是这个事儿。崔耕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这个卷宗里,曾记录过崔日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特别怕鬼。
他找梁有贵相助的那件案子,也是很滑稽,故崔耕格外有印象。
说是崔日昌的妻子卢氏,有一日不小心将一个犯了错的侍女给仗毙了。
从那以后,崔日昌每天晚上梦见那侍女的鬼魂前来索命,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他竟然为了不让侍女冤魂每夜来梦里索命,便荒唐地毒杀了自己的妻子,给那侍女抵了命。
这才有了崔日昌毒杀发妻的案子。这件案子当时在扬州闹得挺出名的,不过崔耕还没来任职。
后来在梁有贵的词讼相助下,他让崔日昌装疯卖傻,并暗中又贿赂了当时的江都县令,这才逃脱了律法的制裁。直至换了几任县令,崔日昌才不再装疯卖傻。
貌似正因为这件事儿,他才被梁有贵抓住了把柄,受其要挟。梁有贵后来与王弘义的儿子王大中搅合在一起,将此事分享给了王弘义。
王弘义正是捏住这个把柄,才设计让崔日昌陷害了自己的伯父,时任宰相崔元综。才有了李昭德趁机弹劾攻讦崔元综,让对方罢相之事。几桩事情都是环环相扣,有因有果。
这也才有了,崔日昌被家族除名,走投无路之下,到了王弘义手下任差办事。
这可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其他的事儿,崔耕可以不用理会,他眼下真正要关心的就是崔日昌的致命弱点——怕鬼!
现在是生死关头,他觉着崔日昌的这个弱点,兴许是自己保全性命的契机。
当即,他猛地哈哈大笑起来:“好,本县这回算是栽定了跟头,难以保全性命。不过,就算我死,你崔日昌也活不了多久,有个垫背的,本县不算亏。”
崔耕沉默许久突然大笑,的确吓了崔日昌一大跳。
不过听完他说得话后,他鄙视道:“崔二郎,我看你是黔驴技穷了!我不是说过了吗?王弘义对我信任的很,不会杀我灭口的,你用不着挑拨离间。”
“嘿嘿,王弘义会不会杀人灭口,我不敢断定。但是,冤鬼索命,嘿嘿,本县现在就能断言!”
崔耕双眼惊恐地看着崔日昌,阴仄仄道:“崔日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一直背着一个女鬼吗?”
“什么?”崔日昌最怕这种事,一听之下脸上巨变,整个人下意识地蹦跳了起来,不停地反手抓挠着后背。
崔耕见状,暗叫有戏,继续阴森森地喊道:“没用的,你这么蹦蹦跳跳就想把她甩下来?那她就不会附在你身上这么久了。等着吧,等着她将你身上的阳气吸得一干二净,就是你的大限之日!”
崔日昌心中惊恐,蹦跳一番过后,强自镇定地骂道:“放屁,什么冤鬼索命?简直是一派胡言!”
崔耕翻了个白眼,道:“信不信由你!你自己感觉感觉,对,反正你的手够得着,你自己个儿摸摸看,是不是脖子后面凉嗖嗖的,与平时不一样?”
这是心理暗示法,尤其是对心中有鬼的人,这招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当他真的反手去摸后脖子的那一刻,崔耕就知道这逼算是入瓮了。
崔日昌本身就有怕鬼的致命弱点,再加上当年侍女冤魂索命之事,还有他亲手毒杀原配妻子的事情,三管齐下,他能不心虚?
崔日昌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第一反应果然凉飕飕的,这是强烈心理暗示下的潜意识作用。
他看向身后的冯明和冯亮两兄弟,面色不好地问道:“你你们仔细看看,我身后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咋看啊?看不到啊!”
冯明挠了挠脑袋,傻乎乎道:“我听老辈人讲,鬼是极阴之物,咱肉眼凡胎,哪能看得出来啊。”
哥哥冯亮却摇头说道:“崔兄,不要听这狗县令一派胡言。这几年您又没害过什么人的性命,即便真有冤鬼,那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她这么多年都害不了您,应该也没什么可怕的。”
“你懂什么?”崔耕冷笑道:“前些年崔日昌还是朝廷命官,博陵崔氏子弟。现在可好,成了王弘义的一条狗,替他干最见不得人的事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崔日昌的运势,早就被那女鬼给在后脖子那儿给吹没了!”
冯亮切了一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改日崔兄去庙里请和尚超度一番,也就是了。”
“不用改日啊,这有现成的,”弟弟冯明忽然将目光落到了淳于真的身上,指道:“不是说淳于家的孩童小小年纪就在大云寺出家,而且是天生的佛子么?让他超度一番,替崔兄冤鬼!”
哥哥冯亮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骂道:“给我闭嘴,傻逼!”
显然冯亮看出崔耕是抓住了崔日昌的弱点来恫吓他。
可崔日昌却真的把冯明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径直走到淳于真面前,问道:“小孩儿,你真的会超度冤鬼?”
“呃,我佛门中超度亡魂有地藏经,往生咒,还有心经。这些小僧都曾学过”淳于真咽了口唾沫,道:“不过小僧的确没看见什么冤鬼啊!”
崔耕捂脸,妈的,你小子猪队友啊!
“哈哈!”
冯亮听到,不由大笑道:“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崔县令,你的把戏被揭穿了!”
崔日昌也不由将信将疑,问道:“我身上真没什么冤鬼?”
“没,没有!”
淳于真被绑着动弹不得,但一张纯净无暇的脸上透着虔诚与认真,说道:“崔施主背后的确没有冤鬼,小僧只看见追魂索命的厉鬼!崔施主,你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厉鬼???我草!”
咚!
崔日昌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上下牙直打架,哆嗦问道:“厉厉鬼?还能超度降服吗?”
“当然降服不了,小僧我这不是捆着呢吗?”淳于真很无辜地眨巴了眼睛。
第284章 神童不简单()
崔日昌见淳于真还被五花大绑着呢,抚额大呼道:“你俩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小师父放了。”
冯亮摇头劝阻道:“崔兄,莫要上了这崔二郎的当啊!”
“大哥,一个七八岁的孩儿,你怕啥?”冯明笑了笑。
崔日昌点头道:“冯亮,你天天说你弟弟傻,我看你还真没冯明脑子好用。”
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啥威胁?再有威胁,能有附在自己身上的厉鬼威胁大?
冯亮见崔日昌铁了心要让小和尚超度厉鬼,心想,也对,一个屁孩子,老子一拳就能将他打杀,怕甚?
当即他走上前去,把淳于真的绳子解开。
崔日昌心急厉鬼之危,走到淳于真跟前,好言赔笑道:“小师父,现在您总该能降服那个女厉鬼了吧?”
“嘁,待小僧降服了厉鬼之后,你再卸磨杀驴将我杀了,我才没那么傻呢!”淳于真撇了撇嘴,伸展着被捆绑得酸涩发麻的胳膊手腕。
崔日昌见这小孩居然也挺精,赶紧摇头道:“哪能啊?在下可以对天发誓,只要小师父替我超度背后的那只厉鬼,我一定保你性命无虞!”
“真的?那你发个誓来看看。”淳于真道。
崔日昌竟然似模似样的诚心正意,对天祷告了一番。
看得崔耕一阵傻眼,暗道,这哥们还真是个奇葩!
眼下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跟崔耕原本的计划,偏移了十万八千里。在他原来的计划里,应该是自己站在淳于真现在的位置,然后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将崔日昌忽悠瘸了,让他心甘情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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